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方兒男，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生。九十年代開始創(chuàng)作并發(fā)表小說、散文等，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感受心靈》《記念記憶》，散文集《傾聽琵琶聲》?，F(xiàn)供職浙江省紹興縣工商局。

過年后，老諸很想有一輛電動自行車。這不是說老諸喜歡騎電動自行車了，老諸覺得騎自行車的感覺沒有什么不好。只是老諸最近“跳槽”了，新公司遠在城郊十公里的地方。公交車是有的，但趟趟人滿為患，時間又不穩(wěn)定還有小偷。老諸的這些充分理由，王雪蓮統(tǒng)統(tǒng)不予認可。王雪蓮說，老諸，我是沒錢給你買電動自行車的。老諸說，等我有錢了，我自己買吧。

老諸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風和日麗的時候，老諸幾乎沒有了要一輛電動自行車的念頭；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老諸恨不得馬上扔下自行車換電動自行車。這種時候，老諸的心情就會和天氣一樣糟糕，就要和老婆王雪蓮爭論買不買電動自行車的事。王雪蓮說，老諸，不是我說你，你也不想想，一輛電動自行車你說要多少錢?老諸說，我去看過好幾次了，好的二三千元，起碼的才一千多元。王雪蓮說，老諸，想不到你跳了個“槽”，口氣就變得這么大了。你一個月掙多少?不就是一千塊錢，外加中飯白吃而已。老諸說，算了算了，我不想和你爭了。電動自行車，我是一定要買的，新的買不起，我買幾百塊的二手貨。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存心想買電動自行車的老諸步行到了舊貨市場，在眼花繚亂的舊貨市場，他真看上了一輛半新舊的電動自行車。這輛車看上去比較飽滿厚實，適宜于老諸這種高大身材的人騎。老諸撫著電動自行車的把手說，老板，這輛車我看中了，給個實惠價。老諸是個做事從不拖泥帶水的人，這次他帶了一千塊錢，雖然不多卻是他大半的私房錢。老板說。這車子是一個朋友不要了賣掉的，你要，八百塊一口價。老諸覺得價格還算過得去的，就在市場的空地上試了試車，感覺確實比騎自行車要舒服輕快。

老諸停好車子，從口袋里掏出錢數(shù)了八張給老板說，有行駛證和車牌嗎?老板接過錢數(shù)了數(shù)說，兄弟，現(xiàn)在新車都沒有這個東西了，你說二手貨還會有嗎?不過你放心，我給你開一張收款收據(jù)。老諸接過收款收據(jù)想，現(xiàn)在電動自行車比自行車還要多，警察早就懶得管這種車子了。

老諸騎著電動自行車，一會兒就到了家。老諸說，雪蓮，我買電動自行車了，是二手的舊車。王雪蓮說，你不聽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多少錢?老諸把車停在門口說，舊貨市場買的，便宜，才四百塊錢。王雪蓮沒有說話，態(tài)度是既不反對也不支持。老諸有些興奮，弄了條舊毛巾坐在門口揩電動自行車。老諸的家由三間半舊屋構成，門口有一小塊空地。這里是一條小巷，像老諸這樣住舊屋的人家有三十幾戶。幾年前就傳說這條小巷要拆遷，住戶們年年盼星星盼月亮，直到年前才有了比較確切的消息，說這條小巷的拆遷列入了今年政府實事工程之一。

按照現(xiàn)在的拆遷政策，政府強調“以人為本”，拆遷安置和補償絕對有利于拆遷戶。老諸得到這個消息后，集中精力去摸了摸有關情況，以老諸現(xiàn)在的住房面積和人口，應該有新房住還有拆遷安置費的。想到這些，老諸心花怒放，揩電動自行車更起勁了。一會兒，老諸的電動自行車就像新車一樣了。王雪蓮說，老諸，這車怎么看都不像是二手貨，你是不是在騙我?老諸說，雪蓮，我為什么要騙你呢?好的二手貨是經過考驗的，或許比新的要實用得多。王雪蓮說，最好也是二手的。老諸覺得再說沒意思了，就在電動自行車上東摸摸西弄弄，感覺都是新鮮的。

老諸上班可以晚點出發(fā)了，電動自行車比自行車要快得多。同樣是騎，卻是兩樣的感受，騎電動自行車只需把住方向就行，兩只腳也不用再忙忙碌碌，還有沿途可以看看風景。老諸邊看邊騎著他的舊電動自行車，騎到一座叫“向陽大橋”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背影。女人是騎自行車的，老諸很快就超過了她。老諸想看看這個女人的面貌。但老諸是從后面追上來的，總不可能再有意回頭看她，老諸覺得這么做不大禮貌。

第二天，老諸在路上有了期待，開始留意這個女人，快到“向陽大橋”時，老諸真的又看到了這個女人。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和老諸是同一個方向的，而且每天在這座大橋上正好相遇?；蛟S以前這個女人也是和老諸同一個方向，不過那個時候騎自行車的老諸沒有這個速度和她在此相遇。

