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偉
(紅河學院人文學院,云南蒙自661100)
王亞平《說劍樓詞稿》的生命意識
路偉
(紅河學院人文學院,云南蒙自661100)
王亞平的詩詞創(chuàng)作已經(jīng)獲得了相當?shù)某删?,其《說劍樓詞稿》從積極進取的追求精神,對中華歷史文化的積極關(guān)注,對祖國山水的無限關(guān)愛,對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欣喜若狂,對時間意識的主觀把握、對愛情的熱情頌揚等方面體現(xiàn)出了強烈的生命意識。
王亞平;《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
一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有文字記載的中華詩歌已經(jīng)走過輝煌燦爛的數(shù)千年,詩人詩作數(shù)不勝數(shù)。在中國,即使其他文學樣式也滲透詩歌因素,無論是小說、散文,還是戲曲,無不如此;其他的藝術(shù)樣式也一樣,繪畫、書法中也包含許多詩歌的因素。
新文化運動以后,白話詩歌的興起,致使中國詩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白話詩歌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優(yōu)秀的佳作,建構(gòu)了自己的藝術(shù)天地。雖然白話詩歌的成功極大地壓縮了中國傳統(tǒng)詩歌形式的生存舞臺,然而,近幾年來,傳統(tǒng)詩歌形式復(fù)興的勢頭十分搶眼。
當代從事傳統(tǒng)詩歌創(chuàng)作的人員大約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有的人年輕時剛剛接觸一點詩歌,出于好奇嘗試一下,然后就告別了傳統(tǒng)形式的探索,或者就永遠告別了詩歌創(chuàng)作。第二類,許多退了休的老年人在他們的晚年,拿起了詩筆,他們通常會選擇傳統(tǒng)的詩歌形式進行創(chuàng)作,他們的創(chuàng)作主要是打發(fā)時光、陶冶情操,詩歌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價值通常不是很高。第三類,就是長期堅持從事傳統(tǒng)詩歌創(chuàng)作的人,這類人在整個創(chuàng)作隊伍中人數(shù)不算多,不過相對穩(wěn)定,成就也相對較高,王亞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二
王亞平是為詩歌生存的。他寫詩、教詩、編詩、研究詩。他寫詩,近體詩、長短句、歌行體、白話詩,體體皆通;他教詩,在紅河學院的課堂上教、在專業(yè)的詩詞雜志上教(刊授),受益者遍及課堂和社會;他編詩,從教學之余的兼職編輯到《中華詩詞》副主編,為詩壇默默奉獻;他研究詩,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數(shù)十篇,討論涉及詩歌的內(nèi)容、形式等問題,他甚至關(guān)注到“詩詞研究”的學科建設(shè)問題,思考過當代詩詞的藝術(shù)走向問題。
如今,王亞平的詩詞創(chuàng)作已經(jīng)獲得了相當?shù)某删停性娫~集《說劍樓詩詞》、新詩集《逝川》等,其作品多次獲得全國比賽的一等獎;成為當代詩壇的名家。他關(guān)于詩詞有許多理論建樹,他的許多真知灼見已見于他的《當代詩詞研究》。當然王亞平曾經(jīng)規(guī)劃成立“紅河學院現(xiàn)當代詩詞研究所”的愿望沒有能夠?qū)崿F(xiàn),這對于一個視詩歌為生命的詩人來說是很遺憾的,作為他的同事,作為后學,我們也感到深深的遺憾??上驳氖?,現(xiàn)在他的一些構(gòu)想已經(jīng)引起有關(guān)部門的重視,同時他的作品和論著不斷結(jié)集出版,不斷地呈現(xiàn)給廣大讀者,也自然會不斷地使讀者獲益。
