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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苓年譜長編》:一部別具深意的學術(shù)力作

2010-08-06 01:36:28張克非
博覽群書 2010年9期
關(guān)鍵詞:長編張伯苓年譜

○張克非

南開大學校史專家梁吉生教授精心編撰的三卷本《張伯苓年譜長編》(下文簡稱《年譜》),作為“十一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guī)劃項目,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呈獻給廣大讀者。展讀是書,收獲與感慨良多,亟愿向廣大讀者和所有對近代中國高等教育史感興趣、關(guān)注當今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的同好們推薦。

《張伯苓年譜長編》(上中下),梁吉生撰著,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年8月版,197.40元。

年譜是一種記載和反映歷史人物一生活動的傳記類史書?!皵⒁蝗酥赖?、學問、事業(yè)纖悉無遺而系以年月者,謂之年譜”。(李士濤編《中國歷代名人年譜目錄·朱士嘉序》,商務印書館1941年版)歷史上,年譜之作始于宋而盛于清。近代以來,名人輩出,相應地名人年譜的編寫與出版也倍受重視。一部好的年譜,其學術(shù)價值與作用,絲毫不亞于人物傳記,而其本身內(nèi)容、信息、資料和細節(jié)的豐富,更是遠勝于傳記作品,誠為研究歷史人物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礎(chǔ)性工作。也正因此,年譜的編寫雖歷來為學界所重,但卻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編寫者不僅需要化極大的功夫,熟稔譜主的生平、思想及各種活動,對與譜主有關(guān)的各種資料做窮盡式的搜掘網(wǎng)羅;同時,還須具知人論世的慧眼和能力,在對譜主及其時代準確把握、客觀認識的基礎(chǔ)上,對各種資料做披沙揀金、芟汰冗雜、排比歸納、考訂鑒別等工作,既系統(tǒng)、全面、真實、可信地反映譜主的一生和活動,亦寓編寫者恰如其分的褒貶評價于其中。因此,編寫一部好的年譜,所需功夫、氣力和水平,絕不在傳記之下。所以,許多有影響的大部頭年譜,往往是多位學者分工合作、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如著名的《梁啟超年譜長編》、《孫中山年譜長編》和《毛澤東年譜》等。而以個人之力編寫年譜,非有特殊因緣并經(jīng)多年積累,甚或窮平生之力而不為功,如高平叔先生所編《蔡元培年譜長編》、來新夏教授編的《林則徐年譜》等是也。也正緣此,現(xiàn)世學人多視其為畏途,很少有人愿以此項投入多、費力甚、要求高,卻“產(chǎn)出少”的工作為志業(yè)。故時下各類史著雖層出不窮,然由個人編寫的好年譜卻日見稀少。這也是面對《張伯苓年譜長編》而令人眼前一亮、肅然起敬的一個重要原因。

《年譜》的作者梁吉生教授,多年來以其對母校南開大學歷史及其締造者、著名教育家張伯苓的諸多研究成果而享譽學界,由他獨力編寫的首部《張伯苓年譜長編》,具有三個顯著特點。

一是作者的深厚情感與全身心的投入。

作者自謂“編輯張伯苓先生傳記資料的心愿由來已久”。早在“文革”結(jié)束后不久的1977年,隨著對張伯苓資料接觸、了解的增多,“歷史研究者的職業(yè)意識使我萌動了一種想法,即編寫張伯苓先生年譜”。(梁吉生:《張伯苓年譜長編·自序》,上卷。本文凡未加注釋的引文,皆出自該書自序)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沖動和歷史責任感,隨著作者此后對這位南開之父認識的不斷深入而“愈久彌堅”,驅(qū)使和激勵他在幾十年間孜孜以求、不計得失,矢志于“追溯張伯苓顛簸躑躅、富有傳奇的風雨人生,探析他那永不頹悲、執(zhí)著無悔的生命歷程,記錄他那復雜坎坷的命運軌跡”;“把年譜編寫工作當作義不容辭的任務”。他長期投身于各種相關(guān)資料的搜集和研究工作,甚至已將之作為自己長期生活、抑或生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研究對象的品格、精神,也在無形中給研究者以極大的影響,使其工作本身具有了一種內(nèi)在的崇高和使命感。因此,他在搜集資料、撰寫研究中所花費的心血、投入的精力,是難以計數(shù)的。誠如作者所言:“這些年來,我主要做了一件事,思考了一個人,積累了一堆故紙。這個人,就是張伯苓先生;這件事,就是撰著《張伯苓年譜長編》;這堆故紙,就是有關(guān)張伯苓的歷史資料。”