老諸莫明其妙地興奮，他讓自己的電動自行車慢下來，跟在這個女人的后面，老諸邊跟邊想，從背影看這個女人，她應該是個有看頭的女人。一會兒，女人突然回頭看了看，雖然不知道她回頭看什么，但老諸還是心跳臉紅了。老諸的電動自行車提速超了上去，快到公司大門口，老諸忍不住回頭望了望，他沒有看到那個女人。不過，老諸認識那個女人的機會很快來了。

這天早上，老諸出發(fā)晚了幾分鐘，老諸剛要走，王雪蓮說，老諸，你怎么早上總是匆匆忙忙的，有了，電動自行車還這個樣子，以前騎自行車不是這樣的。老諸已經坐上電動自行車，聽了王雪蓮的話心里沉痛起來，老諸說，哎，你說些什么話呀，我什么時候匆匆忙忙了?王雪蓮說，老諸，你到路口菜攤上買把青菜，我來不及買了。老諸家的菜是王雪蓮買的。葷菜到農貿市場去買，幾天去一次，蔬菜老諸家不遠的路口就有賣，那兒每天早上總有幾個流動的菜農。

老諸愣住了，王雪蓮笑了笑，沒有說話。老諸突然騎車到路口，沒問價就買了兩把青菜回來。老諸扔下菜就走，王雪蓮說，哎哎，老諸，多少錢一斤?老諸遠遠地扔下一句，女人!

老諸一路把電動自行車開得像警車，過了“向陽大橋”還沒有看到那個女人。再往前二三里就是老諸上班的公司了，老諸騎著騎著，眼看公司大門口的大廣告牌也快到了，老諸正在嚴重失望之中，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個女人，推著一輛自行車在匆匆行走。老諸集中精力看了看，肯定了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向陽大橋”上相遇的那個女人。老諸有種壓抑不住的欣喜若狂，就要到自己上班的公司，也就是說老諸必須在眼前的路程里，做出和這個女人對話的決定。

老諸沒有時間再猶豫，他從后面超上來對推車的女人說，你的車子怎么了?女人說，真倒霉，車胎破了。老諸停下來說，我?guī)湍闩?。老諸終于看清了這個女人的面貌，她和老諸想像的一樣，是個有看頭的女人。當然，老諸也有想不到的，那就是這個女人看上去居然有點面熟，這讓老諸多了一種驚奇也多了一份親切感。女人說，你沒有工具怎么弄?老諸笑了，這個時候老諸應該笑了，這個女人開始和自己對話了。老諸說，我就在這個公司上班。女人說，好是好，不過我上班要遲到了。老諸想了想說，你相信我，把車子放在我公司里，我?guī)闳ド习唷Ｅ苏f，好是好，不過……

老諸說，沒事沒事，下班我去接你。女人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選擇老諸的安排。女人在不遠處的一家服裝公司上班，老諸十分鐘跑了個來回，急是急了點，但老諸愿意。中午老諸把自行車胎補好了，接著又在公司里騎著試了試。老諸以前是自行車廠的工人，

對自行車的一般小毛小病他都能自己弄。老諸下班就把女人接過來，然后兩個人并排著慢慢騎。路上女人告訴老諸她叫美佳，還說她覺得老諸這個人好面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似曾相識呀，老諸有些激動了。老諸說，我叫諸偉亮，你叫我老諸好了。美佳笑了，美佳說，你這么年輕，怎么能叫你老諸呢。老諸說，認識我的人都這么叫我的，從小有人這么稱呼我，后來習慣成了自然，連我媽都這么叫我的。美佳和老諸這么說說笑笑的，一路上誰也不提住在哪兒的事，可兩個人走的卻是同一條路。快到老諸住的那條小巷時，美佳的臉突然紅了，她說，老諸，你不要送我了，再送就要到我家了。老諸先是莫明其妙，接著熱血沸騰起來。老諸說，美佳，我就住在張觀巷呀。難道你也住在張觀巷?美佳說，哎呀，怪不得你這么面熟，原來我們是一條巷子里的鄰居呢。原來美佳就住在張觀巷的東頭，而老諸住在張觀巷的西頭。

老諸回家明顯遲了。如果老諸沒有電動自行車，這個時候回家無可非議，現(xiàn)在老諸是有電動自行車的，所以老諸自己也覺得今天是有電動自行車后回家最晚的一天。王雪蓮說，老諸，你的舊電動自行車是不是壞了?老諸裝出一臉平靜說，沒有，路上看了一起交通事故。王雪蓮說，你看你多無聊。下班不早點回家，倒看起熱鬧了。老諸沒有心思和王雪蓮過招，他要靜靜回味和美佳之間剛剛發(fā)生的那些事。其實老諸活到現(xiàn)在從來不是一個尋花問柳的男人，但老諸是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而生活中的男人不可能對女人沒有好奇心。

有了電動自行車的老諸上班開始提前出發(fā)，這樣他出張觀巷不遠就能看到美佳了。有時候，老諸心急火燎騎上來。看到美佳在前面一邊慢慢騎車，一邊東張西望地等著他。老諸很感動也很溫暖，說美佳，我來了!美佳看到老諸來了，笑一笑加快了速度。路上兩個人說了很多話，還沒說完的話，回來的路上繼續(xù)說。有一次說到了拆遷的事，老諸和美佳的話更多了，一直說到張觀巷口，美佳的家也在眼前了，可兩個人要說的話還有很多。老諸已經知道，美佳的家只有一間三十平米左右的老房子，一個廚房是自己搭建的，雖然在這條巷子里搭廚房的很多，但政府已經明確表示這是違章建筑，拆遷時不能算面積的。美佳更大的心事也和老諸說了，就是兒子以后大了，沒有房子怎么辦?

