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良宜，司 嘉

（Philip Yang ＆Co.，Ltd，香港 999077）

海上保險合約中的承諾性保證條文＊

楊良宜，司 嘉

（Philip Yang ＆Co.，Ltd，香港 999077）

海上保險合約中的承諾性保證條文重要性十分顯著。介紹海上保險合約中的承諾性保證條文，并結(jié)合相關(guān)案例對明示承諾性保證、默示承諾性保證、違反承諾性保證條文的嚴(yán)重后果及其法律地位的改變進(jìn)行探討。

海上保險；明示承諾性保證；默示承諾性保證

在著名先例the“Hong Kong Fir Shipping v.Kawasaki”案［（1961）2Lloyd’s Rep 478］中，普通法按規(guī)定的內(nèi)容對整個合約的重要程度將合約條文分為3大類：條件條文（condition）、中間條文（intermediate或innominate terms）與保證條文（warranty）。條件條文的違反（即使是輕微的違反）可以給受害方中斷合約并索賠損失的權(quán)利；保證條文的違反，受害方只能索賠金錢上的損失；至于中間條文的違反，則需要根據(jù)個別案件的不同本質(zhì)與事實以及違反該條文的后果對整個合約履行的影響來判定受害方有何種救濟。

可以說違反一般合約保證條文的后果相對輕微，救濟也僅僅限于金錢上的賠償。但保險合約保證條文地位就很不一樣了，因為其重要性十分顯著，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對此有明確規(guī)定。首先，保證的定義規(guī)定在Section 33：“A warranty…means apromissory warranty，that is to say，a warranty by which the assured undertake that some particular thing shall or shall not be done，or that some condition shall be fulfilled，or whereby he affirms or negatives the existence of a particular state of facts.”（“保證……是指允諾性的保證，即被保險人保證去做或不做某種特定事情，或履行某項條件，或者肯定或否定某些事實的特定狀態(tài)。”）

為了區(qū)別于一般合約的保證條文，本段標(biāo)題與下文會把保險有關(guān)的保證條文稱為“承諾性保證”（promissory warranty）。承諾性保證條文在保險合約內(nèi)的作用是被保險人向保險人作出承諾會或者不會在保險期間內(nèi)做某些事情，或是承諾在保險期間會或不會發(fā)生或者出現(xiàn)某些事情，或是承諾會進(jìn)行一些保險人要求的事情，等等。在訂約自由下，這種承諾性保證可以以各種不同的措辭與文字出現(xiàn)，根據(jù)保險人的要求與被保險人愿意作出的承諾而定。針對海上貨物保險，這種明示與默示的承諾性保證不是太多，也沒有很多先例。在先例the“Overseas Commodities v.Style”案［（1958）1Lloyd’s Rep 546］中，保單有一條明示承諾性保證：“marked by manufacturers with a code for verification of date of manufacture.”

一、明示與默示承諾性保證

（一）明示承諾性保證

明示承諾性保證是指在保險合約中以條文明確規(guī)定被保險人承諾保證與保證什么的內(nèi)容。在訂約自由下，明示承諾性保證千變?nèi)f化。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35針對明示承諾性保證規(guī)定：

“（1）An express warranty may be in any form of words from which the intention to warrant is to be inferred.

（2）An express warranty must be included in，or written upon，the policy，or must be contained in some document incorporated by reference into the policy.

（3）An express warranty does not exclude an implied warranty，unless it be inconsistent therewith.”

