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運華

(五邑大學 廣東僑鄉(xiāng)文化研究中心,廣東 江門 529020)

五邑華僑與辛亥革命＊

張運華

(五邑大學 廣東僑鄉(xiāng)文化研究中心,廣東 江門 529020)

五邑華僑在辛亥革命中,對孫中山從事的革命活動給予了大力支持,主要體現(xiàn)在:籌建革命組織,提供革命保障;開展宣傳活動,為革命吶喊助威;“慷慨助餉”,支持革命斗爭;積極參加武裝起義,不惜為革命事業(yè)流血犧牲;支持和幫助孫中山建立革命政權。

孫中山;辛亥革命;五邑華僑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統(tǒng)治,創(chuàng)立了中華民國。華僑為這場革命運動做出了巨大貢獻,成為辛亥革命強有力的支持者和參加者。孫中山為此高度贊揚華僑為“革命之母”。由于地域等關系,五邑華僑更是對孫中山從事的革命活動給予了大力支持。

一、籌建革命組織,提供革命保障

孫中山早在中法戰(zhàn)爭(1884～1885)之后,就萌發(fā)了推翻清朝、創(chuàng)建民國的想法,1894年10月上書李鴻章要求改革遭拒后,他便堅定地走上了推翻滿清的革命之路。他遠赴海外宣傳革命主張,建立革命團體。經(jīng)奔走策劃,1894年11月24日,以“振興中華,挽救危局”為宗旨的中國第一個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團體“興中會”在美國夏威夷檀香山正式成立,該組織最初的成員約20多人,有向?qū)?、李昌、陳孟濂、黃保、黎顯祥、馮永明等。五邑臺山華僑劉祥被推舉為首任會長,開平華僑鄧蔭南任該會值理。該組織陸續(xù)發(fā)展到130多人,都為夏威夷華僑,其中商人73人,公務員及農(nóng)業(yè)家等17人,另有工人、教師、記者等。1895年初,孫中山在香港與陳少白(江門外海人)等建立興中會總部,制訂了“驅(qū)逐韃虜,恢復中華,創(chuàng)立合眾政府”的誓詞,凡加入興中會者,都須按此誓詞宣誓。此誓詞成了中國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的第一個綱領。

1895年初,臺山籍港商“日昌銀號”老板余育之在香港與孫中山邂逅,毅然加入興中會,協(xié)助孫開展工作。同年11月,孫在橫濱組織興中會日本分會,會員約20人,新會旅橫華僑趙明樂、趙峰琴分別被推舉為司庫和書記。1900年3月,新會旅港富商李紀堂經(jīng)興中會會員謝纘泰介紹入會,孫大為高興,認為得一生力軍。此后,李紀堂為支持孫的革命事業(yè)而成為傾家紓難富商中的第一人。

1901年春,旅日臺山青年李自重從外文報刊上看到清政府欲將廣東割讓給列強為商業(yè)之地,遂組織廣東留日學會集會聲討清政府的賣國行徑,并在橫濱組織“廣東獨立協(xié)會”。此舉深受孫中山賞識、支持。1903年8月,孫從泰國抵橫濱,李自重登門拜訪,要求幫助自費留日學生進入軍事學校學習,孫也認為培養(yǎng)軍事人才極為重要,二人想法不謀而合。于是,孫中山就在東京青山練兵場附近創(chuàng)辦了一所軍事學校,聘請日本軍事專家教授。李自重等14名學員入學,宣誓以“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創(chuàng)立民國,平均地權”為革命宗旨。

1904年,孫中山親赴美國本土宣傳革命。然在當時保皇會勢力的控制下,華僑擔心在中國國內(nèi)的親屬遭受清廷迫害,大都不愿加入興中會。唯有伯克利加州大學教授、臺山籍華僑鄺汰華在舊金山與孫中山結識后贊同其革命主張,不懼?；逝啥尤肱d中會,成為孫1904年在美吸收的唯一會員。