美佳說到這個心事，她的眼圈忍不住紅了。老諸家里雖然有三間半舊屋，總面積有八十平米，再說只有一個長大要嫁出去的女兒，但老諸最有能力也分擔不了美佳的這個心事，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的。老諸說了許多勸慰美佳的話，想想再說下去天要黑了，自己也說不出什么實質性的話來，就和美佳告別了。老諸悶悶不樂地回家，王雪蓮從后面跟進來說，老諸。你真是太不像話了，天黑了你才回家，你干什么去了?老諸說，有什么好干的，有點事。王雪蓮說，要不是沒了醬油我出去買，我還真以為你有什么事呢。老諸，你說。你在巷子口和那個女人在說什么?老諸怔了怔說，和住在巷子口的美佳說了說拆遷的事。老諸又說，這個事是大家關心的事。

王雪蓮說，老諸，你為什么不和我說說拆遷的事，我也很關心這個事。聽說現(xiàn)在大家都在找門路托關系，安置房的事。拆遷費的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哪個事你操心了。老諸，你說說。老諸說，我不和你爭，我沒有心情和你爭這個事。不過我告訴你，拆遷的事不用我們操心，政府都有安排，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王雪蓮說，你說這話，是代表政府呢，還是代表你老諸?老諸說，王雪蓮，你為什么老是要和我這么說話，你不會好好和我說話嗎?王雪蓮驚訝地看了看老諸說，老諸，你變了，自從有了舊電動自行車開始你變了。老諸想了想，覺得自己是沒有變化的，一定要說有了變化，也就是因為生活中多了一個說說話的美佳。

如果老諸和美佳的交往到現(xiàn)在為止，也就不會再發(fā)生老諸和美佳以后的那些事了。老諸和美佳幾乎每天都要說說拆遷的事，仿佛不說這個事，他們之間的談論就缺少了一個主題?，F(xiàn)在美佳不像第一次和老諸說到拆遷的事眼圈要紅，現(xiàn)在美佳說到無奈處就會說，老諸，我只能聽天由命了。老諸聽美佳這么說，心里其實是很不好受的，老諸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為美佳的這個事不好受。老諸說，美佳，你兒子還小，等你兒子長大了，或許是個大老板，房子算得了什么?老諸和美佳一個騎自行車一個騎電動自行車，總不是個愉快的事情。別的不說，就一個王雪蓮的嘮叨他老諸已經受不了。老諸很想說你也買輛舊電動自行車吧，這樣我們上下班就方便多了?？衫现T覺得自己這么說太不像個男人了，自己真要說應該說。我給你買輛電動自行車吧。老諸現(xiàn)在不敢說，因為老諸沒有錢買電動自行車，就是二手貨他也買不起。

老諸又在為買舊電動自行車煩惱了，這個事老諸只能自己一個人煩惱，他不能和任何人說這個煩惱。老諸還有五百塊私房錢，這是屬于老諸的全部，老諸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沒有一分錢可以調動了，那生活還會是他老諸原模原樣的生活嗎?星期天，老諸又去了舊貨市場，他關注的是五百塊以下的舊電動自行車。這個標準的舊電動自行車，都是怎么看也看不上眼的，一個個像步履蹣跚的老太婆。老諸在舊貨市場轉了一下午，袋里的錢一分沒少，心里的煩惱還是滿滿的。

為舊電動自行車，老諸一夜沒睡好。第二天，老諸感覺有點疲憊，早飯也沒多少胃口。老諸比往常早幾分鐘出門，他想好了，要到張觀巷口去等美佳，這樣王雪蓮不會嘮叨了，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老諸在巷子口等了幾分鐘，等到美佳該出來的時候了，可美佳的人影子也沒看到。老諸有些煩躁，又朝美佳家的方向張望，還是沒有看到美佳。老諸想，是不是我昏了頭，美佳已經過去了我沒有看到。老諸連忙開動他的電動自行車走了。

