王 超
鐘室四周被黑布蒙上了,天縱英才韓信正被吊在室中。
他又睜開了眼睛。房間里因為一種安靜而引人深思。疲倦使他要睡了,而憤怒卻要將他燃燒。鐘室里,鐘聲還是軋軋地走著遙遠的路一在深夜,有一種訣別的意味。
夜是美麗絢爛的,尤其是在夏的長安。然而,他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他也許不會想到,當午夜到來之時,當那些竹片插入他的軀體時,天上竟落下了無數(shù)艷麗的隕星——劃出了整整一個天幕的血痕……
這一生,像是經(jīng)歷了一個多姿多彩的夢境。漫無邊際地想來:夢幻般的傳奇,又像傳奇般夢幻;得與失,勝與敗,出走與回歸……卻是很少這樣孤寂的夜晚。
思緒將被永遠困頓在這個暗淡的夜晚:釣魚臺邊的“胯下之辱”,那是年輕時屆辱與冷靜的交織;遇到漂母,則是一生的知遇,使其蒼白的人生底色上開始有了陽光。也是從此,時勢讓刀光劍影常伴。
在別了項羽之后的歲月里,有一個人,終生不忘,他就是蕭何。是的,遇上了蕭何,“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蕭何?!皼]有他也就沒有我?!表n信憶起了那次自己逃離漢營時的失望,一轉(zhuǎn)頭,卻看見了月下八百里追韓信的蕭何,不禁熱淚盈眶?!叭松靡恢鹤阋?,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睅浊旰?,有人詮釋了當時韓信所想。……然后是上了新筑的高臺:大將軍韓信!
從此,戰(zhàn)無不勝。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只不過是一個序幕。英雄的期待寄托在與英雄的對決上。透過時光的大幕,韓信遠遠地凝視著當時縱橫無雙的楚霸王。
帳外又飄來了幾片落葉?!氨乘粦?zhàn)”克趙,置之死地而后生;濰水對峙,再度顯示其超卓的軍事天才,破齊。韓信的悲劇命運,在他破齊之后。便已拉開序幕:功高蓋主。用兵如此,究竟禍兮?福兮?這在當時是無人料到的。但是這些在韓信全是漠然的,他只默默地面對著楚地的天空想象不久的決戰(zhàn)。
垓下,夜色正濃。那一刻。韓信命令士兵唱起了楚地的歌謠。攻心豈是只學“萬人敵”的項羽所懂的。在另一方的天宇上,一代軍事天才顯現(xiàn)在曙色熹微之中。
權(quán)勢到了極點。劉邦親口許諾: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刀不死。誰能及也?
然物極必反,當韓信從淮陰來到了長樂宮,他就知道宿命到了。
午夜來了。在鐘室里,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刀。一群艷裝的宮女擁了進來,將手中的竹片戳進了他的身體,他還聽見一個宮女說:多么柔軟的身體啊,想不到是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