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曦

(重慶師范大學政治學院研究生部 重慶 400047)

法國政治學家托克維爾在《論美國的民主》一文中強調美國政治中的平等觀念。他認為，這種來源于美國憲法的平等觀念對美國整個社會都產(chǎn)生了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其主導思想就是“制衡最大化”，這就是能使美國國家機器運轉成功的權力制衡機制。

一、美國權力制衡機制的理論來源

權力制衡機制來源于分權制衡，它是資本主義政治制度的基本運行機制，在這種制度安排下，國家權力被分為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三權彼此相對獨立和相互制約、相互協(xié)調。分權的結果是為了制衡，而制衡的方式就是運用分權，二者不僅對立而且統(tǒng)一，最大限度的保障了權力運行的合法化。

權力制衡學說的提出，最早可追述到古希臘的政治學家亞里士多德，他在《政治學》一書中，曾把國家機構分為議事部分、行政管理部分和審判部分三個要素，各個要素根據(jù)組織的不同而相應的產(chǎn)生政體的不同。[1]在亞里士多德后，古羅馬的政治思想家波里比提出了由元老院、執(zhí)政官和平民組成混合政體，這些政體利用權力平衡原則各司其職，相互牽制，防止任何一方無限制的擴張權力。這些都成為了西方權力制衡機制的雛形，也為現(xiàn)代權力制衡機制的不斷完善提供了很好的歷史素材。

資產(chǎn)階級權力制衡原則最早由洛克提出，隨后由孟德斯鳩加以發(fā)展。洛克根據(jù)議會主權論，結合當時英國君主立憲制的現(xiàn)實，提出把國家權力分為立法權、執(zhí)行權、對外權三種權力。他主張的核心是把立法權與行政權分離，即剝奪君主的立法權，立法權應置于行政權之上，目的是可以監(jiān)督行政權。洛克的分權學說成為英國君主立憲制的理論基礎，在這一理論基礎的指導下，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得以和平的方式完成，就像革命導師馬克思所說的那樣“在某一個國家里，某個時期王權、貴族和資產(chǎn)階級爭奪統(tǒng)治，因而，在那里統(tǒng)治是分享的，那里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就會是關于分權的學說，人們把分權當作‘永恒的規(guī)律’來談論?！盵2]隨后，法國資產(chǎn)階級思想家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一書中，進一步發(fā)展了權力制衡原則。洛克的三權分法實際上只有立法權和行政權。孟德斯鳩在此基礎上將三權擴大到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也就是由議會控制立法權，由君主掌握行政權，由法院行使司法權。三權必須分立，且必須相互制約，“以權力約束權力”，從而達到三權均衡，完善分權制衡原則。最后美國的開國之父們在制定美國憲法時，運用了權力制衡原則，主張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分立，議會參眾兩院擁有立法權，總統(tǒng)享有行政權，法院掌有司法權，三權彼此制約，確保權力平衡。直至今天，美國政府和人民仍然很好地在遵守這部憲法。

二、美國權力制衡的運行機制

美國政治的偉大之處，就是能因地制宜地從橫向和縱向運用權力制衡機制，確保美國人民擁有自由和體現(xiàn)民主，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五個方面:

其一，從三權分立運行機制來看。美國權力制衡機制最顯著的機制就是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三權分立并彼此制約?？偨y(tǒng)可提案，但是必須經(jīng)過國會的同意批準；總統(tǒng)可以否決國會議案，但是參議院可以啟動彈劾總統(tǒng)，如當年的克林頓總統(tǒng)彈劾案就可看出；國會可以立法，但是法院可以違憲審查；法院雖然獨立判案，但是大法官卻由總統(tǒng)提名；總統(tǒng)雖然可以提名大法官，但是需要國會批準提名，等等。如2006年12月發(fā)生的“律師門”事件就可看出。[3]三權分立從政府內(nèi)部結構上為美國政府的運轉提供了一個最重要的制約機制，以達到權力平衡，確保人民的權利不受剝奪和侵犯。

其二，從選舉制運行機制來看。選舉制本身也是權力制衡機制的一個具體內(nèi)容。選舉的重要性，不僅是給美國民眾一個將不滿的政治家趕下臺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選舉過程中會激發(fā)出公眾對公共政策的討論。比如，2008年美國總統(tǒng)大選，在競選過程中，奧巴馬、希拉里的一言一行都帶動媒體、公眾討論合理的貿(mào)易政策是什么樣的、合理的環(huán)保政策應以什么為重、美軍從伊拉克撤軍何時合適、資本收入該不該加稅等等重大公共政策；它向政治家傳達民間的聲音，迫使他們根據(jù)民意來調整自己的議程；它給民眾一個參政的渠道，每次美國大選都有無數(shù)普通人通過捐款、志愿者行動等方式卷入選舉進程；它促進公民的公共意識，訓練公眾的組織能力[4]?？偟膩碚f，民主從功能上講是權力制衡的一個維度，而民主本身的實現(xiàn)主要也是通過選舉。對真正的民主制度而言，選舉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選舉是萬萬不能的。