這個時候，美佳確實已經出來了，她今天出來比老諸還要早。老諸東張西望騎了沒多遠，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因為街上人多嘈雜，老諸一時發(fā)現(xiàn)不了叫他的人在哪個地方。叫他的人提高了音量，老諸才聽出這個人就是美佳。美佳站在公交車站臺上叫老諸，老諸急忙騎上前去說，美佳，你怎么在這里呀?美佳說，老諸，我真倒霉，自行車昨晚被偷了。老諸說，有這種事?你的那輛舊自行車還有人偷，可惡。美佳焦急地探頭望了望說，車怎么還不來?老諸，再等下去我要遲到了。老諸說，我?guī)闳?，美佳，你坐我的車吧。美佳猶豫不決，老諸又說，你沒有必要坐公交車的。

美佳坐上了老諸的電動自行車，老諸說，美佳，你坐穩(wěn)，我要加速了。美佳說，我坐好了。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前一后坐著說話確實不方便。老諸開著電動自行車，但老諸感覺不到美佳坐在自己的身后。老諸想了想，很擔心美佳會掉下去。老諸說，美佳，你扶住我的肩膀吧，這樣安全點。美佳說，沒事沒事，我坐得住的。老諸不高興了，說叫你扶你就扶，萬一坐不住了怎么辦?美佳說，老諸，你脾氣不小呀，好好，我扶行了吧。美佳的雙手扶在了老諸的肩膀上，老諸

感受到了美佳的呼吸，但他看不到這個時候美佳的表情。

美佳的自行車被偷了，老諸現(xiàn)在不說給她買電動自行車，以后有錢也沒這個機會了。老諸說，美佳，天天坐公交車不方便。老諸想聽聽美佳是怎么說的。美佳說，老諸，你愿意天天接送我嗎?美佳把放在老諸肩膀上的雙手，慢慢滑落到他的腰上。老諸一陣心跳，似乎體味到了一種久違的感覺。老諸騰出一只手來想摸摸美佳的手，但老諸最后還是忍住了，老諸對自己說，老諸，你不要急，機會總是會有的。老諸把騰出來的手放回把手上說，美佳，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美佳的手也回到了老諸的肩膀上，美佳說，老諸，我是開開玩笑的，你怎么可能天天接送我呢?老諸當然想天天接送美佳，但事實上是不可能的。老諸真想說，我買輛舊電動自行車給你吧。美佳又說，到了到了，老諸，我到了。老諸的思想一走神，差點開過了頭。美佳下車后，老諸看到了美佳的表情，老諸覺得這是一種期待的表情。老諸說，下班我會到這里來接你的。

傍晚，老諸接美佳回家后，突然想去舊貨市場再看看。老諸趕到舊貨市場，有不少店正在關門，但老諸還是匆匆轉了一圈。出了市場老諸還在想，老諸你真要給那個美佳買舊電動自行車嗎?老諸你就是存心要給她買你有錢嗎?老諸想得心煩意亂，居然找不到自己的電動自行車了。老諸繞著舊貨市場尋找，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電動自行車。再找還是沒有，老諸找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沒有騎車來的。天色開始灰暗起來，老諸突然想到，自己的電動自行車一定慘遭賊手了。這個時候，王雪蓮打了老諸的手機，王雪蓮說，老諸，你還在哪里有事?老諸說，哎，我的電動自行車被小偷弄走了，可惡!

老諸覺得自己的生活都是煩惱，可老諸又有什么辦法呢?老諸垂頭喪氣回家，走得腳底都酸痛了。王雪蓮說，老諸，你這么一個大活人，一輛舊電動自行車都管不住?老諸說，現(xiàn)在的小偷真是可惡，幾分鐘的時間，小偷就把我的車子弄走了!可惡，太可惡了，昨晚美佳的自行車也被小偷弄走了，可警察呢?警察怎么不去抓抓小偷。王雪蓮說，老諸，你說什么?美佳的自行車被偷，你怎么會知道?老諸還真愣住了，老諸罵自己你是不是昏了頭。王雪蓮又說，你說。你和這個女人是什么關系?老諸電動自行車被偷的煩惱正旺盛，沒想到又添加一個接受王雪蓮審訊的煩惱。

老諸說，什么“什么關系”?不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關系嗎!王雪蓮說，好呀，老諸。你有一輛舊電動自行車就搞男女關系了，你不是人!老諸說，你講不講理，我和美佳的關系是正常的男女關系。兩個人正在吵嘴，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老諸聽到一個女人在說，我來看過幾次都在，昨天還在的，可能轉移了。又有一個男人說，先拉出來弄個明白，再收拾他。老渚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正想開門出去看個究竟，突然門被敲得像擂鼓似的。

老諸怒氣沖沖打開門，現(xiàn)在他的心情是，最好和別人拳打腳踢地干一場。老諸說，干什么的?告訴你們，老子今天心情相當不好。門口站著一女三男，其中有兩個身材魁梧的小伙子，一看就是來找事的。女人對一個中年男人說，是他，不會錯的。男人對老諸說，朋友，這么兇想打架呀。老諸說，單挑，還是一起上來!王雪蓮說，哎，你們是干什么的?找上門來尋什么事頭。門外的女人說，我問你。你們的電動自行車到哪里去了?老諸正在為電動自行車的事煩惱，一聽說這個事就像火上澆了油。

