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烈
喜歡寂寞,寂寞使人清醒。當與人交往,成為一個社會人時,我們往往披著偽裝的外衣,做著自己不想或不愿做的事,扮演著自己不想或不愿扮演的角色,戴著別人很難辨認的面具,病態(tài)、疲憊且非本意地活著,完全喪失了自我。只有身處孤獨寂寞之境,卸下一身的偽裝,剝?nèi)ヒ荒樀奶擄?還原本真的自我,成為一個自然人時,我們才能真正地看清自己、審查自己、整飭自己。于是,寂寞成為一面映照自身心魂的明鏡,它讓塵俗中的我們不至于在過多的偽裝和虛飾里,在過多的誘惑和陷阱中迷失自己、模糊自己、淪喪自己。
耐得住寂寞是一種高度,是一種深刻。與別人談天說地,談古論今,雖“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但終歸是閑聊,只有靜下心來,端坐一隅,拉嚴了窗簾,關(guān)掉了手機,屏蔽外界的一切音響,然后,好書在手,香茗于側(cè),帶著一份宗教式的虔誠,拜謁先賢,面晤圣哲,飲醍醐,味醯醢,那才是真正靈肉的洗禮,那才是真正心魂的沐浴。
有些人難耐寂寞,一旦閑下來,就無聊得心中生痛。他們害怕寂寞,害怕面對真實的自我,他們不愿看到行乞的靈魂在寂寞的明鏡前尷尬地現(xiàn)出丑陋的原形。與無聊貧乏的自己呆在一起,是最最殘忍的折磨,于是便邀約一幫同樣閑得無聊的人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在時光的河流里無謂地漂浮。周國平說:“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忍受絕對的孤獨,但絕對不能忍受孤獨的人卻是一個靈魂空虛的人?!币粋€和自己都不愿意親近相處的人,你還能指望他活得精彩?即使與人交往,那也是對別人的一種侵擾,甚或是一種傷害。
耐得住寂寞,并不意味著絕對的孤獨,喜歡寂寞的人,也可以是一個活潑、愛交往的人,只是不管他如何與人交往,寂寞終歸是他的生活之必須,精神之最愛。寂寞孤獨是他深刻人生況味、升拔人格品位的一種方式和手段。沒有交流和交往的生活肯定是貧乏的、枯燥的,然而缺乏寂寞孤獨的生活那就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貧窮與災(zāi)難。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卞羞b寂寞之中款款走來參差奇詭、高邁玄遠的莊周,在人們無路可走的時候,在靜靜的深夜站成一棵看守心靈月亮的大樹,嫵媚、平靜人們浮躁功利的心。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fù)……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币缓勈?一瓢飲,寂寞中緩緩走來“上善若水”的老子。
寂寞又是一種享受。愛群居也愛獨處的朱自清,踽踽獨步荷塘,欣賞月色下的荷塘和荷塘上的月色,覺得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是個自由的人。他充分享受著孤寂的自由與美麗。有時候,寂寞未必不是上帝賜予我們的一次良機,未必不是命運之神饋贈我們的一份厚禮。蘇東坡寂寞黃州,詞文的天空便冉冉升起一位耀眼的豪放派大師;歐陽修孤身滁州,那一方便“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繁榮興盛;王昭君只影荒漠,匈漢兩個民族便有了半個多世紀的和平共處、和睦相鄰。
山,耐得住寂寞,生長成永恒的風景。
水,耐得住寂寞,蜿蜒成恒久的律動。
人,耐得住寂寞,芬芳成動人的嫵媚。
經(jīng)典句摘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卞羞b寂寞之中款款走來參差奇詭、高邁玄遠的莊周,在人們無路可走的時候,在靜靜的深夜站成一棵看守心靈月亮的大樹,嫵媚、平靜人們浮躁功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