同年,孫中山對改組美國致公堂提出了具體意見,并受委托起草了《致公堂重訂新章要義》和新章程80條,加入推翻清朝、實行民主革命的主張,將洪門致公堂“反清復明”宗旨改造成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綱領,還明確了致公堂與國內(nèi)革命黨的關系:“本堂以協(xié)力助成祖國同志施行宗旨為目的?！睂O中山的改組活動得到總堂大佬臺山華僑黃三德和總堂英文書記、“杰出革命之母”恩平華僑唐瓊昌的大力支持。隨后,孫在黃三德陪同下赴各地爭取分堂成員注冊。每到一地,黃便召集會員聽孫宣傳革命道理。當孫到達波士頓時,時任洪門安良堂總理的開平籍華僑司徒美堂約同洪門兄弟一起來拜見,請孫住進旅館熱情款待。孫中山既感激又不安,過了兩天便對司徒等說:“讓我們節(jié)省一點,留下錢來打滿清吧!”于是,孫搬回司徒處住了5個月。孫對司徒美堂的組織能力頗為賞識,給其講推翻滿清的革命道理,指導其整頓洪門組織。司徒美堂接受了孫的主張,保證從人力、物力上全力支持革命,他說:“我們深知祖國不強之可恥、可痛,要雪恥就需要捐錢?！边@次美國之行,孫中山雖未完成總注冊及改組致公堂的任務,卻在華僑中播下革命種子,為以后建立革命組織打下了基礎。

1905年,孫中山以興中會、華興會為基礎,聯(lián)絡光復會等革命團體,在日本東京成立了中國同盟會。李自重被委派回廣州和港澳等地發(fā)展組織。其父李煜堂、叔父李啟文主動加入同盟會。1905～1906年,臺山歸僑李是男在港加入同盟會,后來又和同鄉(xiāng)溫雄飛、黃伯耀、黃蕓蘇、黃杰亭、許炯黎等于1909年成為舊金山同盟會會員,舊金山同盟會也成了美國同盟會的總部。

1910年1月18日,孫中山在芝加哥開展革命活動,成立了芝加哥同盟會分會,當時入會的僅臺山華僑就有梅喬林、梅友伙、梅就、梅斌、譚贊、伍頌唐、梅光培、曹湯三、梅天宇、李雄、梅賜壁、梅壽等數(shù)十人,其他地方的華僑也紛紛加入同盟會。幾年間,僅新會籍華僑入會的就有40多人。

各地同盟會成為宣傳革命主張、準備武裝起義、籌集革命經(jīng)費的基地,在辛亥革命中發(fā)揮了重大作用。五邑華僑入會后積極參加各種活動,特別是在辦報宣傳、募籌軍餉等方面做出了重大貢獻。

二、開展宣傳活動,為革命吶喊助威

要革命首先要進行宣傳。五邑華僑對辛亥革命的宣傳主要是通過與?；逝傻恼摖幎M行的。

1898年,康有為、梁啟超領導的戊戌變法失敗,二人流亡海外打起“保皇即革命”的旗號,開始進行與歷史潮流不相適應的活動。美國當時是?；蕰闹饕顒拥刂?。面對保皇派咄咄逼人的政治攻勢,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進行了堅決的斗爭,得到了大多數(shù)華僑的理解和支持。

五邑華僑為支持孫中山的革命活動,早在1899年臺山旅港商人便以“聯(lián)安”名義在德輔道購置一幢四層樓房,由李煜堂主管,后革命黨人陳少白在此組建“中國日報社”作為宣傳革命的機關?！吨袊請蟆沸麄鞲锩贿z余力,“為革命機關報之元祖”,“自己亥(公元1899年)以迄辛亥(1911年),此十三年中,凡興中會及同盟會所經(jīng)歷之黨務、軍務,皆籍此報為惟一之喉舌。中間遭遇無數(shù)之風潮及莫大之阻力,均能獨立不撓,奮斗不懈。清英二國政府均無如之何!”[1]《中國日報》1900年1月25日(已亥十二月二十五日)創(chuàng)刊,陳少白兼任社長、總編輯及發(fā)行人。20世紀初,正是中國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思潮出現(xiàn)、形成的時期,其間1900年、1903年、1905年、1907年和1908年,都是“很重要的,或者說是關鍵性的”[2]。陳主編《中國日報》時期,就經(jīng)歷了前三個關鍵性年份,對宣傳革命陳少白可說是居功至偉。

