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林樂知和《萬國公報》,是中國近代“西學(xué)東漸”的重要渠道之一。林樂知對中國的革新之路備至關(guān)注。在1900年之后,林樂知對清末政局,有著深刻的思考和認知。并對中國革新提出了眾多建議。他重視教育,尤其是“蒙學(xué)”和“女學(xué)”;支持改良,反對革命;對晚清“立憲”曾寄予厚望,并提出細致的建議。他認為中國根本的問題是文化問題,出路是教育和基督福音。他對中國革新進程的思想,雖帶有其西方人和傳教士身份的立場傾向,但包涵著眾多真知灼見,值得我們思考和借鑒。
[關(guān)鍵詞]林樂知 《萬國公報》 改良 預(yù)備立憲 基督教
作者簡介:趙建輝(1979-),山東樂陵人,上海大學(xué)文學(xué)院社會學(xué)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文化社會學(xué)、歷史社會學(xué)方向。
在中國近代史中,有一批傳教士,出于某些原因,在中國辦學(xué)、辦報、譯書、或直接向清政府進言,向中國介紹西方優(yōu)越的各個方面,并對中國當時現(xiàn)狀提出各種向西方轉(zhuǎn)變的建議。他們成為近代早期,中國人接受西方文化不多的“西學(xué)東漸”的渠道之一。林樂知和他的《萬國公報》(1874-1907),就是其中翹楚。
林樂知(Young J. Allen),1836年生于美國佐治亞州,1907年逝于上海。作為美國南監(jiān)理會傳教士,1860年7月攜妻子和女兒抵達上海[1]。他最初于1868年9月個人創(chuàng)辦了《中國教會新報》,后改名《教會新報》。該報最初以宗教內(nèi)容為主,但很快,世俗新聞?wù)紦?jù)了主要的版面。1874年始改名《萬國公報》(The Chinese Globe Magazine),以新聞時評為主。1881年林樂知擔任美國監(jiān)理會中華教長一職,并創(chuàng)辦中西書院,教務(wù)日益繁重,1883年《萬國公報》???889年由在華外國人組織的廣學(xué)會(The Society for the Diffusion of Christmas and General Knowledge among the Chinese),引林樂知為主編,重新刊行《萬國公報》(英文名改為The Review Of Times),為月刊,一直至1907年???。至始至終,林樂知是《萬國公報》的靈魂和支柱。
1900年義和團運動是中國近代史中具有分水嶺意義的事件。中國形成了新的政治環(huán)境。尤其是在中央皇權(quán)威信沒落的情況下,中國尤其是在通商口岸出現(xiàn)了相對的言論自由和結(jié)社自由,政治思潮洶涌。一直致力于中國革新的《萬國公報》和林樂知也更加自信和積極。義和團運動結(jié)束后,林樂知并不贊成瓜分中國。1901年林樂知參加在美國舉行的基督教傳教士大會。在會上,林樂知認為美國應(yīng)該加強對中國傳教的力量[2]。在歸途中,偶遇因克林德事件赴德國謝罪致歉的醇親王載灃,鼓動他推動新政。1901年林樂知回到上海后,就通過美國總領(lǐng)事古納向清政府及劉坤一等地方大員,進《成材補學(xué)蕘議》一文。林樂知認為革新必然要講求新學(xué),原來的科舉士子便會失去進身之途,幾成無用之人。惟有在大學(xué)堂中專設(shè)“仕學(xué)”一門,令“候補各官及翰林以迄生員各自報名”,并延請西人教學(xué),然后再行考試,“取錄合格指俊彥,分班錄用”,[3]。對原來官員和士子進行新學(xué)教育的思想,貫穿林樂知教育理念的始終。在光緒三十一年十月(1905年11月),林樂知針對清政府廢止科舉之事,在《師范學(xué)堂與仕學(xué)館之亟宜設(shè)立》[4]文中,林樂知再次呼吁設(shè)立仕學(xué)館對官員進行西學(xué)教育,而不必驟降他們的品秩。教育改革是林樂知最為關(guān)心俗務(wù)。與其他呼吁教育革新的人士不同,林樂知尤其關(guān)心基礎(chǔ)教育和女子教育。他認為“蒙學(xué)”是“教育之始基”,“女學(xué)”為“教育之大本”。在《論中國維新之正路》[5]中,林樂知批評清廷及各省只關(guān)心設(shè)置大學(xué)堂,而“中學(xué)小學(xué)至今未見施設(shè)”,“女學(xué)不講”的做法。他認為“照此辦法??衷僭綌?shù)十年。吾知其必無成效也。”惟有從基礎(chǔ)教育開始,新教育才會有實效。1905年《論中國亟需設(shè)立幼稚園》一文更是疾呼“兒童救。斯一國亦救”[6]。中國傳統(tǒng)的婦女地位和教育,一直是在華外國人,尤其是傳教士詬病的焦點之一。林樂知認為“女學(xué)不講”,“廢棄人民半數(shù)”[7]。林樂知甚至將美國的強盛,歸因于女學(xué)的發(fā)達:“美國所最重者,尤在女學(xué)。國中至大至美之學(xué)院,即為女學(xué)。造就女人,即為造就兒女之根基。國無人何以立?家無女何以成?故論學(xué)校者,必以女學(xué)為先務(wù)之急也。[8]”他將振興女學(xué)與女子解放視為一體,他曾出版所著《全地五大洲女俗通考》,并在《萬國公報》上長期連載,并對當時“中國女維新會”、“天足會”,進行過積極地報道。
