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接囤
1968年初冬時節(jié),我懷揣長治市勞動局的《招工錄用通知》,背著鋪蓋卷,孤身一人來到了石圪節(jié)煤礦。
我選擇當?shù)V工,家里老人是不很贊同的,他們不知道下礦井有多苦,但是知道煤礦很危險,不舍得讓我下井當?shù)V工。母親說:“你從學(xué)?;貋砣膫€月,對農(nóng)村的勞動也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過一段看有合適的機會找一份工作干,走投無路才下煤窯啊。”父親是剛下放回農(nóng)村的“五七”戰(zhàn)士,自顧不暇,對我的工作安排愛莫能助,只好違心地同意我的選擇,他說:“你,去看看吧,不行再回來?!倍冶救藙t認為煤礦雖艱苦,畢竟比農(nóng)村要好。不過當時我對煤礦的情況也知之甚少,只是在電影《燎原》里看到過礦井,在報紙上看過關(guān)于“石圪節(jié)礦風(fēng)”的報道,關(guān)于礦山礦井的其他方面還是一片空白。
入礦之后先有半個月的培訓(xùn)。說是半個月,其實也就是一周多一些,因為那時候生產(chǎn)任務(wù)很緊張,到了年底經(jīng)常組織高產(chǎn),全礦上下老婆孩子一起上,一年下來也就產(chǎn)20多萬噸煤。我們培訓(xùn)的第二周在井下,現(xiàn)場實踐參加勞動。培訓(xùn)的負責(zé)人是史成群和史效師,是兩位很有經(jīng)驗的老工人。培訓(xùn)的地點是籃球場東邊的會議室,那是個很別致的建筑,不與任何房屋毗連,高出地面五六米,孤零零地坐落在籃球場一側(cè)。培訓(xùn)的主要內(nèi)容是階級教育和安全教育,參觀殺人場、萬人坑、三角院和窩鋪等階級教育場所,聽老工人王秘昌講礦山的苦難史和斗爭史,由工程技術(shù)人員講安全課。培訓(xùn)結(jié)束的當天下午宣布分配結(jié)果,我被分配到采煤一隊當采煤工。當時石圪節(jié)礦年產(chǎn)煤炭28萬噸,只有501和508兩個采煤隊,采煤一隊就是501隊。
分到隊里先給了我三樣?xùn)|西:一是睡覺的床位,二是一套嶄新的工作服,三是一處澡塘的更衣箱。一個兩間平房里睡六個人,靠門口的一個床位便是我的。領(lǐng)工作衣的時候還給了一個炮箱,這是化工廠裝火藥的包裝箱,雖然很小很簡易,但它在很長一段時期都是我唯一的家當。澡塘的更衣箱分為上下兩格,說是讓分放黑衣服和干凈衣服的,可是過了兩天上下全是黑煤粉,更衣箱里里外外全是煤粉,干凈衣服放進去立馬也變成黑衣服。
也許平時都這樣,也許是我新到的緣故,我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宿舍里來了不少人,顯得很熱鬧。一位面皮黃瘦,表情幽默,只有少許頭發(fā)的大個子,嬉笑中帶著幾分調(diào)侃,一見我面便問道:“老弟,紅字號吧?”“文化大革命”中,晉東南地區(qū)的兩大派分別是“紅字號”和“聯(lián)字號”,最后“聯(lián)字號”得到上級的支持,“紅字號”以失敗告終。我告訴他,我什么號也不是,他卻不信,“拉倒吧,老弟,不是紅字號還能讓你下煤窯?什么號也不怕,干吧,下了窯就只管挖煤,什么號也一個樣!”這一位是班上的電工,人特別聰明,俏皮話也特別多,大名叫王孝則。班上有兩個煤電工最活躍,另一位叫賈玉林。班前班后,兩個人一唱一和,不時來一段故事笑話,給采煤班增加不少快樂和歡笑。他問過話后連說帶唱,表演了一段《朝陽溝》,一邊表演,一邊清唱,“你前呀么前腿弓,你后呀么后腿蹬,你心不要慌來,手不要猛……這棵苗兒又讓你判了死刑。”表演結(jié)束后,他跟我說:“老弟,明天就駕到犁溝里了!你這下窯也和銀環(huán)下鄉(xiāng)一樣,不容易啊?!笨此麆傔M門那陣勢,我以為這家伙嬉皮笑臉要拿我取笑開心,不想他最后卻安慰鼓勵我一番,我真從內(nèi)心感激,這也算他給我舉行的小型歡迎會吧。