［“（1）明示（承諾性）保證可以用任何形式的文字說明保證意圖。

（2）明示（承諾性）保證必須包含在或?qū)戇M(jìn)保險單，或包括在并入保險單的某些文件之中。

（3）除非明示（承諾性）保證與默示（承諾性）保證相抵觸，明示（承諾性）保證不排除默示（承諾性）保證?！保?/p>

判斷某一條文是否明示承諾性保證主要看該條文在實質(zhì)上是否對決定保險合約有重要的作用。條文中有“保證”一詞也不代表一定是在承諾性保證，特別是在被保險人到底承諾或保證些什么的內(nèi)容寫得并不夠明確的情況下。畢竟解釋合約還要考慮有關(guān)的背景/語境以及合理性（除非寫得十分明確只能有一個不合理的解釋），而且是針對保險人去解釋（contra proferentem）。一個新加坡上訴庭的先例the“Marina Offshore v.China Insurance”案［（2007）1Lloyd’s Rep.66］中，承保的一艘在日本神戶拋錨的老齡小拖輪，準(zhǔn)備在購買后開往新加坡，在新加坡與印尼近岸水域營運。在日本去新加坡的航次，船東以定期保險（time policy）為該航次投保了船舶險。但船舶在中途遇到惡劣天氣而沉沒，保險人以船東破壞了承諾性保證（其中包括有關(guān)航線）作為拒賠的抗辯。有關(guān)的條文是：“Warranted satisfactory vessel seaworthiness/condition survey for her safe voyage to Singapore by appointed surveyor—TG Marine and all recommendations to be complied［sic］at owner’s expenses［sic］before her sailing from Kobe to Singapore.”上述TG Marine的驗船師其中的一個建議有關(guān)航線（route）。新加坡上訴庭認(rèn)為該承諾性保證條文內(nèi)容不夠明確。有關(guān)航線，上訴庭指出：“There was no express warranty on the route of the vessel.The written warranty did not expressly mention the route or contain any language relating or referring to the course of the voyage.Further，its terms，by providing that the surveyor’s recommendations had to be complied with before the vessel left Kobe，made it clear that any recommendations that the surveyor had as to what had to be done once the vessel was en route would not be part of the warranty requirements.”

但在某些情況下，即使是沒有用“保證”（warranted）的措辭，如果訂約雙方被解釋為有真實的意圖把該條文視為承諾性保證，也會被解釋為“保證”。在先例the“J.Kirkaldy v.Walker”案［（1999）Lloyd’s IR 410］中，保險人要求被保險人提供一份拖帶檢驗（towage approval survey）與一份狀況檢驗（condition survey）。這兩項要求出現(xiàn)在保單中的“條件”（Conditions）標(biāo)題下，而不是“承諾性保證”（Warranties）的標(biāo)題下。但是，這兩項要求只有在被解釋為承諾性保證的情況下才合理。此外，這也是承保拖帶風(fēng)險的一貫做法。

由于承諾性保證在保險合約中的特殊法律地位，尤其是對其的違反會產(chǎn)生嚴(yán)重后果，故法院在解釋某一條文是否屬于承諾性保證的時候會非常慎重，除了在對保險合約條文有多于一種解釋的時候要選對保險人不利的解釋（contra proferentem），也經(jīng)常會將描述或是局限承保風(fēng)險范圍的條文與一個真正的承諾性保證區(qū)分開來。由于歷史悠久，針對什么才算是一條明示承諾性保證條文的先例還有很多，但筆者不準(zhǔn)備多去探討，只希望介紹一些重點的考慮或精神。援引Robert Merkin教授所著的Colinvaux’s law of insurance in Hong Kong的一句話作為總結(jié)：“It is perhaps not unreasonable to comment that the courts，in most cases，have construed clause as risk delimitation provisions in order to protect the assured against the frequently harsh consequences of a continuing warranty.”［1］

（二）默示承諾性保證

默示承諾性保證是指一些在立法或普通法下強加于所有有關(guān)類別的保險合約，即使沒有明示條文，默示承諾性保證仍適用。如果保險人與被保險人不想適用，就要以十分清楚與明確的明示條文去排除，因為明示條文超越默示條文，在訂約自由下前者更能代表雙方的訂約意愿。

