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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眼中的柯慶施

2009-04-08 09:36柯六六
中外書摘 2009年4期
關(guān)鍵詞:爸爸媽媽

柯六六

上海度過的童年

中共中央調(diào)爸爸到上海擔(dān)任中共上海局書記、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1954年8月下旬,爸爸忙完江蘇省一屆一次人代會等工作,深情地?fù)]別了休戚與共五年的南京人民和朝夕相處的同事們,前往上海。

抵滬后,安排我們住進(jìn)湖南路262號。這是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由市軍管會接收的房子。1949年10月至1950年11月,上海市市長陳毅在此住過,之后他搬往南京主持華東軍區(qū)的工作。二野政委鄧小平亦曾居于此處。

和在南京一樣,我們的家具都是公家配備的。走進(jìn)上海的新家,只需把隨身帶來的鋪蓋打開鋪在床上,把衣服收進(jìn)壁櫥中,把書整齊地碼放在書柜里,這個家就一切安排妥當(dāng)了。所以,當(dāng)1983年底我們家搬到北京時,第一次需要置辦家具,在中直管理局的倉庫中選購了一些從董必武同志的家、從人民大會堂等處淘汰下來的舊沙發(fā)、桌椅等等。

剛到上海時,夜空中經(jīng)常閃耀著防空部隊雪亮的探照燈光柱。上海跟南京一樣,解放初期,時常受到不甘心失敗的國民黨軍用飛機(jī)的轟炸與騷擾。蔣軍飛機(jī)從舟山起飛到上海易如反掌,因此隨時要提高警惕。一天晚上,爸爸不在家,媽媽和陳揚秘書的夫人孫立娟在屋里邊織毛衣,邊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聯(lián)播,我和妹妹五四在陽臺邊唱兒歌邊跳繩,一派平靜輕松的和平景象。突然,燈滅了,收音機(jī)啞了。是防空部隊因發(fā)現(xiàn)敵情而實行燈火管制。一個五歲的幼小心靈永遠(yuǎn)無法忘卻那一瞬間:在一片黑暗中的驚慌和對光明的渴望。

爸爸說我們姐弟三人是三個小土包子,需要見見世面。

爸爸請孫阿姨陪同初次來到上海的媽媽和孩子們見識見識大上海。

爸爸說,帶她們?nèi)ツ暇┞飞系牡谝话儇浌究纯醋詣臃鎏莅伞?匆娙藗冋局粍?,就能隨著一條長長的梯道升上了樓,小土包子們大開眼界。這臺自動扶梯在當(dāng)時的中國,只此一處。

爸爸為了幫我摘去土包子的小帽兒,帶我下館子。這是爸爸唯一的一次請我吃飯。這家館子太氣派了!大理石的地面,大理石的圓立柱,帶浮雕的墻面,富麗堂皇。這就是上海茂名南路錦江飯店對面的文化俱樂部,是上海工商界人士的活動場所。小土包子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世面,心中不免有些緊張,緊握著爸爸的食指隨他走進(jìn)寬敞明亮的西餐廳,一邊走一邊不斷有人跟爸爸打招呼握手。我們終于在一張擺著鮮花鋪著雪白臺布的小桌子前就座。

站在不遠(yuǎn)處落地窗前的一對衣著整齊、舉止文雅的中年夫婦,向我們走來。男士中等個子,戴眼鏡,他就是上海市副市長潘漢年。潘副市長和夫人微笑著與站起身來的爸爸握手,然后把微笑的目光一齊轉(zhuǎn)向我這個5歲的小土包子。在爸爸的指點下,我與他們握手問好。潘夫人聽說我是第一次吃西餐,關(guān)心地告訴我,使用叉子時要慢一些。注意別被扎到。面對寒光閃閃的刀和叉,我不由得不小心翼翼,那把三齒鋼叉可以毫不費力地穿透炸豬排,扎傷舌頭一定同樣輕而易舉。回到家。媽媽問西餐好吃不好吃,我說好吃,還勝利地宣布,沒有被刀叉?zhèn)?。爸爸帶我去武康路潘副市長家中作客,家中窗明幾凈,一塵不染,沒有孩子的家庭才能如此清潔規(guī)整。潘夫人請我吃糖,剝開晶瑩的糖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巧克力的魅力。