沒下過井的人很難想象出井下的環(huán)境,坐上罐籠一到井底,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井底一年四季如同下雨一般,淋頭水淅淅瀝瀝往下落,這是井壁的含水層滲出的水。井下分不出春夏秋冬,也分不出白天黑夜。沒有地質(zhì)和采礦方面的基本知識,便沒有煤層的概念,以為一到井下便是無邊無際的煤炭。下井一看,才知道煤是夾在石頭中間的一層,煤里的矸石也是分層夾在煤層中的,地質(zhì)工作者已經(jīng)把一層層的煤全都勘察清楚編了號碼。石圪節(jié)那時正開采3號層,這層煤厚六米到七米,分上、中、下三層開采。井下有南翼和西翼兩條主巷道,我們的工作面在南大巷東部的東870采區(qū)。
那時,井下的作業(yè)條件很差?;仫L(fēng)巷壓得只有800高,也就是80公分,巷道里還有一潭潭的積水人進出工作面只能貓著腰膛水爬行,像我這樣的大個子,干脆就得爬下才能進去。進工作面干活之前,先要備料。金屬柱、木柱、鞋板、楔子,一樣樣都要貓著腰蹚水從風(fēng)巷運進工作面,一根金屬柱120斤,幾乎是爬著滾著從二多高的巷道里拖進去,拖進去柱子衣褲就全濕了。作業(yè)的環(huán)境也不安全,有時候回柱和運料平行作業(yè)同時進行,危險就大了。采煤工搬運材料穿行于風(fēng)巷中,而回柱工正開著絞車拉倒老塘的金屬柱,絞車就安裝在風(fēng)巷,鋼絲繩由于受力過大發(fā)出“叭叭”的響聲,隨時都可能斷裂,而一旦斷裂就會傷及運料的人員,也曾發(fā)生過鋼絲繩斷裂致傷致死的事故。因而遇上這種情況,我們只好在高度警覺中注意觀察動向,僥幸冒險作業(yè)。
把材料從風(fēng)巷運送到工作面,只是做了準備工作,更為艱苦緊張的工作是在采煤工作面。那時采煤還沒實行機械化,靠的是打眼放炮,一下井先在風(fēng)巷躲炮,工作面一放完炮,班長一聲吆喝,所有的采煤工迎著濃烈的炮煙和煤塵魚貫而入,進入工作面。
采煤工作面是一個不斷移動的作業(yè)場所,它的兩端分別與運輸巷和回風(fēng)巷溝通,形成一個“U”型,運輸巷是煤的出口,回風(fēng)巷為工作面通風(fēng)所用。工作面內(nèi),一面是煤墻,一面是老塘,中間緊靠煤墻沿底板平鋪一部長百米的刮板運輸機,工人們叫它煤溜子,可以拆卸也可以彎曲,靠它把采落的煤運送出工作面。煤墻不斷地被開采,老塘不斷地同柱逐步垮落,這樣整個工作面就隨開采作業(yè)朝煤墻的方向一米一米地向前推進,這就是長壁分層金屬網(wǎng)假頂后退式采煤方法。工作面處處承受著頂板的壓力,所以處處都要打柱子支護,打柱和回柱便成為一項很重要的工作。作業(yè)程序通常是先放炮,后裝煤,裝煤的同時支柱架棚,然后移溜,移過溜再把臨時柱替換為正規(guī)柱,同時還有裝浮煤,回柱。如果是采上層還要加一道鋪網(wǎng)聯(lián)網(wǎng)的工序。打炮放炮,回柱移溜,鋪網(wǎng)聯(lián)網(wǎng),一般都安排專人來干,其余的活就全部由采裝工來干了。
