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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于鄉(xiāng)村的記憶

2008-10-22 10:19趙樹義
山西文學(xué) 2008年10期
關(guān)鍵詞:祖父祖母

趙樹義

釅得像湯藥一樣的生命

藥、茶和煙好比一日三餐,打我記事起,它們就組成了祖父生命的一部分,須臾不可分割。老宅是一幢四梁八柱的房子,藥是四梁,茶是八柱,煙是彌散在老宅里溫暖的氣息。每每想起祖父的時候,我的眼前就浮現(xiàn)出那幢四梁八柱的老宅——那幢老宅不管風(fēng)吹雨打,一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玖⒃谌粘鋈章鋾r分。

祖父總穿一件白粗布的對襟褂子,褂子的口袋里時常備著大小不一的白色藥片。記憶里祖父似乎總在不停地吃藥,可祖父很少去看醫(yī)生。該吃藥的時候,祖父就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包,從包里取出七八粒藥片,聚攏掌心,手腕一抖,藥片便全部投入口中。祖父吃藥的劑量通常是常人的一倍,坐在祖父身邊,我時常能聽到脆生生的咀嚼聲,那種咬青蘋果一樣的聲音讓我產(chǎn)生一種錯覺:藥片對于祖父來說就是薄荷糖。那時的印象中,祖父吃藥就像吃飯一樣,只是一種習(xí)慣,就像喉嚨干了會想起水一樣,可祖父吃藥從來不喝水。從春天到秋天,祖父很少因病不下地干活,感覺他的病痛只不過是幾聲咳嗽,并不嚴(yán)重,可一到冬天,祖父的咳嗽就變本加厲起來,有時咳得喘不上氣、直不起腰來。這時候,祖母每天都要給祖父熬湯藥,黑色的砂鍋煨在煤火邊,鍋沿上架著兩根竹筷,竹筷上蓋著一張包草藥用的暗黃的紙,當(dāng)熱氣把那張紙一圈圈濕透時,屋內(nèi)便被一種混合的草藥味彌漫了。祖母小心地把藥湯潷進(jìn)白瓷碗里,濃濃的藥湯看上去像渾濁的泥水。藥湯稍稍冷卻,祖父便端起白瓷碗咕嘟嘟灌進(jìn)肚里,連氣都不換一下,他好像喝的不是藥,而是涼白水。祖父的臉上刻著一道道很深的皺紋,但他喝藥的時候,我從未看見他皺過眉頭。

我的記憶里,祖父一直在跟藥打交道,像他喜歡喝茶抽煙一樣,不分冬夏,從不間斷。祖父喝的是大葉茶,抓一大把茶葉扔進(jìn)壺里,燜出的茶水釅得似湯藥。祖父守著火臺一茶缸接一茶缸地喝,他喝過三遍的茶水仍然發(fā)澀發(fā)苦,到我家串門的人,只敢喝祖父剩下的殘茶。祖母沒有喝茶水的習(xí)慣,偶爾喝幾口,大概是不愿意浪費的緣故。

夏天的傍晚,祖父總喜歡坐在大門外的石門墩上,手里握著一桿旱煙袋。祖父抽煙的聲音很響亮,煙袋里發(fā)出的嘶嘶聲好像我兒時的歌謠,煙鍋上一閃一閃的火光好像是為將到的夜晚照路的。祖父從地里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抽煙,祖父坐在臺階上咝咝抽煙的神情很享受很暢快。祖父抽煙抽得很兇,很徹底,磕煙灰的動作利索得有些不可思議。祖父在屋墻后、圈墻外、樹底下都種了煙草,秋收時節(jié),我家的所有窗臺上都晾曬著一捆捆的煙草。祖父把那些煙草風(fēng)干,烤成煙葉,收藏起來,足夠他從冬抽到秋了。祖父的煙袋有些特別,煙鍋大,煙桿短,祖父說這樣抽起來過癮。那時候,我經(jīng)常拿著祖父的煙袋玩,偶爾舔一下煙嘴,舌頭辣得生疼,祖父看著我皺眉的樣子笑得很開心。從煙鍋里刮出的煙油像藥膏,我跟著祖父去地里收小麥,曾看見祖父把煙油抹到三腳蛇的嘴里,不消半袋煙功夫,三腳蛇便一動不動。看見這幅場景,我知道了那煙油的厲害,聯(lián)想祖父抽煙時的悠然神態(tài),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

