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余亮
“阿!”
“哇——”
“媽媽啊……”
盡管三歪子緊緊捂住了耳朵,還像老鼠一樣鉆到了草垛深處,可他還是聽得見同伴們的哭爹喊娘聲。那慘烈的叫聲就像是遭到了日本鬼子的大屠殺。
同伴們每叫一聲,三歪子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會多一層。
小王莊正在經(jīng)受著一場大“屠殺”,不過“屠殺”者不是日本鬼子,而是號稱張一針的鄉(xiāng)村醫(yī)生張先生。張先生在奉“國家的命令”給大家種牛痘。哭喊聲就是張一針的“一針”戳出來的。
嚇人的哭喊聲一直持續(xù)到傍晚才慢慢停息下來。聽到哭喊聲不多了,三歪子這才從草垛里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草屑,很從容地跨進(jìn)了家門,來到灶屋里,找到一塊冷山芋,胡亂地吃完,爬上床睡了。
二扁頭很是奇怪,跑過去告訴娘:三歪子可能生病了。
娘聽了,很有經(jīng)驗(yàn)地說:“種牛痘的人,都有反應(yīng)的。三歪子現(xiàn)在肯定是有反應(yīng)了。”
躲在被窩里的三歪子聽到了娘說的“反應(yīng)”,可他不曉得“反應(yīng)”是什么樣的。他想了想,種牛痘的“反應(yīng)”可能就是不舒服,就是有氣無力、不停地。手叫……想到這里,三歪子決定“反應(yīng)”了,他哼叫了起來:“嗯……”
三歪子的“反應(yīng)”很快就有了反應(yīng)。娘聽見了,過來用手背探了探三歪子的額頭,并不發(fā)熱,不過娘還是去倒了一碗紅糖茶過來。
要是在平時,三歪子會立即躍起身來,奪過娘手中的糖茶碗,“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但他今天不能這樣,他現(xiàn)在有“反應(yīng)”了。
“嗯——”三歪子又哼了好幾聲。
娘騰出一只手,抄住了三歪子的后脖子,把三歪子扶起來,像喂嬰兒一樣,把紅糖茶喂到了三歪子的嘴巴里。
為了表示這紅糖荼有效果,三歪子的哼叫聲小了下去。娘聽了,很是滿意,給三歪子掖好了被子,出去了。
三歪子還在低聲地哼叫,并悄悄用舌頭把嘴唇上的糖荼汁舔干凈,舔了幾回,嘴唇上沒有甜味了。
糖茶令三歪子全身變得很暖和,三歪子有點(diǎn)愧疚感了,想,明天一定真正把牛痘種了。
二扁頭過來了,是娘派過來值日的。
二扁頭摸了摸三歪子的頭,問:“三歪子,今天張一針給你打得疼不疼?”
提到疼字,三歪子趕緊又做出了“反應(yīng)”的樣子,哼叫了起來。
“上次給我打的時候,他還說,不疼,就像螞蟻咬了一下?!倍忸^說,“當(dāng)時我就相信了,結(jié)果呢,這個張一針,應(yīng)該叫張一槍,哪里像螞蟻咬一小口,簡直是老虎咬一大口?!?/p>
“嗯……”三歪子的哼叫聲大了起來。
二扁頭繼續(xù)說:“有一回,張一針給人家打針,真的把針戳在人家的屁股上了,拔都拔不出來,簡直就是往屁股上釘釘子?!薄斑€有一回,張一針……”“嗯……”三歪子的哼叫聲更響了,因?yàn)槎忸^總是提到“針”,提到“疼”,三歪子真,的有反應(yīng)了。
發(fā)稿/金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