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子
2009年2月3日16時,臺灣圣嚴法師圓寂,享壽80歲。
出身江蘇貧農(nóng)之家的圣嚴法師,承繼漢傳佛教禪宗臨濟,曹洞二法脈,是當今華人世界中著名的佛教大德。他的圓寂固然令人惋惜,但于佛法的角度來看,這并不是悲痛的事。法師終于脫離病痛,往生極樂世界,我們應為之歡樂。
致力于“人間佛教”的傳播
圣嚴法師對于中土佛教所做的最大貢獻,在于將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理念在臺灣發(fā)揚光大。
人間佛教是近代大乘佛教思想的一種。和以往傳統(tǒng)上認為佛教是所謂“屬于僧侶的佛教”、“山林的佛教”相反,人間佛教亦著重于積極走向人群,強調(diào)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guān)系。
太虛大師在民國時期中土佛教中具有重要地位。他提出“人間佛教”的理念改革,以普渡眾生為佛教徒己任。這種思想有20世紀初社會主義思想的反映,也是對時代苦難的一種觀照。
圣嚴法師的師父東初老人正是太虛大師的親授弟子,因此太虛大師另一弟子——印順導師與圣嚴法師可算是人間佛教在臺灣最正統(tǒng)的延續(xù),這二位也大概可以算作臺灣佛學界排前兩位的人物。
“漢傳佛教的正宗必然都在臺灣?!爆F(xiàn)任湖南瀏陽紅蓮寺住持的圣觀法師認為,一來大多佛教界精英都在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前夕奔赴臺灣;二來佛教一直講護法,因其以自我反省為主,攻擊性較弱,易受外界打壓,在類似臺灣這種民主法制制度保障下才可能有更好的發(fā)展。
圣嚴法師在臺灣設立法鼓山園區(qū),以“心靈環(huán)?!睘楹诵睦砟?,寄望其以正知正見的佛法,推動社會關(guān)懷與文化提升,達致“人間凈土”。
臺灣有四大佛教圣山:中臺禪寺,星云大師的佛光山、證嚴法師的慈濟功德會、圣嚴大師的法鼓山。圣觀法師認為,四大圣山像是獨立并行的佛教協(xié)會一樣,推動臺灣佛教向前發(fā)展。
有人批評臺灣的高僧們參與政治太多比如星云大師曾投書呼吁陳水扁下臺呂秀蓮繼位,而圣嚴法師親書的開示——“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一直掛在陳水扁辦公室。
“其實,認為佛教徒不應參與政治是較為偏頗的想法,他們不過是表達個人的政治傾向而已?!笔ビ^法師說。宗教是用以滋養(yǎng)我們靈魂的。一切法都是佛法,佛法不只是出世間法,尤其大乘佛教更是注重自利利他、幫助他人的佛教。“僧俗之間的唯一區(qū)別是思維方式的不同,并不在于做什么事情過什么生活?!?/p>
在他看來,大家之所以都以為佛家是出世的,這是歷代掌權(quán)者共同給出的導向。由于中國歷來是政教合一的國家,人們崇拜天,皇帝就是天子違逆皇帝的人就要被砍頭。其他理念不能與皇帝爭信仰,于是不可避免出現(xiàn)歷朝歷代對信仰的打壓,曾經(jīng)的幾次滅佛均是如此。其實,佛教的許多道理是可以應用在現(xiàn)代人類生活中的,而不是出世、避世的思想。
人間佛教注重入世而非出世;重視利他而非自利;更注重度生而非度亡。所以圣嚴法師會在臺灣九二一大震之后,悲憫俯首合十祈禱,一句“所有的死難者都是大菩薩”,給人心帶來極大安慰。在社會不景氣的時刻,他以巨幅“你可以不必自殺”的公益廣告,又挽救了許多絕望的靈魂。
