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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狄更斯小說的狂歡化特征及狂歡精神

2010-02-09 04:20劉白
關鍵詞:巴赫金狂歡節(jié)狄更斯

劉白

(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南長沙,410081;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湘潭,411201)

論狄更斯小說的狂歡化特征及狂歡精神

劉白

(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南長沙,410081;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湘潭,411201)

狄更斯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斷超越自我、消解精英意識、顛覆既成敘述模式和傳統(tǒng)審美原則,其小說打破了等級制度對人們行為、語言、姿態(tài)、思維方式等各方面的束縛,具有強烈的狂歡化色彩??駳g式場景、狂歡化語言風格、狂歡化人物形象等狂歡要素在其作品中屢見不鮮。通過狂歡化的描寫和狂歡式的世界感受,狄更斯全面諷刺、揶揄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現(xiàn)實,藝術地展現(xiàn)了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陰暗面,同時體現(xiàn)出作者對當時社會問題的關注,寄托了作者對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以及對理想社會的追求。

19世紀歐洲文學;現(xiàn)實主義作家;狄更斯;《荒涼山莊》;巴赫金;狂歡化;狂歡精神

查爾斯·狄更斯是 19世紀英國重要的現(xiàn)實主義小說家之一。多年來,學術界多關注其作品對社會的揭露與批判,或者研究其小說對人性的關注和探索,或者研究其作品的人物特點和類型,或者研究作者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點等等。批評方法的多樣性,切入角度的多元化凸顯了狄更斯小說自身的文本張力和藝術內涵。20世紀興起的巴赫金狂歡化詩學理論,在西方文論界產生了重大反響,也為我們重新解讀狄更斯小說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在狄更斯的文本中也滲透著濃烈的狂歡化色彩,體現(xiàn)出“狂歡式的世界感受”。

美國學者伯高·帕特里奇認為狂歡在社會生活中普遍存在,是自然性與文化性、獸性與人性之間的彼此消長。弗洛伊德的本能宣泄理論,美國“人本心理學之父”馬斯洛的高峰體驗理論,也從不同側面觸及狂歡的相關特征,這些都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相對于弗洛伊德、馬斯洛和帕特里奇的理論,巴赫金對狂歡發(fā)生學的考察視野更開闊,現(xiàn)實性更強。他明確將狂歡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考察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狂歡現(xiàn)象與形態(tài)。按照巴赫金的理論闡釋,文學狂歡化最初應源于西方“狂歡節(jié)”之類的民間節(jié)慶活動,如圣誕節(jié)、復活節(jié)、愚人節(jié)、萬圣節(jié)等,也包括我們日常生活中具有狂歡因子的一些活動,如婚喪嫁娶的禮儀或慶典。在西方,狂歡節(jié)是一種不同于官方活動的特殊社會群體活動,它具有打破現(xiàn)實社會一切等級秩序、提倡眾生平等喧嘩的特點。在“狂歡中,人與人之間形成了一種新型的相互關系,通過具體感性的形式、半現(xiàn)實半游戲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這種關系同非狂歡式生活中強大的社會等級關系恰恰相反。人的行為、姿態(tài)、語言從在非狂歡式生活里完全左右人們一切的種種等級地位(階層、官銜、年齡、財產狀況)中解放出來……”[1](176)巴赫金指出:“狂歡式轉為文學語言,這就是我們所謂的狂歡化。”[2](161)他把狂歡節(jié)的一整套形式及其所體現(xiàn)的世界感受轉化為文學語言??駳g式節(jié)慶活動作為一種世界性的文化現(xiàn)象,促使我們關注狂歡節(jié)引發(fā)的狂歡精神。借助狂歡化思維對具體文本進行分析,可以看到許多深層的、潛藏的內涵。狄更斯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斷超越自我,消解精英意識、顛覆既成敘述模式和傳統(tǒng)審美原則,使其作品具有強烈的狂歡化色彩??駳g式場景、狂歡化語言風格、狂歡化人物形象等狂歡要素在其作品中屢見不鮮。

