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禾

宋勇用非常規(guī)手段助推房地產開發(fā),引發(fā)上訪潮。多名開發(fā)商憑借城區(qū)改造工程成為億萬富翁。

10月12日,遼寧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宋勇被雙規(guī)。次日,新華社援引中紀委消息稱,宋勇涉嫌嚴重違紀,正在接受組織調查。10月22日,中組部有關負責人證實,宋勇因嚴重違紀,中央免去其領導職務,正在按程序辦理。

據(jù)悉,宋勇案發(fā)源于其主政遼寧省朝陽市期間,以緩繳數(shù)億元土地出讓金的形式庇護地產商,從中受賄。

宋勇被“雙規(guī)”也掀開了國慶節(jié)后一波高官倒臺的大幕,寧夏自治區(qū)副主席李堂堂、貴州省政協(xié)主席黃瑤先后落馬。而此前,原國家開發(fā)銀行副行長王益、吉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米鳳君、浙江省紀委書記王華元、廣東省政協(xié)主席陳紹基、深圳市市長許宗衡、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朱志剛、公安部部長助理鄭少東、天津市委常委皮黔生、中核集團總經理康日新相繼落馬,今年以來落馬的省部級高官已達12名。

加上年內被公開宣判的原北京市副市長劉志華、中石化董事長陳同海和廣西自治區(qū)副主席孫瑜,共計15人之眾。這一數(shù)字足以刷新改革開放31年來高官落馬的年度記錄——據(jù)公開資料統(tǒng)計,2003年至2007年的五年間,共有35名省部級以上官員落馬,年均7人。

媒體評論說,觀察這一年來落馬官員的貪腐記錄,無論是涉貪人數(shù)之眾、層級之高、數(shù)額之巨還是窩案之深、牽連之廣、女色之泛濫??均已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令人拍案。

為人低調,為政大膽

宋勇最近一次現(xiàn)身公眾場合,是9月24日上午出席遼寧省人大常委會的一次全體會議,聽取省政府、省檢察院有關工作報告。他自始至終沒有發(fā)言。

現(xiàn)年54歲的宋勇,曾當過知青,團干出身。1980年1月任共青團遼寧省委組織部班干事,歷任團省委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團省委副書記、黨組成員。

1994年6月起,宋勇先后擔任遼寧省盤錦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盤錦市委副書記等職;2002年4月任朝陽市委副書記、代市長,次年1月轉正為市長;2004年3月?lián)纬柺形瘯洝Ｋ斡聻槿说驼{,即便在當?shù)氐氖形瘷C關報《朝陽日報》上,也鮮見其新聞,但在為政、為官上,宋勇素以“大膽、有魄力”著稱。

2008年1月,53歲的宋勇出任遼寧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躋身副省級干部行列。僅半年之后,有關他的腐敗問題便漸露端倪。

據(jù)報道,宋勇案發(fā)源于其主政朝陽市期間的一宗土地大案,并與原朝陽市國土資源局局長宋久林案有關。2008年9月,已任朝陽市委常委、凌源市委書記的宋久林被雙規(guī)。宋勇、宋久林主政朝陽市期間,曾啟動了針對朝陽北大街的改造,其中涉及數(shù)億元土地出讓金未按程序使用,以緩繳的形式庇護地產商,從中受賄。

宋勇妻子崔某系遼寧省作協(xié)專業(yè)作家,兼朝陽市義利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崔某和其弟曾于今年年中被查。此后,宋勇被限制出行,并于國慶節(jié)后被正式實施“雙規(guī)”審查。宋勇的秘書李云龍也被“雙規(guī)”。李系宋勇主政朝陽期間的秘書,宋晉升省城后帶他隨往,兩人關系非同一般。

宋勇的司機則因幫助宋的妻子轉移“財物”一度被查。專案組根據(jù)其交代,從崔某姐姐家起獲“巨額財物”。知情人介紹,“宋勇兒子的一張卡上有存款4000萬元”。

案發(fā)老部下落馬

一年前,朝陽市委常委、凌源市委書記宋久林落馬,宋勇案浮出水面。

宋久林同為團干出身,與宋勇關系密切。2002年4月,宋勇由盤錦調任朝陽市代市長、市委書記,不久開始朝陽北大街改造,時任朝陽市委常委、國土資源局局長的宋久林成為其干將,二人分任項目正副總指揮。

2005年4月,宋久林任朝陽市委常委、凌源市委書記,直至2008年9月事發(fā)。據(jù)遼寧省紀委今年年初下發(fā)的《關于宋久林嚴重違紀違法案件的通報》、《關于宋久林受賄賣官問題的通報》,宋在任朝陽市委常委、凌源市委書記期間,收受6家企業(yè)賄賂300余萬元;在凌源市直、鄉(xiāng)鎮(zhèn)、街道的干部調整提拔任用等方面為他人提供幫助,先后收受17人所送人民幣34.3萬元、美元1萬元;其父葬禮收取禮金45萬元。據(jù)悉,宋久林案將進入司法程序。

宋久林任凌源市委書記時,宋勇將福建商人汪長任介紹給他。汪長任1960年生,福建古田縣人,其通過宋勇的妻弟認識宋勇。此后經由宋久林的幫助,汪控制了凌源市萬元店鐵礦,短短兩年多獲利數(shù)億元,打造了宋久林和宋勇之間的另一個利益通道。

2005年9月13日,汪長任在凌源注冊成立天源礦冶有限公司,注冊資本200萬元,身為董事長、總經理的他占股34%。

凌源市鐵礦資源豐富,主要集中在萬元店鎮(zhèn)。宋久林主政凌源半年,即將原本集體所有、開發(fā)尚未到期的萬元店鐵礦,以超低的價格2000萬元轉賣給天源公司。另將萬元店5平方公里資源區(qū)的18家小型鐵礦采礦點也以2000萬元的價格全部劃給天源。

