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炫
摘要:民主集中制是黨的根本組織原則,也是黨史黨建領域長期研究的重要問題之一,其中“民主集中的提出”、“民主集中制的實質”、“民主與集中的關系”、“民主集中制發(fā)展過程中重要人物的影響”等問題廣為學界所關注,或獨辟蹊徑或針鋒相對的觀點論調層出不窮,其精辟的闡述和深刻的辨析對全面理解民主集中制理論和正確指導民主建設實踐頗具意義。本文擬對民主集中制相關問題研究的理論觀點進行歸納并加以評析,力求對研究和實踐有所助益。
關鍵詞:共產黨;民主集中制;綜述
中圖分類號:D046.3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3—0030—03
2007年黨的十七大最新修改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章程》規(guī)定,民主集中制是黨的根本組織原則。這一由來已久的原則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其內涵思想則更是植根于馬恩時代的著作當中。正是這一由各個歷史階段的各國共產主義者通過長期革命實踐創(chuàng)立并發(fā)展而來并在馬克思主義政黨中一脈相承的重要原則,卻在不同的特定時代背景和政治環(huán)境下對不同黨派甚至國家的命運產生了不盡相同的影響。關于民主集中制的某些問題至今仍為許多黨的理論工作者和獨立學者所關注和探究,本文擬對其中幾個問題的研究情況試述己見。
一、溯源
關于“誰最早提出了民主集中制?”這一問題,學界有著各種不同的觀點。一是列寧首創(chuàng)論。即認為1905年12月列寧在黨的第一次代表會議上提出了“民主集中制”這一全新的概念;或認為1906年3月,列寧在《提交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統一代表大會策略綱領》中,首次提出了民主集中制的科學概念。二是“孟派”首提論。即認為1905年11月20日,孟什維克在自己的第二次代表會議上首先提出了“民主集中制”。三是認為早于列寧的37年前,1868年10月,德國人馮·施魏策爾為他在德國工人總聯合會中實施“嚴密的”組織進行辯護時,就曾使用了“民主集中制”概念。上述觀點的提出各有其依據,但第三種說法的史料考證存疑。
從現有的理論觀點看,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民主集中制”這一概念應該不是列寧本人最早提出的,其主要思想內涵來源于馬克思和恩格斯,馬克思曾在著作中指出:“恩格斯和我最初參加共產主義者秘密團體時的必要條件是:摒棄章程中一切助長迷信權威的東西”,“不強迫某些人接受別人的意志,也就是說沒有權威,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一致行動”。其中所包含的民主集中制思想是確鑿而成熟的。但同樣應當肯定的是,列寧在民主集中制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完善的過程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二、實質
關于“何為民主集中制的實質”這一問題,不同學者提出了不同看法。有學者認為,列寧的黨建思想始終強調組織上高度集中,因而民主集中制的實質應是“集中制”或“民主的集中制”;有學者認為,民主本身包含著集中,因而民主集中制的實質應是“民主制”或“集中的民主制”;有學者認為,從民主與集中的相互關系和民主集中制的實施程序上看,民主集中制的實質應是民主制與集中制的相加或交替往復等等。
筆者以為,在民主集中制有關的問題中,實質問題是核心與關鍵。這一問題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在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政治生活中,怎樣理解這一實質關系到民主權利的歸屬問題、集中程序的使用方式問題和民主集中制執(zhí)行的實際效果問題。在諸多觀點中,筆者比較認同的是作為組織原則的“少數服從多數”。因為只有以“少數服從多數”作為內在基礎,才能使民主集中制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名符其實的民主集中制,才能使這一原則指導下形成的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組織制度與領導制度真正具有科學性,也才能使它與專制制度、無政府主義從根本上區(qū)別開來。然而,由于立場不同造成的對民主集中制實質的不同認識必然會影響到對民主與集中關系的不同理解和把握,也必將導致在執(zhí)行民主集中制的過程中產生不同的實踐結果。從政黨的政治生活和國家的政權生活中看,即使一個政黨在對民主集中制實質認識不變的情況下,不同歷史條件和政治環(huán)境也會影響這個黨民主建設的進程。
