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卡·班德瑞 白國寧
14歲那年,父親從鄉(xiāng)里的中學(xué)調(diào)到鎮(zhèn)上教書。當時交通不太方便,每天唯一一輛途經(jīng)村子的中巴通常都在父親沒有下班前就回村了,父親趕不上回村的車。為了解決交通困難,父親買了一輛摩托車。當時正值暑假期間,幾天下來的學(xué)習(xí),我開車的技藝已經(jīng)很純熟了。那時父親的工作任務(wù)很緊,他提議由我騎摩托車載他到鎮(zhèn)上,然后下午4點半的時候再到約定的地方去接他回家,我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
一天,我騎摩托車把父親送到了鎮(zhèn)上,說好下午我會準時去接他?;丶液螅覐?fù)習(xí)了一些功課,因為還有好幾個小時的空余時間,鄰居家的兄弟約我去打牌。我完全沉浸在打牌的樂趣之中,以至于忘記了時間。等到我意識到時間不早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6點了。加上路上的時間,我遲了整整兩個小時。
我想,父親如果知道我一直在打牌的話,一定會非常生氣,肯定不會再讓我騎車去接他了。我決定說謊話,告訴他在我去的路上摩托車出了一些毛病,需要修理,花了很長的時間。然后,我騎車到了我們約定的地點,父親正坐在一個角落里耐心地等我。我告訴他我本來是想盡可能快地過來的,但是摩托車出了毛病。父親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
“對于你認為你,必須對我撒謊這一點,我感到非常失望,杰卡?!?/p>
“噢,你說什么呀?我講的全是實話?!?/p>
父親又一次看了我一眼:“當你沒有按時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就打電話給你媽問是否出了什么問題,她告訴我你一直沒在家,6點鐘左右她聽到摩托車發(fā)動的聲音,所以,我斷定摩托車根本沒有任何毛病?!币环N負疚感頓時襲遍了我的全身,我無奈地承認了我去鄰居家打牌的事實以及遲到的真正原因。父親專心地聽著,一陣悲傷掠過他的臉龐。
“我很生氣,不是對你,是對我自己。”父親略帶沙啞的嗓音說,“你看,我已經(jīng)認識到,作為父親我其實真的是很失敗的,如果這么多年,我對你嚴于律己的教育使你仍然感覺你必須對我撒謊的話,我必須深刻地作一次反省。為什么我的兒子因為一點點小事都不能跟他的父親說真話。我現(xiàn)在要走回家去,算是對這些年來我對你教育所犯錯誤的懲罰?!?/p>
“但是,爸爸,從這兒回家有整整15里路。天已經(jīng)快要黑了,你不能走回去?!蔽业南鄤窈偷狼敢约拔液髞硭械恼Z言都是徒勞無益的。我無法讓父親坐上摩托車。
我懷著無限的懊悔,多么希望他可以停下來,坐上車,可是他始終沒有回頭看我一眼。我一路上都在祈禱,告訴他我是多么難過和抱歉,但是他根本不理睬我,繼續(xù)沉默著、思索著,行走著,臉上寫滿了痛苦。整整15里路,我一直跟著他。
這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一課,我將永遠不會忘記父親那憂郁的眼神和讓我記憶一生的背影。
(責(zé)編吳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