如此,天源以4000萬元價格掌控了萬元店鎮(zhèn)全部的鐵礦資源,注冊資本由200萬元增至4070萬元,其中汪長任占33%,一些官員獲得不等的干股。眾礦主血本無歸,怨聲載道。

2008年,天源公司被估價2.1億元,以1.72億元的價格將83%的股權轉讓出手。初步查證,宋久林、宋勇在此中亦有斬獲。

作為回報,“兩宋”長期動用行政力量為天源公司提供庇護。天源公司開采區(qū)長期存在農企矛盾,當?shù)卮迕褚欢葦r阻天源的運礦車輛通行。2006年7月13日,在宋久林的指示下,凌源市動用政府工作人員和150余名警力,與百余名堵路的村民發(fā)生沖突。39名村民被毆傷住院,其中年齡最大的72歲,最小的僅3歲。

“7?13事件”后,凌源市將此次事件定性為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組織專案組調查。先后有11名村民被判刑,另有6名村民被拘留。此后,天源采礦和車輛通行未再受到任何阻攔。

震驚高層的該起群體性事件,一年多后成為導致宋久林落馬的導火索。與其同時被查的,還有凌源市主管工業(yè)的副市長張興隆,凌源市公安局局長張林,副局長楊明輝、董志明,治安大隊大隊長劉大山等。

北大街政績工程

宋勇主政朝陽市近6年,房地產開發(fā)和市政基礎設施建設突飛猛進。2007年1-9月,朝陽市即完成房地產開發(fā)投資60.21億元,與該市“十五”期間的投資量持平。他用非常規(guī)手段助推房地產開發(fā),引發(fā)上訪潮。多名開發(fā)商憑借城區(qū)改造工程成為億萬富翁。

宋勇案發(fā)后,與其最親密的朝陽華新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董事長孫躍武、朝陽義利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劉宏偉均被控制接受調查。

2003年朝陽市北大街改造工程是時任市長宋勇的“政績工程”,實際上卻是“傷民工程”。北大街是老城區(qū)及城鄉(xiāng)接合部,都是破舊老平房,改造工程總面積達2平方公里,差不多占朝陽城區(qū)面積的1/4。

按照義利公司的整體規(guī)劃,該公司圈得朝陽市最核心的400畝地,打造該市中心商務圈。原朝陽市總工會大廈及工人文化宮,亦在義利公司規(guī)劃之內。工會原來僅一樓就有3800平方米的臨街店鋪,年租金不下300萬元。工會提出自己掏錢按市規(guī)劃建設新的商業(yè)大廈,但被宋勇斷然否決。大廈于2006年被強制拆除。

中華全國總工會曾派人前來協(xié)商,與朝陽市政府達成“等值交換”協(xié)議。根據(jù)協(xié)議,政府出資另選體育館地塊蓋成新的工會大樓,開發(fā)商再補償工會5300萬元。但到宋勇、劉宏偉案發(fā)為止,義利公司一分錢補償未給。

義利公司董事長劉宏偉,曾因盜竊柴油機被判7年有期徒刑。他與宋勇稱兄道弟,仗后者權勢橫行于朝陽市,甚至雇用黑勢力打傷被拆遷者。宋妻崔某則在義利公司任副總經理。

更令工會方面氣憤的是,全國總工會的領導剛走,體育館地塊即被賣給另一房地產商孫躍武,蓋起了朝陽市最大的商廈——“興隆大家庭”。

華新房地產公司董事長孫躍武原為木匠出身,朝陽市雙塔區(qū)人。宋勇從盤錦調任朝陽后,孫躍武尾隨承攬一些小工程,后獲得北大街最好地段“仿古街”開發(fā)項目和朝陽最大的商廈“興隆大家庭”等。

據(jù)披露,雙塔街是北大街改造中最好的一塊地,但沒有走“招拍掛”程序,直接被孫躍武拿走開發(fā)。北大街3億元土地出讓金沒有按規(guī)定進入財政的賬戶,而是直接抵付開發(fā)商墊資建設經濟適用房以及其他基礎設施。

北大街改造征地涉及動遷戶5000余戶,政府從國家開發(fā)銀行貸款1億元進行補償。其中雙塔區(qū)扣北村所有土地都被征用,村民自己丈量的數(shù)據(jù)是全村土地4816.45畝,但政府僅認定2775.50畝;實際村民2700多口,征地后突然多了100多戶“村民”來領征地補償費。村民最終人均獲得3.48萬元補償,從此失去生存資源。

2006年7月5日,開發(fā)商劉宏偉派推土機將村民的房屋推倒。在大棚住了一年多的村民,無奈選擇搬進宏達房地產開發(fā)有限公司建設的四個安置小區(qū),卻發(fā)現(xiàn)每平方米高出補償款200元,且新房是嚴重的“豆腐渣工程”——其中“夏雨”小區(qū)七棟房子經政府鑒定為險房,開發(fā)商至今未予理睬。

失去土地、陷入赤貧的村民對補償金額、官商的種種黑幕不滿,多年上訪。2006年5月19日晚上9點,扣北村210名上訪村民在國家信訪局門外遭到了群體毆打,當場倒地15人。65歲的姜守煥被踹斷肋骨,從此一病不起,2009年逝世。

據(jù)介紹,中紀委、遼寧省紀委等部門組成的專案組,已在今年4-5月進駐朝陽調查,充分掌握了北大街工程及其他涉案情況。9月,一個30多人的調查組再次進駐朝陽,調查工作目前仍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