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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古記與子思之學

2009-09-25 07:48
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9年3期
關鍵詞:禮記學派古文

邢 文

[摘要]《禮》類戰(zhàn)國古文記文,是一種長期為人所忽略的古代學術文體。近年出土的戰(zhàn)國楚簡中,見有多種此類“《禮》古記”的作品,與傳為子思之學的儒家傳統(tǒng)有關。研究出土文獻中的“《禮》古記”類作品,不僅使我們得以考察傳為子思學派作品的早期面貌,而且可以使我們更好地認識中國古代學術文獻的文獻形式與文體。

[關鍵詞]子思;禮記;出土文獻;古文;《禮》古記;《禮》古經

[中圖分類號]B2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1763(2009)03—0005—07

一從所謂“《禮古經》”談起

中華書局點校本《漢書·藝文志》:

《禮古經》五十六卷,《經》(七十)[十七]篇。后氏,戴氏。

《記》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學者所記也。

《明堂陰陽》三十三篇。古明堂之遺事。

《王史氏》二十一篇。七十子后學者。

《曲臺后倉》九篇。

《中庸說》二篇。

《明堂陰陽說》五篇。

……

漢興,魯高堂生傳《士禮》十七篇。訖孝宣世,后倉最明。戴德,戴圣,慶普皆其弟子,三家立於學官?!抖Y古經》者,出於魯淹中及孔氏,(學七十)[與十七]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及《明堂陰陽》,《王史氏記》所見,多天子諸侯卿大夫之制,雖不能備,猶瘉倉等推《士禮》而致于天子之說。

所謂《禮古經》之說,即源于此。以上的點讀,是有一些問題的,下文將有討論。如學者們早已談過,“禮古經”當點作“《禮》古經”,是《禮》經的古文本。錢玄先生曾詳列《漢書》所記《禮》古經的來歷,除《藝文志》外,又見于《劉歆傳》、《魯恭王傳》、《河間獻王傳》等。然而,錢先生以《禮》古經僅出于古淹中及孔壁,恐失之過簡。洪業(yè)先生縱考典籍所記,不僅認為淹中之地不可確考、孔壁出書事近子虛,而且《禮》古經迄東漢一代未見請立學官,故以《禮》古經“未嘗盡亡于東漢,殆為‘今禮學者所分輯于所傳授之經記中耳?!睂嶋H上,《禮》古經的存在是沒有疑問的。正確認識《禮》古經問題,對于子思之學的考察有重要的意義。

《漢書·藝文志》記“《禮》古經五十六卷”,與“《經》十七篇”并存,事無可疑。至于《禮》古經的來源,則有不同的說法。《論衡·佚文》:“恭王壞孔子宅以為宮,得佚《尚書》百篇、《禮》三百、《春秋》三十篇、《論語》二十一篇。闦(聞)弦歌之聲,懼復封涂?!薄遏敼鮽鳌罚骸肮醭鹾弥螌m室,壞孔子舊宅以廣其宮,聞鐘磬琴瑟之聲,遂不敢復壞,于其壁中得古文經傳?!薄逗娱g獻王傳》:“從民得善書,必為好寫與之,留其真,加金帛賜,以招之。……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說傳記,七十子之徒所論?!笨妆谡f、河間獻王說,加上《漢書·藝文志》的古淹中說,《禮》古經的來源說約有三種。目前所見的材料,尚不足以證諸說之偽;相反,根據近年考古發(fā)掘“古文”類簡帛文獻的情況,信其真卻是有理由的。

在這些傳統(tǒng)文獻中,有兩條值得注意,一是《漢書·藝文志》,一是《河間獻王傳》。

前已述及,上引《漢書·藝文志》是有不同的點讀的。中華書局點校本:

《禮古經》者,出於魯淹中及孔氏,(學七十)[與十七]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

這是從宋人劉敞以“及孔氏”從上句讀、改“學七十篇”為“與十七篇”。以此為依據,清人黃以周進而改“及孔氏”為“及后氏”從下旬讀,即:《禮古經》者,出於魯淹中,及后氏與十七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

進一步合于《漢書·藝文志》的描述及傳統(tǒng)后氏傳《禮》的說法。然而,據武英殿本,《漢書·藝文志》此節(jié)應讀如下:

《禮》古經者,出於魯淹中,及孔氏學七十篇文相似,多三十九篇。

這是古書傳本的原貌,是把《禮》古經與孔門之學聯(lián)系起來的。值得注意的是,《河間獻王傳》也是如此:

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說傳記,七十子之徒所論。

明確指出河間獻王所得先秦古文《禮》、《禮記》等皆“經說傳記”,是孔子七十子弟子之作。這里,武英殿本《漢書·藝文志》的孔門之學說與《河間獻王傳》的“經說傳記”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在文體特征上,“經說傳記”的文體,與我們在郭店楚墓所出及上海博物館所藏的戰(zhàn)國楚竹書中所見的材料是相合的;在思想內容上,孔門之學與七十子之徒所論,也與我們在郭店與上博所見材料的內容相符。

按我們今天的理解,《禮》自然屬于“經”、《禮記》屬于“說、傳、記”一類,但在實際上,古人在《禮》與《禮記》二名的使用上,還是頗為混亂的——不僅在內容上,《禮》經中混有記、說,《札記》中雜有經文,而且在書名上,《禮》與《禮記》也見混用。

《孔子世家》:

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跡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足。則吾能徵之矣?!庇^殷夏所損益,曰:“后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jiān)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惫省稌鴤鳌贰ⅰ抖Y記》自孔子。

這里的“《禮記》”說的就是《禮》的經,而不是我們今天理解的小戴《禮記》。鄭玄也有稱《禮》為《禮記》之例?!对姟ふ倌稀げ赊馈粪嵐{:“《禮記》:‘主婦髭髢?!彼淖謱嵆鲇凇抖Y·少牢饋食禮》而并非我們今天所說的小戴《禮記》。郭璞引《有司》經文也稱“《禮記》”?!稜栄拧め屟浴饭ⅲ骸啊抖Y記》曰:‘靡用席?!雹鬯稳宋疵饔诖耍怨檎`:“云《禮記》者,誤也?!薄度Y通論》并有如下一節(jié):

《后漢書·盧植傳》:“臣少從通儒故南郡太守馬融受古學,頗知今之《禮記》時多回冗。……考《禮記》失得,庶裁定圣典,刊正碑文?!贝搜钥天淦绞浭隆l淦绞浻诙Y僅有《儀禮》,而這里稱《禮記》。《后漢書·蔡邕傳》李賢注引《洛陽記》:“南行《札記》十五碑悉崩壞?!眲t晉人所見也是名《禮記》。此《禮記》不是四十九篇之小戴《札記》,而是指夸之《儀禮》。

皆用《禮記》稱《禮》經。所以,《孔子世家》所說的《禮記》就是《禮》、《后漢書》所稱《禮記》也有指《禮》之例,都是沒有問題的。

同樣,用《禮》指稱《禮記》的例子,也見于古書。如《禮記·問喪》引:“《禮》曰:童子不緦,唯當室緦”,《通典》卷七十二引《石渠議奏》:“經云:宗子孤為殤”,均非《禮》經之文,而是見于《禮記·喪服記》,但都被稱作《禮》。沈文倬先生并考證其原因若干,茲錄其一以見其義:

(《禮》經)十七篇中四篇無“記”,但與有“記”之篇相對照,有些章節(jié)不像是經文,如《士相見禮》篇末的進言之法節(jié)、侍坐于君子之法節(jié)、稱謂及執(zhí)贄之容節(jié),顯屬記文,因其篇無

記字而被當作經文了。

也就是說,有關《禮》經的說、記,雜入經文之后,也見稱其為《禮》經之例。這與武威漢簡《儀禮》以傳人經的現象頗為類似。

如果說近年出土的戰(zhàn)國楚墓竹簡多與先秦的《禮》類文獻有關,那么《禮》類經、傳、說、記的這種文獻特點,就是我們在考察時應該予以注意的方面。目前所知的戰(zhàn)國楚墓竹簡中,尚未見古文《禮》經的材料。但古文《禮》“記”的材料已經多有所出,《緇衣》一篇即有不同的本子。重讀《漢書·藝文志》可以看見,《漢書·藝文志》在提到《禮》古“經”的同時,還提到“記”,所謂:

《記》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學者所記也。

這里,《漢書·藝文志》并未明確百三十一篇“記”是古文還是今文。從前引《河間獻王傳》來看,獻王所得《禮》“記”皆先秦古文。如此,即便這百三十一篇“記”是今文,也是去古未遠的今文。所以,我們不妨循“《禮》古經”之例,稱之“《禮》古記”,以與“《禮》古經”及近年出土的戰(zhàn)國古文楚簡相關聯(lián)。應該看到,“《禮》古記”的重要性長期為“《禮》古經”問題所掩,未引起學者們的足夠關注。今天討論于思之學,“《禮》古記”問題是一個關鍵性的切入點。

二《禮》古記、《禮記》與《子思子》

從“《禮》古記”問題切入子思之學的考察,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李學勤先生通過對傳世文獻與近年所出考古文獻的考證,指出“《中庸》一篇的確是子思的作品”,“《坊記》、《表記》、《緇衣》頗可能也出于子思,至多是其門人所輯成?!比缢苤?,《中庸》等四篇在傳世文獻中俱收入《禮記》,它們與《禮》古記的關系,也就不難推知了。從《禮》古記入手,也就是從先秦時期子思作品的流傳、漢代以降傳世文獻中子思作品的來源的角度,來認識與考察子思的作品。

子思的作品,《漢志·諸子略》記有《子思》二十三篇,注:“名伋,孔子孫,為魯繆公師。”《隋書·經籍志》記《子思子》七卷,《舊唐書·經籍志》作八卷,《新唐書·藝文志》復作七卷。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子思子》七卷,載孟軻問‘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鳖檶崜酥钙鋾彼螘r尚存。梁人沈約云:

案漢初典章滅絕,諸儒捃拾溝渠墻壁之間,得片簡遺文與禮事相關者,即編次以為《禮》,皆非圣人之言:《月令》,取《呂氏春秋》;《中庸》、《表記》、《防記》、《緇衣》,皆取《子思子》;《樂記》,取《公孫尼子》;《檀弓》殘雜,叉非方幅典誥之書也。

如果晁公武時《子思子》尚存,沈約所言《子思子》,當據親見。當然,《緇衣》又有公孫尼子作品一說?!稘h書·藝文志》有“《公孫尼子》二十八篇”,原注:“七十子之弟子”,列于《魏文侯》、《李克》之后,《孟子》、《孫卿子》之前。公孫尼子與子思子關系密切:傳為公孫尼子所作的《樂記》,其“天高地下”一節(jié)即被朱熹認為是子思之作,所謂“非孟子以下所能作,其文如《中庸》,必子思之辭”;公孫尼子本人也被學者認為屬于思、孟學派。

《中庸》等四篇被收入今本《禮記》,而《緇衣》一篇目前至少已有兩種不同的戰(zhàn)國楚簡本出土。郭店所出及上海博物館所藏戰(zhàn)國楚簡本《緇衣》都沒有今本《緇衣》的第一章,即“子言之曰”章。今本《緇衣》共24章,除首章始以“子言之曰”外,其余23章均始以“子曰”??追f達:“此篇凡二十四章,唯此云‘子言之曰,余二十三章皆云‘子曰,以篇首宜異故也?!闭J為首章應該用“子言之曰”區(qū)別于“子曰”。郭店《緇衣》出土之后,有學者根據簡本無“子言之曰”,以孔疏為非。其實孔疏是正確的?!白友灾弧睉撌恰毒l衣》輯入《禮記》時改編的痕跡。

《禮記》中,沈約認為出于《子思子》的四篇,除《中庸》外,《坊記》、《表記》、《緇衣》三篇文體基本相似。今本《禮記》中?!斗挥洝贰ⅰ侗碛洝?、《緇衣》三篇的首章,皆以“子言之”開篇。《坊記》39章,首章始以“子言之”,其余38章皆始以“子云”;《表記》55章,除首章始以“子言之”之外,章首始以“子言之”者七見,孔穎達:“稱‘子言之凡有八所。皇氏云:皆是發(fā)端起義。事之頭首,記者詳之,故稱‘子言之。若于‘子言之下,更廣開其事,或曲說其理,則直稱‘子曰。今檢上下體例,或如皇氏之言,今依用之?!痹谶@一組文獻中,首章皆以“子言之”開篇,不應是偶然的巧合?!斗挥洝返氖渍卵浴熬佣Y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顯然是全篇的總論?!侗碛洝芬浴白友灾闭掳l(fā)端起義,分全篇為數層,也基本上準確。

