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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彩的“百猴宴”

2009-12-15 05:45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09年11期
關(guān)鍵詞:二爺鄉(xiāng)長廚師

阿 新

“川南王”劉文彩于20世紀20年代盤踞在萬里長江第一城的敘府(今宜賓市)時,當?shù)氐耐梁懒蛹潪榱税徒Y(jié)他,曾給他做了五十大壽,辦了名貴的百魚宴。不久,他忽然接到四哥劉文輝的來信,信中說:“原說上月同二位兄長前來與弟祝壽,怎奈軍務繁忙,無法如約。擬下月底準時同兩位哥哥一同抵敘,索取弟準備的軍火、軍糧、軍餉,順便補吃賢弟五十壽酒?!?/p>

這一來急壞了劉五(劉文彩排行老五,故俗名劉五兒),幾位兄長都是四川軍政界的要員,這壽宴該怎么補辦才好呢。心腹管家劉老二向主子討好說:“前次五爺?shù)拇髩坜k的百魚宴招待客人,這次雖是家宴,但客人的地位都極其尊貴,實在馬虎不得。本府鳳儀鄉(xiāng)有座斷頭山,山上有不少猴子,依我看,辦10桌隆重的百猴宴如何?”

那些富豪人家,對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可說是吃膩了,但猴子不易多得,懂得其烹調(diào)技藝的人又極少,故很多財主、富商、達官貴人都沒吃過,就連劉五兒活了50歲,雖富可敵國,在豪華宴席上也才吃過一次猴肉。對,就辦百猴宴!只有它才能給自己榮耀增輝!于是劉文彩發(fā)了一封“公函”到鳳儀鄉(xiāng),限該鄉(xiāng)的陶鄉(xiāng)長在兩旬之內(nèi),務必提來100只活猴備用。

陶鄉(xiāng)長接到通知又愁又喜,愁的是群猴難捉,喜的是有了巴結(jié)上司的良機。于是忙叫人寫了幾張捉猴告示貼在熱鬧的場口上。誰知眼看過去了五六天,竟無一人揭榜應召。原來,鄉(xiāng)民們聽說捉猴是供陶鄉(xiāng)長獻給吸血鬼劉文彩邀功請賞,都不愿干。再說斷頭山雖然古木參天,猴群甚多,但別說逮100只,就是捉十來只也不容易呀!

斷頭山麓茅屋里,有一位年過花甲的郭二爺,他識猴音,懂猴語,還會唱猴歌,更有一手捉猴、套猴的祖?zhèn)鹘^技。不過他總推說病情嚴重,堅決不肯為陶鄉(xiāng)長效力。陶鄉(xiāng)長見他軟硬不吃,便想出了一個壞主意,強迫全鄉(xiāng)每戶出銀元兩個,好到隔不多遠的雞爪山去買猴子。這布告貼出后,立即鬧得全鄉(xiāng)雞犬不寧,鄉(xiāng)民們叫苦連天,怨聲載道。郭二爺萬般無奈,為救百姓于水火,只好翻身下床,隨大家直奔鄉(xiāng)公所,說:“只要取消鄉(xiāng)親們的‘買猴捐,本人愿帶病上山捉猴子?!碧锗l(xiāng)長求之不得,特與他立字畫押為憑。

第二天,郭二爺和他的兩個侄兒輕裝上了山。在一個山坳處,他們發(fā)現(xiàn)了群猴!近前一看,是幾十只小猴,一只調(diào)皮的猴崽還站在大樹上向他們?nèi)瞿蚰亍2蝗牒镅?焉得猴子。三人翻山越嶺,跳澗過溝,悄悄尋蹤覓跡追了過去。他們風餐露宿,歷經(jīng)艱辛,終于找到了猴群的棲息處,是在一個極其隱蔽、前后相通的巖石洞內(nèi)。

