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普莫斯

老雷格和小雷格父子是著名的鉆石商人,他們經(jīng)營的天梯公司每年都要做上幾宗大生意,這座城市里,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的大名。

這天,一個精瘦的小伙子來到天梯公司:“我要找雷格先生?！?/p>

“什么事?”老雷格的女秘書攔住他。

“買些鉆石?！毙』镒诱f。

秘書小姐盡量沒露出驚訝的神情,走進里間辦公室。這樣寒酸相的人居然還想買鉆石!簡直叫人難以置信。不一會兒她轉(zhuǎn)回來說:“先生同意接見你?！?/p>

小伙子走進里屋,老雷格冷冷地說:“要買鉆石嗎?那就請坐。”

“不是,”小伙子落座后說,“我是來賣鉆石的?！?/p>

“你方才對我的秘書說買?！崩侠赘窈吞@的表情頓時消失,“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如果是中間商或者推銷員什么的,那就……”他朝門口望了一眼。

小伙子從兜里掏出一枚小圓玩藝兒,放在寫字臺上,然后推滾過去?！拔腋拿貢f買鉆石,是指您買。我打算賣掉這顆鉆石?！?/p>

老雷格那雙小眼睛貪婪地盯著面前那顆鉆石。那是一顆尚未加工的八角形鉆石,跟一粒櫻桃差不多大小。

“我們一向不從外人手里進貨,”他一邊說,一邊審慎地估量那顆鉆石的價值,“至少得知道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吧?”

小伙子聳聳肩:“我也許剛從南非或者巴西回來啊?！彼现樒_鉆石商眨眨眼,“給兩千塊錢就賣!”

老雷格輕聲打了個電話,小雷格很快就來了。“你看看這枚鉆石咱們能付多少錢?”老雷格遞給他看。

胖乎乎的小雷格在一張小桌前落座,那上面放著珠寶行業(yè)的輕巧秤盤和放大鏡等儀器。他先把它稱了一下,又檢查了一下它的光澤,然后就站起來,把那顆鉆石放在桌上。

“1500塊錢吧,”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考慮到加工時還有風(fēng)險,最多就值這個價?！?/p>

實際上,他倆都深知這枚鉆石即使付出兩千塊錢也大有賺頭,但他們看出這位賣主急需用錢。

“好吧,就賣給你們,”那個小伙子聳聳肩,“不過得給現(xiàn)金。”

“現(xiàn)金?莫非這里面有鬼?”

“沒有。鉆石是我自己的。不過出于某種原因,我不想收支票?！?/p>

老雷格打開身后的保險柜,拿出幾疊鈔票。他也明白用現(xiàn)金做這筆交易更好。

小伙子站起來說:“過不了多久我會再給你們拿來一顆?！彼衩氐匦π?就告辭了。

房門關(guān)上后,老雷格問他兒子對這事怎么看。“當(dāng)然是走私貨,南非出產(chǎn)的鉆石,光澤不賴,能加工成精品。”他拿起那顆鉆石在手上掂掂,“足足能賺進一千塊錢。不知道那小子識不識貨,看上去好像急于脫手似的。我倒巴望他再來?！?/p>

“他要是再來,”老雷格嘟囔道,“咱們可得殺殺價。這里面肯定有點兒不干不凈?！?/p>

沒過幾天小伙子果然又來了。他帶來一顆鉆石,比上次那顆還要大些,質(zhì)量也更好,要價三千塊錢。老雷格只肯給兩千,多一分錢也不買。

“我們要擔(dān)很大風(fēng)險,”他一邊數(shù)鈔票一邊說道,“我們怎么知道你從哪里弄到這些鉆石的。我們可不想干不正當(dāng)?shù)慕灰?。?/p>

“請放心,決不是走私進來的,”小伙子說,“也不是偷來的。你們不用擔(dān)心?！?/p>

“如此說來,”老雷格說,“你一定在美國有私人的鉆石礦產(chǎn)。”

“也不是,”小伙子站起來說,“我真的沒法解釋?！彼傅匚⑽⒁恍?就匆匆走出了辦公室。

小伙子一走出門,老雷格便轉(zhuǎn)身沖他的兒子說:“快去跟蹤他!盯緊點兒,咱們得搞清楚他是從哪兒弄到這些鉆石的?！?/p>

小雷格點點頭,戴上帽子就跟了出去。

小伙子沒注意到有人跟蹤,他快步走向地鐵站。

下車之后小伙子雇了一輛出租車。小雷格也叫了一輛出租車。

小伙子的車在近郊公路上行駛了20多英里,又拐向一條岔路,最后在一幢不起眼的小樓房前停下來。小雷格看準(zhǔn)了地址,讓司機再往前開到一個路口轉(zhuǎn)個彎,然后下車付清車費,走回到那幢樓房門口。

