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祖
往事非煙
——山西省青年書協(xié)主席趙國柱印象點滴
□王繼祖
國柱與我,屬“兩?!睂W友,同坊街鄰,生于同一環(huán)境,長于同一時代,同為做工出身,且同是少時家境稍艱,立志學之年即投身“工肆”的那一種。后來,他成為我們那方土地的父母官。雖有同番經(jīng)歷,卻不曾謀面。
初識國柱,始于上世紀80年代中葉之小版《太原日報》。依稀記得某月報面,相繼出現(xiàn)硬筆“天龍”、“雙塔”等書幅,修長的字形、酣暢的運筆、遒勁的風骨、舒展的間架,躍然報端,入人心脾。我書寫不行,卻極喜欣賞、尋源,遂知國柱尚有此藝在身。大約是90年代初,三中學友偶聚小酌,我有緣與其同桌,遂刻意攀談,詢及書道。問者有意,言者無心。國柱不緊不慢,侃侃而談,見地、心得、感悟……溢于言表,使我頓開茅塞。之后,日漸熟悉,似有姍姍之愫。
我不擅書,亦不曉書道,卻以為書藝是書家綜合素養(yǎng)的集中體現(xiàn),古有“文如其人”之論,文從字出,字為書本,書亦如其人,似不待言!因為,美之標準固然因人異之,而對美的向往、追求,卻為人性之本。一言以蔽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睍覍囍非螅似鋵γ赖南蛲?、探索,個中審美意識、品德操守、學養(yǎng)情趣,盡在其中,這似乎是任何人也難以超越的。
觀摩國柱作品,我有三感。
就其硬筆書法,凡讀識沈鵬先生題簽的《趙國柱鋼筆楹聯(lián)字帖》者,便可賞其抑揚頓挫,剛?cè)釢渲校恍性屏魉?,灑脫溢其表;呼?yīng)承啟,法度融其里。誠如中國硬筆書法協(xié)會主席龐中華先生所評:“筋骨老健,血脈相連,濃纖間出,風神灑落”;“讓人幾疑是狼毫所為之”;“窺出一位山西硬漢子的剛直與柔腸”。以我猜度,國柱之硬筆,生之于困厄,長之于坎坷,成之于執(zhí)著與磨礪,字里行間,折射出鍥而不舍、持之以恒的顛仆經(jīng)歷??芍^“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此其感一。
有云:“國柱之書法,先硬筆,后毛穎,漸成今日。”我原亦以為如是。往來日深,方知此為臆測之言。國柱好書,起自寫仿,小學、中學、做工、行事,乃至后來坐辦公室,數(shù)十年揮毫不輟。早年,囿于環(huán)境條件,筆墨難于隨身,便常在工余小憩,因陋就簡,以鋼筆、鉛筆,信手揣摸,端度要詣。一俟得暇,即孤燈白卷,硯墨毫穎,將心得體會,操之于實,一來二去,硬筆軟毫均成癖好,兩藝兼于一身。您如摩賞過其《杜甫·秋興八首》八尺八條屏、《蘇軾·赤壁賦》丈二四條屏、《吳均·與宋元思書》六尺四條屏等行草大作,便會被其古拙流美、深厚華滋之運筆;縱橫拓斂、結(jié)構(gòu)寬博之間架;跌宕承啟、俯仰盼顧之章法,倏忽感染,嘖嘖之聲油然而生。其收與放,其快與慢,其重與輕,緩處不顯松弛,疾處不見浮促,轉(zhuǎn)折處自然合度,蒼勁出乎自然。尤其是《吳均·與宋元思書》,確如著名書法家田樹萇先生所云:“為其性情與功力、靈動與凝重、節(jié)奏與氣韻、瀟灑與古拙渾然天成之作?!币晕也露?,國柱書藝以行草見長,其藝乃其情感之物化,其書風生之于熱愛生活,長之于體味生活,成之于激勵生活,是其不惑、天命之寫照。是謂“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此為感二。
或曰:“國柱法度,雖天成自我,然尚欠名師濡染。”我卻不以為然。古往今來,凡有造詣之才,雖多出名門,有名師導誨,但非全為如此,國畫大師齊白石,出于誰門?何人造就?數(shù)學泰斗華羅庚,誰為其師?自何門第?自學成才者,古今皆有,多不勝舉,乃成大器,自成者并不鮮見,國柱有無名師指點或造就,他不曾說起,我亦未曾問過。有,自然很好,那是一種福分;無,亦不為憾,也難于苛求。曾有一次閑暇時述及人生,聊至學藝,國柱頗有一番宏論,大意為:能者為師,向長(chánɡ)者學;書法有定論,書寫無常形;帖是師,碑是師,名作也是師,等等。國人亦有一句俗言,盡道其中真理:“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靠個人”;古之名篇《學弈》也盡傾學藝哲理:“雖與之俱學,弗若子歟。為是其智弗若歟?日:非然也?!笨梢?,能否成才,雅士俗人均有共識:與有無師導固然相關(guān),與智愚差別固然有別,但最本質(zhì)的則是,個人之恒心、個人之付出、個人之修為。須知,天無餡餅可掉,收獲是耕耘之結(jié)晶。
前時偶得新居,請國柱賜書,他問內(nèi)容為何,我曰:“不以物喜?!敝灰娖淠?,若有所思,而后,欣然命筆,一揮而就,遂成一橫幅,行書,字近尺。用筆心隨情走,情隨勢發(fā);結(jié)字雄宏犖犖,氣息綿延;用墨濃淡飛白,五色齊備;全幅凝整含蓄,斂放自如。陳之于書齋櫥上,蓬蓽增輝。以往書家評述國柱書品,多為豎幅、長幅、多屏,有謂“瀟灑與古拙,渾然天成”;有謂“拙中見巧,以意賦形”;有謂“沈厚而蒼茫,飛動而凝練”;……我不通書論,難用書家行言品評,只能是猜度:“不”字鏗鏘,如懸崖墜石;“以”字飄逸,似鳥翼弛張;“物”字拙樸,若承載千金;“喜”字瀟灑,活脫脫春風拂面。簡言之,書藝與辭意,齊驅(qū)并駕,璧合珠聯(lián)。聯(lián)想到省城某次書展中國柱參展的榜書“法”字,確有異曲同工、殊途同歸之妙。真謂“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此為感三。
窗外爆竹之聲,如春雷乍響;門翼桃符之艷,孕千家換舊。在這一刻生雙歲、五更分二年之際,我謹頌國柱“百尺竿頭待向前,氣可鼓而不可泄”,當乘“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之大好時機,再登新績,再攀新高。某當與爾共勉。
(作者系太原市著名文史專家、原太原市政協(xié)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