1904年4月,孫中山二次赴美,準備在華僑中開展革命宣傳活動。舊金山?；蕰蓡T同清廷駐該市領事串通一氣,向美移民局誣告孫中山是中國亂黨,美以非法入境罪扣留孫中山,將他關在天使島“候?qū)徦崩?后又判令他候原始離境返回原處。得知孫被拘消息后,《中西日報》總經(jīng)理臺山籍華僑伍盤照立即與致公堂首領臺山籍華僑黃三德、恩平籍華僑唐瓊昌聯(lián)系,積極組織營救,使孫獲得自由。伍盤照還在《中西日報》上刊登親筆所寫《非禁說》一文,作為歷史佐證。

鑒于鄒容《革命軍》一書的巨大宣傳作用,孫中山同伍盤照、黃三德商議在美洲發(fā)行此書,伍、黃非常支持,決定由《中西日報》社排印,訂價500美元。書印成后,伍盤照慨然允諾免收排印費,黃三德決定由致公堂負責寄書郵費。該書共印發(fā)11 000冊,在美洲和南洋華僑中廣為散發(fā),發(fā)揮了革命啟蒙作用,“全美華僑得此有力宣傳品之啟導不及半載,知識為之大進,此書之力多焉”[3]。

與此同時,?；庶h人歐榘甲(康有為的門徒)利用自己把持的《大同日報》,發(fā)表文章誣蔑孫中山。致公堂大佬黃三德、唐瓊昌極力勸告歐同孫合作,歐不但不從反而變本加厲地在報上攻擊孫中山,激起了致公堂職員的無比憤慨。黃三德怒不可遏,便迫使歐榘甲辭職,并請孫中山薦人主持《大同日報》,這便是華文報刊史上著名的“《大同日報》易幟事件”。之后,美國舊金山《大同日報》被孫中山改組為美洲洪門機關報,成為熱情宣傳民主共和思想,大力傳播中華文化的重要陣地。

為了宣傳、支持革命,致公堂進行了全美總注冊。1904年5月下旬至9月下旬,孫中山在黃三德陪同下從舊金山出發(fā),先后到弗雷斯諾、貝克斯菲爾德、洛杉磯、新奧爾良、匹茲堡、圣路易斯、亞特蘭大、華盛頓、費城、巴爾的摩、芝加哥等數(shù)十城市進行講演宣傳,使愛國華僑深受鼓舞。在紐約期間,孫還同留美青年學生討論革命問題,并出版用英文寫的告歐美人士書《中國問題之真解決》,分贈各國人士,介紹中國革命的必然性、正義性及其國際意義,爭取國際人士的同情支持。這本書很快譯成中文,香港《中國日報》等革命派報紙全文刊載,成為一部流傳甚廣的革命文獻。

1909年春,李是男和溫雄飛、黃伯耀、黃蕓蘇、黃杰亭、許炯黎等臺山華僑青年成立少年學社,出版油印《少年周刊》宣傳革命。1910年2月,孫中山改組學社為舊金山同盟會分會,并將《少年周刊》擴大為《少年中國晨報》,作為美國同盟會的機關報。黃伯耀任經(jīng)理,黃超伍為總編,李是男為副刊新聞編輯。8月18日,《晨報》在發(fā)刊詞中鮮明地提出:“革命事業(yè)可分兩時期,一曰宣言鼓吹時期;二曰武力實行時期”,今日的口誅筆劃,是“使革命思潮,為之澎湃而不可抑”,最后達到傾覆清朝、建立民主共和的目的?！冻繄蟆犯吲e起反清、共和旗幟,與保皇勢力進行堅決的斗爭。