一、狂歡式場景

狂歡節(jié)演出的基本活動舞臺是廣場,狂歡節(jié)也進入民房,它只受時間的限制而不受空間的限制。廣場是全民性的象征。巴赫金認為,廣場具有兩重性,一個是隨便親昵交際和表演的狂歡廣場,另一個就是作為情節(jié)發(fā)展的場所,“就連其他活動場所(當然是情節(jié)上和現(xiàn)實中都可能出現(xiàn)的場所),只要能成為形形色色相聚和交際的地方,例如大街、小酒館、道路、澡堂、船上甲板等等,都會增添一種狂歡廣場的意味。”[2](169)在這種生活中,人們可以盡情放縱自我,宣泄欲望,任由本能驅使,充滿了生命的快樂和原始生命激情。狄更斯筆下的狂歡化場景豐富多彩:有的滑稽逗樂,有的反映家庭的溫馨,有的體現(xiàn)人最原始的本能和反抗等。

小說《匹克威克外傳》中,匹克威克社召開全體社員大會,匹克威克就發(fā)現(xiàn)寶石一事在大會上發(fā)表了演說,并對銘文的意義作了種種天才而博學的推測。一位高明的藝術家把刻在石頭上的珍物作了一幅忠實的寫生畫,送到皇家考古學會和其他學術團體去鑒定。大家圍繞石頭展開激烈的論爭,引發(fā)了一場無人不知的科學論戰(zhàn)——匹克威克論戰(zhàn)。論爭的場景讓讀者忍俊不禁,其實所謂的寶石就是最普通不過的石頭而已。小說中無數(shù)的充滿樂觀滑稽的場景也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青年時代的樂觀主義哲學法則。

巴赫金指出:“狂歡節(jié)沒有演員和觀眾之分”,“在狂歡節(jié)上,人們不是袖手旁觀,而是生活在其中,而且是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其中,因為從其觀念上說,它是全民的?!盵3](8)在狂歡節(jié)中,人與人之間沒有了等級、性別、財產等的距離,從而產生一種烏托邦式的人際關系,相互間顯得隨和而親昵。小說《霧都孤兒》中,主人公奧列佛歷經波折,在梅里小姐的幫助下,終于與布朗勞先生一家在斯特倫區(qū)克雷文街的一間房子里團聚。這個團聚場所就構成了一個狂歡化的廣場表演。在這個狂歡化的廣場中,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參與者,都盡情地享受著這一狂歡化廣場帶給自己的樂趣。布朗勞先生、羅絲小姐稱贊著奧列佛的真誠善良,享受著奧列佛帶給他們的精神享受,而奧列佛本人也在這個狂歡化的廣場中充分享受久違的關愛和家庭的溫暖。小說中描寫多個這樣具有狂歡意味的場面,如奧列佛生活在梅里小姐的鄉(xiāng)村別墅,每晚陪同梅里太太和小姐進行的愉快而平靜的散步;奧列佛享受布朗勞先生和貝德溫太太的關心,和他們玩一種叫“克立別集”的紙牌等等,通過這樣一個個狂歡化廣場的展示,讓讀者更深刻地了解到奧列佛在上層社會中所受到的歡迎以及彼此之間的平等。

在狂歡節(jié)日里,常常有辱罵、毆打“國王”的儀式,它象征著對權威、王權的蔑視與反抗,體現(xiàn)出一種交替和顛覆的精神。狄更斯在其兩部歷史小說中就充分滲透了這種狂歡化精神,出現(xiàn)了下層民眾反抗“國王”,給王權進行“脫冕”的狂歡場面?!栋屠取だ妗分械母甑瞧鹆x,《雙城記》中的人民攻占巴士底獄等。對于大革命的描寫,作者筆鋒銳利,他描寫群眾瘋狂的騷亂、雅各賓黨人的恐怖及大革命的殘酷和無理性。革命中的“男人們怒氣沖沖,恨不得要殺人,婦女們的那股狂勁,最大膽的人見了也會心驚膽寒。她們扔下孩子,扔下縮在地上光禿禿的老人、病人,發(fā)出最粗野的吼叫,發(fā)出最狂野的舉動,達到發(fā)狂的地步”。[4](307)小說中得伐石太太成為瘋狂的復仇女神,帶領幾十個婦女把侯爵的府邸燒成灰燼,“瘋狂的火焰中,從地府里徑直吹來了一股熾熱的狂風,像要把大廈吹跑。隨著火起火落,石頭露出備受煎熬的表情。一會兒,又從濃煙中顯露出來了,就像殘忍的侯爵面孔,正在受著火刑,在與火抗爭著。”[4](319)“瘋顛”是狂歡節(jié)日的典型形象。得伐石太太仿佛就是火國里的“皇后”,她那種大仇得報后陶醉的“瘋顛”狀態(tài),是節(jié)慶性的“瘋顛”。

