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上流行“曬黑燈”》(2010年第34期)
在上海,二房東常常將三室兩廳的房子隔成10個或者更多單間,租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據(jù)說,在極端情況下,房客們同居一年,卻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和長相。報紙上說,群租的罪行已經(jīng)罄竹難書。一位中年婦女拖著哭腔數(shù)落說,對面三室一廳里住了10口人,每天兩桌麻將,夜夜打到兩點;樓上為了隔房子敲掉了承重墻,她家廚房墻壁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縫……如此不一而足。
如果前去采訪的是一個電視臺記者,他們制作的節(jié)目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個人,臉上打著馬賽克,要不就藏在一盆花的后面。他說話的時候,電視上打出一行字幕:二房東。
二房東說:
很多房子的業(yè)主都是外地人,他們買房不是為了自住,就是一種投資,想出手,現(xiàn)在行情又不好,只能租出去。他不會費那個心思去裝修,寧可便宜一點租給我。我隔出來租給別人,賺一點差價。宏觀調控了,生意不好做……
好幾年了,但逢宏觀調控,就有唱衰的經(jīng)濟學家說,要到上海來數(shù)一數(shù),哪些房子晚上沒有亮燈。言下之意,有些以昂貴著稱的小區(qū)里,很多房子都是空的。然而,亮燈又能說明什么?一個二房東租下高尚地段三室一廳100平方米售價至少百萬計的公寓,用他嫻熟的眼光略一觀察后,他帶來的木工就用少量的木材和大量的三合板,將公寓隔成N多間三合板小房。地段好價格低的三合板小房,以飛快的速度租出去。到了晚上,這樣的房子燈火通明,每每誤導經(jīng)濟學家的統(tǒng)計。
已經(jīng)有人建議要禁止群租。但為了說清楚什么叫做群租,他們先吵得一塌糊涂。有人主張以人均面積計,有人主張以租客之間的關系計,有人主張以房屋結構的改變程度計……議論紛紛。最后有人出來拍桌子說,自從那些人胡搞群租,我們小區(qū)搞成了什么樣,簡直好比《功夫》里的豬籠寨。這個比喻著實生動??催^電影的人,都咧開嘴笑了。
呼吁要禁止群租的大多是群租客的鄰居,尤其是那些地段和環(huán)境都頗有高尚氣息的小區(qū)的居民。比鄰而居的群租客人多勢眾,滋擾了清凈,占用了小區(qū)的公共資源,房屋內(nèi)部改建往往有違規(guī)之嫌,更重要的是,他們帶走了高尚社區(qū)的安全感。
試想一下:豬籠寨里住著退隱江湖的武師,隱姓埋名的同性戀裁縫,暴露成癖的理發(fā)店學徒,一個可愛的、嘴角長著美人痣的潑辣女生;這些下層藍領亟需安放一張床的空間,對窗外能不能看到黃浦江景毫不在意。他們需要群租房。如果他們的群租房遠在郊外,或者集中在火車站——就像1949年之前那樣,群租不會成為一個社會事件,被議論到這種程度。然而,今天的群租房里卻不再是藍領的天下,很多是剛剛開始在A級寫字樓出沒的年輕人,面對上海高昂的居住成本,既無力置業(yè),也無力獨居。他們不愿放棄早晨的睡眠,也不愿衣冠楚楚地跑去擠地鐵,選擇因此所剩無多。二房東建造的三合板小屋里,就擠滿了這一號人物。
上海 于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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