一進人工作面就如同上了戰(zhàn)場,沒有片刻喘息的余地。工作面一放炮,煤墻的煤就落下來,原先靠煤墻支撐的頂板便處于無支護狀態(tài),這時候必須趕快打柱子支護,頂板空著壓力很大,遲手慢腳打不起柱子,就會造成片幫冒頂。頂板的壓力逼迫你拼命加快作業(yè)的速度。而常常是越急越出汗,越急越出亂,剛剛挖好一個柱窩準備打柱,忽然又落下煤把柱窩填滿,只好重新再挖。一支好臨時棚就趕緊裝煤,裝得慢了就會影響移溜,甚至影響整個工作面的推移,你便成了影響整體推進的拖腿戶,這時候班長會過來催你幫你,遇上壞脾氣的,甚至罵你訓(xùn)你,這時候你的汗會出得更多更急。這樣的緊張作業(yè)不僅要付出體力,而且精神緊張,用不了幾分鐘就滿頭大汗。采裝工一般是兩人結(jié)對作業(yè),一次扎四節(jié)溜,一個班
要返三四同,也就是一人一個班要裝七八節(jié)溜,一個班干下來精疲力竭。
那時候不僅文明生產(chǎn)、質(zhì)量標準化搞得不好,裝備也很落后。工作面沒有上采煤機,運輸巷沒有上皮帶機,工作面是44型煤溜,運巷是20型溜槽,隨著工作面的推移,每個班都要把運輸巷的溜子大拆大卸,截斷大鏈進行縮溜。推移溜子用的是齒輪式手動移溜器,硬是憑手壓腳蹬一齒一齒地往前推。金屬支柱的升柱方式更加落后,使用一個一尺來長的鐵制楔形板,叫“升柱板”,把這塊板的小頭插入金屬支柱的套筒,板撐著柱心,一錘一錘打著鐵板往起升。打臨時柱的時候,心急如焚,生怕柱子打慢了造成冒頂,而這樣的升柱板卻由不得你著急,只好一板替一板地慢慢來。這是三四十年前的東西了,現(xiàn)在的采煤工已經(jīng)根本沒見過也不認識這種工具。
井下的活太累了,上井以后吃過飯倒頭便睡,已沒有任何剩余的精力。盡管休息的條件很差,可當時并不覺得。一個宿舍睡六個人,正對門還是一個茶爐房,茶爐一添煤,滾滾黑灰便如怒云翻滾,落在我的被褥上,鼓風(fēng)機一吹,嗡嗡聲大作,要不是累得太厲害是沒辦法入睡的。累到了極點這一切便都不是問題。有時上零點班,想吃過午飯在門口曬一會兒太陽,長期下井見不到太陽,缺乏日光的照射,人就像石板底下長起的小草,臉色青里泛白,渴望陽光的溫暖。可是,常常曬一小會兒太陽就不知不覺睡在了椅子上。
井下雖說像戰(zhàn)場一樣艱苦緊張,卻也有消閑的時候。臨時停電或電器出了故障,煤工使不上勁,只有電工上下忙活,時間一長大伙便扎堆在一起海闊天空,胡諞亂侃。這時候電工正忙,王孝則和賈玉林不在場,老程便是主角。老程是潞城人,在劇團唱過戲,能說能唱,活潑幽默,大家叫他“小爐匠”,常常能來不少精彩的段子。井下工人到井下,如同魚入大海,自由自在,侃起大山來,口無遮攔。說幾個葷段子不在話下,更有甚者把夜里聽床的所見所聞包括自己的心理感受一一道出,供大家欣賞。我們幾個剛下井的學(xué)生一開始有點少見多怪,不好意思。時間一長也就入鄉(xiāng)隨俗了,而且漸漸體會這是艱苦緊張勞動之余的一種情緒釋放。也有人一停機就找地方睡大覺,一躺下就鼾聲大作,常常把諞侃的人們都驚動了。說也奇怪,在地面脫光衣服躺在床上暖鋪熱蓋,有時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可是在井下,腳穿高筒靴,頭戴安全帽,系著皮腰帶,背著礦燈盒,一躺下就在煤堆石塊中呼呼地睡著了。有一次給上級匯報工作談到工人在井下睡覺的問題,這位聽匯報的先生沒下過井,當即便問“井下還有床”?豈不知在井下睡覺沒床比有床反而舒服許多,沒下過井的人是想象不到的。
當過井下工人的都知道,最難受的不是在井下干活,而是下井之前換衣服。頭一天出汗?jié)裢噶艘律?,酸臭冰涼,第二天再去穿,難以著身。到了深秋季節(jié),更衣室涼衣服更冰冷,換衣服就成了一道難過的關(guān)。因而井下工人常常是連續(xù)上班不休息,不是不愿休息而是不敢休息,休息一天就不愿意再上班,許多人曠工就是這么曠起來的,也因此許多人連續(xù)下井一個班也不歇。我也曾一鼓作氣一個月連上三十一個班,可那時工資太低,三十一天連續(xù)上滿班,到月底才開79元錢工資。
