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國
自二戰(zhàn)結束60多年來,數(shù)百名德國納粹戰(zhàn)犯至今依舊逍遙法外,過著寧靜悠閑的生活,他們以為自己不會再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歷史學家埃弗拉伊姆·蘇羅夫卻始終鍥而不舍,他發(fā)誓:要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將那些自以為僥幸逃脫法律制裁的德國納粹戰(zhàn)犯送上法庭。
“最后的追捕者”:埃弗拉伊姆·蘇羅夫
2006年9月的某一天,坐落于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列奧·弗朗凱勒大街的猶太教堂里,記者云集,他們被歷史學家埃弗拉伊姆·蘇羅夫的講話驚訝得目瞪口呆。蘇羅夫指出,在1942年一手炮制了1200名猶太人、塞爾維亞人和茨岡人(即吉卜賽人編者注)喪生的納粹罪犯山多爾·凱普伊羅(匈牙利籍)一直住在布達佩斯,“你們一定會問,他躲藏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訴你們,他就在教堂對面的那幢樓內(nèi)?!?/p>
蘇羅夫以納粹戰(zhàn)犯的“最后追捕者”而盛名天下,他是西蒙·威森塔爾中心耶路撒冷辦事處的主任,該中心總部設在美國洛杉磯,其宗旨是捍衛(wèi)猶太人的利益,并致力追捕隱匿的納粹戰(zhàn)犯。自2002年起,他帶頭謀劃了代號為“最后時刻”的追捕行動,要在全世界將那些漏網(wǎng)多年、尚未受到懲處的納粹罪犯繩之以法。
蘇羅夫,今年61歲,體格魁偉,性格熱情。最近,他發(fā)現(xiàn)了前黨衛(wèi)軍成員阿里貝·海姆的蹤跡。1941年,他在奧地利一座集中營擔任主任醫(yī)生,由于他的殘酷被人們稱為“死亡醫(yī)生”。他進行了種種駭人聽聞的“實驗”,結果造成了數(shù)以百計關押者的慘死。他不給受害者上任何麻醉,割下了他們的器官;他還給他們心臟注射致命的毒劑,他手握秒表,計算著這些受害者在痛苦掙扎中直至死亡的時間。自1962年起,他銷聲匿跡,在西蒙·威森塔爾中心通緝的十大納粹戰(zhàn)犯的名單上,他名列榜首。
2008年9月9日上午,蘇羅夫在奧地利因斯布魯克城鎮(zhèn)秘密見到了阿里貝·海姆的私生女瓦爾特勞德,她今年67歲。盡管瓦爾特勞德賭咒發(fā)誓,說再也沒見過她父親阿里貝·海姆,蘇羅夫對她的發(fā)誓不屑一顧。瓦爾特勞德長期·生活在智利,經(jīng)常出沒于圣·卡洛斯·德巴里洛切小城,這是座距離阿根廷邊境不遠的小城鎮(zhèn)。阿里貝·海姆完全有可能隱匿在該地區(qū)。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應該94歲了。最令人疑惑的是,他在德國柏林銀行的賬戶上還有120萬歐元現(xiàn)金和80萬歐元股票,至今無人領取。蘇羅夫承認:“我們無法斷定,他是否真的死了,或依舊活著。但不管怎樣,只要他還活著,我們將竭盡全力將他送上法庭?!?/p>
精湛的歷史學識在這場追捕中發(fā)揮了重大作用
留給參與這場全球追捕行動的志愿者的時間并不很多,這些納粹戰(zhàn)犯和他們的合作者如今已是90多歲的垂暮老人,他們正逐漸因年老而離世。60多年來,他們隱姓埋名地藏匿著,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他們相信自己再也不會受到懲罰,他們以為過去的事情已一去不復返了。事實上,這完全是他們一相情愿的夢想。這項“最后時刻”的行動在歐洲和拉丁美洲的15個國家展開,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蘇羅夫對二戰(zhàn)時期德國納粹大屠殺的研究已有四十來年,他依靠豐富的歷史知識,有條不紊地展開了這一行動。首先,他要讓那些沉睡在檔案館的檔案材料開口說話;在閱讀數(shù)以萬計的卡片過程中,他在難民名單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漏網(wǎng)的納粹罪犯名字,這些難民在戰(zhàn)后受到眾多國際組織的援助。他仔細地將這些漏網(wǎng)的罪犯一一甄別出來。西蒙·威森塔爾中心的調(diào)查者在立陶宛、阿根廷和德國等國家歷史學家協(xié)會的專家們的幫助下,這些罪犯一一被他們識別了出來。長期在該中心工作的德國歷史學家史泰芬·克蘭比指出:“可能有上百名,甚至上千名戰(zhàn)犯混在這些難民中?!?/p>
其次,這些調(diào)查者還通過其他多種方法找到了那些親歷這段歷史的證人。他們在媒體上刊登啟事,并開通了24小時熱線電話,還給重要消息提供者頒發(fā)了價值2.5萬美元的賞金。盡管該協(xié)會長期得到美國大企業(yè)家、慈善家阿里耶·魯賓的資助,但是采取這樣耗巨資懸賞的措施顯然還是不多見。在巨額懸賞的激勵下,許多莫名其妙的舉報信也紛紛涌來,該中心的調(diào)查人員很快地排除了這些干擾,因真正的證人通常不為這些懸賞而來,他們往往是從痛苦中走出來,用血淋淋的事實將那些藏匿的年邁納粹戰(zhàn)犯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例如在2005年,蘇羅夫依靠一位死難者的家人轉送來的文件,他在奧地利找到了87歲的匈牙利籍戰(zhàn)犯卡羅伊·曾陶伊的蹤跡。這個匈牙利戰(zhàn)犯曾被稱為“猶太人殺手”,在1944年,他曾親自將一位猶太年輕人活活打死。在西蒙·威森塔爾中心的名單上,卡羅伊·曾陶伊被列在第七位。2006年,蘇羅夫在布達佩斯找到的匈牙利籍戰(zhàn)犯山多爾·凱普伊羅德,在西蒙·威森塔爾中心的名單上,他被列在第三位。