三、民主與集中的關系
對于民主集中制中的“民主”與“集中”的關系問題,學界的爭議較為明顯。一種觀點是把民主等同于民主集中制,“無產階級民主制是民主集中制”。這種觀點可以概括為民主與民主集中制的“等同論”,即:“民主集中制就是民主”。另一種觀點是把民主看作是民主集中制的一部分。這種觀點是一種十分普遍的守成派觀點,大多數黨內理論研究者均持此意見,可以概括為“包含論”,即:“民主是民主集中制的組成部分”或“民主集中制=民主+集中”。還有一種觀點是把民主集中制與民主完全對立起來,或認為民主與集中對立且不統一,宣稱要民主就不能有集中,集中會嚴重削弱民主甚至使民主蕩然無存。這種觀點可以概括為民主集中制的“取消論”或民主集中制與民主的“對立論”。
把握“民主”與“集中”的關系對于正確理解和貫徹“民主集中制”至關重要,不同的把握在實踐中具有不同的結果。在民主與集中辯證關系的具體理解上,學者中是有不同思路的。一種思路是將民主和集中放在對等的地位上,把民主集中制概念分為民主和集中兩個不同的方面,然后來說明它們之間不可分割和偏廢的關聯性。另一種思路是民主本身包含集中,集中是民主的一個必要程序,即:世界上不存在離開了集中程序的民主,把集中從民主中分離出來,民主就無法存在。
從實踐來看,第一種思路以二者地位平等并立為基礎,在一般情況下執(zhí)行起來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但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卻必然面臨一個無法回避而且極其重要的選擇,那就是:在一定歷史時期內,民主多一點還是集中多一點,究竟如何把握輕重。面對這樣的情況,一種比較普遍的觀點認為,堅持民主集中制就是要根據實際情況,在不同的時期對于民主和集中予以不同的側重。但值得注意的是,世界范圍內的多個馬克思主義政黨在貫徹民主集中制原則上所犯的錯誤,就是從對民主與集中的輕重把握失當上開始的。即使在這些黨的領導人已經違反了民主集中制原則,相當嚴重的壓制了民主的時候,他們仍然認為自己是在根據實際情況適當且必要的強調集中。因為當集中與民主的關系對等時,對集中的強調和側重就可能傷及民主,歷史的經驗已經不止一次地證明了這一點,這一教訓是相當深刻的。如果從理論上來分析,這一問題恰恰就是出在集中與民主的對等關系上。因此有學者認為,民主可以而且應當包含集中,但是集中卻不能說包含民主,既然集中是作為民主之后的必有程序而存在,那么它就不可能與民主有對等的關系。
如果這樣來定位二者的關系——民主必然的不可或缺的包含集中,集中是民主的一個固有程序——那么二者孰輕孰重如何把握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正如有學者所說:“它意味著在充分表達黨員意愿的程序后面,有一個集中的程序,這個集中一定要跟在意愿表達程序的后面,而不是前面,而且這個集中一定要按既定的民主規(guī)范進行,最根本的就是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這樣的集中無論如何都不會過分的,這樣的集中產生出來的決議和黨規(guī)黨法,應該有不容動搖的權威,這種權威越高,黨員的意愿就體現得越充分,民主的水平就越高。因此,集中只有作為民主的既定程序,才會和民主水乳交融,避免民主多一點還是集中多一點的無休止沖突”。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過度民主導致的自由化和無政府主義的危害,又可以防止專斷集權的錯誤。更重要的,這樣做可以使黨的領導者從認識的根源上對民主與集中的關系有了一個科學的把握,在方法論的層次上搞清楚民主與集中地位,而不必再去擔心其對客觀情況判斷結果的或然性對民主與集中關系擺位的影響。因為作為民主內在要求和組成部分的“集中”,它與民主本身之間不是平等并立的,它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孰輕孰重的擺位問題。
四、列寧、斯大林和毛澤東與民主集中制