巴赫金認為,狂歡節(jié)上“火”的形象帶有深刻的兩重性:既毀滅世界又更新世界。在小說中,“火”的形象同樣具有狂歡的性質?!盎稹睂罹舾〉姆贌?,既是對封建王權舊秩序的顛覆,又是世界新秩序的開始。作惡多端的封建貴族的毀滅又是下層平民過上自由、歡樂生活的開始。因此,城堡剛焚燒坍塌,大眾就開始了狂歡慶賀。這幫封建貴族是封建“王權”的代表,圍攻侯爵府邸實際上矛頭直指“實際”的“國王”,這是下層平民對上層權貴的反抗與“脫冕”。

在狄更斯小說中,還描寫了很多具有狂歡化特征的廣場,如《荒涼山莊》中埃絲特的法律辦事員格皮與他兩位法律界朋友的筵席場面;《霧都孤兒》中賊窟頭子費金臨死的場面等等。通過這些狂歡化廣場的描寫,狄更斯寄托了他對下層人民遭受壓迫的同情,表達了人們渴望擺脫英國政治的束縛,求得政治自由、思想民主,過著“狂歡廣場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2](170)的愿望。

二、狂歡化的語言風格

在巴赫金看來,語言具有世界觀的意義:“語言,這是世界觀,它不是抽象的,而是具體的、社會性的,它們決不能脫離生活實際和階級斗爭的實際,它滲透著評價的理論體系。因此每一件物品、每一個概念、每一種觀點、每一種評價、甚至每一種語調,實際上無不在語言的世界觀的交叉點上體現(xiàn)出來,無不參加到緊張的意識形態(tài)的斗爭中去?!盵3](547)巴赫金把與官方的規(guī)范、嚴肅、單一語言相對的語言稱為廣場語言,它包括夸張、反諷、插科打渾、雙關語等等。狄更斯是運用語言的天才,其幽默的風格在19世紀英國作家中堪稱“極限”,小說語言有著相當明顯的狂歡化色彩。其作品中詞匯量之大,所屬關聯(lián)域之駁雜,語法秩序之雜亂,是語言學家難以用規(guī)范、理性的語法規(guī)則來進行解析的。趙炎秋曾指出幽默是狄更斯小說魅力的重要源泉。狄更斯的幽默與拉伯雷的嬉笑怒罵、斯威夫特的冷峻嘲諷不同,他的幽默往往“同滑稽與諷刺結伴”[5](319)。狄更斯小說的語言風格,大致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1. 極致的夸張和反諷

很多作家進入創(chuàng)作的巔峰狀態(tài)時,語言汪洋恣肆,敘述者沉浸于自我世界中,達到了酒神般的迷狂狀態(tài)。在《霧都孤兒》,為了表達對看管貧民習藝所孤兒的老婆子克扣份額的憤怒,狄更斯這樣寫道:“一位實驗哲學家的偉大理論是馬兒無草亦能活,他直接做了實踐,以身作則,把自己一匹馬的口糧逐漸減少到一天一根干草,不用問,他能把他訓成一匹不用吃草的烈性駿馬,但可惜的是,在第一次享用全由空氣構成的美食之前的二十四小時,馬兒就一命嗚呼了?!盵6](4-5)針對貧民習藝所對孤兒的殘酷表現(xiàn),作者幽默夸張的鋪陳帶有深刻的諷刺意味。在《雙城記》中也有類似的描寫,作者貌似夸張的筆觸包含辛辣的諷刺。在寫到大革命時期那沾滿血跡、讓人膽寒的斷頭臺時,狄更斯發(fā)表這樣的評論:“它是治療頭痛的特效藥,它防止頭發(fā)變白絕對有效,它能使面色特別白嫩,它是國家牌剃刀,能把一切剃得一干二凈。”作為一種修辭格,反諷是指“說與本意相反的事”,“言在此而意在彼”,“為責備而褒揚,或者為褒揚而責備”和“進行嘲笑和戲弄”[7](23)。在狄更斯作品中,這種帶著夸張嘲諷意味的語言形式隨處可見。