1955年初,我們的家搬到武康路2號,與中共上海市委常委辦公的丁香花園僅一墻之隔。丁香花園里有一幢紅頂白墻的三層樓房、一座噴水池、一彎碧波、一座小木橋、一只小木船。青綠色琉璃瓦筑就的巨龍伏臥于院墻頂端,在陽光下閃爍綠色光輝,氣勢非凡。

丁香花園里還有一架秋千,引得我們家和其他人家的孩子們樂而忘返。我雖然自幼膽小,卻十分喜愛蕩秋千。秋千高飛,被我蕩成了與天地平行,也絲毫都不膽怯。一天,我正在蕩秋千,突然一個幼小的男孩朝秋千架跑來。秋千上沒有煞車,我急得大聲叫:“別過來……”停不下來的秋千碰倒了那個小孩,我嚇得要命。忙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雖然那個小孩并無大礙,雖然我的父母沒有因此斥責(zé)我,而是告訴我今后的注意事項,但我驚魂難定,很多天都不敢去丁香花園。

我和妹妹五四經(jīng)常發(fā)高燒,醫(yī)生建議把惹事的扁桃體割掉。動員我們兩人開刀的工作是這樣做的:開完刀需要吃冰涼的東西,比如冰激凌。于是我們兩個人住進(jìn)上海市公費醫(yī)院外科病房,由胡懋廉教授動的手術(shù)。當(dāng)我孤零零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看見白衣白帽白口罩,突然覺得,不吃冰激凌也罷。我看見眼前有個帶有藥味的東西,護(hù)士教我數(shù)1、2、3、4……我漂浮著進(jìn)入金星閃耀的無垠世界之中……當(dāng)我醒來,咽部火辣辣的,吃了一口冰激凌就再也不想吃了。甜的東西吃進(jìn)去,咽部的異物感更強,每吞咽一次就多一份痛啊!爸爸為了照顧媽媽的身體,對她有言在先,孩子們住院期間不要前去探望。華東醫(yī)院的護(hù)士吳麗娟阿姨,對病床上的我們悉心照料,我們永遠(yuǎn)難忘,永遠(yuǎn)感激。爸爸晚上下了班趕來了,他戴著大口罩走進(jìn)公費醫(yī)院,來到我們住的外科普通病房。為了哄我們開心一些,他微笑著神秘地從衣袋里取出一件小玩意兒:一只帶音樂的打火機(jī)。這小東西是很新奇,但是咽喉部的痛楚更加能吸引我們姐妹的注意力。

爸爸關(guān)愛自己的孩子。他白天忙于工作見不著子女,晚上無論工作到多晚,一回到家,都要先去看望孩子們??纯从姓l把被子踢開了,他輕輕蓋好被子后,才能安心地去睡下。爸爸常說:“打被子容易感冒?!卑不湛谝舭选疤摺弊终f成“打”,爸爸和媽媽為了這四個晚上睡覺總愛“打”被子的孩子們想出一個辦法,在被頭的兩邊各縫上一對小帶子,睡覺時系上,既可以保護(hù)雙肩不露出來又可以防止“打被子”。但是,當(dāng)孩子們長大一些后,力氣大得可以把緊系著的帶子也給“打”斷了。還是爸爸親自查鋪的辦法最好。

那時,我們隨媽媽去南京路、淮海路買東西,只留心價廉物美的商品。而且盡量物盡其用,不大手大腳,不揮霍,不浪費。這些家庭傳統(tǒng)留存至今。我們四個孩子穿的衣服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大的穿不下了小的接著穿。媽媽常說的一句話是:笑破不笑補。因此,我們家的四個孩子,都能坦然地穿著雖然打了補丁,卻干凈整齊的衣服上學(xué)去。