因為是小巷里的舊屋，誰家有點什么吵吵鬧鬧的事，馬上能吸引許多人來看熱鬧。老諸冷笑一聲說，你神經病呀，我的電動自行車到哪里去了要你管。一個小伙子說，嘴還硬，給你機會你不要，到時別怪我們不客氣。老諸走上前去，盯著這個小伙子說，你想怎么樣，你以為老子怕你。那個女人上前攔在老諸和小伙子中間說，你不要這么裝腔作勢了，你的那輛舊電動自行車是我的。老諸驚訝得合不攏嘴了，他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說出這種話。那個女人又說，我早就盯上你了，我已經好幾次到你家門口來核對過。你的這輛舊電動自行車，就是我兩個多月前被偷的那輛車。

老諸你什么時候做偷車賊了?有一個看熱鬧的鄰居說。老諸說，是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偷電動自行車了，天方夜譚!中年男人說，你說你沒有偷我老婆的電動自行車，那你能把你的電動自行車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嗎?老諸說。你聰明，不過你的話和沒說一樣，我說你偷了我老婆的錢包，你能把你的錢包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嗎?王雪蓮激動人心地跑出來說，老諸，老諸你真是太有才了。一個小伙子伸了一下手，已經有80％想動手的沖動了。那個女人說，你做賊心虛，你為什么不敢把你的電動自行車拿出來?老諸說，告訴你吧，我的電動自行車，網0剛被小偷弄走了。中年男人說，誰相信，你以為我們這么好騙呀。幾個人正在唇槍舌劍地爭吵，美佳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美佳對那個女人說，你們不要冤枉好人，老諸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那個女人說，你是他什么人?美佳說，我和他是鄰居，就住在張觀巷口。你們這樣弄影響不好。那個女人說，告訴你，我也住在張觀巷，如果我不住在張觀巷，我能找到我被偷的電動自行車嗎?

美佳說，這么說我們都是鄰居，那更好說了，你們不要難為老諸了。那個女人說，我和你也是鄰居，你為什么不幫我說話，我看你們另有關系吧。美佳的臉紅了一下，美佳說，你的話真不像話，我和老諸是同事，我了解老諸的為人。老諸聽了美佳的話非常感動，老諸一感動就有了無窮的力量。老諸說，美佳，你不要和這種人說話了，吃力。那個女人臉都發(fā)青了，她直沖美佳說，什么同事，我一看你們就是“同床”的貨色。美佳怔了怔，接著伸手給了那個女人一巴掌。老諸沒有想到，在這場以自己為中心的沖突中，打響“第一槍”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英雄的美佳同志。

美佳雖然先發(fā)制人，但馬上被那個女人還以顏色，接著發(fā)生一陣?昆亂，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有了肢體沖突。有人及時報了警，警察趕到時，雙方都有一點皮傷。沖突雙方都圍住警察狀告對方，警察指定那個女人代表一方先說，那個女人撫著臉作痛苦狀說，警察同志，就是他，偷了我的電動自行車，還打人。警察說，有證據(jù)嗎?老諸說，胡說八道，冤枉好人。警察說，沒有讓你說，你不要說。那個女人說，證據(jù)當然有，就是他偷的電動自行車，他死活不肯拿出來。

警察問老諸，你的電動自行車呢?老諸說，我已經明確告訴他們了，我的電動自行車，剛剛被小偷弄走了。中年男人說，小偷為什么早不偷遲不偷，要做證據(jù)了就來偷了。警察說，喂，沒有讓你說，你不要說。老諸說，你這么急著想說，你去找小偷問問好了。警察說，你的電動自行車哪里來的?老諸說，當然是買來的，不過是舊貨市場買的二手貨。警察說，有發(fā)票嗎?老諸說，發(fā)票沒有，但有收款收據(jù)。老諸進屋拿了收款收據(jù)給警察，警察看了看說，你和女失主明天到派出所來解決這個事。老諸說，為什么明天要去派出所，現(xiàn)在不好解決嗎?警察說，如果你買的電

動自行車是新車，又有發(fā)票，我們當場就可以認定解決。你買的是舊車二手貨，又沒有正式發(fā)票，我們要調查核實后再解決。

老諸又多了一份煩惱，買了二手貨居然真有了麻煩。王雪蓮也說，我說不要買電動自行車，你不聽我的偏要買，還買了輛惹是生非的二手貨。老諸沒有心思繼續(xù)和王雪蓮矛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美佳已經走了。老諸站在黑暗的門口抽煙，他邊抽邊想到了那個女人的話，我一看你們就是“同床”。老諸扔了煙輕輕笑了，嘿嘿，同床。這個夜里，老諸真做了個和美佳同床的夢。

因為要去派出所解決問題，老諸請了一天假，問題當然很快解決了，對光明正大的老諸來說，這個問題不算問題，即使他買的舊電動自行車是偷來的，也不是他老諸的問題，他老諸是消費者，是在正規(guī)的舊貨市場買的，而且還有憑據(jù)。沒有了電動自行車的老諸心里真的很煩惱，給美佳買電動自行車的念頭只能放一放，當務之急是要給自己買一輛。老諸想，自己有了等于美佳也有了，自己沒有等于兩個人都沒有。

