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勇

(一)

學生本是一群嘰嘰喳喳的野鳥

撲棱愛的翅膀抖落

山林喧嘈的陽光

但他們齊讀的聲音

則是我的生命，通過他們的喉嚨

發(fā)出的歌唱

由于我的教導綻放出智慧的花朵

證明我生命內(nèi)在的豐盈

然而我可愛的孩子之所以能

在陽光中把風鈴搖得叮當作響

乃是季節(jié)要把自己的種子喚醒

我是什么？我只不過是大地

與花朵間一段青莖

以強健的維管來傳遞

大地的深情和人類

悠遠的生命之音

(二)

那些小手常常從桌面

伸到我心里來

像稚嫩的根伸向泥土

于是 我常常為一片新葉而興奮

因為那是從我心底長出的

教師的司職就是奉獻

就是在愛的交融中失卻自己

我們不要報答

那些山泉涌出的愛

能澆綠遠方一個季節(jié)

也沒想到留下姓名

只靜靜地存在于愛的世界

像空氣為每一片樹葉所吮吸

而又無影無蹤

像樹枝站在贊美詩的背后

支撐一片綠色生機

（三）

每天我走進孩子們呼吸的空氣

像走進香氣氤氳的山林二月

從沙沙的筆尖，我傾聽

一個季節(jié)破土的聲音

我的靈魂醉于這種漫游

整日以思維呼吸那一片朦朧的清醇

在那里，愛的觸覺不僅僅感到了

矢車菊與牛糞草上的露珠

而且他們包含了大自然一切天籟

并由自身調(diào)和了他們

在他們面前，我是守林人又是獵者

當月光帶著禮物

悄步踏過林陰蕨草

我正在艾蒿與野花間

追捕我翩飛的童心

（四）

愿自己微笑著從講臺上走下來

一直走向他們歲月的深處

走進他們稚嫩的根

成為樹液，成為作業(yè)簿上

平躺的等號

像橋梁把他們引渡

愿他們沿著一條彩色的絲路走出去

沿著備課本上的藍藍的絲

作業(yè)簿上紅紅的絲

黑板上雪亮的絲

沿著訂正過的函數(shù)軌跡

從小溪走進海洋

當一場白雪落滿身后的路

我將在講臺上站成冬天

站在人生的最后一個季節(jié)

也許我本可以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而我卻臥在生活底層

風化成一塊煤

一塊燃燒值極高的炭

在冬天的一座小學校

讓孩子們圍著我

感到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