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一案形成的前前后后

“文化大革命”期間，周揚這個名字可謂家喻戶曉，誰都知道他是“黑幫頭目”，“四條漢子”之一。

周揚是杰出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家。30年代中期起，就參與領(lǐng)導黨的文藝工作。從延安到晉察冀，到北京，一直是中共宣傳部門的重要領(lǐng)導干部之一。新中國成立后，他就是中宣部副部長。但是，從六十年代前期起，周揚的地位開始動搖。1963年和1964年，毛澤東就嚴厲批評文化部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部”，文藝界的“許多部門至今還是‘死人統(tǒng)治著”，指責“許多共產(chǎn)黨人熱心提倡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藝術(shù)，卻不熱心提倡社會主義的藝術(shù)”；甚至說文藝界各協(xié)會和它們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數(shù)，15年來，基本上不執(zhí)行黨的政策，“最近幾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義的邊緣”。此后，周揚即帶隊到天津小站搞“四清”。1966年春，江青得到林彪支持，拋出了所謂“文藝黑線專政”論，在那個《部隊文藝工作座談會紀要》中誣蔑建國以來文藝界“被一條與毛主席思想相對立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聲稱“要堅決進行一場文化戰(zhàn)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徹底揭掉這條黑線”。毛澤東于3月下旬在杭州同康生、江青等人三次談話，嚴詞指斥北京市委和中宣部包庇壞人，不支持左派。說中宣部是“閻王殿”，要“打倒閻王，解放小鬼”。周揚已在“打倒”之列。

“文革”禍起，周揚首當其沖，戴上“閻王殿里的二閻王”（大“閻王”是中宣部部長陸定一）和“文藝黑線代表人物”兩頂帽子，被打翻在地。1966年7月1日的《紅旗》雜志編輯部按語說，“24年來，周揚等人始終拒絕執(zhí)行毛澤東同志的文藝路線，頑固地堅持資產(chǎn)階級、修正主義的文藝黑線?！逼鋵崳軗P剛動過左肺切除一葉的大手術(shù)，身體十分虛弱，在天津養(yǎng)病。他對“文革”毫無思想準備，只能一任狂風暴雨吹打。1966年11月28日，江青在首都文藝界大會上號召徹底揭發(fā)清算“三舊”（北京市委、中宣部、文化部），12月1日，一個寒冷漆黑的雨夜，周揚被從天津轉(zhuǎn)移到北京，送到北京衛(wèi)戍區(qū)的一個師部駐地……

1967年新年伊始，《紅旗》雜志第一期發(fā)表姚文元長文《評反革命兩面派周揚》。1月3日《人民日報》從第一版到第五版轉(zhuǎn)載。姚文元不厭其煩地歷數(shù)1951年到1965年間一次又一次所謂思想斗爭中周揚的表現(xiàn)，誣蔑“周揚是一個典型的反革命兩面派”，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文藝黑線”的“總頭目”。姚文元在文中將周揚奉為“當代語言藝術(shù)的大師”的5位作家（指茅盾、巴金、老舍、趙樹理、曹禺），說成“資產(chǎn)階級‘權(quán)威”，文中點了不少人的名，胡風、馮雪峰、丁玲、艾青、秦兆陽、林默涵、田漢、夏衍、陽翰笙、齊燕銘、陳荒煤、于伶、邵荃麟等等，都被說成是“這條黑線之內(nèi)的人物”。于是，重病未愈的周揚被連續(xù)揪斗。黑線之內(nèi)的人物也無一幸免。1967年5月，周揚被關(guān)進秦城監(jiān)獄。此后，正式列入“周揚一案”的七八十人，或被關(guān)押，或被監(jiān)護，或被立案審查。主持審理此案的，正是江青?？雌饋恚爸軗P一案”已成鐵案，周揚等七八十位同志只有被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的份兒了。