默示的承諾性保證條文，與海上貨物運輸有關(guān)的是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39（保證運載的船舶適航）、Section 41（承保貨物必須合法）。Section 39是有關(guān)運載船舶適航的默示承諾性保證，由于將其強加在被保險人的貨方身上不現(xiàn)實，所以在海上貨物運輸?shù)谋ｋU合約內(nèi)，都有明示條文排除該默示承諾性保證。Section 41涉及貨物運輸?shù)暮戏ㄐ?，在和平時期很少會出現(xiàn)，但也并非不存在。例如，聯(lián)合國的禁令就往往會導(dǎo)致有關(guān)的貨物運輸從合法變?yōu)榉欠?。在海灣?zhàn)爭中，聯(lián)合國禁止了所有國家與伊拉克的貿(mào)易，包括英國，有關(guān)的聯(lián)合國決議是UN Resolution 1990/66。此外，英國也通過歐共體的Council Regulation（EC）97/338，引入了1973年通過的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d Flora，該公約是為了保護(hù)瀕危的野生動植物。這表示除非有海關(guān)的批文，否則出口公約針對的貨物是非法的。

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的默示承諾性保證條文只局限于英國法下的非法，畢竟世界上其他國家（友好或者不友好）的不同法律太多，這在1906年立法時根本不會去理會的。這方面的判決是the“Royal Boskalis Westminster NV v.Mountain”案［（1997）LRLR 523］，該高院判決因為其他理由被上訴庭推翻。但高院的Rix大法官與上訴庭的Phillips大法官都認(rèn)為Section 41的默示承諾性保證只針對英國法。

在比較近期的先例the“Euro Diam v.Bathurst”案［（1987）1Lloyd’s Rep 178］中，運往德國的鉆石投保了一切險，其中規(guī)定一條明示承諾保證條文：“3AWarranted that the Assured comply in all aspects with the laws（local or otherwise）of any country within whose jurisdiction the property may be…Should failure to comply with the above warranties prejudice this insurance to the extent of a loss no liability shall attach hereunder.”看來其作用是把英國的“合法”的默示承諾保證延伸到其他有關(guān)國家的法律而不是僅限制在英國法。

該批貨物（鉆石）的發(fā)票上少報了價值，意圖欺騙德國海關(guān)以減少稅額，這違反了德國的稅收法律，所以判定違反明示承諾保證條文。但是，法院在判詞部分說明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41僅僅要求該航程（adventure）不能違反英國法，而沒有延伸到外國法下的違法。Staughton大法官說：“I can thus find no support for an implied term such as the insurers rely on in relation to foreign law.As I have said，even if I had held that there was such an implied term so far as concerns compliance with English law，I would have considerable doubt whether it extended to foreign law as well.”

二、違反承諾性保證條文的嚴(yán)重后果

不像一般合約違反保證作出金錢上的賠償就足夠，保險合約下違反承諾性保證的后果十分嚴(yán)重，從違反的那天起就讓保險人自動解除保險合約下的責(zé)任，而這責(zé)任主要指對違反后所有損失的賠付。而且，法律不要求違反與后來的損失有任何因果關(guān)系（causation）。換言之，在違反的那一刻起，被保險人完全失去了保險合約的保障。但是，對于承諾性保證被違反之前發(fā)生的損失，保險人仍承擔(dān)賠付責(zé)任。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33（3）規(guī)定：“A warranty…is a condition which must be exactly complied with，whether it be material to the risk or not.If it be not so complied with，then，subject to any express provision in the policy，the insurer is discharged from liability as from the date of the breach of warranty，but without prejudice to any liability incurred by him before that date.”（“無論保證對風(fēng)險是否重要，均是一種必須嚴(yán)格遵守的條件。如果被保險人不如此遵守之，除非保險單另有明示規(guī)定，從被保險人違反保證之日起，保險人解除責(zé)任，但不妨礙在違反保證之前產(chǎn)生的任何責(zé)任?！保?/p>

另一個嚴(yán)格性是其不考慮違反到底是輕微的還是重要的（material）。Eldon勛爵在the“Newcastle Fire Insurance Co v.Macmorran ＆Co”案［（1815） 3Dow 255］中指出：“…it is a first principle of the law of insurance，on all occasions，that where a representation is material it must be complied with—if immaterial，that immateriality may be inquired into and shown；but that if there is a warranty it is part of the contract that the matter is such as it is represented to be.Therefore the materiality or immateriality signifies nothing.The only question is as to the mere fact.”