《緇衣》與《坊記》、《表記》的不同之處,在于所記皆屬為君之道。所以,今本《緇衣》首章“子言之曰:為上易事也,為下易知也,則刑不煩矣”,在內容上是與《緇衣》全篇的內容相合的a但此章本來并非《緇衣》之文。理由有三:第一,此章與《緇衣》全篇的體例不合。從郭店楚簡《緇衣》來看?!毒l衣》各章均始于孔子之說,終于《詩》、《書》的引證;今本《緇衣》也基本上如此。而此章僅有孔子之說,不引《詩》、《書》,不合全篇之例。第二,《緇衣》的篇名與《坊記》、《表記》不同,不是與全篇的篇義有關,而是取篇中文句的一詞。這種情形,古書的通例通常是取全篇首句中的一詞。今本《緇衣》的篇名,不出于首章的首句,而出于次章的首句,不合古書的通例。第三,簡本《緇衣》在郭店楚簡中是極完整的一篇,與上博所藏楚簡《緇衣》基本相同,篇末記全篇章數“二十又三”,全篇無今本的“子言之”章。

按此章可能出于《表記》之文。前已述及,今本《表記》中“子言之”凡八見,多為發(fā)端起義,提要各層大義之文。如學者早已指出,這種體例未能通貫全篇:“今按‘后世雖有作者一章,結前章‘凱弟君子之義,非發(fā)端之辭,而稱‘子言之曰?!硬灰赞o盡人一章,與前數章不相蒙,乃更端之辭,而稱‘子曰?!蓖ㄗx全篇可見,《表記》以“子言之”分層當為可信之說,但《表記》的分層確有錯亂之處,應系早期傳寫錯簡所致。今本《緇衣》首章“子言之曰:為上易事也,為下易知也,則刑不煩矣”,與《表記》論三代之道“賞爵、刑罰窮矣”諸論或有相關之處,可能原出于《表記》?!侗碛洝犯髡滤?,大多不引《詩》、《書》;郭店楚簡《緇衣》,每章必引《詩》或《書》,而今本《緇衣》中不見于郭店簡本的諸章,多亦不引《詩》、《書》,與《表記》的體例有相合之處,應是繼續(xù)考察的思路。

此章不會出于《坊記》?!斗挥洝分校白友灾眱H一例,見于全篇之首,總括全篇大義。也許正因為如此,加之《表記》中的“子言之”章多有提綱挈領之義。這也許是《禮記》的編者在《緇衣》前依例加上一個“子言之”章的原因。

今本《緇衣》的此章一定是后加的。編加“子言之”章時,《緇衣》的篇名應該已經確定,否則編者當依《坊記》、《表記》之例為《緇衣》擬名“X記”,而不是取首句中的一詞;而“子言之”章按例又必須編為首章,所以用以命名的“緇衣”

章只能屈居次章??梢?,孔穎達說《緇衣》“子言之”章“以篇首宜異故也”,不誤。孔說“篇首宜異”,也合古書之例?!斗挥洝匪姡磦魇牢墨I之例;郭店楚簡《緇衣》23章,后22章皆始以“子曰”,獨首章始以“夫子曰”別于“子曰”,系見于出土文獻之例。

孔疏“子言之”之說使我們相信,從文獻特征來看,《坊記》、《表記》、《緇衣》是被當作相互關聯(lián)的一組文獻同時輯人《禮記》的。如果它們不屬子思的作品,它們與子思之學也有著密切的關系?!段倪x》李善注引《子思子》見于《緇衣》,即是明證。《中庸》等四篇系被輯入《禮記》傳世,戰(zhàn)國楚墓出土了至少兩本古文《緇衣》,可見《禮》古文“記”、《禮記》與《子思》的關系;從以上討論可見,作為“《禮》古記”的《緇衣》,在被輯入《禮記》時,已經受到后人的改竄。

現在談及《禮記》如果不加特別說明,通常指的是小戴《禮記》。然而,古人所謂《禮記》,往往包括了小戴《禮記》與大戴《札記》。大、小戴《禮記》之說,見于鄭玄《六藝論》:

今《禮》行于世者,戴德、戴圣之學也。

戴德傳《記》八十五篇,則大戴《禮》是也;戴圣傳《禮》四十九篇,則此《禮記》是也。

《隋志》以大戴《禮記》與小戴《禮記》俱來自《禮》古記:

漢初河問獻王又得仲尼弟子及后學者所記一百三十一篇,獻之,時亦無傳之者。至劉向考校經籍,檢得一百三十篇。向因第而敘之。而又得《明堂陰陽記》三十三篇、《孔子三朝記》七篇、王氏史氏《記》二十一篇、《樂記》二十三篇,凡五經,合二百十四篇。戴圣刪其煩重,合而記之,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記》;而戴圣又刪大戴之書,為四十六篇,謂之小戴《記》。

這種小戴刪大戴的說法,見于《經典釋文·敘錄》所引陳邵《周禮論序》等?!冻鯇W記》也有;

……后蒼傳于粱國戴德及德從子圣。乃刪后氏《禮》為八十五篇。名大戴《禮》;圣又刪大戴《禮》為四十六篇,名小戴《禮》。其后,諸儒又加《月令》、《明堂位》、《樂記》三篇,凡四十九篇,則夸之《禮記》也。③洪業(yè)先生《禮記引得序》已力辨其非①,學者多從其說。②然而,小戴刪失戴說之所以流行。當有其原因。我們認為,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此說符合大、小戴《禮記》文獻來源復雜、歷經編刪、與篇數逾百的《禮》古記直接有關的史實。

大、小戴傳所謂今文《禮》,這是否影響其與《禮》古記的關系呢?王國維《漢時古文本諸經傳考》:

……獻王所得《禮記》蓋即《別錄》之古文《記》。是大、小戴《記》,本出古文?!妒酚洝芬浴段宓鄣隆?、《帝系姓》、《孔子弟子籍》為古文,亦其一證也。但其本不出孔氏而出于河間,后經大、小戴二氏而為今文家之學,后世遂鮮有知其本為古文者矣。

錢大昕《二十二史考異》也認為大、小戴《禮記》是戴德、戴圣分輯《漢書·藝文志》所說的《禮古經》之《記》百三十篇而成:

鄭康成《六藝論》云:“戴德傳《記》八十五篇。戴圣傳《記》四十九篇?!贝嗽瓢偃黄撸洗?、小戴所傳而言?!缎〈饔洝匪氖牌肚Y》、《檀弓》、《雜記》皆以簡策重多,分為上下,實止四十六篇。合《大戴》之八十五篇,正協(xié)百三十一之數?!队洝繁酒呤又剿?,后人通儒各有損益,河間獻王得之,大、小戴各傳其學,鄭氏《六藝論》言之當矣。

錢氏之說因未說明大、小戴《禮記》中的復篇問題,所以每為學者所疑。徐復觀先生對此已有明辨。李學勤先生舉《經典釋文·敘錄》與《漢書·藝文志》所記《記》篇數的不同,說明:

《經典釋文·敘錄》引《別錄》曾說古文《記》有二百四篇,《漢書·藝文志》為什么只作一百三十一篇?看來《漢書·藝文志》只是將大小戴《記》合計在一起,也沒有仔細考慮其間復重的問題。因此,有學者懷疑《漢書·藝文志》何以未見二戴《禮記》,也就有了答案。

也就是說,《漢書·藝文志》實際上還是著錄了大、小戴《禮記》的,見于“《記》百三十一篇”。

從目前所見的考古材料來看,認為《禮記》出自《禮》古記是有理由的?,F以今本《禮記》中與子思有關的幾篇為例,看郭店楚墓所出古文儒家類說記與《禮記》相關的幾個例子。今本《禮記·緇衣》與楚簡本《緇衣》的問題,前文已有討論。然《禮記·緇衣》又有:“子曰:下之事上也,不從其令,從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焉者矣?!惫瓿啞蹲鸬铝x》:“下之事上也,不從其命,而從其所行。上好是物也,下必有甚焉者。”除“令”、“命”相通與幾個虛字而外,兩者完全相同。又如,《中庸》:“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背啞缎宰悦觥罚骸靶奚斫寥?。”兩者關系緊密。《表記》:“情疏而貌親。”楚簡《忠信之道》有:“心疏而貌親。”雖“心”、“情”二字不同,但郭店楚簡與《表記》的思想、文字顯然是一致的。郭店楚簡《成之聞之》中的一節(jié),劉樂賢先生讀作:“君子衽席之上,讓而受幼;朝廷之位,讓而處賤?!痹凇斗挥洝分?,相關的文字作:“衽席之上,讓而坐下,民猶犯貴。朝廷之位,讓而就賤,民猶犯君。”兩者雖有不同,但它們文字及意義之間的文獻關聯(lián),也是不言而喻的,說明了楚簡古文儒家說記類文獻與今本《禮記》之間的關系。