1975年7月2日，毛澤東批示：周揚一案，似可從寬處理……

誰知，“文化大革命”起伏跌宕，千變?nèi)f化。特別是“九一三”事件之后，人們感到什么樣的事情，都有可能反復。事實上，毛澤東在這場運動中，也沒有停止過思考、反省。他不斷地在調(diào)整政策，修正錯誤。1974年12月下旬，毛澤東在長沙同周恩來談話，作出許多重大決策。其中鮮為人知的一項，就是交待周總理，四屆人大開過以后，要把關(guān)押、監(jiān)護的干部解放出來。1975年3月，毛澤東在杭州親自批準了《關(guān)于專案審查對象處理意見》。這樣，“文革”中由中央立案審查的人員660多人（不包括林彪反革命集團有關(guān)人員）中，絕大多數(shù)都得到釋放。只有20多人，繼續(xù)被關(guān)押審查，其中，被稱為“四條漢子”的四人，除田漢已故之外，周揚、夏衍、陽翰笙都在此列。

1975年7月，在鐵路整頓、鋼鐵整頓取得顯著成績的形勢下，毛澤東親自提出調(diào)整黨的文藝政策。月初，毛澤東同小平同志談話。毛澤東說：“樣板戲太少，而且稍微有點差錯就挨批。百花齊放都沒有了。別人不能提意見，不好。怕寫文章，怕寫戲。沒有小說，沒有詩歌?！币睒s創(chuàng)作，創(chuàng)造百花齊放的局面，當然不能離開文藝隊伍。毛澤東在談文藝創(chuàng)作的同時，又針對當時的實際情況就解放周揚為代表的文藝干部問題，于7月2日在林默涵的來信上作了重要批示：周揚一案，似可從寬處理，分配工作，有病的養(yǎng)起來并治病。久關(guān)不是辦法。請討論酌處。

林默涵原任中宣部副部長，是“周揚一案”中的重要人物。此時已解除監(jiān)護，恢復自由，并決定他就近分配到江西省豐城縣鋼鐵廠，等候結(jié)論。6月17日，林默涵自豐城寫信給毛主席，表示感謝，希望“留在黨內(nèi)”，“決心好好學習馬列和毛主席著作，虛心當群眾的小學生，把自己的一切獻給黨和人民的事業(yè)，直到最后一息”。林信言詞懇切，表達了一個老黨員對黨的忠貞和深情。這時，毛澤東雙目幾近失明，他聽機要秘書讀罷此信，默然良久，過后，拿起鉛筆，摸索著親筆給“中央”寫了上述一段意見，并“附林默涵來信”一起送中央政治局。

毛澤東對林信的批示，完全改變了“文革”初期對周揚和“周揚一案”的看法，明確提出應(yīng)該“從寬處理”，并對處理辦法作了十分具體的指示。第一，釋放周揚。“久關(guān)不是辦法”這句話，顯然是針對繼續(xù)關(guān)押的周揚和夏衍、陽翰笙說的，因為4月發(fā)出《關(guān)于專案審查對象處理意見》的文件后，“周揚一案”和文藝界受審的大多數(shù)人在5、6月份都已獲得釋放或解除監(jiān)護，恢復自由。據(jù)筆者訪問查詢，其中有肖望東、徐平羽、林默涵、陳荒煤、石西民、錢俊瑞、張致祥、于伶、金山、郁風、穆欣、黃稻、謝和賡、沙汀、張庚、呂驥、趙尋、華君武、張光年、周巍峙、馬彥祥、任桂林、石羽、唐瑜、吳祖光、新鳳霞、鳳子、蘇靈揚、戴愛蓮、丁玲、艾青、金紫光、司徒慧敏、周而復、葉淺予、程委華、周立波、阿英、陳白塵、孟超、黃苗子、袁文殊、舒強、阿甲、陳企霞、徐懋庸、葛琴等人。第二，分配工作。這是對林默涵來信的答復，適用于“周揚一案”中的大部分人。可見毛澤東要使用這一批文藝界的老同志，來改變“百花齊放都沒有了”的狀況。第三，有病的養(yǎng)起來并治病。體現(xiàn)了毛澤東對文藝界老同志的關(guān)心、愛護。