老郭把專門關(guān)猴用的木籠嵌進石縫中,再用亂石抵緊。這木籠有一人高,六尺見方。他趁群猴進洞時,從洞門外以玉米為餌,撇下了一面網(wǎng)。

第二天一早,老郭躲在巖洞側(cè)邊,“吱吱吱”地唱起了猴歌。洞內(nèi)的猴王一聽,忙叫三四只小猴出去打探。它們東瞧西望,并未發(fā)現(xiàn)同類,只見地上有許多玉米粒。猴子們很警惕,怕吃了中毒遭擒,都不敢隨意下口。小猴兒“吱吱吱”幾聲,不一陣又來了七八只猴子。猴子們“吱吱吱”地商量一陣后,才由兩個小猴先嘗一下。余猴見之安全無異樣,才貪婪地吃起來。

當天夜里,郭二爺又叫兩個侄兒繼續(xù)往洞里撒玉米顆粒。天亮后,就有很多猴子順著昨天的路前來找食。這樣反復兩天,才把群猴引到木籠邊來。這時木籠內(nèi)外已鋪了很多玉米顆粒。群猴有些懷疑,不敢輕易進籠,只好去把猴王請出來。猴王見平空添了一座小房,總覺得有些蹊蹺,忙叫幾只小猴進木籠去探個究竟。它們在木欄桿內(nèi)使勁搖晃,并不見有啥動靜。這時又進去很多猴子使勁地搖,但猴王仍疑慮未消,不許猴兒們吃一粒玉米,就命它們?nèi)砍坊囟慈チ?。猴王一連兩天來看木籠,見仍無啥變化,第二天才允許大大小小的猴子入內(nèi)快樂地吃起來。

不到半天,猴子將木籠內(nèi)外的玉米全吃光搬走了。

郭二爺傍晚又悄悄撒上玉米粒。第四天清晨,群猴又來了。因多日吃、運都并無異常,它們便放松了警惕,木籠旁雖有一扇小木門,猴子們也未注意,等到猴群一擁而進。擠滿了一木籠時,郭二爺一拉繩索,活動的籠門“咔嚓”一聲,把門關(guān)住了……

陶鄉(xiāng)長得知今天要驗收100只猴子,忙乘一小轎來到荒涼峰。早有一名鄉(xiāng)丁把郭二爺事先交代的兩樣東西遞給了郭二爺,只見二爺一手拿菜刀,一手提大紅冠雄雞在籠門前晃了晃,又用菜刀在木籠上面拍打了幾下。群猴絕望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不知將要發(fā)生啥災難。只見二爺一刀割向那雄雞的頸項,一股鮮紅的雞血便噴了出來。他在木籠頂上和四周繞了三圈,對群猴怒吼道:“你們這些偷吃玉米籽的該當何罪?乖乖地同主人去吧!”群猴一見雞血就害怕,加上二爺殺雞嚇猴怒吼威脅,都嚇破了膽。二爺這才打開大木籠,將猴分裝在三個小竹籠內(nèi)。

叔侄三個人折騰了好幾天,雖然精疲力竭,總算活捉到108只猴子j陶鄉(xiāng)長得意地把這批活寶押運到劉府領賞去了。

劉文彩大喜,馬上派人把全城42名廚師召來,要他們在5天內(nèi)辦10桌百猴宴。廚師們從未聽祖師爺傳授過烹猴技術(shù),一個個都束手無策。劉五兒猝然翻臉,眼露兇光,怒不可遏:“如辦不出這百猴席,回去叫你們師傅來辦,否則,到時休怪老子心狠!”

原來這百猴宴最難的是拔猴毛,用火吧燒不盡殘根,用鉗子一根根拔吧。三天內(nèi)能拔掉100只猴的毛嗎?再說劉五兒補辦這珍奇的百猴宴,一是顯他的權(quán)威,二是寓意他的高壽,三是炫耀他的富有。如掃了他的興,身家性命都會有危險!廚師們一個個心驚膽戰(zhàn),只好像躲瘟神一樣的遠走高飛了。

