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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鵝

2009-12-24 10:48穆塔黎夫·塞弗拉玉蘇甫·艾沙
民族文學 2009年12期
關(guān)鍵詞:老大娘大娘哮喘

穆塔黎夫·塞弗拉(維吾爾族) 玉蘇甫·艾沙(維吾爾族) 譯

“我要退休!”艾妮帕一邊將手提包遞給正在跨過門檻的丈夫一邊說,“和我歲數(shù)一般大的兩個同學都已經(jīng)退休了,這件事只要走走路子是可以辦成的?!?/p>

“我是不會給你走后門辦事的?!边^道里傳來乃比的聲音,“你的歲數(shù)、工齡都不符合條件,這事就別摻和了。”

“除了你難道還會有別的哪個男人來幫我嗎?”艾妮帕的話沒了回音。她嘆了口氣,恰在此時墻上的大鐘咣咣響了八次。

艾妮帕對工作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從前的朝氣蓬勃、活潑開朗的性格也變了?,F(xiàn)在的她走起路來步履蹣跚、氣喘吁吁,氣色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

“其實我的工作并不太忙,”每次聽了乃比的一番說教以后,艾妮帕總會幽幽地說,“論講課,學校沒有比我講得更好的老師。只是退休在家的日子實在是太舒服了!我就想待在家里侍候你……”

“年紀輕輕就這樣厭倦工作那怎么行?在家待久了你就會變成一個懶婆娘,那時我可怎么管你呀?!?/p>

“去你的!”

艾妮帕腦海中不知從何時出現(xiàn)的“退休”念頭時時誘惑著她,使她坐臥不安?!耙虿⊥诵荨钡哪莾蓚€同學像八哥似的常在耳邊吹退休了如何如何安逸,如何如何自由啦等等諸如此類的言語,使這種誘惑慢慢燃燒成了一種強烈的欲望。

是的,這種念頭起先是好奇,后來變成了一種期盼,再后來就是徹頭徹尾的欲望了。欲念不斷地在慫恿著她,而且愈來愈烈?,F(xiàn)在,乃比的勸阻已不起作用了。艾妮帕找了個醫(yī)生開了一個月的病假條交給了學校。

艾妮帕在家休息了整整一個月,更加體驗到了在家“休息”的好處?!霸瓉碓诩议e待著自由自在地生活是如此舒坦呀!”艾妮帕心里這么想著。

但是,這一個月時間過得真是太快。她本想再休一個月病假,可乃比堅決沒答應(yīng)。沒法子,艾妮帕很不情愿地又來到了學校。謝天謝地,艾妮帕授課班的學生要去摘一個星期的棉花,她又可以名正言順地休息了。艾妮帕的心情開始好了起來,但是這種好心情卻沒能維持多久。

“你也要跟著去?!毙iL指著正從教室門口擁擠而出的學生們說,“講課老師也要去摘棉花。”

一個月來從未受任何人管束的艾妮帕聽到這話特別地刺耳。艾妮帕的心里想象著這樣一個恐怖的畫面:這段日子以來未曬著日頭,未被風吹著的細皮嫩臉將在棉花地里吹得黝黑粗糙,失去往日的風采;雙手將被凍裂,手指變得僵硬,越想她心里就越覺得特別地委屈。

艾妮帕今天的哭聲讓乃比沉默了。也難怪,此時此刻她的哭聲少了以往的撒嬌多了分凄慘,這痛哭真真切切是發(fā)自她內(nèi)心的。

“這事你能辦成,你就給我走走路子好嗎?真主會感謝你的,就讓我退休吧?!?/p>

乃比坐了很長時間,手里拿起已戒了很久的香煙。

“我能辦成嗎?”

“你能行,你在社會上面子大著呢。何況,你所有的朋友也都是手里有實權(quán)的官?!?/p>

“可是你歲數(shù)還小呀!”乃比猶豫了。在他看來,教書育人是一個神圣的職業(yè),妻子艾妮帕不可以這么早就退休。

她應(yīng)該去工作,去教育下一代,直到老得不能上講臺。因此,他也從未想過要把愛人調(diào)到別的條件好一些的單位。

“人家年齡比我都小,還不是照樣辦退休了!”