媽媽要求女孩子們,把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才可以走出家門,她時常親手為我們梳理小辮子。她自己也是衣著齊整,干凈利索,頭發(fā)一絲不亂。滿族人就是講禮儀、重規(guī)矩。

1957年上海的夏天悶熱難當(dāng)。晚飯后坐在小陽臺上望著一動也不動的樹葉,更加燥熱了。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還是沒有一絲風(fēng)。忽見爸爸的那輛老式黑色別克轎車開了回來。是警衛(wèi)員秦尚荷叔叔,他說:“首長派我來接你們?nèi)ビ颜x電影院看戲?!?/p>

媽媽說:“都八點鐘了,不去了吧?!眿寢審牟粎⑴c爸爸的工作,

更不喜歡出頭露面。

秦叔叔堅持:“首長說了,一定要請你帶六六去看戲?!彼褪遣徽f,毛主席也去看戲。

媽媽常對我說:“你爸爸的嘴太嚴(yán)。”爸爸說話一貫謹(jǐn)慎,在家里從不談?wù)摴ぷ?,從不議論上級、同事與部下。毛主席到上海的事,他也從不告訴家人。

友誼電影院位于中蘇友好大廈北側(cè)。我和媽媽在冷氣開放的劇場的右側(cè)邊就座,神奇華麗的頂燈在進(jìn)行燈光表演,忽明忽暗、忽紅忽藍(lán),絢麗多姿。顯然,是在等待重要的客人。忽然,后面的觀眾站了起來,接著全場觀眾們都起立熱烈地鼓掌。

我看清與爸爸并肩步入劇場的、身材同樣高大魁梧的那位重要客人是毛主席。這是在我記憶中首次見到毛主席。從小就會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全場觀眾激動的氣氛,也深深地感染了我。

燈光轉(zhuǎn)暗,戲要開演了。秦叔叔走來說,爸爸要我過去。我走到毛主席的座位前,在他身旁就座的爸爸見我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便微笑地說:“給毛伯伯行禮?!?/p>

我輕聲說:“毛伯伯好!”并向他行禮。

毛主席慈祥地向我微笑,親切地握住了我的手問:“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那晚演出的是什么戲,一無所知。事隔十幾年后,遇到市委招待處的一位職工,他又向我提起那晚的事,說大家當(dāng)時誰也不在看戲。一心只想多看看毛主席,所以連我去向毛主席問候那一小會兒功夫的事也看在眼里。

工人新村的家

1959年春節(jié)前,爸爸從北京開會回來,他十分滿意地走進(jìn)了我們的第六個家,上海南部近郊的東廟工人新村。東廟一村早已住滿工人住戶。我們住在東廟二村一幢三層樓房,一層住的是警衛(wèi)員秦尚荷和司機(jī)郝俊兩家人,秘書陳文一家住在三層。我們家在二層,房間都不大,會客室里擺不進(jìn)沙發(fā),但爸爸就是喜歡這樣的家。

時任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黨委書記的史堅叔叔來看望爸爸,他問:“柯老,你為什么要搬到工人新村來住?有人有意見的?!?/p>

爸爸說:“你不知道上海是什么地方。黨員干部的作風(fēng),不抓不行?!?/p>

東廟一村與二村之間,未筑高墻,未設(shè)門房,工人們都知道鄰居是市委書記。難得一個星期天,爸爸興致勃勃地走出家門,工人新村里的沙土路尚未平整,新栽的小樹苗嫩生生的。他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春光明媚的工人新村里輕松漫步。工人們的家庭近在咫尺,一扇扇窗戶敞開,傳出孩子們的歡笑聲;收音機(jī)里播放的滬劇,唱腔悠揚動聽;下班回家的工人與市委書記相遇,互相致意,鄰里之間暖融融的。爸爸有時帶全家人走出工人新村,馬路對面就是一片接一片的農(nóng)田。到了5月,金黃色的油菜花一眼望不到邊,在陽光下閃耀著歡樂的光芒,傳送著豐收的訊息。