那幢樓房有一個樹蔭遮蔽的庭院,后面還有一座小磚瓦房,看上去像是汽車房。小雷格躡手躡腳地走進庭院,看見那個小伙子從樓房后門出來,從一條礫石小道走向那個汽車房。不一會兒,那里面的燈亮了。小雷格從樓房旁邊的小徑繞到后面。小磚瓦房兩面都有窗戶,他小心翼翼地朝里窺視。

這是一間試驗室。室內(nèi)當(dāng)中有一個鐵臺,上面立著一個耐火磚砌成的長方形砂箱,兩邊都有粗電線連接著一些金屬附件。小伙子用工具在砂箱一頭忙乎了一陣,然后便關(guān)燈走了出去。

一小時過去了,當(dāng)他正納悶?zāi)莻€小伙子還會不會回來時,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小伙子走過去調(diào)整室內(nèi)的儀器,然后走到室內(nèi)當(dāng)中那個砂箱前面,扭開一個開關(guān),拿起一副夾鉗,把它放入砂箱里灼熱的熔體中。

小雷格看到一陣炫目的白光,接著看到他夾出一個橘子般大小滾燙的玩藝兒。他立刻把夾鉗插入身旁的一桶水里。

只聽“咝”的一聲響,緊接著冒起一股白煙。隨后他把夾鉗攪了一陣,夾出一塊黑乎乎的玩藝兒。

他拿起一把錘子像敲核桃那樣砸了那玩藝兒,然后盯著里面露出來的一樣?xùn)|西,滿臉現(xiàn)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一陣鎖門和關(guān)閉百葉窗的聲音響過之后就陷入了一片沉寂。那個人今晚不會再回來了。

小雷格心想若能弄清他看見的那塊東西究竟是什么,倒也不虛此行。他設(shè)法潛進去。

小伙子用錘子砸碎的那個玩藝兒還放在水泥臺上,硬殼里面是個顆粒。他仔細察看那枚顆粒,原來是一顆大如豌豆般的結(jié)晶體。他盯視片刻,就把它揣進了自己外衣的兜里。

臺上的一本書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部化工學(xué)科著作,其中有一段用筆給勾了出來。小雷格瞪大眼睛讀起來:自從亨利·馬桑試驗成功后,科學(xué)家得知生產(chǎn)碳物結(jié)晶體或鉆石在現(xiàn)代電爐裝置中完全有可能實現(xiàn)。馬桑制成的鉆石顆粒都非常小,但只要對他的制作程序加以發(fā)展,便可生產(chǎn)出任何尺寸大小的鉆石。

但大量生產(chǎn)這項產(chǎn)品會使鉆石貶值,貶到跟玻璃一樣低廉,因此不可能大批生產(chǎn),而私人個體生產(chǎn),并在嚴(yán)格保密的情況下極其謹慎地銷售其產(chǎn)品,則另當(dāng)別論。

小雷格嚇呆了:鉆石會跟玻璃一樣不值錢!天梯公司保險柜里可存放著幾百萬元的鉆石吶!

他關(guān)了燈,推開百葉窗,忙不迭地輕輕跳到窗外。這是真事嗎?他簡直不敢相信。

老雷格正焦急地等著兒子,他有些后悔,跟蹤是件非常危險的事,特別是涉及鉆石珠寶這種價值連城的東西,何況那個小伙子又是這樣的神秘,自己就這么一個兒子,為了幾顆鉆石而失去兒子,他不敢想象。

已經(jīng)到后半夜了,小雷格還沒有回來。老雷格想起了警察,他幾次抄起話筒準(zhǔn)備報警,但又放下了。畢竟自己做的這種事不光明,還是等等吧。

天快放亮?xí)r,小雷格才回來,因為沒有車,他走了30英里才找到車子。

顧不上休息,他把那個結(jié)晶體交給父親,仔細驗驗,看是不是鉆石。

20分鐘后,他們得到一個令他們頹唐萬分的結(jié)果,那是一顆貨真價實的鉆石,與天然鉆石沒有絲毫差異。

“怎么辦?”小雷格拿起那顆未加過工的鉆石呆呆望著,“要是鉆石可以在試驗室里生產(chǎn),那咱們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徹底完蛋了。這事如果上了報紙,咱們所存的貨就會全變成廢物,一文不值啦。”

“不能讓這事上報。”老雷格說,“那個家伙一個星期賣給咱們兩顆鉆石就凈賺一兩千塊錢,這是他們想干的事。他們才不會把真情實況公諸于世呢。我有個好主意,咱們跟那個小子談?wù)?告訴他咱們會為他保密,并且替他銷售,利潤各分一半。跟他講明利害關(guān)系,讓他簽個合同,只賣給咱們。向他明確指出,他要是不依,就會連那個試驗室也保不住?！?/p>

他們還未行動,小伙子的電話打過來了:“關(guān)于鉆石的事,我想與你們談?wù)??！?/p>

真是天遂人愿,哪兒有這等好事!雷格父子喜出望外,趕赴小伙子約好的地點。

這是前程律師事務(wù)所,雷格父子對小伙子約在這里見面很奇怪,但他們沒有多想便走了進去。

小伙子早就等在那里,身旁還有兩個衣著考究的人,他向雷格父子介紹說,他們都是他的律師。

小雷格嘟囔著:“這種事該私下談,怎么請律師?”