李學勤先生曾經指出,上博所藏戰(zhàn)國楚簡《詩論》的結構,有似《禮記·中庸》。其實不止是楚簡《詩論》,郭店所出與上博所藏的戰(zhàn)國楚簡。不僅多有見于今本《禮記》的篇章與文字,而且多篇文字的內容與形式與今本《禮記》相合。陳來先生甚至建議稱郭店楚簡為“荊門禮記”。我們認為,就子恩之學的考察而言,郭店楚墓竹簡與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簡的意義,并不僅僅在于我們可以在出土文獻中見到傳為子思的文字,而且在于我們可以見到子恩之學的文獻傳流在先秦時期的文獻形式。這種文獻形式不僅解釋了漢代以降傳為子思作品的文獻來源,而且展示了孔子之后“儒分為八”各家儒學作品流傳的形式與常例。也就是說,郭店楚墓竹簡與上博所藏的戰(zhàn)國楚竹書等,其中反映早期儒學內容的文字,“本為先秦儒家著作單篇”;換言之,先秦早期儒家的作品,戰(zhàn)國時期多以目前所見出土楚簡之類的單篇形式流傳;后來題作《子思》或《子思子》的子思的作品,也不會例外。

三子思之學的文獻特征

子思之學的存在是有文獻依據的?!俄n非子·顯學》:

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正氏之儒?!士住⒛?,儒分為八,墨分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

韓非子說“儒分為八”,“子思之儒”與“孟氏之儒”各為其一,一方面可見子思之學是有影響的,另一方面也可看出子思之學與孟子之學至少在韓非子時,尚未“統(tǒng)一”為一家之學。合論思、孟之學的內容與特點,早期的文獻有《荀子·非十二子》,所謂:

略法先王而不知統(tǒng),猶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

舊建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案飾其辭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以為仲尼、子游為茲厚于后世,是則子思、孟軻之罪。

至于這一段中有關思、孟之學的解釋,其實還是頗有分歧的,當另文討論。這里我們僅從學派研究的角度,認識一下子思之學與所謂思、孟學派的一些基本問題。

從韓、荀之說可見,子思之學的存在沒有什么疑問。但應該如何從學派的角度去認識這個問題呢?或者說,子思之學后來有沒有發(fā)展成思、孟學派呢?

一家學說能否發(fā)展成為一個學派,要看它是否具備成為一個學派的基本條件,包括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學派的骨干成員、學派的追隨者等。假如思、孟學派是存在的,那么其創(chuàng)派人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子思;孔子是學派的祖師。孟子顯然不是創(chuàng)始人,而且從《韓非子》所論,孟氏之儒早先也不屬于子思之儒;然而,如果把思、孟之學視作一個學派,那么孟子無疑是學派的領袖。思、孟學派的追隨者不可勝數,問題是作為一個學派,思、孟學派有沒有骨干成員?思、孟學派是唐、宋以來“道統(tǒng)”說的重要內容。然而,堯、舜以下,不論是下至程、朱、宋明理學還是黃宗羲、戴震、康有為等清儒,也不論其譜系之說如何圓融完備,子思、孟子之間的傳承,還是闕失無人的;而孟子之后、宋儒之前,按道統(tǒng)說的說法,道統(tǒng)是不得其人而傳的。換言之,思、盂學派的骨干成員,即便是在考述詳備的道統(tǒng)說中,也是不得其人的。如果事實確實如此,思、孟之學能否成派,還是需要重新考慮的。