1911年,孫中山第四次赴美,建議同盟會員一律加入致公堂,把致公堂改造為革命組織。這個建議得到李是男等同盟會員的擁護及致公堂黃三德、唐瓊昌等領導人的贊同?！渡倌曛袊繄蟆窞榱伺浜蠈O的宣傳活動,特別發(fā)表了雙方的聯(lián)合布告。聯(lián)合布告的發(fā)表,標志著致公堂與革命黨人的成功聯(lián)合,這為辛亥革命的發(fā)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此外,臺山籍華僑黃伯耀曾任新加坡《圖南日報》記者、編輯,該報主張“革命之目的,以保國而存種”,是南洋第一份鼓吹革命的僑報;恩平旅加華僑鄭振秀曾任溫哥華同盟會機關報《大漢公報》總理;臺山籍旅美華僑梁朝杰任舊金山《世界日報》(由《文興報》而來)主筆;臺山籍華僑蔡鶴明、黃浩然曾分別任加拿大《白話旬報》編輯和撰稿人;鶴山籍馬來西亞華僑陸佑資助革命黨人在新加坡開辦《星洲晨報》。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898～1922年間,五邑華僑創(chuàng)辦了26種報刊①,大力鼓吹革命,發(fā)揮了“文字收功之日,還我山河;英雄應運之秋,蕩平丑虜”的作用(檀香山《自由新報》)。

辛亥革命時期,五邑華僑還建立了一些書報社,既宣傳革命,又聯(lián)絡了廣大愛國僑胞。

三、“慷慨助餉”,支持革命斗爭

經(jīng)濟上支持辛亥革命是華僑最為突出的功績。孫中山回顧他領導起義史時曾說:“慷慨助餉,多為華僑?！比A僑“助餉”主要用于歷次起義的槍枝彈藥購置、起義士兵伙食、革命組織活動、創(chuàng)辦報刊等經(jīng)費。從興中會成立到辛亥革命爆發(fā),孫中山曾直接發(fā)動領導了10次武裝起義,共耗資約62萬元(大多為港幣),80%為華僑資助,其中美洲華僑捐資12萬元,約占總數(shù)的20%。[4]

興中會成立不久,孫中山為籌劃廣州起義經(jīng)費而“異常焦灼”,開平籍華僑鄧蔭南即變賣全部資產(chǎn)回國參加起義。在以后的斗爭中,這位華僑資本家用盡了所有錢財,身陷貧困而革命決心毫不動搖。其精神不但受到革命黨人的尊敬,連政敵也為之折服。梁啟超曾對康有為說:“此人傾家數(shù)萬以助中山,至今不名一錢,而心終不悔。日日死心為彼辦事,闔埠皆推其才,勿謂他人無人也?！盵5]

1895年,孫中山從檀香山到香港籌建興中會總部,臺山余育之奉獻萬金作為活動經(jīng)費。1904年,孫中山訪美,伍盤照、伍于衍認購了孫從夏威夷帶去的軍需券。后來,孫又在舊金山華僑中發(fā)行軍需債者,規(guī)定每券實收美金10元,俟革命成功后憑券歸還本息100元。臺山籍華僑鄺汰華教授募得美金1800美元,為孫此行所籌經(jīng)費的半數(shù)。

新會旅港富商李紀堂為香港“益隆銀號”店東,擁資百萬,加入興中會后,被孫中山委任為駐港財政主任。之后至惠州三洲田義師解散,黨人的給養(yǎng)、撫恤、遣散等費,大部由其解囊供給;其后7年時間,《中國日報》及黨務經(jīng)費,都賴李紀堂提供。1902年,革命黨人與洪全福(洪秀全堂侄)計劃奪取廣州時,“紀堂允擔任發(fā)動費五十萬元”,“經(jīng)是役后,家業(yè)耗費過半”,最終李為支持革命而至傾家蕩產(chǎn),被稱為毀家紓難的富商第一人。

