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 陽
由誰來洗襪子
引發(fā)的斷供風(fēng)波
結(jié)婚半年后的一個早上,借著臥室穿衣鏡,正在試一條裙子的我悻悻地看到,衛(wèi)生間的洗衣機旁,老公常飛正貓著腰在儲物桶里翻一堆臭襪子。
我嘴角浮出勝利的微笑,裝沒看見也不作聲,繼續(xù)試穿。我跟常飛已經(jīng)“冷戰(zhàn)”兩周了,這堆臭襪子,還有洗衣機里積攢下的臟衣服,都是我的“無聲宣言”。
要知道,結(jié)婚半年多來,常飛心安理得地成了“甩手掌柜”,進門第一句話就是 “老婆,今晚吃啥?”早上睜開眼還是那句“老婆,早上吃啥?”好像他娶我回來,就是給自己娶了一個帶工資的廚娘。雙休日大掃除的時候,他反倒成了大忙人,不是早早約了朋友,就是喊了同事,反正不等你累個半死把家里收拾一新,他是不會進門的。
常飛還不時喜歡跟朋友喝杯小酒。有時回來晚了,我自然要給他臉色看,捎帶啰嗦幾句。這可捅了馬蜂窩,他仗著嗓門大、底氣足,居然敢還嘴!有次,他甚至用他們老家成都話說我是“瓜婆娘”!
那一晚,我跟常飛爆發(fā)了結(jié)婚以來最嚴重的爭吵,我傷心他不該這么說我,他則以牙還牙地說我經(jīng)常愚蠢地查看他的手機、錢包,甚至有幾次我因為追看電視劇只給他煮了泡面。
我恨恨決定,以后,他的襪子他自己洗,我不伺候了。于是在“冷戰(zhàn)”兩周后,我看到了急著上班的常飛在一堆臭襪子里翻撿出一雙胡亂地套在腳上的狼狽樣。
這次“冷戰(zhàn)”持續(xù)了一個月,我們家簡直成了剛被小偷光顧過的現(xiàn)場。常飛犯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胃病,而我閑得無聊就購物,超支很嚴重。
我媽打電話喊我回家吃飯,飯桌上有道砂鍋魚頭,父親吃得很香。母親偷偷問我:“你知道我最愛吃的是什么菜?”我脫口而出:“紅燒雞翅?!彼龘u搖頭:“其實我最愛吃砂鍋魚頭,可你爸也愛吃,我就說我喜歡吃紅燒雞翅??粗缘孟悖冶茸约撼粤诵睦镞€高興。做夫妻就是這樣,有愛遠遠不夠,別拿自己的習(xí)慣愛好去要求他,這樣難免磕碰生氣。你要把你或者他的習(xí)慣都同化成你們婚姻里共同的習(xí)慣,這樣才能過好日子。”我心虛地點點頭。
進門,家里桌子锃亮地面潔凈,陽臺上晾了整整兩排濕嗒嗒的衣服和襪子,看來常飛已經(jīng)徹底打掃了這一個多月來的戰(zhàn)場,我突然明白老媽這個救兵是他搬的。常飛很低姿態(tài)地遞過來拖鞋,接過去皮包。人家給了把梯子,咱總得知道下臺階啊,我呵呵一笑:“你今晚想吃什么?我來做。”
親人差點成了
我們婚姻的敵人
婚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常飛帶著我回了成都過年。不回去不知道,一回去才發(fā)現(xiàn)常飛他們家還真是個親戚眾多的大家族。
跟著常飛串親戚,串到他二叔家時,常飛就有了塊心病。常飛的二叔從小就最疼他,常飛當年上大學(xué)時二叔還贊助他一筆學(xué)費。這些年各忙各的,走動少了,常飛這次回來才聽說二叔這些年過得并不滋潤,做點小生意都賠了錢,還經(jīng)常跟家里人生氣,年都過不好。
常飛連商量都沒跟我商量,立刻把隨身帶來的2000元錢給他二叔,讓他把年過好再說。我當然有點不高興,這錢給常飛父母我沒話說,但他毫不商量地就給了他二叔,這事做過了頭。我忍了這口氣,心想,回到鄭州,這事就算完結(jié)了。
沒想到,回到鄭州的第二天,常飛二叔的電話就來了,說是讓常飛幫著找點什么項目,最好還能傳授技術(shù)。這下,常飛可有得忙了,下了班就張羅這事,還熱情地在電話里跟二叔說有幾個項目他覺得不錯,讓二叔過來住段時間慢慢選擇。我一聽,頭都大了。
幸好,常飛的二叔擔(dān)心水土不服,沒來。但是我月初發(fā)工資存銀行時,發(fā)現(xiàn)存折上少了5000元錢。我打電話問常飛,他承認,是借給二叔了。我的火立刻上來了:“是借還是給?你心里清楚,別人都一對公公婆婆,我倒好,憑空又多出一對要孝敬的公婆來!”
晚上,我跟常飛狠狠吵了一架,常飛甚至沖我虛張聲勢地動了拳頭。我哭著跑到單位宿舍住下,我就鬧不明白,這兩個人的婚姻怎么過著過著過成了一群人的婚姻,我錯在哪兒了?