2. 悖反意象的并置和比喻

狄更斯經常把真假、崇高、美丑對立的兩種事物并置起來進行審美觀照,以對語言成規(guī)有意無意的破壞,顛覆傳統(tǒng)的語法規(guī)則和審美原則,并將習用的語言符碼進行新的組織,重構出語義世界自成邏輯的內在秩序,建立起新的語法和審美準則。

《荒涼山莊》被引用率最高的一段文字就是開頭處對倫敦濃霧的描寫:“倫敦。無情的十一月天氣。滿街泥濘,好像洪水剛從大地退去,如果這時遇到一條四十來英尺長的斑龍,像一只龐大的蜥蜴似的,搖搖擺擺爬上荷爾蓬山,那也不足為奇。煤煙從煙囪頂上紛紛飄落,化作一陣黑色的毛毛雨,其中夾雜著一片片煤屑,像鵝毛大雪似的,人們也許會認為這是為死去的太陽致哀哩?!教幨庆F?!盵8](4?5)在這段文字中,狄更斯這種把粗俗事物與高尚事物并置,使高尚事物降格的方法,就是巴赫金所說的貶低化手法。狄更斯通過粗鄙化敘述將斑龍、霧雨、大雪、太陽等美好事物降格到蜥蜴、煤煙、煤屑、死亡等。在秩序化的觀念體系中,這種強硬對比有悖于審美規(guī)范,但狄更斯卻以它們來抵抗理性的異化與束縛,從而轉變了讀者的審美心理定勢和傳統(tǒng)閱讀期待視野。英國當代批評家約翰·格勞斯這樣評論:“(他的創(chuàng)作)首先給我們以深刻印象的是精確的觀察,驚人的明喻,豐茂的描述,詳盡的繡飾,凡此等等洋洋灑灑地堆集起來……”[9](242)

此外,狄更斯善于使用大量的比喻形成狂歡化的效果。如《匹克威克外傳》中說斯諾德格拉斯“一滴眼淚在他那感傷的眼簾上顫抖,好象一滴雨水掛在窗戶框上”。這種不倫不類的比喻一下子便破壞了自比文人騷客的斯諾德格拉斯所制造的感傷氣氛,取得喜劇效果。

3. 插科打諢

插科打渾是狂歡式世界感受的一個特殊的范式。在狂歡節(jié)中,人們的行為姿態(tài)和語言,可以完全擺脫階級、官銜、年齡、財產等形成的一切等級地位的束縛。滑稽怪誕的動作、傻里傻氣而逗人發(fā)笑的話語,從非狂歡式的普通生活來看,變得插科打渾而不得體。巴赫金認為,插科打渾在人們事業(yè)和事件不可動搖的正面(體面)進程中打開了缺口,使人擺脫既有話語規(guī)范和成由,說出不得體的話。

《匹克威克外傳》中的薩姆大字不識幾個,連給心愛的姑娘寫信都很為難。可是他說話時卻偏要裝作妙語聯(lián)珠,喜用歇后語。他要匹克威克先生干脆地說出雇傭他的條件時,便說:“就像兒子吞了銅板,老子對他說一一把它吐出來吧?!边@些插科打渾的詼諧語言給小說增添了不少狂歡的氣氛。

4. 雙關語

狄更斯極愛用雙關語,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但有機會定會抓住雙關這個語言游戲好好玩弄一番。在用雙關語的時候,再無所謂階級的高貴與低賤,用詞的典雅與粗俗的區(qū)別。