此外，違反承諾性保證后不能做出補救，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34（2）條規(guī)定：“Where a warranty is broken，the assured cannot avail himself of the defence that the breach has been remedied，and the warranty complied with，before loss.”（“如果一項保證已被破壞，則被保險人不能以在發(fā)生損失前違反已得到彌補，保證已得到遵守的理由為自己辯護(hù)?！保?/p>

這方面的先例可舉the“De Hahn v.Hartley”案［（1786）1TR 343］，該船殼保險合約中有一個明示承諾性保證，即“船上至少要有50名船員”。開航時，船上只有46名船員，這顯然違反了承諾性保證。但在事故發(fā)生前不久，由于該船舶從海里救上6名船員，所以船上的船員在事故發(fā)生時總數(shù)是52名。然最終法院判承諾性保證已被違反，不能事后補救，所以之后發(fā)生事故的索賠不能成功。

三、違反承諾性保證嚴(yán)重后果的法律地位的改變

違反承諾性保證的嚴(yán)重后果普遍被視為過分嚴(yán)厲（harsh）、不可原諒（unforgiving）、不成比例（disproportionate）、僵化（inflexible）與過時（over due）。這一理念與要求被保險人絕對善意一致。其中不可接受的就是違反承諾性保證與事故造成的損失根本不要求因果關(guān)系（causation），這與其他的違約截然不同。這里只介紹其中一個批評——過時，對承諾性的嚴(yán)厲由Mansfield勛爵在18世紀(jì)建立，在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下，倫敦的保險人完全依賴被保險人的披露與陳述，以及對現(xiàn)狀與將來的所作所為所作出的保證。保險人沒有任何其他渠道可以調(diào)查或確保自己所愿意承擔(dān)的風(fēng)險，所以Mansfield勛爵認(rèn)為對承諾性保證需要嚴(yán)格執(zhí)行，必須要有嚴(yán)厲的后果，這也是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立法的基礎(chǔ)。但到了現(xiàn)在，環(huán)境有了很大的變化，通訊越來越簡單、快捷，保險人自己取得信息與資料并不困難，被保險人單方面作出的保證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保險人的談判力量也強于以往。此外，保險人還有其他保障，如要求被保險人在保險合約履行期間要有絕對善意（utmost good faith），所以沒有必要多加一個不成比例的嚴(yán)厲的承諾性保證。

但對被保險人而言，這被視為是一種過度的保護(hù)，經(jīng)常被取巧。據(jù)聞在部分保險合約下發(fā)生事故后，保險人派遣的事故調(diào)查員對保險合約中的承諾性保證是否被嚴(yán)格遵守的關(guān)心遠(yuǎn)大于對事故造成損失的關(guān)心，即使承諾性保證明顯與事故扯不上關(guān)系。如此一來，針對岸上保險會給消費者帶來很大的不公平與反感，尤其是考慮到一般消費者是沒有保險的法律知識，如無法充分了解承諾性保證的嚴(yán)厲性。這曾導(dǎo)致希望有一個針對岸上保險的草案在議院通過，但最終英國法律委員會（Law Commission）與保險協(xié)會（Association of British Insurers）達(dá)成協(xié)議，同意保險行業(yè)通過自律解決此問題，而沒有立法。這一自律反映在1986年The Statement of General Insurance Practice之Section 2（b）（iii）中：“…on the grounds of breach of warranty or condition where circumstances of the loss are unconnected with the breach unless fraud is involved.”