孩子們也喜歡東廟工人新村的家:這里的鄰居多,小伙伴也多,可以開心地在院子里追跑打鬧;這里沒有高墻的限制,沒有門衛(wèi)的盤查;一出門就是公共汽車的終點站,上車就有座位。經(jīng)常有孩子來找我們玩兒,家中總是熱熱鬧鬧的。

工人新村有家小商店,媽媽常常帶我們?nèi)ベI東西。這家商店真好,不像淮海路上的商店人擠人。三八婦女節(jié)的那天,我和五四商量要送媽媽禮物。沒錢買怎么辦?只好向媽媽“借”。女售貨員熱心地推薦那些印著可愛的小娃娃的兒童手絹,我說這是送給媽媽的,售貨員更加和藹可親了?;藘山俏宸皱X,神秘地買下一條天藍(lán)色提花女式手絹。用一張花紙精心地將手絹包好,工整地寫下:“祝親愛的媽媽節(jié)日愉快!”將這份禮物興奮而隆重地獻(xiàn)給了媽媽。

我們的家庭溫馨、和睦、融洽。

媽媽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爸爸的生活。午休時,爸爸安心地睡著了,因為有媽媽替他掌握時間??斓缴习鄷r,媽媽就會輕輕地倒杯開水或走上步,用這些精心設(shè)計出來的些許動靜,把爸爸從疲乏的睡夢中慢慢喚醒。猛然地被吵醒,容易產(chǎn)生心慌。夏天的中午,媽媽就派我們用竹竿驅(qū)趕窗外樹枝上吵鬧不休的知了,讓爸爸能靜靜地休息一會兒。

爸爸常說:“家常便飯最可口。”為了讓爸爸吃到可口的飯菜,媽媽經(jīng)常親自下廚房,她能將平平常常的豆腐、青菜做得有滋有味。有時爸爸工作到深夜,媽媽就為爸爸和他的同事們下碗熱呼呼的面條。

每年爸爸過生日,媽媽不顧自己有風(fēng)濕性心臟病不能勞累,親自去廚房為爸爸做他最愛吃的北京風(fēng)味打鹵面。先要做拉面,這是個細(xì)巧活,又是個力氣活,面要和得硬一些,要用力地揉面團(tuán),直到十分滋潤;要用力地反復(fù)在面板上抻拉面條,直到被拉得很長卻不斷。這種做法抻出的面條吃起來既筋道又滑爽。煮熟一塊有肥有瘦的豬肉,切成薄片加上冬菇、木耳、黃花菜用小火熬成濃湯。臨出鍋時再勾芡打入蛋花、淋入花椒油,香噴噴的鹵子就做好了。媽媽坐在爸爸的身邊,看著他用筷子挑起長長的面條,吃得津津有味,她笑了。

孩子們過生日也吃打鹵面。爸爸會微笑著對小壽星說:“你今天長尾巴了!”家鄉(xiāng)的習(xí)俗,孩子長一歲就叫“長尾巴”。

媽媽從不會忘記給全家每一個人過生日,唯獨記不起她自己的生日。有一次,爸爸乘車下班路過花店,忽然想起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他想買一束鮮花為她慶賀,一摸衣袋內(nèi)分文皆無,只有媽媽為他準(zhǔn)備的手絹、香煙盒與火柴。爸爸從來就身無分文,連人民幣都認(rèn)不全。爸爸一回到家就說起了這件事,我們一聽都樂了。但我想,媽媽一定收到了這束美麗芬芳的鮮花。那天晚上,家里洋溢著節(jié)日的歡樂氣氛。

我第一次見到爸爸送給媽媽的禮物,是爸爸出差時買的一條有著兩千年悠久歷史的四川蜀錦絲織被面,墨綠的底色襯托著銀色的團(tuán)花,高雅大方。

媽媽珍藏著幾封爸爸寫給她的信。

爸爸在一封信中說:

“寄來的毛褲收到了。北京這兩天已經(jīng)冷了,上海如何?”