“可是……我不知道她們通過什么樣的門路,這么輕易就辦了退休手續(xù)?!蹦吮扔行﹦訐u了。

“我知道!”看到乃比的變化艾妮帕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fā)抖,“所有的過程我都搞清楚了,我全都知道。”

是的,艾妮帕真像個行家一樣,熟知“辦理退休手續(xù)”的全部過程:首先要診斷出“傳染病”,然后“住幾個月醫(yī)院進行治療”,接下來去校長處開證明,最后去教育局審批;再往后就是填寫“提前退休人員登記表”,并到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申請。據(jù)她講:只要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在寫有“完全失去勞動能力”的鑒定書蓋上印章就萬事大吉了。

“不過,艾妮帕,”乃比又開始動搖了,“你確實沒病呀!”

“病是可以查出來的嘛,街上跑著的汽車只要拿去檢查總會出現(xiàn)這樣或那樣的毛病。人也一樣,別看我現(xiàn)在好好地站著沒事兒一樣,其實我身體毛病多啦。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找找你的醫(yī)生朋友想想辦法嘛。”

乃比覺得再這樣爭下去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意義,看來,艾妮帕是鐵了心要退休,誰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

“好吧,我試試看吧?!蹦吮葻o奈地說。

事情一開始辦得就很順利。乃比拿著艾妮帕的申請來到學校,校長很痛快地就簽了字;教委的領(lǐng)導也沒有拖著不辦,不管怎么說乃比他們還是“有些路子”的。現(xiàn)在就剩那個“鑒定委員會”一關(guān)了。

“我打聽到了,”艾妮帕怕丈夫打退堂鼓,邊打氣邊說,“我們必須要給那個鑒定委員會主任送些禮物打點打點?!?/p>

“怎么打點?”

“我們要提著錢和烤鵝等禮物去他家拜訪?!?/p>

“烤鵝?”

“是的,聽說那個主任特喜歡烤鵝,他的老婆孩子也特愛吃鵝,他們一晚上就能吃掉四五只烤鵝。”

“不會吧,別逗了。”

“是真的,”艾妮帕壓低聲音說,“只要是誰在烤鵝里塞上錢送他家去,他的事一次準能辦成。”

“我們具體怎么辦呢?”

“我不是說了嘛,只要按剛才的辦法做,哪怕你是從球場上剛打完比賽下來的運動員,他都會給你開有病的證明。如果你不送烤鵝和錢,”艾妮帕伸出五個手指說,“就算你是從病床上直接抬著去的,他也照樣會說你沒病?!?/p>

“這是多少?”乃比也照著艾妮帕的樣子伸出五個手指問,“是五百元嗎?”

“五千!還五百元呢,鑒定檢查的那天我們還要給做檢查的醫(yī)生另外送禮?!?/p>

“他們也吃烤鵝嗎?”

“不,他們收現(xiàn)金,是這么多……”艾妮帕伸出三個手指說。

艾妮帕的這番話使乃比心情很沉重。平時,他也總會為一些不良社會風氣發(fā)些牢騷,但他絕沒想到現(xiàn)在有些人會變得如此貪婪,甚直連白衣天使們都在昧著良心做這樣骯臟

的交易。

“你自己去送烤鵝,我不去了?!蹦吮荣€著氣說。

“我一人怎么去送?”

“你的那些同學是怎么送的,你也那樣送就行了嘛。”

“她們都是由自己的丈夫陪著去的,你也要陪著我去?!?/p>

“烤鵝餡咋辦?”