所以，岸上保險的承諾性保證條文已經(jīng)與海上保險有不同的解釋與做法。海上保險因為有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要改變就比較困難，除非根本性地改變法律。1980年，英國法律委員會在研究過該問題后曾經(jīng)作出一份報告，結(jié)論是不想作出改變。理由包括海上保險由專業(yè)人士操作，不需要像岸上消費者的保險那樣作出保護(hù)。此外，倫敦在國際海上保險中占主導(dǎo)地位，法律的穩(wěn)定很重要，最好不要頻繁修改。還有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的說法是在復(fù)雜的商業(yè)保險合約下，當(dāng)然這也包括了在保險經(jīng)紀(jì)輔助下由倫敦保險市場承保的海上保險合約，一些專門性的商業(yè)保險合約，如海上拖帶或海上鉆油臺，如果立法禁止保險合約中加入明示承諾性保證（或類似的條文），會出現(xiàn)沒有保險人愿意承保的危險。

海上保險也并非都是專業(yè)人士在操作，比如游艇。大部分游艇船東是一般的消費者，好像汽車車主一樣。所以，西方一些國家專門針對游艇立法，而這些立法直接照搬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例如，澳大利亞1984年通過《保險法》修正案，把游艇保險視為是岸上的一般保險，被保險人如果破壞承諾性保證不會導(dǎo)致保險人自動解除以后的賠付責(zé)任。

但也有很多支持法律作出改變的理由，除了已經(jīng)講過的過分嚴(yán)厲、不可原諒、不成比例、僵化與過時，還有國際競爭方面的考慮。據(jù)統(tǒng)計，英國在海上保險的保費收入近年大跌，根據(jù)1996年的一個報告，英國海上保險的保費收入1992年（當(dāng)年的保費收入是12.78億英鎊）后的4年間下降超過50%。原因有很多，海上保險法律過度保護(hù)保險人就是其中一個原因。相比國際保險市場上英國的一些主要競爭者，如挪威、德國、美國（包括華盛頓州、夏威夷州、德州、佛羅里達(dá)州等）等，其保險法針對承諾性保證的違反都要求與損失有直接關(guān)系，這對被保險人而言就公平得多。

英國海上保險合約的承諾性保證條文將來的發(fā)展還不是很確定。根據(jù)LC Consultation Paper 2007第8.45段，法律改革委員會建議，如果平衡起來較大可能（on the balance of probabilities）被保險人對承諾性保證條文的違反對損失的發(fā)生沒有影響時，被保險人可以得到保險賠償。該建議的實用性還是有疑問的。

（一）船殼保險中承諾性保證的改變

在這樣的大氣候之下，英國海上保險市場本身也在作出改變。例如，海上保險已經(jīng)盡量避免在保險合約中加入承諾性保證條文。相反，為了改變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的默示地位，已經(jīng)用明確的文字說明違反一些以前被視為是承諾性的保證，只有在違反期間遭受損失才可以拒賠，原因是在這種情況下?lián)p失通常與違反承諾性保證有關(guān)，不能獲得賠付。但在違約過后所發(fā)生的損失，可以說是與違反承諾性保證無關(guān)，保險人還是必須作出賠付。而合約也不會因為較早時候違反承諾性保證而讓保險人可以中斷之后的賠付責(zé)任，這本來是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 33（3）的默示地位。舉例說，涉及船殼保險，會有不少的明示與默示承諾性保證，其中著名的是航區(qū)保證（trading warranty）?！?003年國際船殼保險條文》把以前的航區(qū)保證改為一條中止條文（suspensive condition），說明被保險人如果違反航區(qū)的限制（比如船舶去了一個被限制的航區(qū)，如北極），保險合約就會處于休眠狀態(tài)。保險人對違反期間發(fā)生的損失不負(fù)賠付責(zé)任，因為損失會與違反航區(qū)限制有關(guān)。但之后如果船舶回到保險合約中允許的航區(qū)，該船舶重新獲得承保。

在《2003年國際船殼保險條文》中，被列為承諾性保證的不多。即使有，也只是針對十分重要的方面，如果這一承諾被保險人違反，涉及的損失通常與違反的內(nèi)容沒有關(guān)系。這就是“營運費用保證”（disbursements warranty）。這是為防止被保險人超額投保不要求其證明受保利益的船舶營運費用，故限制在船舶投保船殼保險價值的25%。若被保險人超額投保，特別是向不同的保險人投保，就會帶來道德風(fēng)險。這是船殼保險人不愿意見到的，故以嚴(yán)格的承諾性保證條文針對與阻嚇船東。具體條文如下：

“21 DISBURSEMENTS WARRANTY

21.1 Additional insurances as follows are permitted：

21.1.1 Disbursements，Managers’Commissions，Profits or Excess or increased Value of Hull and Machinery.A sum not exceeding 25%of the value stated herein.