其實,思、孟學派的骨干成員并不是無跡可尋的。馬王堆帛書《五行》傳文所見的世子,被李學勤先生比作朱子《章句》本《大學》第六章所見述孔子之言的曾子。世子即世碩,系七十子弟子,李學勤先生考其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前半,即公元前450年之前,較之荊門郭店一號楚墓的年代要早半個世紀。從時代上看,世子正在思、孟之間。世子不僅解說馬王堆帛書《五行》,而且也論人性?!墩摵狻け拘浴罚?/p>

周人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有惡,舉人之善性養(yǎng)而致之則善長;[惡]性養(yǎng)而致之則惡長?!?/p>

如此,則[情]性各有陰陽,善惡在所養(yǎng)焉,故世子作《養(yǎng)[性]書》一篇。宓子賤、漆雕開、公孫尼子之徒,亦論情性,與世子相出入,皆言性有善有惡。

世子《養(yǎng)性書》不傳。但是,公孫尼子之說在傳世文獻中還是有跡可尋的。楚簡所出《性自命出》或《性情論》,就是先秦儒家論性情的文獻,“性自命出,命由天降”合于予思《中庸》的“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如前所述,公孫尼子說與子思之學有相近之處,被認為屬思、孟學派。從這些材料來看,以世子與公孫尼子為思、孟學派的骨干成員,還是有理由的。也就是說,思、孟學派作為一個學派還是可以成立的。

既然思、孟學派成立,學派的主要學說,當見于《子思子》與《孟子》?!睹献印纷匀皇菦]有問題的,于是。問題又回到《子思子》。如所周知,思、孟學派的論題目前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戰(zhàn)國楚墓所出多見子思之學的材料。在傳世文獻中,傳為子思的著作,除《禮記》中的《中庸》等四篇外,又有宋汪晫所輯的《子思子全書》?!蹲铀甲尤珪贩謨取⑼鈨删?,共有九篇,《四庫全書提要》:

《子思子全書》一卷,宋汪晫編??缄斯洹蹲x書志》,栽有《子思子》七卷,肆蓋亦未見其本,故別作是書,凡九篇。內篇:《天命》第一,《鳶魚》第二,《誠明》第三;外篇:《無憂》第四,《胡母豹》第五,《喪服》第六,《魯繆公》第七,《任賢》第八,《過齊》第九。其割裂《中庸》,別立名目,與《曾子》載《孝經》、《大學》同。

汪晫并輯《曾子全書》,上述《曾子》即指此而言。很清楚,四庫館臣對《子思子全書》是沒有好感的,其主要原因是:汪氏所輯不僅割裂經籍、別立名目,而且不辨真?zhèn)?,竄亂原文;在方法上,輕改舊文、真贗互見,有失先儒詳慎之道;在體例上,編次踳駁、不著出典,有失輯錄古書之體。

汪晫所輯《子思子》之所以會有這些問題。不論其主觀動機為何,在客觀上的技術原因,是因為汪晫是以宋人心目中的《子思子》作為藍本,去纂輯復原先賢古書。我們認為,尋覓子思之學的遺文,一定要廢棄長期以來我們心目中存有的傳世古書的概念,以先秦古籍的概念,去尋覓先秦古書?!蹲铀甲印放c《孟子》不同,不存在一個退而論集、與高弟子難疑答問、著書立說的過程。因此,《子思子》當以單篇傳世,與“《禮》古記”的單篇有相似之處。明確這一點,我們可以避免不少彎路;這同時也是從“《禮》古記”的角度切入子思之學考察的重要原因。就子思之學而言,其文獻形式,在傳世文獻中,可能會被收入《禮記》之類的經典,成為如《中庸》諸篇那樣的典籍;在出土文獻中,應該就是我們所見的郭店楚墓與上博所藏的戰(zhàn)國楚簡那樣的古籍單篇。

在子思之學的考察中,《禮》古經與《禮》古記問題的意義,不僅在于它們指引著子思《中庸》諸篇的來源,而更重要的是它們告訴了我們子思之學傳流的文獻形式?!啊抖Y》古經”不是《禮古經》,不是一部書的名稱,而是一類書的名稱;“《禮》古記”也是同樣(不論它們是古文“記”還是今文“記”),它們是某一類書的名稱。從前文的討論可見,《禮》古經與《禮》古禮在稱名與內容上,存在著相互混通的可能。郭店楚墓所出與上博所藏的戰(zhàn)國簡,多見這種“《禮》古記”類的單篇文獻,其中多見子思之學。也就是說,如果子思有文字傳世,不論是其親撰還是弟子傳錄,最可能的就是以《禮》古記的形式流傳;《禮》古記的文獻特征即是子思之學的文獻特征。