“會議開始幾天比較緊張,又要開會,又要準(zhǔn)備發(fā)言稿,這幾天已好多了。有可能我就抓緊休息。所以來北京后雖然經(jīng)常有晚會,我只去過兩次,也沒有去街上跑。我身體很好。”

“六六來信收到了,我很高興。要她不要同妹妹弟弟打架,等會議完了之后,我去看看有什么好東西買些帶回來。祝你好!”

康平路的家

爸爸在上海工作十年,經(jīng)常搬家。除了工作等方面的原因之外,主要由于爸爸不喜歡獨門獨院的花園洋房,他認(rèn)為國家尚處在一窮二白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下,住這種房子脫離群眾,心中很不踏實。

住在工人新村雖然很合爸爸的心意,但作為市委辦公廳存在不便之處。我們又要搬家了。

1959年冬天,媽媽與上海市公安局黃赤波局長等同志一起尋找房屋,她選中康平路165號的愛棠公寓。我們在這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自從1960年初,我們家搬到康平路之后就再也沒有搬過家,直

到1983年12月底,我們隨媽媽離開寒風(fēng)刺骨的上海,搬到室內(nèi)溫暖如春的北京定居。

愛棠公寓在1940年代是法國工程技術(shù)人員的公寓。我們搬進(jìn)來以后,這里成為中共上海市委書記處的集體宿舍和市委辦公廳。

爸爸非常滿意這個家:住房面積不大,上下班不用坐車,與同事們互為鄰居。

樸素?zé)o華、占地不大的三層辦公樓在北院。走進(jìn)辦公樓是處小巧的前廳,地面鋪著墨綠與紫紅色雙色相間的方形草墊。樓上的過道也鋪著同樣的草墊,走上去的感覺雖然遠(yuǎn)不如羊毛地毯,但同樣可以消除腳步聲,保持中共上海市委書記處辦公機(jī)關(guān)的寧靜與莊重。

走進(jìn)家門,有屋三間,面積基本相同,約十多平方米。當(dāng)中一間是餐廳,有一張圓餐桌、靠墻有一臺蘇聯(lián)外賓送的黑白電視機(jī)和一架租借的立式鋼琴。爸爸和媽媽帶著四個年紀(jì)尚小的孩子,六口之家圍桌而坐不顯擁擠。

我們家樓下三間屋的另外兩間,最里面是客廳。靠近大門的那間是“多功能廳”。說“廳”太夸張,“多功能”,就很確切。屋內(nèi)窗前擺著一張雙人寫字臺,是工作人員的值班室。爸爸的秘書、衛(wèi)士、司機(jī),只要昕到爸爸的召喚,一律有力而利索地回答:“有!”始終保持著軍人的作風(fēng)。

這間房又是爸爸的會客室,還是爸爸的休息室。晚上難得閑暇,爸爸坐在寫字臺前玩幾把撲克牌。他的牌局有固定的人選,他與司機(jī)郝俊打?qū)摇C貢愇呐c警衛(wèi)秦尚荷打?qū)?。人手不夠時,固定的替補隊員是同院住的市委辦公廳的副主任蘇超或方揚。孩子們可以站在一旁觀戰(zhàn),但是要嚴(yán)守觀牌不語的原則,更不能做小動作。爸爸最容不得的事情是不光明正大,背后做小動作,他稱之為:搞鬼!