大把吃藥,大缸喝茶,大口抽煙已經(jīng)成了祖父的習(xí)慣,我印象中的祖父沒有一件事情不做到極致。那時候,父親在縣城里教書,不時會給祖父捎些花茶回來,祖父覺得城里人喝的東西寡淡無味。父親也時常送給祖父一些香煙,祖父覺得那紙卷起來的東西只配點香爐,一點不過癮。父親看見祖父咳嗽得越來越厲害,就勸祖父少抽煙注意身體,每逢這時祖父都會鐵青了臉,冷冷地扔下一句話:怕死就不要活嘛。

祖父的性格常常讓我想起我家墓地后面那座山,山體陡峭,巖石嶙峋,層層疊疊的石縫間偶爾能看到幾抹堅韌的綠色。那塊墓地是祖父自己挑選的,傍山倚水,腳下的那條河沿著南山腳迤邐而來,在墓地的右前方拐了一個彎,又貼著北山腳蜿蜒而去,來路迢迢,去路隱隱。曾祖父過世早,祖父16歲時自立門戶,把曾祖父遷出趙家祖墳,安葬在那塊墓地。那是兵荒馬亂的年月,祖父作為村長,一方面要應(yīng)付外面的差事,一方面還要對抗家族的壓力。土改時劃分階級成分,趙家不是富農(nóng)就是上中農(nóng),祖父那時正好搬離老莊,無房無地,成了趙家惟一一戶下中農(nóng)。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我剛剛記事時祖父又當(dāng)了第二生產(chǎn)小隊隊長,也是全村五個生產(chǎn)小隊中擔(dān)任隊長時間最長的一個。祖父熟諳時令,精通農(nóng)耕,什么時候種,什么時候收,祖父都了如指掌,小隊的生產(chǎn)安排、社員調(diào)度一向條理公道,偷奸?;目匆娮娓付季次穾追帧?jù)說,有一年春天,在南山坡翻地的時候,祖父看見有人扶著鋤頭站在地頭“磨洋工”,二話不說,奪過鋤頭,掄圓了就扔到山腳下的河溝。那時候被人指為懶漢是一件丟人的事,發(fā)生這件事以后,只要祖父在場,隊里干活沒有敢偷懶的?;蛟S因為祖父性情剛烈的緣故,別的生產(chǎn)小隊更換隊長像走馬燈似的,祖父的隊長卻當(dāng)了十幾年,我家的墻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獎狀,有獎給生產(chǎn)小隊的,有獎給祖父個人的,大多是公社發(fā)的。祖父當(dāng)隊長的那些年,第二小隊的糧食產(chǎn)量不僅全村第一,還經(jīng)常列全公社之首,工分分紅也是最高的,無論大隊干部,還是公社干部,看見祖父都畢恭畢敬,而祖父對他們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冷淡。我沒有看見祖父和他們喝過一次酒,吃過一次飯,輪到我們小隊給下鄉(xiāng)干部派飯,祖父都把他們打發(fā)到別人家去。

祖父剛烈之名名聲在外,在家卻溫和得像一河溪水。祖母時常當(dāng)著我的面數(shù)落祖父凈得罪人,祖父卻總是嘿嘿一笑,從未見他和祖母紅過臉。我不到兩歲就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祖父愛我就像他異于常人的嗜好,超乎常理。別的孩子耍風(fēng)箏,祖父就到地里挑揀高粱稈,很仔細(xì)地給我做風(fēng)箏;別的孩子踩高蹺,祖父就爬到樹上砍樹權(quán),在枝杈上墊上玉茭棒子,扶我一步一步走;別的孩子推鐵圈,祖父就卸下木桶上的鐵箍,讓我推著滿世界跑……只要別的孩子有的,只要我能想到的,祖父都千方百計滿足我。祖父對我的溺愛有時近乎荒唐,據(jù)祖母說,我不懂事時祖父曾經(jīng)把我架在脖子上,整整犁過半天的地。

