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豐登

老漢年輕時愛讀書，也讀了一些書，最迷醉和欣賞的是那句“紅袖添香夜讀書”的詩句。

紅袖者，美人也。在夜晚秉燭而讀時，身旁有一美人相伴，空氣中蕩漾的是熏香、香茗的清新怡人的香味，這是何等雅致優(yōu)美的畫面。但遺憾的是老漢年輕時雖然通宵達(dá)旦，讀書不少，但從來沒有“紅袖添香”一說，倒是常常獨守孤燈伴書卷。

冬天夜長，肚子餓了便在灶火的柴草熱灰里埋幾顆山藥蛋烤熟充饑?？臼斓纳剿幍巴馄ひ粋€焦黑疙蛋，剝皮啃瓤弄得手黑、嘴黑、臉也黑，叫“黑手掏灰”還差不多。

后來，經(jīng)歷了“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年代，不能讀書，無書可讀。再后來讀魯迅的詩，才知道這世界還有“一闊臉就變，無聊才讀書”一說。老漢從來沒有變闊過，無聊讀書也難效仿，只是人到中年，百事繁忙，生計維艱，能靜下心來讀幾本書更成了奢望。等到“書到用時方知少”時，只好“急時抱佛腳”，急用先學(xué)，實用才學(xué)。當(dāng)了幾十年編輯，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為他人看稿，從年輕后生看成了一個老漢，看得頭發(fā)白，眼花了，耳聾了，可看稿畢竟不同于讀書，常常嘆息，等退休了就可以痛痛快快地讀讀書了。

一日去看望一位退休的老前輩，老前輩一生藏書甚豐，學(xué)識甚高，滿屋子高高低低的書架上、書柜里都是書。談到讀書，老前輩嘆息道：“原來上班時間忙，顧不上讀書，退休后有時間了，早起早睡，養(yǎng)心怡性，看孫子，買菜做飯，又懶得讀書了。這滿柜子的書反倒成了擺設(shè)?！甭犃T此言，如醍醐灌頂：看來退休后讀書的想法只是一廂情愿。

“紅袖添香夜讀書”那是年輕人的事，人老珠黃“紅袖”已成“灰袖”時，只有鍋里添菜了，還有什么“添香”之舉？看來，“活到老，學(xué)到老”并非容易之事?！吧賶巡慌?，老大徒傷悲?！惫种还帜贻p時沒有趕上“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好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