從列寧的實踐和著作中不難發(fā)現其對民主集中制發(fā)展完善的軌跡。當俄國社民工黨還處于秘密活動狀態(tài)時,由于部分工人群眾、國內外政治家(如考茨基、伯恩斯坦等)、輿論家(如耶·謝烈布里雅科夫等)甚至黨的領導人(如馬爾托夫、阿克雪里羅得等)對民主的認識有局限性,各種極端民主化、無政府主義的觀點在黨員中產生了消極影響,加之反動勢力的暴力破壞,黨組織的生存和革命任務的完成面臨嚴重的威脅。據此,列寧在當時對“集中制”進行了突出強調。如果具體的、歷史的來看,這種強調不應當被認為是僅就集中本身而進行的,而是始終緊緊的圍繞民主的本質含義和最終實現,更不能作為后人用以斷定“列寧在民主與集中兩者間更重視集中”的證據。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何——盡管最初沒有“民主”二字——列寧后來在“集中制”前又加上了“民主”。到了蘇共成為執(zhí)政黨后,列寧強調的重點便開始在繼續(xù)強調集中的基礎上加強民主。這一點無需多言,看一看列寧與斯大林執(zhí)政時期蘇共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召開時間頻率的變化即可了解。此外,列寧的這一從“集中制”到“民主集中制”的觀念發(fā)展的過程也是符合由歷史進程所決定的邏輯順序的。
作為列寧的繼任者,斯大林也強調集中,較之其前任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史實來看,在20世紀20年代末斯大林在黨內失去多數支持之前,1924年,1925年,還照常舉行了蘇共十三大、十四大,這可以理解為列寧時代政治生活慣例的延續(xù)。而到十五大以后,蘇共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的頻率就越來越不正常了。十五大到十六大相隔3年,十六大到十七大相隔4年,十七大到十八大相隔5年,十八大到十九大相隔竟達13年。反觀斯大林發(fā)動的長達3年之久的肅反運動中,根據估計,1936至1939年遭逮捕和判刑的政治犯有幾百萬人,幾十萬人被槍決。共產黨員受害者達120余萬人。數以百計的知名科學家、作家、藝術家在肅反中被捕。領導十月革命的29名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中15人被處決,首屆蘇維埃政府的16名成員中12人被處決。后期,蘇共黨內已經沒有任何機構和制度能夠約束斯大林,他凌駕于全黨之上,有決定一切的權力。而暗殺基洛夫(列寧格勒黨委第一書記)事件更被認為是斯大林破壞黨內民主的典型事例。筆者以為,斯大林極端的集權行為并非是因為違背了列寧的民主集中制,而是在繼承民主集中制的過程中犯了錯誤。他把列寧在斗爭時期根據革命需要而加強集中的做法誤作為民主集中制原則下的一項制度甚至民主集中制本身繼承了下來,而忽略了蘇聯建國和蘇共執(zhí)政的歷史變遷帶來的客觀實際的變化,在不適當的情況下過分強調了集中。
毛澤東無論是對于民主集中制本身還是它在中國和中國共產黨中的執(zhí)行和堅持,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1929年的《古田會議決議》、《關于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等文章中就包含了毛澤東早期的民主集中制思想,其中主要是針對當時黨內存在的非組織觀點和極端民主化傾向進行了糾正,強調了集中的重要性;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為爭取千百萬群眾進入抗日民族統一戰(zhàn)線而斗爭》一文中則包含了他民主抗日、民主建國、黨內民主等思想,尤其是在《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zhàn)爭中的地位》一文中,毛澤東又特別強調了“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重申了民主集中制這一黨的紀律;1942年《整頓黨的作風》一文,毛澤東在批判宗派主義時強調了民主集中制;解放戰(zhàn)爭時期,在1948年《關于健全黨委制》和1949年《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毛澤東都對黨建和政權建設中貫徹民主集中制的思想進行了發(fā)展和完善。這種對民主集中制一以貫之的重視和堅持,使以民主集中制為核心的黨的組織制度得到了進一步健全并始終如一的堅持下來。從新中國誕生,直到1957年黨的八大,黨內政治生活和國家政權生活仍然保持著正常化的狀態(tài)。然而必須正視的是1957年后,黨的歷史上曾經形成的許多優(yōu)良傳統和作風受到了削弱,原先長期堅持的正確做法也沒能形成嚴格完善的長效制度。而從1958年到1978年,歷時20年,黨的民主集中制的執(zhí)行則更是受到了眾所周知的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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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