一開始,常飛還跑到單位假模假樣地接我?guī)状?,我狐假虎威地跟他說傷了心,要離婚。后來,常飛以單位忙為理由就很少來了。我想,這婚姻是真的走到頭了,心里一遍遍盤算著這婚要怎么離,房子存折家具要怎么處置,那幾天吃飯都吃不出個咸淡滋味來。
住宿舍第二個月時,我碰到常飛的一個朋友,他跟我說了一件心驚肉跳的事兒。半個月前常飛下班急著來找我,一慌神騎摩托撞了個女人,那女人現(xiàn)在在人民醫(yī)院骨科住院呢。
我一路掉著眼淚往醫(yī)院跑,心里早把自己埋怨上了幾十遍,傷者是個女的,這半個月的吃飯、陪護,他一個大男人可怎么對付啊!
燉湯、做飯、當陪護,整整泡在醫(yī)院里一個多月,我換來了常飛認真的一句“對不起”。他說是他錯了,他以為我嫁了他,就應(yīng)該毫無理由的接受他的一切,他受過的恩情理所應(yīng)當由我們一起償還,他自始至終都忽略了我的感受和意見。我也跟他道了歉,我說:“這場車禍讓我明白,你好了我才能好,我們早就成了一條船上的搭檔,分不清誰是誰了?!?/p>
二胎問題
釀造新一輪危機
當我們的婚姻經(jīng)過了磨合期,我跟常飛也試著找到了彼此在婚姻里的定位。我們想,是時候要個孩子了。常飛戒煙限酒,我調(diào)整身體狀況,終于在婚姻第三年的春天,有了女兒樂樂。這個小天使讓我們的日子撒滿了歡笑。
樂樂一歲生日剛過去沒多久,常飛就吹開了枕頭風(fēng):“老婆,我們單位那誰誰,人家女兒剛一歲半,找了點關(guān)系托了托人,又生了個兒子。有兒有女,湊了個‘好字,咱倆也試試?!蔽覓伣o他一個后腦勺,說要上班要做家務(wù),還要帶樂樂,再生一個誰負責(zé)養(yǎng)?常飛像是有備而來:“我媽帶,我都跟她說好了?!蔽疫@才恍然大悟,敢情他們娘倆串通好了這才來勸降我的。我堅持立場:“咱們都是工薪階層,掙這點錢剛夠養(yǎng)好一個孩子過好小日子,再養(yǎng)一個,怕是大人孩子都跟著要受苦,還是只生一個的好。”
常飛并不死心,明里暗里借題發(fā)揮了多次,我都裝聾作啞混了過去。他見我這里攻克不了,就拿樂樂說事。他把樂樂抱在懷里問:“樂樂,給你生個小弟弟,你要不要?”樂樂笑成向日葵般似的點頭:“要?!蔽也?,這肯定是他事先教樂樂說的。我依舊不答腔。
晚上,樂樂睡了。常飛不安分地纏過來,我推開他,伸手去抽屜里摸避孕藥,怎么也摸不著。他低聲說:“別找了,我給扔了?!蔽伊⒖虖拇采蠌椘饋恚瑏G下一句:“別妄想了?!?/p>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惱了:“別人都能做的事,怎么你就不行?”我喊出一句:“你想生找別人生去,我只要樂樂?!蹦翘焱砩?,我就睡到了隔壁樂樂的床上。瞅著樂樂酣睡的小臉,我的淚流了一枕頭。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nèi)チ朔ㄔ?,我認為自己的這一決定是在保護樂樂。接待我們離婚案子的是個40歲出頭的中年女人,她仔細看了看文件說,第一次起訴離婚而夫妻還沒達成協(xié)議的,要有個調(diào)解期,等你們冷靜下來考慮清楚再說。
這次,常飛主動收拾了幾件衣服搬離這個家,他撂下一句話,他不想離婚,只是想再要個孩子。我不回答,只是摟著樂樂拼命地親。
一個人上班又帶孩子還真吃力,但我堅持每天下班到父母那里接樂樂回家。晚上我給樂樂講故事的時候,常飛的電話就來了,他每次都要跟樂樂聊上十來分鐘,讓樂樂一直以為爸爸出差了。
天氣預(yù)報說來了冷空氣,我在單位里忙得焦頭爛額,下午去接樂樂時發(fā)現(xiàn)她有點蔫蔫的,也沒放在心上。誰知第三天晚上她發(fā)起高燒來。我抱著樂樂打車去了醫(yī)院。剛剛掛上吊瓶,常飛趕來了。他說自己今天一天眼皮直跳,晚上打家里電話沒人接,急得他馬上打電話給我媽,得知樂樂生病了,他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打車趕到醫(yī)院。望著樂樂燒得通紅的小臉、起皮的小嘴唇,我第一次看到常飛這個大男人落下眼淚,他說:“都是爸爸不好,沒照顧好樂樂,才讓樂樂生病的?!蔽衣牭靡魂囆乃幔菒酆⒆拥陌?。
我遞給他診斷書:“醫(yī)生說再晚來一步就發(fā)展成肺炎了。”這時,樂樂燒得說起胡話來,常飛親著樂樂的小手,一再念叨:“樂樂趕緊好起來啊,爸爸只要你一個女兒?!?/p>
10多天后,我們?nèi)谝黄鸹丶摇3ow檢討自己因為工作受挫,年齡又一天比一天大,這些都讓他不知不覺地步入了中年危機。所以,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渴望能在兒子身上延續(xù)夢想,他錯了。其實我也錯了,我錯在那么武斷地放棄,沒有細心幫他越過這段心理障礙。
婚姻,在躲過生活習(xí)慣差異的困擾,逃過親人家事的紛擾,避過中年危機的滋擾后,還可能遭遇金錢、婚外情感的種種難題,但好在我們總能從一次次“斷供行為”里意識到自己的偏差,并及時地糾正過來。因為我們有一個共識:一輩子只續(xù)供一場婚姻的夫妻,才最幸福。
(編輯/曹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