“那個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是我爸爸給的。不過給醫(yī)生的錢我們要自己出?!?/p>

在以后的日子里,艾妮帕天天催乃比。不知為什么,乃比就是不想提著烤鵝去見那位“委員會”主任。說真的,乃比從未走過“后門”。在他看來:給人行賄是件有傷自尊的事,對當事雙方都不利。所以,乃比想讓艾妮帕自己拿著那個簽過字的表格直接上那位“委員會”主任的辦公室審批。目前,辦理病退的其他手續(xù)都已搞好,如果不送“烤鵝”就把這事辦了,不但可以了卻艾妮帕的心愿,也可以洗清“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主任蒙受的不白之冤呀。如此一來,他自己做人原則和正直信仰也不會遭到踐踏。乃比在期待著,他幻想著用實踐證明不靠“送禮”也能把事情辦好。可是,這事本來就非同一般,艾妮帕離退休年齡還差得老遠。但是現(xiàn)實中,艾妮帕的兩個同學確早已退休成了“自由人”。事實上像她們這樣退休的“自由人”還不止這些,現(xiàn)在,街上很多下海做生意掙錢的人們當中就有許多“因種種原因”退休的公職人員。乃比認識他們中的許多人,即使他不認識,艾妮帕也都很熟悉??磥?有關(guān)“烤鵝”的種種說法和猜測也許是真的。

乃比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他在猶豫,他在彷徨。就這樣,到了深秋的季節(jié)。“所有的人都夸你,沒你辦不了的事,實際上你是個什么事都辦不了的無能之輩!”艾妮帕的情緒也變得像秋天的天氣,變化無常。最終乃比妥協(xié)了。

活到這個年齡,乃比還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乃比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了這樣沉重的打擊。那個主任冷默的態(tài)度,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神態(tài)以及黃蜂般惡毒的言語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心。在乃比的職業(yè)生涯里,他還從來沒有怠慢過任何求他辦事的人。

乃比沮喪地從那個主任的辦公室走出來,徑直來到鋪滿鵝卵石的廣場上,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深秋的寒風沒能使他有一絲一毫的涼意,反而卻渾身出汗、喉嚨發(fā)干。他慢慢地攥緊了雙拳。

“等著瞧!”乃比的口中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可是,究竟叫誰“等著瞧”?為啥?答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木然地走到車前,想打開車門,拿車門鑰匙的手可能是凍得麻木了,好久都沒能打開車門。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乃比沒有接。這會兒他什么都不想做,他就想趕緊鉆進車里,一個人靜靜地呆上一會兒。

手機響了很長時間之后停了下來。但是,在他剛剛打開車門的瞬間,手機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媽的!”乃比把手機摔到副駕駛位上,狂嚎了一聲,“事情辦成了!”他以為打電話的是艾妮帕。此時此刻,乃比仿佛感覺車、艾妮帕還有這個手機都在嘲笑著自己。

乃比在車上坐了很久。車里就像冰窟一樣冷,他感覺手腳凍麻了,身體也在發(fā)抖。他想發(fā)動車讓車里暖和一些,恰在此時,手機又響了。

“喂,怎么了!”乃比粗暴地喊了一聲。

“乃比江嗎?”從手機的那一頭傳來非常溫和的問候聲。

“是我,你是?”

“剛才在辦公室里有些話不好明說,你可能生氣了吧?”

乃比愣住了,這分明是那個主任的聲音,但是聲音中卻沒了剛才的威嚴和粗暴。乃比長時間沒有出聲,那個主任卻像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一樣溫文爾雅、和藹可親地繼續(xù)著他的話:“你也知道,辦公室……每個人都在注意我,也都很嫉妒我,辦公室里就得說一些講原則的話,對吧?看到你剛才生氣的模樣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我通過你的一些熟人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的電話號碼,隨后就給你打過來了?!?/p>

乃比朝著辦公樓望去,是那個主任,就是半個小時前給自己“臉色”看的高個子,頭發(fā)過早就發(fā)白了的,穿著很樸素的主任正躲在墻角打電話。

“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理解一下嘛,晚上如果有空請上我家來細談,好嗎?”

“晚上我沒空,”乃比粗聲粗氣地說,“我有事?!?/p>

“那好吧,今天你沒空就算了。后天就要做鑒定檢查了,我們明晚再談也可以?!?/p>

“來得及嗎?”