批示后第10天，即7月12日，周揚的夫人蘇靈揚忽然接到中宣部軍管組的通知：周揚要放出來了。這真是望外之喜！已經(jīng)整整9年，沒有得到周揚本人的音信。而幾年前就紛紛傳說“周揚已死”，后來戶口也注銷了，接著又收到了“周揚專案組”送來的周揚的幾件日用品，在那樣的歲月，哪里還抱什么周揚生還的希望呢！蘇靈揚驚喜萬分。過了兩天，7月14日，周揚放出來了。他們知道這不是江青等“四人幫”的意愿，不久就知道是毛主席的決策。但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他們也無從搞清楚具體的原委，以至于直到1993年，周揚的秘書在《新文學史料》上撰文談及此事時，還誤以為“是毛主席聽了當時半打倒半工作的一些老干部的意見所作出的決定?！?/p>

1975年7月14日，毛澤東當面批評江青：魯迅在的話，不會贊成把周揚這批人長期關(guān)起來……

江青和她的幫派是靠打棍子起家的，批“四條漢子”，批“文藝黑線”是他們的“業(yè)績”之一，他們怎么愿意解放周揚呢?毛澤東深知江青秉性，所以，7月14日傍晚又找江青談話。這次談話長達一個多小時，是進一步闡述7月初同小平談話和對林信批示的內(nèi)容。毛澤東還是從“百花齊放都沒有了”和把周揚等人“久關(guān)不是辦法”，即創(chuàng)作和干部這兩方面著眼，對調(diào)整黨的文藝政策作了廣泛、深入、具體的論述和指示。

在“文革”中，江青等人神化魯迅，利用魯迅批評過“四條漢子”，無情打擊周揚等人。毛澤東看透了江青等人的伎倆，很有針對性地指出：“魯迅在的話，不會贊成把周揚這些人長期關(guān)起來，脫離群眾?！边@是對把周揚這些人關(guān)起來，長達9年，還不愿意釋放的江青等人的嚴厲批評。為什么魯迅不會贊成把周揚這些人長期關(guān)起來呢？毛澤東說，“魯迅那時被攻擊，有胡適、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新月社、國民黨?！币馑己苊靼?，周揚并沒有攻擊魯迅，周揚同魯迅是同一陣線中的戰(zhàn)友。更何況，即使是攻擊了魯迅的，如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也并不就是敵人，也不能用“長期關(guān)起來”的辦法。

毛澤東還是希望江青轉(zhuǎn)變思想，提高認識，執(zhí)行他的決策，而不要設(shè)置障礙。所以，這次談話，對為什么要解放周揚，從各個側(cè)面講了許多道理。真可說是諄諄告誡苦口婆心。從理論上講，毛澤東指出“文藝問題是思想問題”，即不能把思想問題當作政治問題。因此從政策上講，“對于作家，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毛澤東還舉出柏林大學撤了杜林的職，恩格斯不高興；林彪不跑，我們也不會殺他；遼沈戰(zhàn)役中釋放俘虜，國民黨怕得很等歷史與現(xiàn)實的正反曲型事例，說明把周揚等人“久關(guān)不是辦法”，應(yīng)該解放。毛澤東還告誡江青：“處分人要注意，動不動就要撤職，動不動就要關(guān)起來，表現(xiàn)是神經(jīng)衰弱癥。”

可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江青雖然把毛澤東的話記錄下來，但是根本沒有入耳入腦。這時，她再也沒有辦法阻止周揚出獄，但她不甘心她的失敗，還是不斷作梗，不讓周揚真正得到解放，恢復工作。

1975年7月28日，毛澤東對周揚的定性作重要修改：應(yīng)該是“人民內(nèi)部問題”

中央有關(guān)部門遵照毛澤東7月2日關(guān)于“周揚一案，似可從寬處理”的批示，即于7月12日、14日先后將周揚、夏衍、陽翰笙3人釋放出來。周揚原來的寓所，被當時中宣部軍管組的人住著。周揚夫婦回不了家，上面安排他們在萬壽路西街7號中組部招待所1號樓二層一個房間暫住。