值班室寫字臺上有黑、紅兩部電話機(jī),黨中央、華東六省和上海市都通過這兩部電話,同爸爸時刻保持聯(lián)系。

有時,孩子們陪著爸爸在康平路大院里走走。康平路的院子,被市委行政處管理科花園班的師傅們,打掃修整得既干凈又美麗。從龍華苗圃調(diào)來的蔣思遠(yuǎn)師傅心靈手巧,人又勤快,使得院子里的草坪青蔥,花兒盛開,樹木枝繁葉茂。

放學(xué)回家,一走進(jìn)康平路的大門,若發(fā)現(xiàn)在通向辦公樓的道路兩旁擺放著一盆盆盛開的鮮花,辦公樓大門兩側(cè)也有美麗的盆花,我就知道爸爸要在小禮堂會見外賓或內(nèi)賓。

一天下午爸爸要出發(fā),當(dāng)他走出家門臨上車時,朝喧鬧的后花園草坪望去,發(fā)現(xiàn)小弟正被小伙伴騎在了身上。半個月后,爸爸從外地開會回來,一下火車就問去車站接他的小弟:“被人騎在身上的滋味好受嗎?你為什么不反抗?”

后來,媽媽經(jīng)常提起這件事,說:“你爸爸心中雖然裝滿了工作,但是小弟‘胯下受辱之事一定引起他很多思考。出門半個月,心中還惦記這件事?!?/p>

市委辦公廳南門外面對著一條小徑,兩旁栽種著各色花草與綠樹,這是爸爸上下班必經(jīng)之路。夜幕降臨,孩子們常常站在小徑南頭的路燈下,緊盯著北頭的辦公樓,大家稱它作小禮堂的那扇透明的玻璃門,眼巴巴地等待爸爸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飯。

等得實在又餓又煩,只好跑回家拿起電話,請總機(jī)王阿姨接通一號分機(jī)——爸爸的辦公室。是秘書陳文叔叔接電話,麻煩他去催催爸爸下班??倷C(jī)班王阿姨業(yè)務(wù)熟練。爸爸晚上在家里有時想找同院住的同志談事而秘書不在身邊,就自己拿起電話對總機(jī)說要找誰誰。我在一旁好生奇怪,爸爸不知道分機(jī)號怎么也能馬上接通?總機(jī)真有本事!也不知道陳文叔叔幫不幫助傳個話。反正還是要待到望穿秋水之時。才見小禮堂的那扇玻璃門被衛(wèi)士秦叔叔推開,爸爸高大魁梧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了!孩子們奔跑過去,撲向爸爸懷中。爸爸一手牽著小弟一手牽著小妹,孩子們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我們家的餐桌可以說是反映中國國情的一只小小的晴雨表。爸爸立下嚴(yán)格家規(guī),誰也不許違背:老百姓家里吃什么,我們家就吃什么。爸爸吃飯時,常向炊事員詢問市場當(dāng)天的菜價和供應(yīng)情況。他把上海人民的一日三餐,時時記掛在心。

爸爸吃飯從不講究,媽媽更是如此,所以孩子們也就不知道什么叫挑食。記得我發(fā)明過一道高湯,用開水沖雪里蕻咸菜,喝起來味道蠻鮮的。

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我們家的餐桌上不見了葷菜。

一天中午,我們姐弟放學(xué)回家正圍著餐桌吃飯,劉少奇夫人王光美阿姨來了。她見桌上只放著一碟青菜就對媽媽說:“你給孩子們吃得太簡單了,會影響孩子長身體?!眿寢尭嬖V光美阿姨:“柯老要求很嚴(yán)格,不許在生活上搞特殊化。他連供應(yīng)我們家的雞蛋都不許買?!?/p>