近6年來,約有5D0名納粹戰(zhàn)犯、反人類罪的主謀犯與同謀者紛紛被該中心的調(diào)查人員所“鉚牢”,揭發(fā)他們罪行的有關材料紛紛送往他們居住地的司法部門,或直接寄到他們國家的司法機關。大約有百余件的案件,警方已經(jīng)開始了調(diào)查。蘇羅夫認為:“這些人必須在法庭前交代他們的行為,這不是報復,這是正義,是對死難者和他們家屬的尊重,它將喚醒人們的良知,讓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正了解當年大屠殺的真相,了解第三帝國的滔天罪行?!?/p>
處在追捕最前沿的西蒙·威森塔爾中心
西蒙·威森塔爾中心成立于美國布魯斯金,1970年遷到了以色列耶路撒冷。西蒙·威森塔爾是該中心的創(chuàng)始人,他是德國納粹集中營的幸存者,他被稱為是真正的“猶太種族滅絕的記憶守護人”。該中心的建立是為了悼念二戰(zhàn)時期在德國納粹大屠殺中所死去的數(shù)以百萬的猶太人,同時也是為了找到這些至今還沒受到任何懲處的德國納粹劊子手。為此,西蒙·威森塔爾花了50多年的時間,發(fā)現(xiàn)了上千個納粹罪犯。2005年,他不幸因病逝世。歷史學家兼律師塞日爾·克拉斯菲勒特和他的妻子貝阿特繼續(xù)著西蒙·威森塔爾的未竟事業(yè),在20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他們將那些強制法國猶太人走上流放之路的納粹負責人送上了法庭。塞日爾堅決支持這場“最后時刻”的追捕行動,他說,一想到那些罪犯還在逍遙法外,他實在無法忍受。但是對于那些可能即將發(fā)生的審判,他頗有擔憂,他指出:“那些臭名昭著的劊子手已死了,或被送進了大牢,剩下的是那些沒什么名氣的罪犯,他們?nèi)缃竦搅舜鼓褐?,對他們的罪行,人們?nèi)狈ψ銐虻奈淖肿C據(jù)?!睂Υ苏f法,蘇羅夫并不以為然,他說:“當人們抓到了匪首,難道就不去追捕那些同伙嗎?我擔心的是,并不是人們忘記這場大屠殺,而是這段歷史被篡改,尤其是在東歐的那些國家,在那些國家里,有不少人與
德國納粹曾經(jīng)狼狽為奸,他們似乎更愿意忘記這些史實?!?/p>
在這次追捕過程中,困難的并不是找到這些罪犯的藏身之處,而是如何將這些人送上法庭。有人會提出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拖延時間,例如,年老體衰,或他們裝出身患重病的樣子,還有那些程序極為復雜的司法引渡手續(xù)。這些戰(zhàn)犯很清楚,時間對他們有利,尤其那些繁瑣冗長的行政手續(xù)和政治庇護,正在幫助他們逃脫司法的審判。
從奧茨維辛集中營幸存的、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美國猶太人作家埃利·威塞爾指出:“一想到這些罪犯躺在床上平靜地死去,而那些受害者卻在痛苦中掙扎死亡,對此,我深為憤怒。我反對死刑,但這些罪犯至少要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怎么能接受他們逍遙法外的事實呢?”
他居然還在奧地利大街上慶祝球隊的勝利
關于那些尚未受到懲罰的罪犯,最令人驚異與憤怒的例子就是克羅地亞的納粹罪犯米利沃奇·阿什內(nèi)爾,在西蒙·威森塔爾中心的罪犯名單上,他被排在第四位。米利沃奇·阿什內(nèi)爾今年已95歲,戰(zhàn)爭結束后,他一直沒受到任何法律懲罰。在1941年至1942年期間,他迫使克羅地亞數(shù)以千計的猶太人、塞族·人和茨岡人離開家園,走上被強制流放的不歸路。2004年來,他一直躲藏在奧地利的卡拉根富地區(qū),克羅地亞政府要審判他,國際刑警組織也發(fā)出了通緝令來抓他。但直至現(xiàn)在,奧地利政府拒絕合作,其理由是“他的身體狀況極差”。但在6月10日,也就是歐洲足球錦標賽期間,有記者在卡拉根富的大街上親眼目睹他挽著其妻子的手臂,與眾多狂歡的球迷在一起慶祝球隊的勝利。盡管媒體將此事披露了,但是當?shù)卣€是想方設法地庇護他。當局說:“多年來,他一直平靜地生活在我們中間,我們很重視這個家庭”。蘇羅夫即刻與奧地利司法部部長交涉,要求對阿什內(nèi)爾的身體狀況做鑒定,當局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是什么時候實施呢?誰也不知道。
德國慕尼黑大學教授、歷史學家克羅迪雅指出:“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60多年了,要在法庭前將這些罪犯的罪行充分揭露出來,這似乎并不容易。由于缺少文件資料,那些證人不得不在法庭前靠回憶來作證。”時間如此緊迫,或許再過四五年,這場“最后時刻”的行動計劃將不得不宣告結束,因這些德國納粹罪犯將由于年齡原因而逐漸離世。蘇羅夫斬釘截鐵地說:“從現(xiàn)在起,我們必須盡最大的可能將這些罪犯抓捕歸案,這是歷史給他們的判決。”
編輯:陳暢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