我12歲的那年春天,父親帶我到縣城讀書。祖父不想讓我離開家,可拗不過祖母、父親和母親,臨行的前一天晚上,祖父坐在我的被窩旁,一遍一遍對我說:城里人要是欺負(fù)孩兒,孩兒就回來。

可我沒有回去。

在縣城讀完初中、高中,1981年夏天,我又考入省城一所大學(xué)。我離家越來越遠(yuǎn),回家越來越難,和祖父待在一起的日子也越來越少。離家的第一個學(xué)期最難熬,打聽到放假的日期,我提前寫信告訴了祖父,可由于老家偏遠(yuǎn)的緣故,我到家時信還走在路上。那是我寫給祖父的惟一一封信,祖父雖然不識字,但我想他能看懂我的心思。那時候,長途汽車只通到公社,公社離村里還有八里的土路。我步行到離村還有一里地時,我的一個叔叔來接我。他是我老姑家的孩子,比我大一歲,和我一起玩大的。他告訴我說,是祖父讓他來接我的。進(jìn)村口的時候,祖父瘦瘦的身影正等候在寒冷的夜風(fēng)里,祖父的第一句話讓我至今都

十分驚訝:我覺得孩兒今天該回來。我不知道祖父是根據(jù)什么推斷出我回家的日子的,看到祖父過年一樣高興的樣子,我眼里頓時盈滿淚水。

1982年夏天,我第二次放假回家時,等候在村口的只有祖母。那時天已傍晚,祖母站在村口的土坡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我,笑得合不攏嘴。祖母一直笑著,等我走到她的跟前。祖母告訴我,一連三天,祖父都催她到村口守望,每天都要望到天黑,望到路上沒有一個行人,而白天的時候,祖父就自己抱著一根木棍,坐在村口曬太陽。祖母講這番話時,我頓時感覺祖父已經(jīng)老了。

這年的夏天,祖父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這一年,祖父終于辭掉了擔(dān)任十多年的生產(chǎn)隊長,掛名林業(yè)副主任,負(fù)責(zé)看管村子后溝的一片果林。其實,那片果林是根本不需要人看管的,那是村里照顧他,讓他賦閑的時候還可以領(lǐng)到一份工分。那片果林種植的時間不長,果樹剛開始掛果。我回去的前幾日,祖父每天都會去果林轉(zhuǎn)轉(zhuǎn),看到鮮亮的果子,祖父就摘幾個裝到衣服口袋,帶回家里。我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桌子抽屜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層青青的蘋果。那些蘋果還沒有成熟,在抽屜里放了幾日之后,表皮起了褶皺,散發(fā)出淡淡的混合著木頭的香味。

這一年,祖父的咳嗽終于沒有能抵擋住冬天的寒流。祖父離開我的時候,我正坐在大學(xué)教室參加期末考試,家里沒有告訴我消息。寒假里,當(dāng)我再次踏進(jìn)那幢四梁八柱的老宅時,火臺和炕頭上都已空空落落。那天晚上,坐在熟悉的火臺上,凝視著煤油燈搖曳著的對面那堵油煙熏黑的墻,我仿佛看見一個嶙峋的老人還坐在那里,慈祥地望著我。祖父的目光就似眼前那團(tuán)跳動的火,溫暖了我整個童年。記憶中的每個冬天的每個夜晚,火臺兩邊的位置一直是屬于祖父和我的。那時候,透過紅紅的火苗,我經(jīng)??匆娮趯γ娴淖娓富虼蟀汛蟀殉运帲虼笸氪笸牒炔?,或大口大口抽煙??涩F(xiàn)在人去墻空,我的眼淚不由再次泉涌而出。祖母拉著我的手,低聲對我說:你爺爺走的時候,眼睛一直不肯合上。那雙期盼的眼睛從此埋藏在我的心底,像那團(tuán)火一樣,凝望和溫暖著我的生活。

微笑著的孤獨

我一直想象一幅畫面,那畫面里行走的、或者坐著的是我的祖母。田野里拾穗的人?祖母生活節(jié)儉但不簡陋,記憶中家境一直比較寬裕;灶火旁添薪的人?記憶中祖母比火還溫暖,但祖母讓我感到的不僅僅是溫暖;土炕上紡花的人?記憶中我每年添兩身新衣,一身是七月初一趕廟會時做的,一身是過年時做的,我沒有穿過手工織出的衣褲;坐在臺階上講故事的人?祖母會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聽別的老人講故事,但祖母從不講故事,尤其不會講東家長西家短的故事……