小說《匹克威克外傳》中,當匹克威克的三位朋友探監(jiān)時,山姆對他們說,他已經是個犯人,被監(jiān)禁了。山姆說:“ I ’m a prisoner, gen ’ l ’m ’n. Con – fined, as the lade said. ” Confined意思是“被監(jiān)禁了”,可是山姆偏偏又加了as the lady said (就象婦女們所說的那樣)。這樣confined就變成了“坐月子”了。在魏勒先生和匹克威克的對話中,當談到各種食物時,魏勒先生提到舌頭,他說: “Tongue; well that is a wery good thing when it an’t a woman ’s. ”(“是啊! 只要不是長舌婦的舌頭,舌頭倒是挺不錯的?!?

《霧都孤兒》中的“board”一語雙關,體現(xiàn)了作者高超的語言技巧。原文中board 有著雙重語義:① 木板;② 委員會、董事會。初到貧民習藝所,奧立弗搞不清楚究竟“活的理事會”( alive board ) 是怎么回事,當班布爾說“向理事會(board) 鞠躬”,奧立弗抹去了噙在眼眶里的兩三顆淚珠,看見前面只有一張桌子,沒有木板( board),便向桌子鞠了一躬。趙明指出,使用“board”這一雙關語,不僅僅是一種輕松的插科打諢,也不是一種文字游戲,而是通過雙關語的妙用來達到諷刺挖苦和鞭撻的效果[10](130?36)。

在狂歡化詩學看來,所有廣場式的語言并不是簡單的貶低,而具有深刻的世界觀意義。狄更斯大量使用了反諷、夸張、插科打渾、雙關語等狂歡節(jié)語言和體裁,創(chuàng)造了那種歡欣愉悅、無所畏懼、坦白直率的狂歡氣氛。這些語言的一切形式和象征都洋溢著交替和更新的激情,充溢著對占統(tǒng)治地位的真理和權威的可笑的相對性意識,對官方正統(tǒng)權威的語言規(guī)范產生了強烈的、顛覆性的影響。

三、狂歡化人物形象

在狂歡化文學中,有一群特殊的邊緣人物,他們以狂歡的眼光觀察世界,以顛倒的視角審視現(xiàn)實人生,在非理性視野的觀照下,能窺見他人所不能見的世界,觸及中心人物所未能及的新領域,這就是小丑、傻瓜、騙子等形象。狄更斯筆下的許多人物形象都具有強烈的夸張性,或在外貌形態(tài)上,或在思想行為上,或在情感性格上,表現(xiàn)出獨異的、與常人不同的存在方式,如《尼古拉斯·尼克爾貝》中向尼克爾貝太太求婚的瘋老頭、《大衛(wèi)·科波菲爾》中大智若愚的狄克和性情古怪的貝西姨媽、《艱難時世》中那個有羅馬似的大鼻子且從樓頂飛到樓下不喘氣的斯巴塞夫人、《荒涼山莊》中的斯莫爾維德奶奶、《小杜麗》中的馬夏爾西監(jiān)獄之父等。他們構成了狄更斯人物畫廊中的另類存在,成為承擔不同文化意義和文本意義的物質載體。趙炎秋對狄更斯小說中的變態(tài)人物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指出狄更斯筆下的怪人可分為“生理上的怪,性格行為上的怪,一般意義上的古怪”[5](232?239)。筆者認為狄更斯小說中的小丑形象也可分為以下三類:

1. 生理上的小丑形象

《霧都孤兒》中把奧列佛領進賊窟的道金斯先生就是具有狂歡特征的人物,小說這樣描述他的出場:“他長著一個獅子鼻,額頭扁平,其貌不揚。按年齡來說,他個子偏?。阂粚α_圈腿,一雙鼠目尖利而令人討厭。他的帽子隨意戴在頭頂,隨時都有掉落的可能。他把袖口翻到肘窩里,讓一雙手露在袖子外面,這終極目的顯然是為了把它們插進燈芯絨褲子的口袋??傊?,這是一位裝腔作勢,好拿架子的小紳士?!盵6](54)《大衛(wèi)·科波菲爾》中的希普,“他那好像被燒掉了睫毛似的紅眼睛,隨呼吸一下一下抽動的鼻孔里面的那道凹痕,全身從頭到腳跟蛇一樣蠕動,張大個嘴跟個油筒似的?!盵11](445)朵拉的兩個姑母“都生有又亮又圓的閃動的小眼睛,像鳥的眼睛一般??v觀全體,她們也未見得不像鳥;她們都具有鋒利的敏捷的突然的態(tài)度,象金絲雀?!盵11](601)再如《老古玩店》中的奎爾普,長相丑陋,像一條伸出舌頭的狗,能吃帶殼的雞蛋,喝滾燙的茶。這種把人的世界還原為動物世界,把人的本性、等級森嚴的人類規(guī)則與動物世界進行比擬的寫法為作家進行意味深長的主旨言說提供了敘事的便利,并且各種人物都有一種與本性相關聯(lián)的獸類相對應,獸與人身份地位的恰當搭配,傳達了作者對人物所持的態(tài)度,達到了反諷的效果。

2. 行為表現(xiàn)上的小丑形象

在早期作品中,最受嘲弄的小丑要數(shù)《馬丁·朱述爾維特》中的俾克斯涅夫。在作品中,狄更斯以嬉笑怒罵的筆觸酣暢淋漓地嘲弄了這個偽君子?!痘臎錾角f》中唯一能與俾克斯涅夫相媲美、得到充分表現(xiàn)的丑角,恐怕就是“假孩子”斯金潑先生。這個上了年紀的年輕人自夸保持著俗世間難得的童真,并常不失時機地炫耀自己的兩個弱點:既沒有時間觀念,也沒有金錢觀念。若遇到需要他履行一個公民義務的場合,他就巧舌如簧,用荒謬得讓人無從辯駁的歪理搪塞過去。以他對付債主的本領為例。斯金潑生活享受方面品味很高,常常享用最好的肉類和新鮮的進口水果,由于無所事事,無錢支付賬單,當肉店老板來抱怨他為什么一概賒賬還要春羔羊肉這樣的奢侈品時,他故作天真地答道:“因為我喜歡春羔羊肉呀!”老板無奈,說要是當初賣肉時也學著他這一套就好了。斯金潑卻驚訝道:“你那樣說怎么行呀!那可是辦不到!你有羊肉,我可是沒有錢。你不能真有給肉的意思卻不給,可是我就能,我真有付錢的意思而又沒法付給你!”[8](268)后來,這個純真得纖塵不染的孩子為了五英鎊而做出出賣朋友的受賄丑事,在被人責問之時,他坦然道:“誰也不能使我受賄呀!我并不認為金錢有什么價值,我對它根本不重視,不理解,不需要,不儲存——它一到我手里,就轉給了別人。我怎能受賄呢?”[8](1058)對這樣的人物,狄更斯自然是不吝批評的,但是我們也看到,他并沒有一臉嚴肅地叱責,而是竭盡全力把可鄙可恥之事中有趣的一面挖掘再現(xiàn)出來。狄更斯的幽默諷刺來自對人類可笑滑稽之處的捕捉和玩賞。

3. 性格上的小丑形象

狄更斯最擅長也最熱衷刻畫的形象則是性格上有著某種怪癖的人物形象?!哆h大前程》中因被人拋棄而終生仇恨男人的郝薇香小姐、《大衛(wèi)·科波菲爾》中和驢子有著深仇大恨的貝西姨婆、《小杜麗》中為懲罰自己十二年不邁出房門一步的克林南姆夫人、《艱難時世》中只講事實不講情感和想象的葛擂硬、《荒涼山莊》中一心關注自己鞭長莫及的非洲事務卻把家庭孩子弄得一團糟的杰利比太太等等。這類有著古怪性情的小丑形象幾乎存在于狄更斯的每部作品中。

狄更斯塑造的人物形象都具有鮮明的個性,其狂歡特性并非與巴赫金所鐘愛的形象完全吻合,如果那樣,狄更斯也就失去了自己的獨創(chuàng)性。“狄更斯式”狂歡人物具有較深刻的象征意義,他在張揚生命欲望自然屬性的同時深刻地揭示了人物更高層次上的社會屬性,融入了對現(xiàn)實的憂慮、對社會的思考和對人性丑惡的批判。