1907～1908年,孫中山在粵、桂、滇邊境領導了潮洲黃岡、惠州七女湖、廉州防城、鎮(zhèn)南關、欽州、河口六次武裝起義,“其費用所出,多賴南洋各埠籌集”,其中新會華僑鄧澤如“鼓勵策動者為多”。孫稱贊他“熱心革命,力任籌餉以濟軍需”,“足見苦心勞力,為國奔馳,欽佩無極也”。②

華僑黃啟祥(字景南,新會棠下人)在堤岸開豆芽菜店。是當?shù)氐谝粋€參加同盟會的人。曾創(chuàng)辦“萃武精廬”書報社,黃捐助開辦費1 000元。后孫中山到河內(nèi)籌款,常在“黃祥記”逗留,儼如店伴。黃啟祥支持鎮(zhèn)南關起義,孫曾在自傳寫道:“其出資勇而摯者,安南堤岸之黃景南也,傾其一生之積蓄數(shù)千元,盡獻之軍用,誠難能可貴也?！盵6]

印尼坤甸華僑鄧祝三(新會雙水人)由藥材店傭工而成店主,自參加同盟會后,將月入捐獻給南洋同盟會。為此,孫中山曾發(fā)給他“旌義狀”。

1904年孫中山到美籌集新軍起義軍費,李是男義演粵劇“黃蕭養(yǎng)”、“喚國魂”等,將門票收入悉數(shù)歸公。當時,適逢年關,時間又緊,會員多不富裕,雖經(jīng)多方籌措,所得仍然有限,李遂將其父在美經(jīng)營的“和隆鞋店”會銀1000多元悉數(shù)捐出,孫十分感激,說“款項雖少,但救命力甚大”。

華僑對歷次武裝起義的捐助,以1911年廣州“三·二九”黃花崗起義為最。1910年11月13日,孫中山在馬來亞檳榔嶼召開國內(nèi)外同盟會骨干秘密會議,策劃第10次武裝起義——“三·二九”黃花崗起義。會議決定成立以黃興、趙聲為首的統(tǒng)籌部,組織數(shù)百人的先鋒隊一舉攻下廣州,然后北伐以集各省革命黨之精英,與清王朝做最后的搏斗。當時萬事俱備,唯缺軍械糧餉。會后,趙聲往香港聯(lián)絡廣州新軍,黃興、胡漢民等分赴南洋各埠籌款,孫中山則經(jīng)歐洲赴美洲大陸募捐。孫中山到美洲的籌餉,得到了加拿大、美國華僑的熱烈響應。美國三藩市設立了“中華革命軍籌餉局”,孫指派李是男為局長兼會計,黃伯耀、鄭占南、李旺、黃晉三、劉漢華、劉達朝、余森等為委員,發(fā)行中華民國金幣券,華僑踴躍購買“孫文銀紙”,加拿大得70 000余元,美國得15 000余元,兩處共90 000元,占辛亥“三·二九”一役海外捐款157 000余元的一半以上。

值得一提的是,1911年4月,廣州黃花崗之役失敗,國內(nèi)同盟會電告孫中山,急需經(jīng)費15萬美元。孫一時難以籌措,司徒美堂提議將加拿大多倫多、溫哥華、維多利亞三地四所致公堂大樓典押出去,募集革命經(jīng)費。致公堂會所為僑胞捐資建造,是他們在海外聚會的場所,為了光復華夏而不惜變賣,這在海外華僑愛國史上是第一次。

1911年6月美國致公堂籌餉局成立,在臺山華僑黃三德、開平華僑司徒美堂等領導下,華僑支持革命的熱情更加高漲,尤其是廣大華工,雖自身貧困仍慷慨解囊,甚至借債捐款。孫中山曾回憶道:“有許多人,將他們的全部財產(chǎn)交給我。費城的一個洗衣工人,在一次集會后來到我住的旅館,塞給我一個麻袋,一聲沒吭就走了,袋里裝著他二十年的全部積蓄。”[7]其余各界華僑也爭先捐贈,有捐幾百、幾千元者,更有捐幾萬元者。至當年年底,美國華僑捐款總計達40余萬美元,這些捐款源源不斷地匯回國內(nèi),有力地支持了革命。