祖母晚年的時候,最喜歡坐在小街邊的臺階上曬太陽。小街兩邊只有十幾戶人家,站在當(dāng)街,看得見村東口的老槐,看得見村西口的炊煙,小街從村中間彎曲而過,祖母坐的地方不是郭家,不是宋家,也不是趙家。祖母坐的地方前面有一棵槐樹,夏天的時候槐樹會在街心撒下很大一片樹蔭;祖母坐的地方后面有一座茅草房,茅草房在村子的正中間,后面就是我家的老宅;茅草房白天是生產(chǎn)隊的馬廄,晚上是生產(chǎn)隊記工分的地方,當(dāng)年祖父經(jīng)常在這里開會。祖母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無論冬天曬太陽,還是夏天歇涼,她總是獨自坐在街邊的臺階上。

村民的習(xí)慣,不管農(nóng)閑或農(nóng)忙,村里日常的大事小事都在吃飯時候就安排妥當(dāng)了,閑言碎語也是在吃飯時傳播的。除了天氣冷得出不了門的時候,村里人吃飯都喜歡端了海碗圪蹴在小街兩邊,那個時候,祖母通常坐在自家的門口。祖母還能下地干活時,極少看見她站在街頭與人閑話。祖母不能下地干活時,她只在人們下地的時候才坐在街邊的臺階上曬太陽。

我在祖父母身邊長大,那時候,常聽老人講,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都是不肖的,祖母聽到這話只是微微一笑。在祖父母身邊,我?guī)缀鯇W(xué)會了所有的農(nóng)活,我是同齡人中最被嬌慣的,也是干活最賣力氣的,無論播種還是收割,采藥還是打柴,我都能與比我大幾歲的孩子打個平手。這或許與家里的農(nóng)具特別好使有關(guān),磨刀不誤砍柴工,祖父經(jīng)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家里的農(nóng)具他都配置和拾掇得十分整齊。祖母從不向別人借農(nóng)具,也討厭別人借農(nóng)具,祖母說誰的東西誰用著順手。祖母沒有借東西的習(xí)慣,不過每年冬天或春天,總會有人來我家串門,臨走的時候怯怯地問一聲,玉茭有富余嗎?1970年代初,糧食奇缺,每年冬春都有人去我家借走舊糧,秋收后再還來新糧,還要領(lǐng)祖母一個人情?;蛟S戰(zhàn)火和逃荒的經(jīng)歷在心底留下了太深的印記,祖父母把糧食看得特別金貴,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糶糧換錢。那些年提倡多生孩子,七八個子女的人家大有人在,這些人家經(jīng)常剛?cè)攵蛿嗔思Z,冬天靠腌菜補(bǔ)給,春天靠樹葉和野菜填充。我曾和別的孩子一起摘過樹葉挖過野菜,但我家的飯鍋里從來沒有看見過樹葉和野菜。

1982年冬天,祖父去世。那時糧食已不再緊缺,祖父臨走前叮囑祖母說,把糧倉的玉茭都糶了吧。次年春天,祖母以極低的價格甩賣了儲藏多年的玉茭,那些玉茭用手輕輕一搓就碎了,只能當(dāng)飼料。祖父走后,父親要接祖母進(jìn)城,祖母堅決不去。祖母說,她習(xí)慣了村里沒有約束的生活。我的兒子出生以后,我以看重孫的名義把祖母“騙”到了太原,想讓她和我一起過一段城市人的日子。在太原住了仨月,祖母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她不喜歡城市的生活。我家住在六樓,祖母只偶爾去鄰居家,和一個同樣來自農(nóng)村的老太太聊會兒天,平時很少出門,更少下樓。祖母有時笑著對我說,住洋房和住監(jiān)獄差不多。我知道,祖母是想家了。大姐來看望祖母,看見祖母有些發(fā)胖的臉,吃了一驚。大姐是學(xué)醫(yī)的,她悄悄對我說,奶奶在這兒吃不慣住不慣,人都浮腫了。我原以為祖母是吃胖了,誰知竟是浮腫,心底很不是滋味。沒有辦法,只好讓大姐把祖母接回老家。從那以后,祖母一直住在老家,有時實在拗不過父親,在縣城小住幾日,大多時光還是在老家度過的。