這種源于情感、使命,在幾十年間全力以赴從事的研究與寫作、所下的功夫,不僅是“年譜”取得成功的根本保證,也與時下一些學人“只為稻粱謀”而快速、高產(chǎn)的“注水書”不啻有霄壤之別。

二是具有翔實、完備的資料基礎(chǔ)。

著名史學家章開沅先生以“用料真實、用功精到”(《張伯苓年譜長編·序一》P2)八字,給“年譜”以恰如其分的評價。翔實、完備的資料基礎(chǔ),的確是決定該書分量的關(guān)鍵,又是作者長期嘔心瀝血、廣搜博采、日積月累的結(jié)果。作者自謂:“二十多年來,不問朝夕,奔走各地,訪賢問友,或側(cè)身故紙堆中,廣事搜求,博采眾言,精心考訂,本著客觀、公正、求真、求實的精神,不因人廢言,亦不因?qū)ψV主事功的好惡,而棄片言只字,以期真實全面地接近張伯苓,為今人和后人的研究保存更多的歷史信息。”(據(jù)張豈之:《張伯苓年譜長編·序二》P4)為此,作者不僅遍覽南開存留的學校檔案、出版物和天津當?shù)氐挠嘘P(guān)報刊、資料;而且利用一切機會,走遍國內(nèi)的北京、南京、上海、沈陽、山東、杭州、成都、重慶、自貢、昆明,甚至美國那些當年張伯苓足跡所到之處,“通過各種方法,在檔案館或圖書館中查找資料線索”。他除了在上世紀90年代即委托耶魯大學友人代為查詢美國基督教青年會檔案館的檔案,還在2006年親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和檔案中心查找資料,以盡可能地“竭澤而漁”?!斑@樣年復一年地努力,由簡到繁,廣事搜求,爬羅剔抉,鉤沉稽疑,不問朝夕,不避寒暑,積以時日,謹敬收藏,居然有了近百萬言。”這在該書下卷的附錄七征引文獻中也有具體的反映,其中僅征引書目就有220種,不少是難得一見的未刊稿和油印、手抄本;征引各類報刊39種,其中南開歷史上的校報、??陀?0余種;還查閱和征引國內(nèi)外10家有關(guān)檔案館、單位收藏的檔案資料。與此同時,他還不惜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拜訪歷屆的南開校友做‘口述歷史’”,用口碑資料彌補文獻資料的不足。

在該書下卷的附錄二至五中,還全文收錄了1944年張伯苓寫的《四十年南開學校之回顧》、喻傳鑒寫的《七十年來之校長張伯苓先生》,王斗瞻寫于1947年的《張伯苓先生事略》,以及編者所收藏的南開大學秘書長黃鈺生教授在1951年4月8日張伯苓追悼會上所致悼詞等一批重要文獻,為讀者和研究者保留了彌足珍貴的史料及當時人對譜主的評價。

梁吉生教授為編寫“年譜”所做的資料搜集工作,尤其是對大量第一手資料的盡量搜求和掌握,頗似清初學者顧炎武對古昔學者治學如“采銅于山”(《亭林文集》卷四《與人書》十,上海:中華書局1930年版)的褒獎。正是由于作者經(jīng)過幾十年如一日的辛勤積累,采集了如此多的資料“富礦”,再加上精心的熔冶,才有可能打造出“年譜”這樣的學術(shù)精品。事實再一次證明,任何足以傳世的學術(shù)著作都離不開這種堅實的基礎(chǔ)性工作,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三是以深入的研究、史家的眼光統(tǒng)領(lǐng)年譜的寫作。

