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涵
北京變成了多雨的城市,所有的街道都浸在厚厚的潮濕中,就像被一只大熊擁抱著,被它雪白而厚重的毛皮悶得透不過氣來。
8月8日 多云
看不見遠方的路,有東西遮住了眼睛。
昨天北京又下雨了,那些塵埃都落到了最底層,給大地涂上了一道道淚痕。
北京變成了多雨的城市,所有的街道都浸在厚厚的潮濕中,就像被一只大熊擁抱著,被它雪白而厚重的毛皮悶得透不過氣來。
我不再忙碌了,終于有時間可以聆聽窗外下雨的聲音。媽媽最近生病了,就像一只受傷的大貓,每天躲在床上,那溫暖的巢穴里。我好像知道心疼是什么了,是比任何感情都焦慮的感情,就像寒氣,一點一點腐蝕著心中的平靜。她每天都會把大部分時間用在睡覺上,有的時候和我開開玩笑,比任何時候都要溫順。家里每天都會飄著補品的味道,談不上香,卻是溫暖的味道。
媽媽會嬌氣地向我要水喝,不能吹空調(diào),不能吃雪糕,不能洗澡……每次為她做些事情總有一種做女兒的自豪,平時的她總是給人一種老練而強悍的印象,這時的她才是最接近“自己”的吧。
今天早上爸爸開車出了問題,追了尾,賠了些錢,當他給媽媽打電話講這事時,媽媽很生氣,掛了電話后還以一種笑罵的態(tài)度說,一半琴就這樣沒了,自從我換了琴以后,大家就總是很喜歡拿琴當做一個衡量標準。我當時覺得并沒有什么。
生病中的人總是有些敏感而易怒,但媽媽一直很平靜與謙和,并且堅持鍛煉。當時她在醫(yī)院做手術(shù)的時候,我還在樂團里排練,回家聽臉色凝重的爸爸說了以后,眼淚還沒有等我的神經(jīng)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奪眶而出,止也止不住,這就是血緣的羈絆吧,然后等神經(jīng)反應過來以后,就是更加的焦慮與傷痛,因為第二天考級又不能去看她,那種感覺現(xiàn)在回想還心有余悸,練琴一直練到深夜,練的還是《梁?!?每次拉到激動處居然都會牽動心思想哭,在心里罵自己太軟弱。莫名的悲壯——一種媽媽生病自己好像已經(jīng)成了大孩子的悲壯。其中還有為這種事情自憐自傷的感情,事后一想愚蠢之極,是媽媽痛苦,我又沒有病痛,傷什么傷,還有工夫想自己?
媽媽很快就出院了,她的性格之堅強令人驚訝,剛做完手術(shù)第二天她就可以和大家交談了,然后是坐起來,接下來是從病床走到房門,再下來是順利出院,到了現(xiàn)在,從家中一直步行近百米到小區(qū)門口,人是一種修復能力極強的動物吧,這點在媽媽身上體現(xiàn)更甚。
我和爸爸陪著她一起出來,我攙著她,她夸我好孩子,我很感動。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很輕。當我看到她走了一點路后就流下汗來,然后說自己難受的時候,我竟然從她的臉上看出了一種老態(tài),一種像老年人般的感覺印在我心里。竟然覺得她好像老了。
然后她坐在小板凳上,我陪著她,扇動手,為她驅(qū)趕蚊子,看著她凌亂的頭發(fā)中混雜著一根根白發(fā),心中真是復雜。寫小學作文時總是這么說:我心疼地看著媽媽,說:“媽媽,您辛苦了,請不要為我這么操勞了!”媽媽欣慰地笑了,摸著我的頭,和藹地說:“沒事,媽媽為了你再苦再累也甘心?!泵棵炕叵?都會汗顏,總會有一種媽媽好像是雷鋒的感覺,里面的人物對話自然完全是杜撰。每次看到這樣的東西都會很反感,他們明白什么?那種感情是一種怎樣奇怪又復雜的東西啊?我也不明白,但我今天懂了。
平素自負沒有什么是不能用語言描述出來的,但現(xiàn)在是。
媽媽雖然二十天沒洗澡了(沒有任何夸張,從入院到做完手術(shù)到療養(yǎng)階段,為了不讓傷口感染,是嚴禁洗澡的),但是當我把臉貼過去的時候還是能聞到淡淡的化妝水的香味,可能是我的錯覺,因為這段時間她根本就沒有化過妝。她好憔悴,臉上的瑕疵被放大了,嘴唇其實已經(jīng)好多了,不像前幾天那樣慘白。突然又有那種想很迫切地保護她的沖動。
這是她今天的行動,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又躲到了溫暖的巢穴里,不許我開燈寫文章,我在心里說:祝你有個好夢。
北京101中學初17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