深入經(jīng)藏,追求真理
圣嚴法師難能可貴之處在于,在積極投身弘法事業(yè)的同時還在佛學理論鉆研上取得了巨大成就。
如今佛學界的普遍狀況是學問僧少、佛事僧多而圣嚴法師擁有日本立正大學博士學位,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一位取得博士學位的學問僧。他在學術(shù)方面的研究著作包括歷史、戒律、禪學、文學、游學講記等禪學及佛教著作有五十幾本,被譯成日文、英文、意大利文、德文、俄文等語言。
“圣嚴大師與星云大師就如同太虛大師的化身,一個致力于學問鉆研,一個致力于佛法弘揚。”圣觀法師言道。
由于圣嚴法師深厚扎實的學術(shù)底蘊與在東西方的影響九每每國際間的重大宗教活動或會議,必是以法師為首要邀請對象。例如1998年的“漢藏佛教大對談”,影響極為深遠。
“這當然是意義深遠的事情,但在出家人看來十分平常。也許外人以為我們很在乎宗派分別,其實宗派跟修行沒多大關(guān)系無論哪個派別,修行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去貪、嗔、癡,了脫生死?!笔ビ^法師說。
“諸上善人聚會一處(編者注:語出《佛說阿彌陀經(jīng)》)”,可以互相交流、促進?!暗@也正說明中國佛教的不興盛,”圣觀法師話鋒一轉(zhuǎn),“自古出英雄的時代就是人民最苦難的時代,出高僧的時代也必然是佛教不興盛的時代。比如泰國如今就沒什么高僧,可是全民信教。我們有高僧,自稱大乘,但有多少人真正信奉呢?”
還俗從軍,以身釋法
圣嚴法師于1930年農(nóng)歷十二月初四出生于江蘇省南通縣,俗家姓張。14歲時,聞說狼山廣教寺方丈在江南找沙彌,便請一位做居士的鄰居帶上狼山出家。3年后,又到上海的靜安寺佛學院,當一名插班的學僧。
1949年,圣嚴法師為了前往臺灣,毅然還俗從軍。在自傳《學思歷程》一書中,法師提到:
“當時的社會和國家的局面,除了有錢自備機票和船票離開大陸,只有進入軍隊是通往臺灣最容易的路。我既無信徒,也沒有積蓄,更不能得到師長的同意和資助,所以考慮再三,只有選擇從軍的路。而招兵站的軍官說明了,只要人數(shù)招齊了,馬上開船送往臺灣,接受新軍的訓練;見到我們幾人是和尚的身份,大概不便直接上戰(zhàn)場去沖鋒陷陣,所以建議我們做軍中的后勤工作。”
“這是他的智慧,亦是他的福報。”圣觀法師說,當時中國大陸時局混亂,佛教界許多高僧、法師都離開大陸。圣嚴法師當時只有19歲,出家不長時間。
當時圣嚴法師以“張采薇”之名當了通信兵,隨軍隊抵達臺灣。他從未一日忘卻自己的身份無論升遷調(diào)撥,換到什么單位,都會主動聲明:“原來我是和尚,將來還要做和尚。”
在軍旅中,他博覽群書,廣泛涉獵文學、哲學,歷史、社會科學、佛學等,并以采薇、醒世將軍,張本等為筆名,寫作投稿。1960年,他從軍中退役,拜于東初老人座下再度出家,法號圣嚴。
“這無異是給佛法精義作了極佳注解?!笔ビ^法師說。這一還俗從戎的選擇顯示出佛法的圓融,佛法講求的便是解脫,解脫即追求自由,在此追求過程中可不拘一形。法師能放下自己,不執(zhí)著,便是對眾人的教化?!坝^世音菩薩三十二相渡眾生,圣嚴法師參軍不也正是以士兵相渡眾生嗎?”
如今圣嚴法師舍報圓寂,令人不勝嘆惋。但一切就如法師臨終偈語所言:“無事忙中老,空里有哭笑,本來沒有我,生死皆可拋。”惟愿法師不舍眾生,乘愿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