老諸只有五百塊錢，五百塊一輛的舊電動自行車也是有的。老諸決定先量力而為，再買輛舊電動自行車。下午老諸再次去了舊貨市場，老諸捏著五百塊錢，在舊貨市場認真物色舊電動自行車。最后老諸成功地把捏出汗的錢，變成了能在路上奔跑的電動自行車。王雪蓮回家看到老諸的電動自行車時，驚訝得不知說什么好了。王雪蓮說，老諸，這電動自行車是你的嗎?你怎么又有電動自行車了?老諸說，偷來的。王雪蓮說，偷來的?老諸，你不會是真偷來的吧。老諸說，我沒錢買，就是二手的我也買不起，只能偷了。王雪蓮說，你要偷也要偷輛新車，做一場賊，怎么又弄個破車來。老諸說，舊的破的好，實用。

第二天，老諸騎著新買的舊電動自行車出發(fā)了，騎起來的感覺明顯不如被小偷弄走的那一輛好，畢竟現(xiàn)在騎的這一輛只要五百塊錢。老諸騎到張觀巷口，放慢速度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美佳。老諸又往前騎，到了公交車站臺前看了看，也沒有美佳的人影。老諸悶悶不樂了，他加快速度往前方趕。充了一夜電的舊電動自行車，沒有給老諸太多輕快的感覺。騎到一半的地方，還沒有到那座“向陽大橋”，老諸終于看到了美佳。美佳騎著一輛咔咔響的自行車。老諸追上來喊，美佳，美佳你怎么不等我了?美佳聽到了老諸的喊聲，停下來等老諸。美佳說，老諸，你又有電動自行車了?老諸說，昨天下午買的，也是二手的。有了電動自行車上下班方便點。美佳沒有繼續(xù)說電動自行車的事，美佳說，那個事解決好了?

老諸說，好了，還向我賠禮道歉了。美佳沒有話說，想著心事似的。老諸又說，美佳，我應該也向你賠禮道歉的，你為我受了不少的委屈。美佳說，老諸，別人怎么對待我，我不會感到委屈的，你這么說，我真感到了委屈。老諸說，好好，我不說行了吧。你明天不用騎自行車了，我到巷子口接你。美佳說，你沒看到我有自行車騎了嗎?老諸一時接不上話來，老諸非常地怨恨自己沒有錢，如果他老諸有個三五千塊錢，就可以提著嗓門說，美佳，你不要騎這個破自行車了，我給你買輛新電動自行車騎騎。現(xiàn)在老諸敢說嗎?當然不敢，只能保持沉默。

老諸不敢說為美佳買電動自行車的事，所以老諸也不敢有別的什么想頭。過了些日子，很快到了夏天，美佳騎著破自行車受盡陽光折磨。老諸雖然愿意陪著美佳曬太陽，但老諸畢竟騎的是電動自行車，雙腳是不用出力的，自然要比美佳省力得多。那天傍晚下班，快到張觀巷口了，美佳的自行車突然爆胎了，啪的一聲響，美佳驚叫起來，老諸，我的自行車沒氣了。老諸聽到了爆胎的聲音，他停下來看了看說，美佳，爆胎了。晚飯后，我拿補胎的東西去你家修。美佳只好推著癟胎自行車回家，她邊走邊用一只手揩著臉上的汗水。老諸嘆息一聲，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晚飯后，王雪蓮興致勃勃地和別人逛街去了。這幾天商場的價格戰(zhàn)打得如火如荼，大有不把所有愛美的女性吸引出來決不罷休的信心。老諸暗暗竊喜，這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諸把補胎的東西理出來，然后對女兒說，東兒，我?guī)团笥讶パa個胎，一會兒就回來。

老諸慢慢走到張觀巷口，看到美佳站在家門口，穿著白天穿的連衣裙，手里拿著芭蕉扇，一看就知道她在等人。老諸還沒走近，美佳已經看到了，美佳輕輕說，老諸，你來了。老諸說，是的，你的自行車呢?老諸邊說邊在門口找美佳的自行車，美佳沒有回答老諸，轉身進了家門。老諸猶豫了一下，拎著裝補胎的東西的塑料袋跟了過去。老諸聽到美佳在里面說，老諸，自行車在里面。老諸走進了美佳的家。美佳的家比老諸想像得要局促，一整間被剖成了前后兩間，前面是客廳后面就是臥室了。

美佳的老公和兒子都出去了。屋子里只有美佳和老諸。老諸開始補胎，補胎是很快的事，但老諸今天想慢慢來。美佳坐在一邊和老諸說話。美佳說，老諸，你看我家的這個樣子，真不知道將來兒子長大了怎么辦?老諸說，美佳，以后的事是想不到底的，但我相信下一代肯定會比我們好。頭頂上的吊扇嘎吱嘎吱響著，仿佛有兩只老鼠在打架。老諸補好胎汗流滿面了，美佳拿了塊毛巾讓老諸揩汗。老諸完全可以回家去揩的，但老諸不想放棄這種機會。老諸早就想到過，做什么事機會十分重要，能做的事沒有機會就做不了，不能做的事有了機會就能做到。美佳說，老諸，你在想什么?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老諸說，沒有沒有，我這種人連心事都不敢有的。美佳聽老諸這么說傷感了，說老諸，你是不是在說我。