爸爸常說:“作為一個真正的共產(chǎn)黨員,我們一定要使自己心里沒有什么個人得失,沒有自己小天地的得失,只有整個革命的利益,黨的利益,國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他堅決反對黨員干部脫離人民群眾,堅決反對以權(quán)謀私。他以身作則。從一點一滴做起,去外地、去基層視察工作,堅決不允許設(shè)宴招待他;下鄉(xiāng)蹲點,堅決不接受生活照顧;沒有人敢給他送禮;他召開家庭會議,減少按照規(guī)定為他配備的工作人員。幾年中,家里沒有炊事員。直到他去世,家里沒有公務(wù)員。國家三年經(jīng)濟(jì)困難時期,為了早日渡過難關(guān),毛主席帶頭減少自己的工資,爸爸也減少自己的工資,直到他去世也沒有恢復(fù)。

媽媽完全理解和支持爸爸。媽媽的行政級別和工資水平,自從50年代初國家實行薪金制時給她定下行政級別后,始終沒有變動過。直到80年代初,按照國家制定干部離休制辦理離休手續(xù)。因為每到媽媽工作的上海市委辦公廳的干部們要晉級加工資時,爸爸總會同媽媽商量:“你還是再把提級的機(jī)會讓給其他人,好嗎?”1980年,媽媽的心臟病情加重,心動過速,心率不齊,出現(xiàn)了“房顫”,住進(jìn)上海市華東醫(yī)院北樓(原上海市公費醫(yī)院)內(nèi)科普通病房。一間病房內(nèi)住著近十位來自工廠農(nóng)村的病人,與媽媽鄰床的是一位來自江西的女工。這位女工三十多歲,身患重病,她的丈夫日夜守候在病床前。媽媽見他一天三頓飯都不舍得買菜,只吃干饅頭,就把自己那份飯菜先給他盛出一半。

爸爸以前能喝點酒。1954年到上海后,他心臟不大好,就很少喝酒了。宴請外賓時,服務(wù)人員專門為他準(zhǔn)備一瓶白開水,以水代酒。

后來,爸爸只喝媽媽為他泡制的酒。媽媽每年都要親手泡制一瓶枸杞酒,在酒瓶上注明泡制時間。當(dāng)這瓶白酒變成晶瑩美麗的深紅色,就可以喝了。望著那杯酒漂亮迷人的顏色,不知為什么覺得一定又甜又香。

爸爸說:“嘗一口才知道啊?!?/p>

我接過杯子,聞到了酒的醇香。抿一口,哎喲,真辣!

爸爸開懷大笑!

小弟、小妹也想嘗嘗了。

爸爸拿起一根筷子放進(jìn)酒杯中點了點,讓小妹嘗了嘗筷子頭上的酒滴。

年幼的小妹立刻皺起秀麗的雙眉,迫不及待地也學(xué)著爸爸樣子,長哈一口氣。

爸爸又笑開懷!

每當(dāng)爸爸晚上要親筆起草文章或報告的提綱時,他總要倒上一小杯枸杞酒,就著一小碟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喝著。只此一杯。他先淺淺地抿一小口酒,接著就會夸張地?fù)P一下眉頭,長哈一聲,表示對酒的贊美,和對媽媽的贊美。一見到餐桌上擺放那只小小的刻花玻璃酒杯,就知道爸爸又要加班了。

媽媽為了讓繁忙勞碌的爸爸能得到片刻的放松,總是建議他出去散散步。媽媽說,這是讓他換換腦子,意思是希望爸爸暫時把工作擔(dān)子放下來歇一歇,換個肩再繼續(xù)挑。直到1998年8月,我在黃山目睹挑夫們不時地停下來,把擔(dān)子換個肩挑這一情景,對媽媽的話才有了領(lǐng)悟。否則。挑夫們無法堅持走到目的地。

媽媽有時陪著爸爸從康平路的大門走出去,沿著竹籬笆院墻外的人行道散步。一般都是在晚上九十點鐘出門,馬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少了,秦叔叔不遠(yuǎn)不近地跟隨在身后,他獨自一人,就能擔(dān)負(fù)一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夜間出行的警衛(wèi)工作。據(jù)說他的槍法在警衛(wèi)處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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