21.1.2 Freight，Chartered Freight or Anticipated Freight，insured for time.A sum not exceeding 25%of the value as stated herein less any sum insured，however described，under 21.1.1.

21.1.3 Freight or Hire，under contracts for voyage.A sum not exceeding the gross freight or hire for the current cargo passage and next succeeding cargo passage（such insurance to include，if required，apreliminary and an intermediate ballast passage）plus the charges of insurance.In the case of a voyage charter where payment is made on a time basis，the sum permitted for insurance shall be calculated on the estimated duration of the voyage，subject to the limitation of two cargo passages as laid down herein.Any sum insured under 21.1.2to be taken into account and only the excess thereof may be insured，which excess shall be reduced as the freight or hire is advanced or earned by the gross amount so advanced or earned.

21.1.4 Anticipated Freight if the Vessel sails in ballast and not under Charter.A sum not exceeding the anticipated gross freight on next cargo passage，such sum to be reasonably estimated on the basis of the current rate of freight at time of insurance，plus the charges of insurance.Any sum insured under 21.1.2 to be taken into account and only the excess thereof may be insured.

21.1.5 Time Charter Hire or Charter Hire for Series of Voyages.A sum not exceeding 50%of gross hire which is to be earned under the charter in a period not exceeding 18 months.Any sum insured under 21.1.2to be taken into account and only the excess thereof may be insured which excess shall be reduced as the hire is advanced or earned under the charter by 50%of the gross amount so advanced or earned but the sum insured need not be reduced while the total of the sums insured under 21.1.2and 21.1.5does not exceed 50% of the gross hire still to be earned under the charter.An insurance under this Section may begin on the signing of the charter.

21.1.6 Premiums.A sum not exceeding the actual premium of all interests insured for aperiod not exceeding 12months（excluding premiums insured under the foregoing sections but including，if required，the premium or estimated calls on any Club or War etc.Risk insurance）reducing pro rata monthly.

21.1.7 Return of Premium.A sum not exceeding the actual returns which are allowable under any insurance but which would be recoverable thereunder in the event of a total loss of the Vessel whether by insured perils or otherwise.

21.1.8 Insurance irrespective of amount against：

Any risks excluded by Clauses 23，24，25 and 26below.

21.2 Warranted that no insurance on any interests enumerated in the foregoing 21.1.1to 21.1.7in excess of the amounts permitted therein and no other insurance which includes total loss of the Vessel P.P.I，F(xiàn).I.A，or subject any other like term，is or shall be effected to operate during the currency of this insurance by or for account of the Assured，Owners，Managers or Mortgagees.Provided always that a breach of this warranty shall not afford the Underwriters any defence to a claim by a Mortgagee who has accepted this insurance without knowledge of such breach.”

［“21 營運費用保證

21.1 允許下列各項附加保險：

21.1.1 營運費用，管理人的傭金、利潤或船殼和機器的超值或增值。其金額不得超過保險價值的25%。

21.1.2 定期投保的運費、租船費用或預(yù)期運費。其金額不得超過保險價值的25%扣除在上述本款第（1）項內(nèi)已投保的保險金額。

21.1.3 航次合同下的運費或租金。其金額不得超過本次及接著的下次載貨航程的毛運費或租金（經(jīng)要求本保險可以包括一個預(yù)備航次和一個中間空載航程在內(nèi)）再加上保險費。對于定期支付租金的航次租船合同，可保金額應(yīng)根據(jù)預(yù)計的租船時間進(jìn)行計算，但須受上面規(guī)定的兩個載貨航程的限制。根據(jù)本款第（2）項投保的保險金額應(yīng)計入在內(nèi)，可保金額僅限于其超額部分，而且應(yīng)從中扣除已預(yù)收或賺取的總的運費或租金。

