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州
我小時候住在江邊的一棟舊樓上,雖然舊,但也總是有著無窮樂趣。在我的臥室里,有一張深色的木制桌子,我做作業(yè)、看書都在上面完成,當(dāng)我伏在桌上奮筆疾書或是發(fā)奮苦讀時,左面那窗戶總是吸引著我。
自然不是那普普通通的破舊的窗戶上面停歇的小蟲子在呼喚我,自然也不是窗邊那幾株無精打采的吊蘭在向我邀舞。我凝視著窗戶,目光是透過了那渾濁的窗戶,我努力抬高頭,想擺脫這舊窗戶的束縛,可是當(dāng)我的視線真正觸及景物時,我卻又低下了頭。
窗外洶涌的江水咆哮著,撲打著沿岸的石,因為距離隔的遠(yuǎn),聲音朦朦朧朧,像是遠(yuǎn)處的船號聲,拖得很長且很微弱。能在窗前看到這般壯景,也令我將對這舊窗的種種抱怨拋到腦后,但是也似乎缺了什么,僅窗前這一條澎湃的江,又能帶給我什么無窮樂趣呢?
我慢慢移動視線,看到窗前幾棵又瘦又高的樹,郁郁蔥蔥的,葉尖玲瓏的露珠優(yōu)雅地吊著。一段時間過去,晶瑩的露珠一齊落下,就像約好了似的。這一吊一落,充滿著感傷。露珠落下,滴在地上濺起半圓的泡,葉尖又一滴玲瓏的露珠吊著,我寧愿相信這僅是一滴露珠的輪回,露珠在葉尖和地面間重復(fù)著它的使命,我不禁思索著這露珠的去留。窗前的吊蘭似乎又蔫了一些,與渺小的露珠的一吊一落相比,它那高大身軀的“吊”總顯得那么小家子氣。
既有豪放。又有婉約。這不正是整個世界的縮影嗎?這似乎就是我家的窗外。而窗外這一切都是我家的窗帶來的。我曾經(jīng)來到江邊,兇惡的江水不自量力地去咬石頭,結(jié)果咬得自己粉身碎骨,水卻濺了我一身,江水的咆哮震耳欲聾,江邊的風(fēng)也猶如一把利刀,難怪長年在江邊生活的漁民一副滄桑的模樣。我來到樓下,那幾棵樹的高度甚至連我的視線都遙不可及,樹根處棲息著許多蟲子,它們試圖爬上我的腳,但是還沒有成功,我就離開了。相比于窗前的細(xì)如流水,快撐破眼眶的真實世界總是令我不知所措。
于是我又回到了窗前。在這窗的庇護(hù)和引導(dǎo)下,我學(xué)會欣賞這個世界。我感覺,在這窗前,我可以感受到整個世界,難道世界的縮影就被窗戶所收集并帶到我眼前?就算在雄偉壯麗的尼亞加拉大瀑布旁,也是有著纖細(xì)嬌小的小樹的。
我喜歡這扇窗戶,盡管它破舊。但是沒有一個理由讓我不喜歡它。我可以少去一處風(fēng)景名勝,但是卻不能少瞧一眼窗戶的外面。或許這會被人嗤笑為井底之蛙,以窗戶為眼睛,這誠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是,那些自詡真正以眼睛為窗戶的人們。眼眶所觸及的地方也不比一扇窗戶所觸及的地方寬廣多少,不是嗎?要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責(zé)任編輯蕭泊零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