按照毛澤東的批示，放人以后就要分配工作。要分配工作，首先就得“定性”，即下一個政治結(jié)論。7月16日，主辦“周揚一案”的部門寫出一份報告，對“周揚一案”76名專案審查對象的問題性質(zhì)（個別除外）都下了結(jié)論，除田漢、章漢夫、劉芝明、邵荃麟、何干之、焦菊隱、蔡楚生、蔡叔厚、穆木天等已故的12人以外，都一一提出處理意見。其中林默涵、肖望東、劉白羽、石西民、錢俊瑞、張致祥等32人列入“分配工作”的名單，夏衍、陽翰笙、王昆侖、徐平羽等20人“養(yǎng)起來并治病”，還有3人“勞動教育”。對于周揚，由于“四人幫”從中作梗，不愿真正解放他，所以雖然列在32人名單中，卻沒有執(zhí)行毛澤東的兩次指示。對周揚的問題性質(zhì)，這份報告定為“問題性質(zhì)嚴重”；對周揚的處理意見，是“似分配適當工作，工資照發(fā)”，而不是“分配適當工作，原工資照發(fā)”。

這份“關(guān)于周揚一案處理情況的報告”于7月27日送請毛澤東審閱批示。四天前，毛澤東左眼剛動過手術(shù)，這時還不能閱讀。7月28日，他仔細地聽機要秘書張玉鳳讀這一份報告，對周揚的問題性質(zhì)，毛澤東說：應(yīng)該是人民內(nèi)部問題。他命張玉鳳替他把文件上原來定的“問題性質(zhì)嚴重”圈掉，寫上“人民內(nèi)部問題”六字。主持中央常務(wù)工作的小平同志當即把主席對周揚定性作了重要修改的文件送政治局同志傳閱?！八娜藥汀边@才不好再在周揚定性問題上耍弄手段。

當時中央政治局內(nèi)，吳德與周揚交誼甚深。他們在延安相識，又在晉察冀共事。吳德當時是處理專案審查干部的負責人之一，知道內(nèi)情。毛澤東7月28日批示后，吳德的女兒吳鐵梅曾去看望周揚夫婦，悄悄講了毛主席的指示，說周揚是人民內(nèi)部問題，恢復黨籍，工資照發(fā)，分配工作。這樣說法，與事實差不離。鐵梅當時只能知道事情的梗概，不可能也不必要知道上述事情的經(jīng)過與細節(jié)。對于周揚夫婦來說，能從鐵梅那里知道這些情況也就足夠欣慰的了！

1975年10月16日，毛澤東批評：國慶招待會可惜未請周揚……

1975年7、8、9月，在毛澤東支持下，鄧小平主持整頓文藝，好消息不斷傳出：

7月25日，毛澤東批評江青等人扼殺電影《創(chuàng)業(yè)》，說“此片無大錯，建議通過發(fā)行。不要求全責備。而且罪名有10條之多，太過分了，不利調(diào)整黨的文藝政策”。

7月29日，毛澤東又批示把《海霞》劇組謝鐵驪、錢江的申訴信“印發(fā)政治局各同志”，江青等人“圍剿”電影《海霞》又遭敗績。

8月初，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理論系一位青年教師貼出大字報，鋒芒直指江青及其在文化部的親信爪牙，引起強烈反響。

8月中旬，為給“周揚一案”中的干部分配工作做準備，在朝內(nèi)大街原文化部宿舍大院辦了一個學習班。成員為：呂驥（音協(xié)副主席）、周巍峙（文化部藝術(shù)局長）、徐平羽（文化部副部長）、黃稻（文化部代部長肖望東的秘書）、趙尋（劇協(xié)黨組副書記）、張光年（《文藝報》主編）、張庚（戲曲研究院副院長）、吳祖光（中國戲曲研究院編?。ⅠR彥祥（文化部藝術(shù)局副局長）、鳳子（劇協(xié)理事）、郁風（美術(shù)館展覽部主任）、華君武（中國美協(xié)黨組副書記）、石西民、劉白羽（二人均為文化部副部長，因病住院請假），還有不屬“周揚一案”中的司徒慧敏、袁文殊、馬少波、丁聰。這個學習班，可以說是“文革”后9年來文藝界各協(xié)會、各方面人士的第一次聚會。