“《禮》古記”的文獻特征,實際上是我們用晚后的名稱去稱說古書;“《禮》古記”類的文獻,也是我們用晚后的名稱去稱說那些相關的戰(zhàn)國楚墓竹簡。子思之學之所以會是我們所謂的《禮》古記類的文獻、與《禮》的記說相關,《中庸》諸篇之所以會被輯人《禮記》而不是其他經典傳世,或許是因為中國古代“禮以體政”的傳統(tǒng)。《荀子·大略》:“禮者,政之鞔也。為政不以禮,政不行矣?!薄蹲髠鳌废骞荒辏骸岸Y,政之輿也?!倍拧蹲ⅰ罚骸罢毝Y而行?!闭压迥辏骸岸Y,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都與“禮以體政”的思想相關?;腹辏骸胺蛎灾屏x,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杜注:“政以禮成。@《漢書·藝文志》記子思為魯繆(穆)公師?!睹献印とf章下》、《禮記·檀弓下》等均有記載證其事。郭店楚墓竹簡也有《魯穆公問子思》一篇。子思之學歸諸《禮》類記說流傳,是有理由的。

綜上所述,《禮》古記的問題是先秦學術史上長期未得充分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對于正確認識早期儒家文獻的形式與傳流以及近年出土的儒家類戰(zhàn)國楚墓竹簡,有著重大的意義?!抖Y》古記的重要性長期為《禮》古經所掩,但兩者從形式到內容,在中國古代都有混淆之例,因此,不論是討論《禮》古記還是古經,都應該結合《禮》古經或是古記進行考察。值得提出的是,《禮》古記問題也有著重要的文獻學意義。它向我們展示了一種文體,一種流行于戰(zhàn)國時代的學術文體,即《禮》古記類學術文獻的單篇。這種《禮》古記類先秦文獻,近年在戰(zhàn)國古墓中多有出土;從《禮》古記的文獻特征去考察這類出土文獻,我們不僅能夠獲得更多的先秦學術古籍的知識,而且能夠更加實事求是地認識此類文獻的學術性質與內容。從上文的討論可以看到,從《禮》古記類文獻的角度去考察子恩之學,有可能會改變我們認識子思之學的傳統(tǒng)方法與內容。此外,《禮》古記類文獻有其本身的學術意義?!抖Y》古記的學術意義也許并不在于狹義的禮,而更在早期儒學的內容。這也許是先秦時期“禮以體政”的傳統(tǒng)所至。這同時也解釋了為什么要在《禮》古記類文獻中探尋子思之學遺存。

與其說本文是在討論子思之學的內容,不如說是在考察子思之學的文獻特點。認識到子思之學的文獻特征,我們就可能會更自覺地以歷史的眼光來看待戰(zhàn)國楚墓所出的“《禮》古記”類的文獻,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看待考古所出“《禮》古記”類文獻中與子思之學相關的材料。既不追求、也不滿足于在出土材料中發(fā)現子思的佚篇或佚文,同時也不輕易地給這些與子思之學有關的材料貼上具體標簽——不論是學派的還是作者的,而是要認識到先秦學術流派產生與變遷的過程極為復雜,其文獻的傳流形式也是一樣;認識到我們目前關于先秦學術的知識還很不夠,仍然處于一個根據新近出土或公布的材料不斷地學習、更新的過程。只有在主觀上不把我們自己局限于一家一學之中,一切從文獻材料的實際出發(fā),我們才有可能對此一家一學獲得真正接近歷史真實的認識。這是從“《禮》古記”的視角切入子思之學考察的方法論意義所在。

本文系“思孟學派國際學術研討會”(山東濟南、鄒城,2007年)大會主題發(fā)言,也曾應邀在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演講。作者感謝李學勤先生、杜維明先生、劉笑敢先生等國內外學者及香港中大的同學對論文提出的寶貴意見。葉山(Robin D.S.Yates)先生曾對反映本文主要內容的一篇英文文稿提出過系統(tǒng)與精辟的批評。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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