“年譜”資料豐富,但絕非只是資料的堆積,而是取舍精當,編排有序。其原因就在于作者始終有很高的學術(shù)自覺和極為嚴肅的科學態(tài)度——“用學術(shù)研究帶動年譜資料的搜集”,以及整理、使用和年譜寫作的全過程。早在動手編寫該年譜之前,作者已發(fā)表了幾十種專門研究南開校史及張伯苓的系列論文和著作,編寫了曾在中央電視臺播放的20集電視連續(xù)劇《張伯苓》,對研究對象已爛熟于胸且有許多獨到的認識。而“年譜”可以說是作者用功最勤,耗費心血最多的集大成之作,是對其以往系列研究成果所作的一次整合與升華。

所以,該“年譜”的學術(shù)內(nèi)涵已遠非一般年譜類書籍所可比擬。它“無疑是認識張伯苓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存在,基本上反映了張伯苓一生的業(yè)績,展現(xiàn)了他從事教育實踐、政治活動、文體和宗教事功的主要經(jīng)歷,追蹤了他的人生過程;基本上提供了一個歷史人物的全宗檔案,也可以說是張伯苓的履歷史、生活史、思想史、精神史”。展讀該書,益發(fā)深信作者的自信實非虛言。書中所記的每年、每月,甚至每日之事件,所用的每條資料,可以說都是經(jīng)過作者的再三斟酌和精心安排,自然而然地以一言一行一事,不僅令人信服地勾畫出張伯苓作為一位偉大教育家豐富多彩、曲折多面的完整歷史和生動形象,而且很好地展現(xiàn)出其博大的精神世界和獨特風范,使一位“身材魁梧,聲音洪亮,談笑風生,豪爽豁達,機警而天真,急躁而慈祥,不文而雄辯,倔強而克己”;“能從辛苦中得快樂,從失敗中找成功”;“嚴肅中又有風趣,富于理想而又極其現(xiàn)實”的教育家形象,深深地刻寫在每一個認真讀者的心頭,使人久久難以釋懷;從而不能不心悅誠服地認同作者的結(jié)論:張伯苓“從天津一個普通民居中走出來,抱著‘教育救國’的堅定信念,竟把一個最初只有幾十個人的私立學校,發(fā)展成為一個包括小學、中學、大學、研究所的系列學府……以‘私立非私有’的辦學理念贏得了社會的認可,成為近代民辦教育的一面旗幟”和民國時期“辦教育的狀元”(顏惠慶語)。教育是他“青年時的志愿,中年時的生命,老年時的安慰。他把一生奉獻給了教育”??梢哉f,“年譜”不僅是作者自身對張伯苓研究當之無愧的壓軸之作,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為后人的相關(guān)研究提供了一個高水平的新起點;同時也為今后編寫年譜類書籍樹立了又一個成功的典范。

近代以來,中國新型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發(fā)端和成長,離不開幾代教育家的辛勤探索和杰出貢獻。一百年來,每一所成功的學校,幾乎都和這些教育家們的奉獻和努力息息相關(guān)。在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今天,正如溫家寶總理在2009年教師節(jié)前夕所提出的:“我們需要由大批有真知灼見的教育家來辦學,這些人應該樹立終身辦學的志向,不是干一陣子而是干一輩子,任何名利都引誘不了他,把自己完全獻身于教育事業(yè)。”(《溫家寶總理在北京三十五中的講話:教育大計教師為本》,載中央政府門戶網(wǎng)站 www.gov.cn,2009年10月11日)這也是時代的呼喚和迫切要求!因此,我們更要感謝《張伯苓年譜長編》的作者和出版者,該書為人們生動、具體地展示了一位前輩教育家成長的過程、事業(yè)、精神和貢獻,使人們有可能更加真切地感受、認識什么才是以及怎樣才能成為真正的教育家。其意義、啟示該是多么重要和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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