老諸說的確實是他自己，不過美佳這么一說，他覺得美佳確實也是這種人。美佳走上來，老諸突然激動起來，美佳來拿老諸手里的毛巾時，老諸突然拉住美佳的手摸了摸，老諸想，這就是機會!美佳的臉色一下子燦爛起來，她看到了老諸內心的迫切和猶豫。美佳關上門說，老諸，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老諸一聽美佳這么說就緊張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美佳……我只摸了摸你的手。美佳說，老諸，你說女人的手隨便能摸的嗎?老諸的頭大了，老諸想我怎么這么傻，白活三十多年了，和這個女人接觸了這么長時間，居然是個狐貍精都分辨不出來。

美佳又說，老諸，你既然敢摸我的手，說明你心里還是想摸我別的地方的，是不是?老諸說，不敢不敢，我沒有這么想，美佳，你想把我老諸怎么樣?美佳輕輕笑了笑，抬手把燈關掉了，她在黑暗中對老諸說，老諸，你摸了我的手，你為什么不抱我?老諸像在做夢，一陣熱血涌進腦袋，老諸就有了信心和力量。美佳無聲地期待著，老諸突然發(fā)力抱住了美佳，因為是夏天，肉體間的熱量和欲望立即融會貫通了。老諸情不自禁地感嘆，機會呀!美佳呢喃了一句什么，老諸聽不清，但老諸已經感覺到了美佳肉體的歡呼。

老諸不再猶豫，在黑暗的客廳里，老諸用一雙油膩膩的大手，在美佳的身上忙碌著。緊要關頭，老諸聽到美佳說，停，老諸，今天到此為止了。老諸一驚，動作就斷了。美佳沒有開燈，美佳說，老諸，你手上的油跡是不是

留在我身上了?老諸笑了笑說，如果手上沒有油跡，我肯定不會到此為止的。美佳推了他一把說，嘁，你身上也有了，快回家洗了吧。老諸出門沒有忘記帶走補胎的那只袋，美佳說，另外有沒有東西忘掉了?老諸說，沒有了。美佳關上門，老諸回頭看了眼，燈亮了。

老諸和美佳的關系開始有了更多鮮活的內容，但老諸的煩惱卻一點也不少。老諸想，關系已經到這一步了，他老諸不表示表示是說不過去的。老諸考慮了幾個晚上，美好的想法很多，只是想想而已。要不真去弄輛新一點的電動自行車送給美佳?老諸做人做到現(xiàn)在，沒有做過的事也想嘗試嘗試。萬一有機會成功了，也是他老諸和美佳的福氣。后來，老諸晚上要出去走走了，弄得王雪蓮怎么看現(xiàn)在的老諸都不像以前的老諸了。王雪蓮說，老諸，你怎么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了?老諸說，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王雪蓮說，我跟你一起去走吧。老諸笑笑說，各走各的路爽快。老諸晚上出去了幾天后，想到了他老諸活著是絕對不能做賊的，他自己這么痛恨賊人，怎么能去偷別人的電動自行車呢!老諸又想了想，決定還是把自己的舊電動自行車送給美佳吧。

老諸考慮成熟了，下班的路上對美佳說，美佳，有個事我想和你說，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美佳說，老諸，我和你都這樣了，還有什么事不好說的。老諸聽了很感動，突然覺得自己想要說的話說不出口了。把一輛自己在用的舊電動自行車送給一個和自己有這種關系的女人，這種話怎么說得出口呢?美佳又說，老諸，你怎么猶猶豫豫的，想說就說呀。老諸說，天這么熱，明天開始你不要騎自行車了，我?guī)悴皇峭玫?。美佳說，這樣不好，老諸，時間長了要有麻煩的。老諸沒有接著說下去，老諸覺得這個事，或許有沒有電動自行車都是一個麻煩的事。

日子平平淡淡的，張觀巷的拆遷也沒一點動靜，老諸和美佳之間的事，因為沒有機會成了可望而不可及。夏天快要過去的一天，是個星期天的上午，老諸收到了美佳的一個手機信息，美佳問老諸下午有沒有時間?想和他談一件要緊的事。老諸正在做家務，王雪蓮也在整理秋天要用的衣物。老諸看信息的時候，王雪蓮也在看老諸。老諸看了信息，心思亂了，馬上有個念頭閃過來，就是“機會來了”。美佳約他的事，肯定是他們之間的要緊事。