21.1.4 船舶空載航行且未出租時的預(yù)期運費。其金額不得超過基于投保時的運費率合理估算的下次載貨航程的預(yù)計總運費，再加上保險費。根據(jù)本款第（2）項投保的金額應(yīng)予以考慮，僅其超額部分可以保險。

21.1.5 期租租金或連續(xù)航次租金。其金額不得超過租船合同項下在18個月以內(nèi)可以獲得的總租金的50%。根據(jù)本款第（2）項的投保金額應(yīng)予以考慮，僅其超額部分可以保險，而且應(yīng)從中扣除根據(jù)租約已預(yù)收或賺取的總的租金的50%，但如果根據(jù)本款第（2）項及本項的總保險金額不超過根據(jù)租船合同待收總租金的50%時，可不必作上述扣除。根據(jù)本項的保險可自簽訂租船合同時開始。

21.1.6 保險費。其金額不能超過逐月比例減少的任何保險利益投保不超過12個月的實際保險費（不包括上述各項所保的保險費，經(jīng)要求可以包括任何保賠協(xié)會或戰(zhàn)爭等風(fēng)險的保險費或估計的追加保險費）。

21.1.7 退還的保險費。其金額不得超過任何保險所允許的，但在船舶發(fā)生無論是否由承保風(fēng)險所造成的全損時不予退回的實際退費。

21.1.8 不受保險金額限制的保險。第23條、第24條、第25條和第26條除外的任何風(fēng)險。

21.2 保證本條第1款第（1）項至第（7）項所列任何利益的保險不超過所允許的保險金額，并不得有由被保險人、船東、管理人或抵押權(quán)人或以其名義在本保險期間內(nèi)安排的或?qū)才诺陌ù暗腜.P.I、F.I.A或須受其他類似條款的全損保險在內(nèi)的其他保險。保險人不得以違反本保險為由抗辯在接受本保險時不知道此項違反的抵押權(quán)人提出的索賠?！保?/p>

（二）海上貨物運輸保險中承諾性保證的改變

同樣的發(fā)展與改變也出現(xiàn)在海上貨物保險。與《1982年協(xié)會貨物條款》相比，《2009年協(xié)會貨物條款》針對船舶適航的5.1至5.3條有了明顯改變。

“5.1 In no case shall this insurance cover loss damage or expense arising from

5.1.1 unseaworthiness of vessel or craft or unfitness of vessel or craft for the safe carriage of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where the Assured are privy to such unseaworthiness or unfitness，at the time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 is loaded therein。

5.1.2 unfitness of container or conveyance for the safe carriage of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where loading therein or thereon is carried out prior to attachment of this insurance or by the Assured or their employees and they are privy to such unfitness at the time of loading.

5.2 Exclusion 5.1.1above shall not apply where the contract of insurance has been assigned to the party claiming hereunder who has bought or agreed to buy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 in good faith under a binding contract.

5.3 The Insurers waive any breach of the implied warranties of seaworthiness of the ship and fitness of the ship to carry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 to destination.”