那時候,祖母已經(jīng)做不了農(nóng)活,家里的地都送給了親戚。祖母獨自一人在老家的那些日子,一直是每日兩餐,第一頓飯在半晌午,第二頓飯在天黑前。祖母除了血壓高以外身體沒有什么毛病,她每天早睡晚起,村里剛通電父親就給家里安裝了電燈,可祖母從來沒有用過。祖母早一頓,晚一頓,吃過早飯之后,就坐在小街邊曬太陽,吃過晚飯就睡覺。那些年,我回去看望祖母的時候,祖母總笑著對我說,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活著有什么意思啊。祖母說這番話時,笑得很坦然,很爽朗,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死亡有什么可怕。

在我的記憶里,祖母永遠(yuǎn)都是微笑的。祖母從來做事鋼刀利水,說話說一不二,可我的印象中,她總是微笑著。

父親跟我講過兩件事情,這些事祖母從來沒有提過。

父親小學(xué)畢業(yè),去鄰村參加初中升學(xué)考試,準(zhǔn)考證和錢物不慎被人偷了。那些錢是祖母找親戚東挪西湊來的,遭了不少白眼。父親丟了錢,沒心情考試,托人捎信給祖母。祖母知道后,立即賣了兩棵樹,趕到學(xué)校看父親。父親看見祖母,心里很害怕,他知道祖母為了給他弄盤纏費了不少周折??勺婺敢姷礁赣H,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說,領(lǐng)著父親直奔飯店飽飽吃了一頓,給父親留下盤纏,就走了。好在偷了父親東西的人還算有良心,把錢拿走了,把準(zhǔn)考證丟在馬路邊。父親順利考上了初中,到離老家?guī)资锏牡胤缴蠈W(xué)。父親年紀(jì)小,想家,上學(xué)不久就偷偷跑了回來。父親興沖沖走進(jìn)家門的時候,祖母正盤腿坐在炕上紡花。父親想祖母看見他一定會很高興,誰知祖母卻一言不發(fā),臉沉似水。父親見情勢不妙,乖乖地拿了一把镢頭去地里干活,祖母隨后拿著一把笤帚追到地里。父親一看這陣勢,撒腿跑回了學(xué)校。初中畢業(yè),父親考上省城的一所中專,那時正是最困難的時期,第二年學(xué)校停課,父親又返回老家。不久,父親收到一個肄業(yè)證,父親的讀書生涯就此結(jié)束。

小時候,我在樓上翻東西,曾從父親藏書的箱子里翻出過這個肄業(yè)證。那時我不知道肄業(yè)是什么意思,把父親珍藏的那個小本本讀成了“肆業(yè)證”。1985年夏天,我大學(xué)畢業(yè)時,父親的中專畢業(yè)證書也終于補(bǔ)發(fā)了。我和父親幾乎同時領(lǐng)到畢業(yè)證書,命運有時就是如此弄人。

大四寒假,我回家過年,坐在老家的火臺上,我告訴祖母我這個夏天就要畢業(yè),就要參加工作了。祖母聽后很高興,那天晚上,就著煤油燈,祖母說,出去好,出去好,當(dāng)年我不逼你爸念書,他不會有今天,你以后也是公家的人了。臨了,祖母又悄悄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大吃一驚:知道不?奶奶在這個窮地方過了一輩子,可我誰都看不起。他們舍不得家,他們沒出息。

祖母是從河南逃荒來到山西的。后來,河南的日子好了,村里從河南逃荒來的人開始陸續(xù)返回故里,祖母的姐妹也捎信讓祖母回河南,祖母一直沒有答應(yīng)。祖母說,我不會回去,我不會讓他們看笑話。祖母做事一貫鋼刀利水,她最看不起那些沒有骨氣的人。祖母不只一次對我說,人活著,寧肯讓別人恨,不能讓別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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