每月要倒一次班,倒松班可以休息一天多,而倒緊班的時候卻只有八個小時的間隔,除去洗澡、吃飯、換衣服的時間,最多只能休息五六個小時。輪到上夜班,夜里零點上班,晚上十點鐘就要吃飯作準備。上夜班常常由于干擾太多睡不好覺,十點鐘睡意正濃的時候,卻必須起床吃飯下井。礦上的高音喇叭每天都會在這時準時播放同一首歌——《哈瓦人民唱新歌》,這歌聲成了叫醒夜班工人起床的信號,廣播員一不小心誤了點,就會影響全礦不能準時上班,工人們和調(diào)度室便都會一齊怪罪。按說《哈瓦人民唱新歌》的旋律是很美的,歌手的音色也很美,可是由于長期把它作起床信號,而且是在我最想睡覺的時候催我起床,因而一聽到這首歌頓時有一種睡不醒覺的條件反射,多少年后仍無法改變。
裝備落后,作業(yè)環(huán)境差,安全狀況自然不會很好。工作面除了煤墻和溜幫使用金屬支柱,其它地方一律打木柱,木柱被壓得呲牙咧嘴,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墜包冒頂時常發(fā)生,只要不壓住人,就叫沒事故。我參加工作的第一年,臨近春節(jié)只有幾天了,采煤二隊發(fā)生一起冒頂事故,采煤工張雙群不幸遇難。他家住在長子縣西邊的大山里,我們送他的靈柩回去那天,天下著大雪,汽車加了防滑鏈,翻山越嶺,一直到午后才到達他家。春節(jié)臨近,村里人都在忙著準備過年,一口白花花的棺材拉進村來,村里人也為這一家子悲哀。妻子只有二十來歲,抱著一個大約兩歲左右的孩子,哭得死去活來。他的母親看樣子五十出頭,哭得幾次昏死過去。一起事故要給多少人帶來巨大的痛苦啊。這些事我一句都沒敢在父母面前提起。
有一次上夜班,與我同宿舍的一位工友在井下被金屬網(wǎng)假頂冒落的石頭埋住,雖然跟前就有人,可是碎石頭冒落得很快,眼看著就把人埋到了胸脯,他原先還叫喊“快救我,快救我”,這時候已發(fā)不出聲了,所幸現(xiàn)場有人,很快把他刨了出來。他上井后哭著說:“伙計們呀,差點見不上你們了?!彼菑牧甏ㄕ衼淼奈逯疗吣旰贤ぃ∶邪私?。我們采煤班有不少來自陵川的伙計,郝真成、徐春貴、劉忠勝、楊福生、王保全、李徐富、趙旦則……一個個都是純樸老實的厚道人。他們告訴我,陵川是個窮地方,村里沒有出多少當官的,倒是不少人在外面下煤窯。老百姓最害怕小汽車往村里開,憑以往的經(jīng)驗家家都知道,小汽車一進村,準是礦上出了事故來叫家屬,開到誰家誰家倒霉,因而各家各戶都生怕小汽車開到自家門前來。當然,這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事了,如今汽車已進入了家庭,擁有汽車的老百姓天天在增加,昔日的皇歷已不能再看。
記得有一次,幾個伙計在工作面處理漏頂,頂上架了大板,又塞了不少木料,可是碎石頭還是一個勁往下流,刨石頭刨得人滿頭大汗。王保全說:“盡往下溜石頭,溜下個大閨女來有多好呀。”可憐這位在井下挖石頭還念著大閨女的保全兄弟,快三十歲了還沒有娶媳婦,后來好不容易在老家娶了一個農(nóng)村姑娘,媳婦又看不上他,一直鬧著要離婚,隊長楊學(xué)保還幫著做了不少和解工作,總算湊合過下去了??墒潜H植恍以诰赂苫钤覀四X袋,做了腦顱手術(shù)后,就成了個廢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在陵川老家養(yǎng)了幾年便離開了人世,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我剛下井的時候,看到班長兇神惡煞好生厲害,在工作面從機頭到機尾訓(xùn)斥謾罵是家常便飯,對此大為不解。