王雪蓮說，老諸，看你偷著樂的樣子，有什么好事了?老諸說，我有什么好樂的事?一個朋友邀我下午去打牌，三缺一，命令我一定要到。老諸邊說邊光明正大地回了個信息，美佳告訴老諸，下午三點她在家里等他。王雪蓮說，老諸，你輸不起少搞搞，輸?shù)闷鹉惚M管去搞。老諸因為興奮，所以老諸說，雪蓮，你放心，我是小搞搞，像我這種沒錢的人，想搞大也沒實力搞大的。

下午兩點半，老諸就騎著電動自行車出來了。老諸的總體部署是，早點從家里出來，往美佳家的反方向騎出張觀巷，然后再到離張觀巷不遠的地方，把電動自行車停在那里，再步行到張觀巷口，這樣就可以安全準時來到美佳的家。老諸的這個部署，時間不會超過半個小時。事實證明，老諸的部署是正確有效的?，F(xiàn)在，老諸已經走進了美佳的家。和上一次一樣，美佳一個人在家，老諸覺得機會有時候需要去創(chuàng)造的，創(chuàng)造機會不同于創(chuàng)造發(fā)明，老諸和美佳的機會，其實隨時都是有條件創(chuàng)造的。

美佳說，老諸你來了。老諸說，我早就想來了。美佳給老諸泡了一杯茶，老諸看到美佳的氣色不是太好，臉色無光眼眶發(fā)暗。老諸想伸手摸一摸美佳的手，美佳走開去關了門說，老諸，我今天請你來有件要緊事要對你說。老諸激動得哆嗦一下說，美佳，我知道你沒有要緊事是不會找我來的。這么多日子過去了，我們再沒有機會談過要緊事。美佳說，有個事我想和你說，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老諸說，美佳，我和你都這樣了，還有什么事不好說的。美佳猶豫著說不出口，老諸覺得應該加把火了，不加這把恰到好處的火，美佳是不好意思主動說的。

老諸放下手里的杯子，突然拉過美佳說，美佳，其實你不說我老諸也是知道的，人終究不是動物，就算人是動物吧，也是有情有意的高級動物。美佳推了推老諸說，你不會知道，我想了好些日子，這個事我同你說了，你一定認為我和你好是有目的的。老諸說，有目的有什么不好，我們做人誰沒有個目的呢?你說吧。美佳還是說不出口，老諸感覺今天的美佳完全不像上次的美佳。老諸又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美佳說，其實這個事與你的財產有關，所以我……

老諸突然想到了美佳要說什么，他熱血沸騰地說，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美佳，我給你買輛新電動自行車，不是舊的二手貨。美佳不高興了。說老諸你錯了，我怎么會要你買電動自行車。老諸驚訝地說，那你想要什么?美佳請老諸坐下來，美佳說，老諸，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想了好久，我想買你家的一間房子。老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了起來但說不出話。美佳說，老諸，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有三間半房子。又是一個要嫁出去的女兒，如果你能賣一間給我，我家有可能安置兩套房了，這樣既解決了我家天大的難題，也不會影響你們家的拆遷安置。

做人都是有目的的，現(xiàn)在他老諸和美佳就有著完全不同的目的。老諸嘆息一聲說，不是說張觀巷要拆遷，過戶手續(xù)不給辦了嗎?美佳說，我托人去打聽過了，今年來不及拆遷要等明年了，現(xiàn)在手續(xù)還是可以辦的。老諸說，美佳，這個事確實挺要緊的，不過你說的事，我是辦不到的。美佳對老諸的表態(tài)沒有特別的震驚，她平靜地說，老諸，我知道這個事是辦不成的，不過辦不成我也得說說。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如果我有錢，我不會向你老諸提這個事的，我會提著現(xiàn)錢去買新房子，也會去買汽車買金銀古玩。老諸說，是呀，我有錢我也不會買舊電動自行車，我肯定會買新的好的。錢能騎著走嗎?當然不能，用錢買來的電動自行車能騎著走的。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老諸就有許多話要說了，老諸又說，錢多了，錢就不是最好的東西；錢少了，錢就是最好的東西。

美佳說，老諸，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你是個噦嗦的男人。老諸說，真的嗎?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一個噦嗦的男人。美佳說，我說過的話你不要放在心里，說過就算過去了。老諸說，我說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里，有些事情想得越多會越煩惱的。

這個時候，老諸的手機響了，王雪蓮說，老諸，你不要打牌了，我朋友有輛七成新的電動自行車要賣掉，比你的那輛破車要好得多，你過來看看吧。老諸說，我不要，都是二手貨一個樣。王雪蓮說，你不看不知道，看了你一定認為是新車，快點來看。老諸說，我沒錢。王雪蓮說，我給你買，行了吧。老諸說。好的。

老諸接完電話說，美佳，我要走了。有輛七成新的電動自行車，我要去看看。美佳說，老諸，你還買二手貨呀，干脆買輛新的吧。老諸說，想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還是用舊車實惠。老諸走出門朝張觀巷口走去，美佳在門口說，老諸，你的電動自行車呢，你準備走著去呀?老諸笑笑說，我的車子在巷子口。

責任編輯姚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