古巴華僑蔣道日(新會梅閣人)自辦《民聲報》,熱心宣傳、資助革命,“孫中山屢次革命、討逆,而蔣在外接濟軍餉不下四萬元之多”③;香港“遠同源”總匯莊經(jīng)理李海云,為了援助起義,毅然將店中2萬多元資金悉數(shù)奉獻。

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國庫空虛,臺山華僑黃三德率領舊金山洪門籌餉局,三個月籌得美金1 444 130元,緩解了革命政府財政困難的燃眉之急,對穩(wěn)定初生的革命政權起到巨大作用。

辛亥革命前后華僑的捐款,至今沒有精確統(tǒng)計,但華僑捐助對孫中山革命活動的強力支撐卻毋庸置疑。其中,美洲華僑的捐助更顯重要,而這種“慷慨助餉”許多都與五邑華僑關系密切。

四、參加武裝起義,不惜流血犧牲

綜觀辛亥革命史,可以發(fā)現(xiàn),華僑革命志士始終是武裝起義的骨干力量,他們舍身赴義,慷慨捐軀,為中國民主革命作出了卓越貢獻。

1895年,孫中山策劃廣州起義,這是孫領導的首次武裝起義,起義的主要參加者皆為華僑。起義前夕,孫在尋真書室的校外操場,聘請丹麥教官為華僑青年講授軍事常識,開平華僑鄧萌南參加了華僑兵操隊,這是中國最早的一支民主革命軍隊。鄧萌南等隨孫中山“遂即束裝就道回國”。后來由于叛徒告密,起義未及發(fā)動就被清軍鎮(zhèn)壓,但愛國華僑回國參戰(zhàn)的義舉給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1900年,孫中山策動第二次武裝起義——惠州起義,鄧萌南又積極投身于革命斗爭的行列。在后來孫中山發(fā)動的一系列武裝起義中,五邑華僑都積極參加,有的甚至為此獻出了寶貴生命。

1907年,孫中山策劃了鎮(zhèn)南關起義,革命軍黃明堂等聯(lián)絡清軍作內(nèi)應,占領右輔山鎮(zhèn)南、鎮(zhèn)中、鎮(zhèn)北三個炮臺,孫中山和黃興親到炮臺督戰(zhàn)。當時,擔任敢死隊隊長的是越南華僑張云田,他參加同盟會后在海防以開設“云田書塾”為掩護,這次戰(zhàn)役中張率其書塾弟子林煥廷等20余人參戰(zhàn)。

1910年庚戌新軍起義失敗后,孫中山又準備策劃更大規(guī)模的起義。紐約同盟會員陳永惠(原籍新會)帶資金到香港,開設“德日新”洋貨店作為活動機關,后又在廣州高第街開設“德日新”洋服店,作為孫中山籌備黃花崗起義的聯(lián)絡點之一。

1911年初,新會旅日本留學生聶益之(同盟會員)與黃興等圖謀起義。聶益之在廣州通過友人李田的關系,往謁廣東水師提督李準,李準委其為省河新裝魚雷艇管帶。后聶的身份為李準查悉。2月6日,聶應李準之宴,宴后回到西關新勝街廣隆昌新衣店寓所即暴斃身亡,時年僅27歲。

這期間,越南堤岸的黃啟祥,奉命向各地辦事處傳達起事和籌款。堤岸同志組成一支30余人的敢死隊回穗?yún)?zhàn)。黃啟祥還派其子黃桓押運第二批武器去廣州支援起義。

3月29日(公歷4月27號)廣州起義爆發(fā)。參與起義的新會華僑有在新加坡入盟的胡少翰、在日本入盟的容少蘭。胡任民軍東路副統(tǒng)領,率隊攻入清總督衙門,又攻打督練公所,作戰(zhàn)十分勇敢。