時間一長我發(fā)現(xiàn)這種人具有兩副面孔,一上井有說有笑,說話的聲音也低了許多,一下井便換了一個人似的。大概是艱苦的勞動和危險的環(huán)境造就了這種粗獷的性格和管理方式,井下工作面就像戰(zhàn)場一樣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不允許也沒時間讓他們?nèi)ブv道理。但是我經(jīng)歷的班長中卻有一位屬于例外,他叫晉黑豆,個子矮小,言語不多,小小的眼睛里常含一點
柔柔的笑意,很少見他罵人訓(xùn)人,工作面的活卻安排得井井有條。下班以后還常和伙計們在宿舍拉話訪古,有一次他提出讓我拉一支二胡曲子給大家聽,我選了《山丹丹開花紅艷艷》。樂曲拉到歡快處,他的嘴角和眼神都透出淺淺的笑意,笑容傳達了他對音樂的喜愛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只有長時間一起工作和生活,你才能真正了解煤礦工人的內(nèi)心。外表看他們是很粗獷的,甚至有人說礦工“很牲口”,而內(nèi)心卻充滿了善良和真誠。和我同一個采煤班的一位老工人叫申來全,申莊人,瘦瘦的,臉上生有麻子,班上人叫他疤來全。我剛下井的時候走巷道沒有經(jīng)驗,個子大又不知彎腰躲閃,每到巷道低處便要挨碰,一路能碰五六次腦袋,碰重的時候整個人都差點跌倒,要不是安全帽護著,腦袋準會碰出血口和大包。他看我連遭挫折,便說道:“錢難掙,屎難吃,慢慢就好了?!彪m然是一句粗話,卻分明是善意的安慰。后來我和他曾一起同柱,他分工掌錘,負責(zé)把柱子敲倒,這是一項技術(shù)要求高且非常危險的活;我分工出柱,負責(zé)把敲倒的柱子在頂板垮落之前快速拖出老塘,這只是一個力氣活。干活當中我想試著敲一棵柱,他一把奪過錘子,臉色大變立即制止了我,他說:“年輕人呀,可別瞎干,你要是送了命多可惜呵?!彼脑捳f得粗,內(nèi)心卻十分善良和真誠。
我在采煤隊干了不到兩年,后來調(diào)入礦政工組當干事。盡管當采煤工的時間不長,卻是我人生經(jīng)歷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在全國煤礦的現(xiàn)代化建設(shè)中,潞安率先建成了全國第一個現(xiàn)代化礦務(wù)局,石圪節(jié)是首批現(xiàn)代化礦井之一。隨著技術(shù)進步和礦井改造,采煤方式已經(jīng)全部機械化,井下運輸全部實行了皮帶化。綜合采煤機的應(yīng)用使采煤由分三層變?yōu)榉謨蓪?,開天窗放頂煤技術(shù)的應(yīng)用又實行了一次采全高,煤炭生產(chǎn)裝備達到世界先進水平,生產(chǎn)效率大幅度提高,煤炭產(chǎn)量快速增長,安全事故大幅度下降。井下大搞文明生產(chǎn),實行質(zhì)量標準化,工作面“三直一平兩暢通”,對水、火、瓦斯等重大災(zāi)害事故的治理和預(yù)防實行嚴密管理,實施了監(jiān)測監(jiān)控等現(xiàn)代化管理手段,石圪節(jié)成了年產(chǎn)百萬噸的現(xiàn)代化礦井,全局年生產(chǎn)煤炭從200多萬噸上升到了3000多萬噸,很少發(fā)生事故。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那種落后的生產(chǎn)方式和不安全狀況已得到了根本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