“來得及,怎么會來不及呢?表格上該蓋的章子都已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來我家以后,我們再商量著辦?!?/p>

“晚上我確實沒空?!蹦吮日f。其實,乃比晚上沒事,只不過礙于情面不想收回剛才賭氣說的話罷了。

“好吧,明晚我等你,你可要早些來呀?!?/p>

“你家住在……”

主任將自己的詳細住址仔仔細細反復地告訴了乃比。他把家住哪條街、哪條巷、哪個院子、甚至連巷口有棵什么樣的樹、院門刷的顏色等等,以及其他的細節(jié)特征都講到了,說話間還特別提醒乃比,巷口有個賣烤鵝的小店。

晚上,乃比和妻子在家里爭執(zhí)了很久。

“他讓你今晚去,你就今晚去咋啦?”艾妮帕說,“事情就是要在他家里才能辦成啊。”

“我和他說好了明天去,”乃比說,“明天我們一起去。”

最終他們就這樣協(xié)商好了。與其說是協(xié)商,還不如說是互相作了妥協(xié)。

第二天,艾妮帕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在她看來,過了今晚一切煩心和憂慮之事都會煙消云散,在家閑待著,還一分不少拿工資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了??蓺獾氖?乃比到了天黑還沒進家門,中午他也沒回家吃飯。

“我要開會,”他在電話里說,“要不你自己去得啦?!?/p>

其實乃比根本沒有開會,此時的他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悠。他不想回家,不,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想踏入那個賣“烤鵝”的巷子。他走了很久很久,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生長的這個城市如此之大!自己每天上下班的路程如此之遠!好幾次他都已走到家門口,可又返了回去……不知是什么一種力量不斷地拉他回家,又不斷地推他出去;他在矛盾中重復著這個游戲,使自己的雙腿都快挪不動了。這當中,艾妮帕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最后,他實在架不住愛妻電話里央求的哭聲,還是回家了。

乃比和艾妮帕來到那個巷子時,已是夜深人靜了。在那棵黑黑的、高大的柳樹襯托之下,巷子顯得更加陰森。巷口木板房墻縫里露出的一點微弱的燈光,使人能夠模糊地看到這個巷子大概的輪廓,可惜的是,當乃比他們剛剛走到小店門前時,小店的燈也關(guān)上了。頓時,巷子就像墳墓一樣變得一片漆黑。

“哎呀,我們可能來晚了。”艾妮帕緊緊抓著乃比的胳膊說。從她的神態(tài)中可以看出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靠山——她溫柔的、可愛的、能“辦事”的丈夫身上。

乃比沒吱聲。他推開艾妮帕的手,快步走到小店門前使勁敲打:“我要買烤鵝,兩只!”

“沒有啦?!崩锩?zhèn)鱽硪粋€老婆婆嘶啞的聲音。

“沒有了?不行,我就要買,請開門!”

小店門還是沒開。乃比不停地敲著門開始說軟話:“行行好,老婆婆,就給我們賣兩只烤鵝吧。”

燈亮了,小店門微微開了點縫,露出一個頭發(fā)凌亂、臉色發(fā)黃的老太婆的頭:“孩子,都賣完了,你們來得太晚了?!?/p>

“生的我也要,只要是鵝就行?!?/p>

“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一般都賣得快。那個人家的保姆,”老婆婆示意主任院子說,“分三次送出來的烤鵝也讓我賣完了。”

“看來一個都沒有了?”

“沒有了。”

艾妮帕嚶嚶嗚嗚哭了起來。乃比狠狠地轉(zhuǎn)過身對妻子說:“老婆,我們直接進去吧,管他呢,沒有烤鵝,我們還有這個。”他指了指用錢裝得鼓鼓的信封。

“沒有烤鵝可不行,”老婆婆奸笑著插嘴道,“你把這信封裝到烤鵝里送去,事兒才能辦成,沒有烤鵝做掩蓋,就這么明著給他,他敢收嗎?”

“他不收嗎?”

