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非舒
離開了小鎮(zhèn)
十年后,灰在硯臺石回想起
那時看馬戲時的情景,鳥把
自制的一支箭射到樹桿上
灰躲在后面嚇得臉色灰白,此后
一年一年過去,箭就看不見了
山峰被越來越稠密的人群
遮掩,可是橋上的人仍習(xí)慣在
橋中央站定,往四周看看,才肯
離去,那是一架石拱橋,前面
不遠(yuǎn)處是一小塊塊的玉米地
現(xiàn)在,人們?nèi)粤?xí)慣縮在一塊
啃玉米心,尤其是那些在門前的
竹凳上抱膝靜坐的老人
他們的數(shù)目比表面上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
還要多,你想象不到,從這一
頭到那一頭,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微笑的
圓臉,總共有多少,我這四圍
有四十六個人,想移動身子
就會碰到身子,在天井壩
有些人坐在榆樹杈上,我就在
他們的膝蓋和身子之間擠著
那一次我肯定沒有看見人
到了第二年,我干脆離開了小鎮(zhèn)
流去
她就住在磨坊外邊的一間
小木屋里,住在鋪溝河的旁邊
她是煙的七代子孫
她的屋外有一半種著向日葵
另一半種著玉米,從前
有一位老人就住在她前面的
一段懸崖下,懸崖上站立的貓頭鷹
時常打破她的昏睡
她時常到懸崖邊上去
那里時常會有一種聲音
有鮮苔,有爬藤,有野竹枝
我說的是從前,我做過些行動
我把它們焚毀,懸崖上盡是遺物
那種蟲,那種喬花
那種用石頭就可擊死的鳥
似乎以后并不存在
我記起鹽,她在我額上涂的鹽
它們朝花園的最后一角流去
輕微的響聲
是一種輕飄的長著角的東西
你們,哪天黃昏會來到
那拋棄我們的小鎮(zhèn)
與那些鐵匠、木匠、泥水匠
和雨衣,和老人一起
占卜師不穿法衣,也不拿工具
他沒有忘記他曾經(jīng)在那段懸崖下
隨著貓頭鷹的鳴叫
與一名穿著雨衣的女巫師跳祭舞
他寧愿在那懸崖下
也不愿在鎮(zhèn)上受人敬仰
他現(xiàn)在從屋里出來
一道用竹葉編織的秘密梯子
從他的墻頭伸出
他在墻頭看到:一個老人
在那里漫步,手中拿著竹枝
默然無語,從石柱到樹林
從樹林到河邊
慢慢地踱著小鎮(zhèn)的路面
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它很像今天
十三名村民在豬家山的天井壩
跳著麥舞,就是那種
小麥豐收后才跳的舞
他們依次地充當(dāng)主跳
我在床上聽到十三個聲音依次
走進(jìn)我的屋子,然后出去,十分驚懼
我是本,此的父親,我四十三歲
有肺病,我還記得
去十直鎮(zhèn)的那條路我走過一次
那樓底透出燈光的窗子
一個女子在梳理頭發(fā)
我看見窗上結(jié)著蜘蛛網(wǎng)
(你別去想那扇窗上顫動的蛛網(wǎng))
灰色的天井壩旁邊是竹林和麥田
月亮在竹林邊升起
我承認(rèn)有一種外力
我冒汗了,把水澆到門上
那只小狗干嘛要走出屋去
可眼下仍是夜晚,我們走著路
那帶著月光的天空
使我又想起那一天,它很像今天
不喜歡窗
每個早晨,你的意識中出現(xiàn)
狐的影子,你最終學(xué)到的技藝
讓你左右為難,當(dāng)他們一個個
向你走來時,你只有說:
“對面陽臺,對面陽臺……”
你說了無數(shù)遍,你看見一張
綠色的簾布斜斜地掛著
你知道那無疑是最珍貴的
但是你喊不出來,后來一個蚊蟲
叮在你的右臉,你一巴掌
打在右臉,你現(xiàn)在仍感
到隱隱作痛,你由此看見了
令人心軟的心痛的痕跡
也看見了一個在寵愛中長大的
孩子,在那里,你把頭深深地
埋進(jìn)水里,門前的樹梢上
懸掛著紙幡,五顏六色的紙
帶著他的驚奇,她早已有了一個
孩子,三年時間,你從此失去了
最珍貴的,但她仍把頭
埋在你懷里,“三年前你是否
騙過我?”盡管你現(xiàn)在
仍沒給她像樣的答復(fù),每個
傍晚,你仍站在窗前,你
因此不喜歡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