其三，從聯(lián)邦政府與州政府分權運行機制來看。美國開國之父從制定憲法的那一刻起，就確立了美國的聯(lián)邦制國家形式:聯(lián)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各有各的決策范圍，互相不能干預；即使在同一個領域里，中央和地方、地方和地方之間也不一定要保持一致，甚至可以意見相反。這樣，聯(lián)邦政府和州政府，州政府和州政府之間就可以相互制約。州政府享有自主權，可以不經(jīng)過聯(lián)邦政府自行決策。比如克林頓政府加入為抑制全球變暖而限制二氧化碳排放的《京都議定書》后布什政府卻又退出便可說明。美國的一些州政府根據(jù)本州人民的利益需求，鑒于美國聯(lián)邦制的這種“上下分權”體制，自行決定加入《京都議定書》，目前，美國已經(jīng)有358個市長簽訂“美國市長氣候保護協(xié)定”，自行地適用《京都議定書》。再比如，加州州政府在沒有得到聯(lián)邦政府的許可下，獨自率先廢除“平權法案”。另外，加州州政府在宣布本州醫(yī)療體系不對非法移民開放時，聯(lián)邦法庭則已經(jīng)宣布該法令違憲。這些例子都是聯(lián)邦制國家形式對于運用權力制衡機制的具體表現(xiàn)。

其四，從壓力集團、非政府組織(NGO)運行機制來看。政治學家羅伯特·布坎南在《讓民主運行起來》一書里，認為只有一個充滿著活躍公民組織、團體的社會政治民主才能健康運行。他用了一個詞“社會資本”來形容公民組織的發(fā)達程度，“社會資本”越豐厚，民主越健康，反之則否。[5]關于關塔那摩恐怖分子嫌疑人問題，美國的一些非政府組織(其中最著名的紐約的“人權觀察”組織)，對關塔那摩的囚犯狀況做了長期跟蹤調查，提出了系統(tǒng)的調查報告，“憲法權利中心”組織不但給里面的囚犯提供律師幫助，還協(xié)助受害者積極參與對美國政府相關人員的起訴。最終在這些非政府組織的努力下，布什政府于2005年12月簽署同意了一項法案，表示美國政府反對虐待，尊重國際法規(guī)。再比如，“公民反對政府浪費”這樣的民間組織，時刻監(jiān)督著美國政府的財政花費。這些非政府組織利用自身的公眾輿論效果，制約著美國政府的行為，不僅是美國權力機制正常運行的潤滑油，更是美國權力制衡機制的協(xié)調器。

其六，從媒體和文化產(chǎn)業(yè)運行途徑來看。獨立媒體在美國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是無與倫比的?！妒サ貋喐缏?lián)合報》因為最先披露出前國會議員Cunningham的受賄案而獲得2006年的普利策獎。《紐約時報》最先披露了“9·11”之后美國政府對恐怖分子嫌疑人實行的竊聽計劃，等等。美國眾多的電視節(jié)目每天都在上演對美國政府的冷嘲熱諷，大批的專家在接受訪談時政節(jié)目都會對當前政府行為作出點評和自我判斷。無數(shù)的電影、電視、歌曲、書籍不斷反思美國政治的污點問題，在政治家耳邊警鐘長鳴。雖然這些媒體報道時常讓美國政府顏面失盡，卻也常常能夠督促政府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太遠，及時改正，避免釀成災難性的悲劇。所有這些都讓美國政府在自由的空氣中呼吸，使權力制衡機制高效地運轉。

但是，美國的這種權力制衡機制仍存在著不足。首先，三權分立使得各部門機構相互獨立，容易出現(xiàn)相互推諉職責不明的狀況，某種程度上失去了共同合作的可能。其次，聯(lián)邦政府與州政府分權容易導致聯(lián)邦政府公信力降低。最后，媒體很容易被一些權力集團和政治精英利用，從而會影響公共政策的利益分配，使得權利被某些少數(shù)人操控。

總的來說，美國先天的民主氛圍是權力制衡機制運轉良好的天然土壤。梁啟超、孫中山等先賢們曾經(jīng)都想將這種權力制衡機制運用到我國，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各種實踐以及我國的國情表明，我們不適合走西方式民主道路，但是其中的權力制衡機制的有益思想可以對完善我國的政治制度具有積極的借鑒作用。

三、結語

美國的權力制衡機制200多年來運轉良好，美國先哲們的平等、自由的思想已經(jīng)深入人心。美國開國者們設計的這樣一種精巧的制度安排，將政府內(nèi)部的行為時時處于互相制約的狀態(tài)之中，從而確保了國家的穩(wěn)定；同時，政府時時處于人民的監(jiān)督之下，從而也確保了人民的權利。人民享有充分的自由，有了表達自己意愿的渠道。而在政府中，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三權又相互分立，彼此制約，約束政府的行為，這樣，政府就不可以輕易的干涉甚至剝奪人民的權利，保護了人民的自由不受侵犯，最大限度的達到《獨立宣言》中所提倡的“平等、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這種權力制衡機制不僅為美國政府的良好運轉提供了制度上的支持，維護了美國開國之父們的平等、自由、民主、追求幸福的宗旨，保證了人民的天賦權利，還為我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fā)展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例。

[1]劉玉萼，石永義.西方政治制度[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26.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3:52-53.

[3]2006年12月，美國司法部在總統(tǒng)的批準下，以“工作表現(xiàn)不佳”為由，突然解雇了8名聯(lián)邦律師，這些律師開始維權，隨后到2007年3月份，國會司法委員會開始調查此事，重點傳喚司法部長岡澤爾，布什總統(tǒng)原則上支持他，但是也一再要求他“作出更好的解釋”，到5月份，參議員司法委員會的幾個民主黨員提交對岡澤爾的“不信任案”，7月份，國會議員表示要啟動彈劾岡澤爾的步驟，8月份，眾叛親離的岡澤爾被迫辭職，布什總統(tǒng)接受了辭職.

[4]劉瑜.民主的細節(jié)[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9，1:18.

[5]劉瑜.民主的細節(jié)[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9，1: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