（“5.1 本保險概不承保損失、損害或費用，如其起因于

5.1.1 船舶或駁船不適航或?qū)ΡｋU標(biāo)的之安全運輸不適合，如果被保險人在保險標(biāo)的裝載其上時對此種不適航或不適合有私謀

5.1.2 集裝箱或托盤對保險標(biāo)的之安全運輸不適合，如果裝入或裝上發(fā)生在本保險責(zé)任開始之前，或者是由被保險人或其雇員實施的，而且他們在裝載時對此種不適合有私謀。

5.2 如果保險合同已經(jīng)轉(zhuǎn)讓給根據(jù)一個有約束力的合同已經(jīng)善意購買或同意購買保險標(biāo)的之根據(jù)本保險合同索賠的人，上述第5.1.1條規(guī)定的除外責(zé)任對他不適用。

5.3 保證人放棄載運保險標(biāo)的到目的港的船舶不得違反默示適航保證或適運保證。”）

針對船舶適航，起點是英國《1906年海上保險法》Section39（1），規(guī)定了船舶必須嚴(yán)格或絕對適航這一默示承諾性保證。這一承諾性保證也適用于海上貨物運輸保險。但這并不現(xiàn)實，因為作為被保險人的貨方控制不了船舶的適航，所以海上貨物保險一直有明示條文否定這一默示承諾性保證?！?982年協(xié)會貨物條款》第5.2條規(guī)定：“The Underwriters waive any breach of the implied warranties of seaworthiness of the ship and fitness of the ship to carry the subject－matter insured to destination，unless the Assured or their servants are privy to such unseaworthiness or unfitness.”（“保險人放棄運載保險標(biāo)的至目的港的船舶不得違反船舶適航和適運的任何默示保證，除非被保險人或其雇員對此種不適航或不適運有私謀?！保┑@只是一種有條件的否定，因為如果被保險人或者其雇員對船舶的不適航有私謀，就否定不了該默示承諾性保證。但問題是，違反造成的情況是一個損失（如貨物被盜），與船舶不適航（如第一艙進(jìn)水）完全沒有關(guān)系也會被拒賠。這在今天的保險市場中被認(rèn)為不公平，應(yīng)該避免。所以，《2009年協(xié)會貨物條款》第5.3條就無條件否定了這一默示的承諾性保證。但在第5.1條增加了保險人不必賠付的一些帶來貨物損失或損壞的情況，如貨方的被保險人或者其雇員明知有關(guān)的船舶不適航或明知一個集裝箱不適合安全運輸，但還是去堆貨或/與作出付運，這就會導(dǎo)致由于這個原因帶來的貨物損失或損壞保險人不必賠付。這樣的規(guī)定顯然不再屬于承諾性保證的范疇。

（References）：

［1］MERKIN R.Colinvaux＇s law of insurance in HongKong［M］.Hongkong：S＆M Asia HongKong，2009.

［2］楊良宜.海上貨物保險［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141－172.YANG Liang－yi.Marine cargo insurance［M］.Beijing：Law Press，2010：141－172.（in Chinese）

Promissory warranty in marine insurance contracts

YANG Liang－yi，SI Jia
（Philip Yang ＆Co.，Ltd，Hong Kong 999077，China）

The importance of promissory warranty in marine insurance contracts is significant.This article introduces promissory warranty in marine insurance contracts and analyzes through case study the express promissory warranty，implied promissory warranty，the serious consequence of breaching promissory warranty and the change of the consequence’s legal status.

marine insurance contract；express promissory warranty；implied promissory warranty

DF961.9

A

1003－7659－（2010）04－0008－07

楊良宜，司嘉.海上保險合約中的承諾性保證條文［J］.中國海商法年刊，2010，21（4）：8－14.

2010－10－08

楊良宜（1948－），男，香港人，Philip Yang ＆Co.，Ltd律師，香港專業(yè)海商及國際貿(mào)易業(yè)務(wù)全職仲裁員，波羅地國際海事協(xié)會（Baltic ＆International Maritime Council）文件委員會成員，國際商會國際仲裁協(xié)會香港代表，英國特許仲裁員學(xué)會（Chartered Institute of Arbitration）特許仲裁員，英國特許船舶經(jīng)紀(jì)學(xué)會（Institute of Chartered Shipbrokers）高級會員，英國特許保險學(xué)會（Chartered Institute of Insurance）會員，E－mail：philipyang＠biznetvigator.com；司嘉（1983－），女，山東蓬萊人，Philip Yang ＆Co.，Ltd律師，E－mail：shirleysijia＠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