在教育之外,林樂知最為關(guān)心的便是清末的政治改革。林樂知支持清末新政,并對改良派官員如張之洞、劉坤一、袁世凱、周馥等寄予厚望。滿清權(quán)貴慶親王奕劻和鐵良也因支持軍人剪短辮發(fā),而受到林樂知的贊揚[9]。1902年4月至1903年9月間,《萬國公報》專門設(shè)置了“奏折匯選”一欄,收錄刊登各方官員的改良奏折。他對改良派官員的好感,也與這些改良派官員對林樂知和《萬國公報》所屬的廣學(xué)會的支持有關(guān)。例如在1901-1902年廣學(xué)會收取的捐助中,張之洞、岑春瑄、聶仲芳、周馥、劉坤一等地方大員共捐助了“洋銀二萬五千四百七十一圓五角五分”[10]。林樂知對清末新政和改良派的支持,根本原因卻在于林樂知對革命的反對。林樂知認為革命無法解決問題,只會流血,并使革新無法進行,革命派只能是“陷身于斯世之罪人”。1900年10月,林樂知詆毀唐才常自立軍“若輩借力行新政之美名,定竊踞巖疆之毒計,是強盜也。[11]”另外,革命黨人身上的民族主義情緒,也令林樂知差生反感。但隨著清廷執(zhí)行新政日益不得人心,林樂知感到依靠清廷自身的改良,前途渺茫,并且愈后,失望之情愈重,以致感嘆列強在洪楊和庚子之亂時,二度未曾施行推翻清政府的政策,是為失策[12]。林樂知對革命派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改變。在1903年林樂知稱革命黨是“愛國之士。以破壞為建設(shè)”,“至於革命之事。中國今日之現(xiàn)狀。實足激刺有志之士。而使不得不流入此黨”。不能與美國“無君黨”并論[13]。
但是林樂知始終認為,革命的手段不能解決問題,“改革之事。必自政府始而行之[14]?!币蚨瑖@清末“立憲”,林樂知重燃起了對清廷的希望。在林樂知看來,中國立憲應(yīng)采用二院制,分別為“長老院”(上議院)和“代表院”(下議院)。長老院由“曾任督撫”的王公大臣組成,他們“明習(xí)群治經(jīng)歷最久”,“用以扶助朝廷。而為之耳目。以植出政之根基”。代表院則是立憲制的核心,它是基于地方議會的建立之上。林樂知認為首先要建立州縣地方議會,監(jiān)督“州縣之行政”,州縣官無權(quán)干涉。再由“州縣議會公舉若干人以代表於省府議會”,最后“層累而上”,由“省府議會公舉代表於京師之下議院”[15]。這種方案照顧到對原有王公大臣們的權(quán)力安置,也考慮到中國地方中央關(guān)系的特殊性,并且實行代表制而非國民公選,也是由易入手的策略考慮。可見林樂知對中國立憲問題,進行過認真的思考并寄予厚望的。1906年林樂知稱“二十世紀專制政治已不復(fù)能存在”,立憲是必由之路[16];在1907年2月(注:距林樂知去世3個月),林樂知以《立憲為中國安慰存亡之本》為題,為“預(yù)備立憲”正言。他在描述了中國政治混亂不堪的局面之后,認為立憲,有利朝廷,也有利人民。立憲之前,責任皆歸于朝廷與皇帝,立憲之后“君主無責任”,“而革命永免矣”。立憲之后,“全國之政治在兩議院,又為人民所公舉公選者則有利于人民者。此矣[17]。”
參考文獻
[1]Adrrian A。 Bennett:Missionary journalist in China:Young J。Allen and his magazines,1860-1883[M],第710頁
[2]林樂知:《三繞地球新錄》[Z],《萬國公報》(上海圖書館館藏,以下省略)第一百五十五冊,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
[3]見《江督劉制軍復(fù)美進士林樂知先生書》[Z],第156冊,光緒二十七年十二月
[4]林樂知:《師范學(xué)堂與仕學(xué)館之亟宜設(shè)立》[Z],第202冊,光緒三十一年十月
[5]林樂知:《論中國維新之正路》[Z](未完),第173冊,光緒二十九年五月
[6]《論中國亟需設(shè)立幼稚園》[Z],林樂知譯,第201冊,光緒三十一年九月
[7]林樂知:《論中國維新之正路》[Z](未完)
[8]林樂知:《美國之前程》[Z],第168冊,1903年1月,第34本,第21472頁。轉(zhuǎn)引自王林:《西學(xué)與變法<萬國公報>研究》[M],濟南:齊魯書社,2004年,第221頁
[9]林樂知:《中國之截發(fā)問題》[Z],第201冊,光緒三十一年九月
[10]《廣學(xué)會第十五屆年報譯略》[Z],光緒二十九年正月卷
[11]《萬國公報》第141冊,1900年10月,第31本,第19670頁。轉(zhuǎn)引自王林:《西學(xué)與變法<萬國公報>研究》[M],第128頁
[12]林樂知:《保全中國之實行》[Z],第194冊,光緒三十一年二月
[13]林樂知:《言論著作自由權(quán)之限止》[Z],光緒二十九年七月卷
[14]林樂知:《日俄戰(zhàn)后之中國》[Z],第201冊,光緒三十一年九月
[15]林樂知:《中國立憲之希望》[Z],第187冊,光緒三十年七月
[16]林樂知:《波斯立憲之異論》“譯者曰”部分[Z],第214冊,丙午年(1906年)十月
[17]林樂知:《立憲為中國安危存亡之本》[Z],第217冊,1907年2月(丁未年正月)
[18]林樂知:《論愛國之義務(wù)》[Z],《萬國公報》第215冊,1906年12月(丙午年十一月)
[19]林樂知:《立憲為中國安危存亡之本》[Z]
[20]林樂知:《論中華時局》[Z],第157冊,光緒二十八年正月
[21]林樂知:《中國立憲之方針》[Z],第200冊,光緒三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