黃花崗72烈士之一的緬甸開平籍華僑李雁南,在戰(zhàn)斗中受傷被捕。清吏嚴加審問,李慷慨陳詞:“可恨我現(xiàn)在身中兩槍,不能復戰(zhàn)。雖然,從今以后不數(shù)年,中國必亡國,百年必亡種,雖生何益?!”他痛斥審問的滿清官員:“此爾輩甘為奴隸之言,詎足撓吾輩心?！闭f畢即求速死。清吏命兵警槍殺,李躍起走至空地,對警兵說:“請用槍從口擊下!”說畢,張口飲彈死,后被葬于廣州黃花崗。

72烈士之一的開平籍華僑勞培,18歲時父母準備為他成親,他以“匈奴未死,何以為家”拒絕。20歲到新加坡,任《星洲晨報》記者并加入同盟會,他宣傳革命報道及時、文筆犀利。后回國參加黃花崗起義,不幸壯烈犧牲,時年僅26歲。

黃花崗起義雖被鎮(zhèn)壓,其意義卻永不磨滅。孫中山在《黃花崗烈士事略序》中評價:“是役也,碧血橫飛,浩氣四塞,草木為之含悲,風云因而變色,全國久蟄之人心,乃大興奮,怨憤所積,如怒濤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載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則斯役之價值,直可驚天地泣鬼神,與武昌革命之役并壽?！盵8]孫中山還為黃花崗72烈士墓書寫“浩氣長存”四字橫額以志紀念。五邑華僑為黃花崗起義做出了重要貢獻。

這一時期,華僑還用暗殺手段懲治清朝大臣,其中,一些著名的暗殺事件幾乎都是五邑華僑所為。譬如,1910年,旅港革命黨人趙冰(新會人),利用攝政王載澧主持資政院開幕典禮之機行刺載澧,未能成功反遭清軍搜捕;同盟會會員,鶴山古勞鎮(zhèn)的劉鏗暗殺清廷鎮(zhèn)壓廣州革命黨人的將軍鳳山,獲得成功;1911年3月,曾獲萬國飛機制造大會比賽冠軍獎的旅美飛行家譚根(祖籍開平長沙)奉孫中山之命回廣州,參與謀殺清將軍孚崎,譚加入“美洲幻術馬戲雜技團”表演施放乘人汽球節(jié)目,吸引孚崎前來觀看,孚琦往觀表演途中被革命黨人溫生才殺死;清朝籌辦海軍事務大臣載詢貝勒赴美考察海軍時,同盟會會員臺山籍華僑鄺佐治等密謀行刺,行動失敗后鄺被美國警察逮捕入獄,受審時鄺慷慨陳詞:“我欲救國,雖死亦所不辭,中國必將為民主國。今我所謀不成,但尚有多人如我者欲行之事,倘我能達到目的,坐電椅而死,亦螟目矣。我此次行刺,早已預備,別無人知?！雹茑棻谎核捅O(jiān)獄途中送者逾千人,有哭者、有歌者、有高呼“佐治萬歲”者,群情激憤,世所罕見。

五、支持和幫助孫中山建立革命政權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fā),不久清帝退伍,次年1月1日,孫中山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宣告中華民國成立。消息傳到海外,廣大華僑無不歡欣鼓舞。為了慶祝辛亥革命勝利,慶祝中華民國成立,慶祝孫中山先生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美國舊金山市華僑舉行了盛大的游行。

為了響應武昌首義,保衛(wèi)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海外華僑除捐獻巨款外,還組織武裝隊伍直接參加戰(zhàn)斗。由五邑華僑組成、領導或擔任骨干的四支航空部隊——廣東軍政府飛機隊、華僑革命飛機團、中華革命軍東北軍飛機隊、大元帥府航空處,為辛亥革命的勝利,為維護革命的成果,為挽救民主共和國,為支持孫中山討袁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在討伐袁世凱的斗爭中,有個以華僑為主組成的中華革命軍華僑義勇團(也稱義勇軍)。這支隊伍由夏重民(廣東南海人,中華革命黨駐加拿大特派員)奉孫中山之命在溫哥華組織的“華僑敢死先鋒隊”改名而來。該團由夏重民任團長,伍橫貫任副團長,陳煊任參謀,后二人皆為新寧即今臺山人。義勇團下分三個隊,一隊隊長蔡鶴民、二隊隊長李宜民、三隊隊長李銳軍,皆為新寧人。從現(xiàn)存的該團93名團員名單看,大部分為五邑籍華僑。