期限已到,仍不見一個廚師進來,劉五、劉老二如坐針氈。主仆二人正在氣惱,門衛(wèi)放進來一個青年人,他閃著戲謔的眼光盯著劉文彩說:“我應廚師們的邀請,特來給五老爺辦百猴席。”原來這個青年人叫李藝,爺爺是本地有名的廚師,外號叫李御廚。李藝小時候同小伙伴常愛把捉來的野生動物燒著吃,無意問發(fā)現(xiàn)了一種特殊的烹調(diào)技藝。爺爺見他是當廚師的料,細心地傳授輔導。這年輕人雖有一身驚世本領,但一直未在大庭廣眾露過手藝,一看師叔、師伯遭受危難,連他爺爺也因此犯了愁,為挽救廚林聲譽,才獨自來到這劉家公館。

劉五兒見是一個嘴上無毛的小伙子,藐視地問:“你用啥辦法把猴全身的毛拔去?”李藝神秘兮兮地答道:“五老爺不知,要殺死這樣多的猴子,就等于滅了齊天大圣的子孫,萬一被孫悟空知道,那可不得了呀!快派人買兩口新的大水缸,挖一擔潔凈的黃泥,還要找個官運亨通、有福有壽之人來協(xié)助我,看來只有你才是我最適合的助手,其他人會影響你財運和高壽的!”

劉文彩作惡多端,但卻迷信神靈,見李藝這樣說也深信不疑。他忙叫劉老二去備辦一切,自己脫掉長衫,挽袖扎褲,親自攪起黃泥來。李藝叫傭人留下10個大活猴,再把其余的猴全部殺掉,用水浸透??吹饺汉锉谎芰艿仄适指?真令人毛骨悚然。李藝又叫劉五兒把猴掌和肉塊一只只均勻地裹上黃泥,再放進空院側(cè)挖的土坑里。讓他在上面糊上泥土,這才叫他回去休息。

劉文彩自幼出身富貴人家,何曾做過下人才干的臟活?直累得他腰酸背痛,心里有苦、有氣還無處發(fā)泄。此時明知是李藝有意戲弄,也無可奈何。

當夜李藝讓人用細火燒了幾個小時。第二天拂曉,李藝叫人把猴掌、肉塊上裹著的干黃泥輕輕扒開。只見猴毛被拔得干干凈凈。這就是李藝小時同小伙伴們燒野生動物吃時所發(fā)現(xiàn)的特殊烹調(diào)技藝。

開宴那天,劉文彩的大哥劉文廷、二哥劉文韻、四哥劉文輝和一些軍政首腦全到齊了。在一片恭維聲中,主人劉文彩講了幾句感謝的開場白后就叫開宴。10位女郎各牽來一個大活猴子,只見她們把猴子放在大圓桌下面的中間,一按鍵鈕猴頭就伸了出來,轉(zhuǎn)盤一轉(zhuǎn),猴頭立即被削去了天靈蓋,白嫩的腦花就現(xiàn)了出來。另一個女郎及時端來沸騰的香油調(diào)料,倒進腦內(nèi)攪拌后,主客們紛紛用鍍金小調(diào)羹舀腦漿嘗鮮。碰杯聲、嬉笑聲和猴子的慘叫聲交織成一首極不和諧的助餐曲!

冷盤有五香鹵猴肚雜、油酥鵪鶉猴塊等。正菜有龍虎斗猴掌、鳳尾煨猴腳、猴脯燒海參、魚翅燜猴片、鴨蹼燴猴丁等;中間醒酒的有冰糖燕窩猴心湯,接下來又是一大盤甲魚蒸猴腿、猴內(nèi)烹翅等系列山珍海味。最后是一大缽解悶去膩的猴肺片酸辣湯。

有人事先聽說過,猴肉不但滋陰補腎,還能驅(qū)風寒,祛風濕,健筋骨,因此一個個吃得肚大腰圓??腿藗儗@百猴宴,既飽了眼福,又飽了口福,都贊譽空前。

這10桌百猴宴,所耗的民脂民膏實在令人咋舌。那些達官貴人從來也沒有人去想過,他們大飽口福之時,正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之際!

選自《龍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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