“當然不會收的,小伙子,魚尚且不咬沒誘餌的鉤,何況是他。你把錢裝到烤鵝里送給他,以后就是出事了,他也最多會承認受賄了兩只烤鵝?!?/p>

主啊!乃比心里犯了嘀咕,這個連老太婆都曉得的簡單道理,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

“您和他很熟嗎?”艾妮帕問道。

“不,不女士,我們相互都不認識,不過我倆都是搞烤鵝生意的?!?/p>

“此話怎講?”乃比不解地問道。

老太婆齜牙咧嘴奸笑了一下。在她咧嘴笑的時候,松垮垮的兩個臉頰堆起來,擋住了雙眼,使她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拔医o你們大家賣烤鵝,他把收的烤鵝賣給我,每周我只要做好六只烤鵝,就夠我們輪流買賣的?!?/p>

乃比沉默了,臉上流露出異樣的表情,他把拳頭攥得緊緊的。在黑黑的夜幕下,艾妮帕和老太婆都沒看見他情緒的這種變化。

“再見,愿真主保佑你們!”老太婆把頭縮了進去,隨即燈也滅了,巷子又變得像墳墓一樣漆黑。

乃比點燃了一支煙。借著打火機瞬間發(fā)出的火光他看到妻子沮喪的臉上滑下的兩行淚。乃比的心有些酸楚難受,頭一回感覺到自己是那么的窩囊、那么的無用??吹阶约撼ο喟榈膼廴虽粶I下,卻無能為力,的確是很無能啊!

“你們要烤鵝嗎?”黑暗中陡然傳來一個微弱顫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女的,又像是個小孩,她在說話時嗓子里還夾帶有呼嚕呼嚕的粗喘聲。乃比和艾妮帕嚇了一跳,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誰?”乃比朝著有人的那個方向問道。

“我。”緊接著又是一陣哮喘。乃比他們定睛一看:這是個上了歲數(shù)的女人。她不停地在咳嗽,最后在“啊嗨”一聲之后,好久再沒出聲。乃比他們覺得這個女人咳嗽咳得背過氣了,就迅速跑到她面前。這個女人確實是被痰噎住背過氣了。乃比他們過來以后,女人吐了口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著就是“咔”的一聲,又吐了口痰,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不停地哮喘。艾妮帕攙扶女人站了起來,女人的雙手冰涼、渾身透著涼氣,不停地在打戰(zhàn)。

“這么晚了您咋還在大街上呢?”艾妮帕問道,“你家住哪里?”

“我家在……山上。”老大娘喘著氣回答。

“您也做烤鵝生意嗎?”

乃比的提問好久沒有回音。老大娘很想回答他,但是,接踵而來的一陣咳嗽、哮喘又未能讓這可憐的老婦人說出話。

“您在這里賣烤鵝嗎?”艾妮帕問道。

“不,女士,”老大娘好不容易停止哮喘回答說,“如果你們需要烤鵝,就拿去吧,我這里有兩只?!?/p>

女人把包裹遞了過來,艾妮帕趕緊伸出手去接,乃比迅速擋住艾妮帕的手,輕輕地捏了一下并壓了下去,說道:“謝謝,您自己用吧,我們再找找看,會買上的?!?/p>

“大兄弟,這黑燈瞎火的你從哪里找啊?”老大娘邊咳嗽邊說,“拿去用吧?!?/p>

“您自己不想留著吃嗎?”艾妮帕問道。

“這輩子,”老大娘邊喘粗氣邊咳嗽,“我還沒吃過鵝肉……女士,聽人講這東西土腥味重……今天我也是有急用,買了兩只,現(xiàn)在這東西沒用了,送給你們吧?!?/p>

乃比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看了看妻子,艾妮帕沒出聲。乃比打破僵局問道:“沒有收嗎?”

“一開始他們收下了,后來她愛人把烤鵝拿到后堂去了一會兒,回來就扔給我了?!?/p>

“烤鵝里沒塞什么東西嗎?”艾妮帕馬上問道。

“沒有,”老大娘詫異地問道,“需要塞什么東西嗎?”乃比他們緘默了。乃比掏出錢包拿出一百元一張的票子遞給老大娘說:“大娘這個您收下,烤鵝就給我吧?!?/p>

乃比從大娘手中接過已凍成了兩團冰疙瘩的烤鵝。大娘把烤鵝交給乃比以后重重出了口氣,好像卸下了一個大包袱,隨即轉(zhuǎn)身朝著夜色走去。

“大娘,錢!”乃比的話沒有回音,大娘慢慢地離他們遠去,消失在了黑夜里。很長時間以后,從大娘走的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哮喘聲,到后來這些聲音也融進了夜色當中。乃比兩口子費了好大的勁也沒有把裝有錢的信封塞進烤鵝里,烤鵝確實被凍硬了。后來,他們把信封放在裝烤鵝的袋子里,輕輕地敲開了那個黑色大院門。