巴赫金通過“狂歡化詩學”理論對人類的存在拓展了一個審美的生存空間:自由地交往和對話。他對文學的所有言說都展現(xiàn)出交往和對話的精神意蘊。如果說文學在想象中改造現(xiàn)實生活,那么,巴赫金期望文學真正成為人類得以“詩意棲居”的精神家園。在文學的世界里,人類能夠平等而自由地交往,讓受現(xiàn)實擠壓的心靈得以自由地舒展,從而減輕人類的生存壓迫,在心靈得到休憩之后,人類重新面對未來的生活??v觀狄更斯的全部文學作品,可以看出其不斷反撥傳統(tǒng),走向狂歡敘事的過程。小說內容龐雜豐富,以顛倒常規(guī)、嚴肅的等級生活的狂歡敘事風格來釋放生命的激情,宣泄生命的能量,對封建貴族和統(tǒng)治階級的世界觀提出挑戰(zhàn),對他們的權威充滿不敬。在早期小說《博茲特寫集》和《匹克威克外傳》中,作者通過戲謔滑稽的描寫來沖淡社會的陰暗面;在《霧都孤兒》中,作者用幽默風趣的語言批評了當時英國貧民法,同時鮮明描繪了犯罪世界的真實圖畫;在《尼古拉斯·尼克爾貝》中,作者通過對小說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的嚴格區(qū)分來體現(xiàn)善與惡的斗爭,從而指出正確的教育是反對社會罪惡的最有效方法;在諷刺的光輝典范之作——《艱難時世》中,作者繼續(xù)以往的幽默詼諧風格揭穿馬爾薩斯學說和功利主義者鼓吹的“事實哲學”的虛偽性;在《荒涼山莊》中,作者嘲笑地把大法官法庭表現(xiàn)為一部在破壞力量和冷酷無情方面都是極端可怕的機器,辛辣地諷刺“英國民主化政治下的腐敗現(xiàn)象”[12](67?70)。詼諧引領我們通往狂歡之路,詼諧的原則是狂歡節(jié)儀式的組織原則,沒有詼諧就沒有狂歡意識所需要的快感。狄更斯借助詼諧對嚴肅性進行解構,最大限度地激發(fā)了生命的潛能,突破禁忌,進入到一個無拘無束的自由境地。詩性的詼諧蘊含著“人的解放”的精神主旨,呈現(xiàn)為一種狂歡的姿態(tài)。

狄更斯小說打破了等級制度對人們行為、語言、姿態(tài)、思維方式等各方面的束縛,這種對既成秩序進行反叛與顛覆的精神是狂歡化文學重要的精神體現(xiàn)。狄更斯以洞察世界的銳利眼光,通過狂歡式的描寫和狂歡式的世界感受,全面諷刺、揶揄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社會現(xiàn)實,藝術地展現(xiàn)特定歷史時期社會陰暗面。正是通過文學的狂歡節(jié)化,體現(xiàn)出作者對當時社會問題的關注,對平等的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向往,寄托了作者對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以及對理想社會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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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nival Features and Carnival Spirit in Dickens’s Novels

LIU Bai

(Liberal Arts Colleg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1201, China;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Xiangtang 411201, China)

In the process of writing, Dickens transcends himself constantly, clears up elite consciousness and subverts conventional narrative strategies and aesthetic principles. His novels are full of carnival features by breaking the bondage of hierarchy in behaviors, language, gestures and thinking pattern. In Dickens’s novels, it is quite common to see carnival settings, carnival language and carnival figures. Through carnival description in his novels, Dickens satirizes the social reality of Victorian times, represents the darkness of society in particular historical period, shows his concern about social problems, indicates his yearning for freedom and equality and his pursuit of an ideal society.

European Literature in the 19thcentury; realism writer; Dickens; “Bleak House”; Bakhtin; carnival; carnival spirit

book=16,ebook=258

I106.4

A

1672-3104(2010)04?0132?05

[編輯: 汪曉]

2010?03?02;

2010?04?18

劉白(1981?),女,湖南永州人,湖南師范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博士研究生,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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