進入9月，就要準備過國慶節(jié)了。國務(wù)院政治研究室按照安定團結(jié)、落實政策的方針，向黨中央、國務(wù)院開列了邀請出席1975年國慶招待會的科技教育界、文化藝術(shù)界、新聞出版界人士的名單，這個名單相當廣泛，在文藝界的名單中就有周揚。這信息傳到周揚夫婦耳朵里，非常高興。蘇靈揚趕忙找出周揚的中山服，又洗又熨，為周揚出席國慶招待會作準備。當年周揚，在國慶招待會上公開露面，是恢復政治名譽的一個標志啊！可是臨近國慶，卻一直沒有收到企盼中的請柬。

盡管毛澤東親自指示釋放周揚，又親自為周揚定性“人民內(nèi)部問題”，但“四人幫”仍然把周揚拽住不放。一方面利用手中掌握的輿論陣地，依舊大批“文藝黑線”，依舊點名大批“黑線頭目”，另一方面千方百計設(shè)置障礙不讓周揚公開露面。在政治局討論文藝界出席招待會的名單時，提到周揚，江、張、姚、王都不吭聲，一個也不表示同意。由于他們的阻撓，本來沒有問題的事成了問題，毛澤東親自解放出來的周揚未能在國慶招待會上露面。不過，“周揚一案”中的劉白羽、徐平羽、呂驥、周巍峙、華君武、張庚、戴愛蓮、潘鳳霞和受迫害的音樂家馬可、李煥之等還是出席了招待會。

國慶招待會后，哲學社會科學部政工組把學部出席招待會的呂叔湘、任繼愈、俞平伯、顧頡剛、馮至、何其芳、丁聲樹、吳世昌、賀麟、韓幽桐、傅懋、嚴中平等人的反映整理成材料上報。這些老知識分子認為招待會充分體現(xiàn)了我國安定團結(jié)的大好形勢，是我們黨和國家興旺發(fā)達的表現(xiàn)，“說明黨認真貫徹對待知識分子的政策”。學部歸國務(wù)院政治研究室分管。胡喬木看到這份載有《學部老知識分子出席國慶招待會的反映》的《政工簡報》第31期后，即將此件送給鄧小平同志一看，并請他考慮要不要轉(zhuǎn)送主席和政治局各同志。鄧小平于10月15日報送毛澤東。10月16日，毛澤東在這份簡報第一頁留下的空白處寫下了批語：“打破‘金要足赤，‘人要完人的形而上學錯誤思想。可惜未請周揚、梁漱溟?！边@是毛澤東繼7月三次直接過問周揚問題以后第四次談到周揚。顯然是針對“四人幫”阻撓周揚出席招待會的錯誤行為的批評，而且把問題提出了是堅持辯證法還是搞形而上學的哲學高度。

毛澤東這件批示的用語，同當時他在病中又一次讀過后一篇魯迅雜文《關(guān)于翻譯（下）》有關(guān)。在那篇談文藝批評的文章中，魯迅用吃爛蘋果的方法做比喻，諄諄告誡人們要正確對待有缺點的人和作品。批評那種“首飾要‘足赤，人物要‘完人，一有缺點，有時就全部都不要了”的不好的脾氣。據(jù)工作人員說，讀到這篇文章中的有關(guān)內(nèi)容時，毛澤東情不自禁地連聲稱贊說：“寫得好！寫得好！”可見魯迅的這些話，正好道出了毛澤東這時的心曲。

回顧1975年文藝調(diào)整中圍繞解放周揚的斗爭風云，可見毛澤東在他的最后歲月，確實是真心實意想要認真糾正他已覺察的錯誤，而江青等人，則是一伙作奸弄權(quán)、殺滅異己的罪魁。

（選自《在歷史的漩渦中》/程中原 著/中國文史出版社/2008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