華僑義勇團是一支組織嚴密、宗旨明確的革命武裝,他們回國后駐守在山東濰縣,與東北軍并肩戰(zhàn)斗,壯大了反袁武裝力量。后來隨著袁世凱“南柯一夢”的破滅,華僑義勇團宣告解散并發(fā)表了布告。布告中說:“袁賊無道,窺窺神器,國家頻危,千鈞一發(fā)”,海外赤子“念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義,于是集合同志,聯(lián)翩回國。組織華僑義勇團”?，F(xiàn)“袁賊自斃,余孽受珠,國會恢復,大局粗安”,為了“不應苦吾父老昆仲之負擔”,并表明吾輩“并非希榮謀利之徒”,所以決定“解甲歸田”,“各自多回本業(yè)”。[9]

孫中山先生在討袁軍事結束后,發(fā)表了《在滬歡迎從軍華僑大會上的演說》,高度贊揚海外華僑從軍討袁,萬里歸來參加革命事業(yè),“不特為中華革命軍之光榮,于國民思想,亦大有關系。”[10]孫還對華僑歸國參加討袁之役發(fā)了嘉獎電文。

注釋:

①可參見梅偉強、張國雄主編《五邑華僑華人史》(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第208-209頁的一覽表。

②載于1958年10月出版的由華僑志編印委員會編印的《越南華僑志》,轉(zhuǎn)引自《五邑僑史》1992年總第11期。

③刊載于1923年第12期《新小橋報》,轉(zhuǎn)引自《五邑僑史》1992年總第11期。

④參見孫建所著《華僑與辛亥革命》,轉(zhuǎn)引自《歷史研究》1978年第4期。

[1]鄒魯.中華民國開國前革命史:上編[M].臺北:中國文化服務社,1949:171.

[2]丁守和.辛亥革命時期期刊介紹:Ⅱ[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5.

[3]馮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M].北京:中華書局, 1981:105.

[4]蔣永進.華僑開國革命史料[G].臺北:正中書局, 1977:44-47.

[5]廣州社會科學哲學研究所.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一冊[M].油印本.(印制年不詳):127.

[6]孫中山全集:第一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1: 363、525.

[7]廣東社科院歷史研究室.孫中山年譜[M].北京:中華書局,1980:122.

[8]胡漢民.總理全集:第一卷(下冊)[M].上海:民智書局,1930:1054.

[9]華僑革命史編篡委員會.華僑革命史:下冊[M].臺北:正中書局,1981:545.

[10]孫中山全集:第三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1:370.

Overseas Chinese from the Wuyi Region and the 1911 Revolution

ZHANG Yun-hua
(Wuyi Univ.Guangdong Overseas Chinese Culture Research Center,Jiangmen 529020,China)

Overseas Chinese from the Wuyi region lent great help to Sun Yat-sen’s revolutionary activities in the 1911 Revolution:setting up revolutionary o rganizations to p rovide logistic support,conducting publicity campaigns to cheer on the revolution,generously contributing funds,actively taking part in the armed up rising,and helping establish the revolutionary government.

Sun Yat-sen;the 1911 Revolution;overseas Chinese from Wuyi

K257.2

A

1009-1513(2010)01-001-06

[責任編輯朱 濤]

2009-09-30

本文為2007年度廣東省高等院校學科建設專項資金項目《五邑華僑與中國民族民主革命》的部分成果。

張運華(1964-),男,湖南安鄉(xiāng)人,博士,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思想史、文化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