小伙子沒理他,而示意律師說:“開始吧?！?/p>

律師搬出錄像機,放盒帶子進去,熒屏上立時出現(xiàn)實驗室的畫面。

小伙子拿著一副夾鉗,從砂箱里夾出一樣灼熱的東西,把它迅速插入腳邊的一桶水里。隨后,從桶里夾出那東西,把它放在臺上,用錘子使勁把它砸碎……

畫面中斷了片刻,再次出現(xiàn)時,小雷格成了主角。他敏捷地走到臺前,拿起上面放著的那個裂成兩半的黑糊糊的玩藝兒,盯視片刻,從中掏出一把東西,把它揣進了自己上衣的兜里。

雷格父子驚得目瞪口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行徑已被人拍攝下來。

這時,一個律師站起來,帶著這個行業(yè)特有的口吻說:“各位剛才看到的情景,是我的當(dāng)事人在市郊開設(shè)的一個小試驗室。這段錄像是昨天晚上靠自動攝影機拍攝的。小雷格破門潛入試驗室,偷走鉆石。我有權(quán)作出控告的決定?！?/p>

“可是,”老雷格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搶白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您的鉆石在這里!”他從兜里掏出那顆鉆石遞給小伙子:“這不是我們想跟您談的事。我們前來想談的是鉆石交易!”

“在幾位證人面前我不打算多說什么。”他接著說,“不過,小雷格絕對不是賊!他拿那顆鉆石是想作為證據(jù)。我們知道你們在干什么勾當(dāng),只想跟你們達成交易。咱們能不能私下里談?wù)勥@事?如果有人被逮捕,你們也明白,事情就會敗露,報紙便會把它曝光,那咱們就都會完蛋,徹底完蛋!”

小伙子笑著說:“老先生,您要曝光什么?”

老雷格怒不可遏:“就是你造鉆石的事!”

小伙子大笑道:“您在開玩笑,鉆石怎么可能人造呢?這是癡人說夢。”

“你那實驗室不是在造鉆石嗎?”

“我怎么會做這種傻事。我不過是在試驗鉆石的耐熱度?！?/p>

老雷格望著他:“你在做局騙我們?”

“怎么可以這樣說話!”律師義正辭嚴(yán)地插言道,“你污辱我的當(dāng)事人要負法律責(zé)任的!”

老雷格一把將他推開:“雷格,我們走!”

律師攔住他的去路:“慢著,你可以走,但他不行?！彼钢±赘裾f:“現(xiàn)在,我正式通知您,您因為偷竊鉆石,將要受到法律審判?！?/p>

“我已經(jīng)把那顆鉆石還給他了!”老雷格理直氣壯地說。

“您是還給了我的當(dāng)事人一顆鉆石,可他丟的是15顆?！?/p>

“什么?”雷格父子異口同聲地道。

“我就拿了他一顆!”

“您不要急?！甭蓭煹?“昨天,我的當(dāng)事人在極美珠寶店買了15顆鉆石做實驗。極美珠寶店的票據(jù)和店員都可以證明。他將這15顆鉆石悉數(shù)放進特殊制造的袋子里,進行耐熱實驗,這點錄像可以證明,如果需要的話,我現(xiàn)在就可以放給您看。您剛才還給了我的當(dāng)事人一顆,還有14顆鉆石在您手上?！?/p>

“我沒拿!我不給!”小雷格氣急敗壞。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馬上可以叫警察過來,您走不出這幢樓的?！甭蓭熇淅涞卣f。

雷格父子頹然坐下,面面相覷。

小伙子站起來,面帶微笑:“雷格先生,您手上有上千顆鉆石,不會為了這么區(qū)區(qū)15顆讓您兒子坐半輩子大牢吧?”

老雷格沉吟良久:“好吧,我給你那14顆?！?/p>

他打電話到公司,女秘書一會兒便將鉆石送到,小伙子放了他們父子。

10天后,小伙子出現(xiàn)在另一座城市,手里拿著一顆鉆石,向這里的鉆石商兜售。

〔本刊責(zé)任編輯 劉珊珊〕

〔原載《古今故事報》總第98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