主任的住處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奢華。他們兩口子在這里沒呆多久。主任和她愛人很熱情地招待了乃比他們。乃比注意到,主任的老婆接過“烤鵝”后直接去了后堂,不一會兒就興高采烈地出來了。主任送他們出來時,悄悄在乃比的耳邊叮嚀:“明天在這家醫(yī)院檢查,你今晚就去‘拜訪那個照X光的醫(yī)生,別忘了。”

乃比和艾妮帕兩口子辦完所有的事回到家里時,已經(jīng)是大半夜了。艾妮帕躺下就睡了。不知為什么,乃比卻沒有絲毫的睡意……第二天一大早,艾妮帕匆匆忙忙起床直奔醫(yī)院做“勞動能力”鑒定了。

“真主啊!”傍晚艾妮帕一進家門就嚷,“昨晚送我們烤鵝的女人也是個老師!”

“老師?”乃比詫異地問道,“你咋知道的?”

“今天她和我一起做的鑒定檢查,我是從她的咳嗽、哮喘聲中認出了她,她有很嚴重的肺病?!?/p>

“她認出你了嗎?”

“沒有,沒認出來,只是……老人家太可憐了,從鑒定檢查一開始直到結(jié)束,我始終攙扶著她做各項體檢,有人還以為她是我媽呢。”

乃比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昨晚大娘的咳嗽、哮喘聲以及微弱的說話聲。

“那個大娘后來怎么樣了?”

“我把她送到了車站,還給她的孩子們送了些禮物。”

乃比的心情格外沉重,聲音有些哽咽。又過了二十天,到了鑒定委員會規(guī)定的期限后,乃比和艾妮帕兩口子一起來到了那個辦公室。

主任依舊坐在沙發(fā)上。他還像乃比頭一次來的時候一樣板著個臉,表情十分嚴肅。他好像壓根兒就沒見過乃比兩口子。

“姓名?”

“艾妮帕?!?/p>

主任從一沓表格里抽出一份遞給艾妮帕說:“你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你確實患有重病?!?/p>

乃比他們本想說些感謝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時,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哮喘聲,而且愈來愈近。接著那個大娘徑直走進這間辦公室。

“進門前請敲門!”主任沒好氣地說,“這里又不是牛棚?!蹦莻€老婦人因不停哮喘沒空理會主任的命令,她慢慢走到了眾人面前,雙手扶住主任的桌子,長長地出了口氣說,

“我的事……”然后又開始哮喘了。

“有話站起來講!”主任生氣地說:“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裝模作樣,盡拿虛的蒙人!”

乃比和艾妮帕覺得再待下去不太合適,沒向主任告辭就慢慢地退了出來。就在這個時候,主任清了清嗓子威嚴地宣告:“女士,你的身體很健康,沒查出任何毛病,回去好好干你的工作吧!”

乃比站住了,艾妮帕也停住了腳步。乃比的呼吸開始急促,熱血涌到了他的大腦,連身邊的艾妮帕都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心臟猛烈撞擊心室的聲音。突然,乃比就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猛地轉(zhuǎn)過身子,從艾妮帕手中奪過表格,朝著辦公室沖了過去……

等艾妮帕緩過神來,跑進辦公室時,乃比已經(jīng)把表格撕成碎片拋到了主任的臉上,并正在俯身攙扶女教師。艾妮帕什么都沒說,跑過去幫愛人一道攙起了女教師。

他們?nèi)寺叱鲛k公室,來到鋪滿鵝卵石的廣場上。女教師的身體凍得瑟瑟發(fā)抖,艾妮帕用手緊緊捂住這可憐的女人那雙冰冷的手,久久沒有松開。此時此刻,一股暖流涌上了他們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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