讀了王亞平的作品,感觸很多,但因為王亞平詩歌創(chuàng)作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我們不可能在這篇小文中全面詳細討論,我們只選取其詩詞集《說劍樓詩詞》中第二輯《說劍樓詞稿》的長短句(以下也統(tǒng)稱詩歌)進行初步的分析,分析其詩作中體現(xiàn)出來的生命意識。詩人本身是作為個體生命存在的,不關(guān)心生命存在的人絕不可能成為詩人。王亞平的作品處處體現(xiàn)著詩人對生命的無限關(guān)注,對生活的無限熱愛,體現(xiàn)出詩人鮮活的生命意識。
三
王亞平的《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第一個具體表現(xiàn)是詩人具有強烈的積極進取精神。
《八聲甘州·白楊》和《八聲甘州·沙棗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品。在《白楊》一詞中,詩人唱到:
對疾風亂雨冷冰霜,正氣振千家。縱茫茫雪海,沉沉荒漠,也要抽芽,生性剛強倔強,昂首笑風沙。葉葉枝枝挺,不著虛花。
誰道邊關(guān)寒苦,看翩翩我舞,綠葉清嘉。更甜甜歡暢,流韻滿天涯。嘆騷人、空悲楊柳;不知春、在我不撓椏。陽關(guān)外,鼓千重浪,直上云霞。
詩人展示了“白楊”生存的惡劣環(huán)境:“疾風亂雨冷冰霜”的邊關(guān),“茫茫雪海,沉沉荒漠”的邊關(guān),寒苦的邊關(guān)。但是“白楊”卻毫不畏懼,詩人使用了“對”、“縱”、“誰道”等語詞體現(xiàn)了這一點。但無所畏懼只是體現(xiàn)一種勇敢,更重要的是自己要生存,于是詩人給我們展示了“白楊”面對如此惡劣環(huán)境,“也要抽芽”,“葉葉枝枝挺,不著虛花”的強大生存能力以及“剛強倔強”的個性特征。在精神層面上,“白楊”體現(xiàn)出的是樂觀與豁達,請看:“白楊”“昂首笑風沙”,“看翩翩我舞,綠葉清嘉。更甜甜歡暢,流韻滿天涯”。更為難能可貴的是,“白楊”懷有遠大的理想與志向:要“鼓千重浪,直上云霞”,雖然從詞中我們無法直接看出這些理想與志向的具體語義指向,但那種積極的樂觀向上的傾向卻是十分明顯的。
在《八聲甘州·沙棗花》中,詩人展示了“沙棗花”“冷對風刀霜劍,葉碎志不凋”的性格特征,“嘆花枝何瘦,花氣竟沖霄”的理想抱負以及“待得春歸后,更把香飄”的獻身精神,所以,詩人希望“擎一束,插高瓶內(nèi),壯我詩濤”。這與《白楊》一詞具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二者亦有明顯不同:在《白楊》中,“白楊”已經(jīng)完全詩人化了,更確切地說,詩人已經(jīng)完全“白楊”化了;而在《沙棗花》中,詩人與“沙棗花”之間尚未完全一體化。
詩人對“白楊”和“沙棗花”的歌頌是對生命體的歌頌,也是對生命的歌頌,體現(xiàn)著詩人強烈的生命意識。此外,這種積極的進取精神也在作者的其他詞作中不時得到體現(xiàn),例如:“中夜連聲呼進取,愿天南地北傳心跡”(《賀新郎·和淑萍姐四十自壽詞韻》);“借扶搖拍翅上重霄,呼酒踏清秋”(《八聲甘州·兩江樓》);“樹冠長嘯八面風”(《臨江仙·熱帶雨林》);“風前灼灼韻參差,結(jié)滿高枝,綴滿低枝”(《一剪梅·紅豆》);“探春直上白云中,笑指桃花人面夕陽紅”(《虞美人·桃花山》)等等都是。
四
王亞平的《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第二個具體表現(xiàn)是中華歷史文化的積極關(guān)注。
一方面,詩人對為中華文化建立過歷史功勛的歷史人物給予高度頌揚,每到英雄人物出生、游歷、建立功勛的地方,詩人會懷著一顆詩心去憑吊一番。
他對偉大的思想家孔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精神給予高度贊美,“道之不存,斯人憔悴,天傾難補”(《水龍吟·謁孔廟》);他對偉大的愛國主義詩人屈原“忠而見疑,信而被謗”的遭遇給予同情:“雨歇數(shù)峰紫,有鬼唱離騷”(《水調(diào)歌頭·秋過汨羅江》);他對興修水利、造福民眾的李冰父子表現(xiàn)出無限敬仰:“佇立灘頭凝望久,念屠龍偉業(yè)垂千古”(《乳燕飛·偕素娟妹游都江堰青城山》);他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諸葛亮表示極大的欽佩:“強敵也傾心”(《瀟瀟雨·武侯祠》);他對“每飯必思君”的偉大現(xiàn)實主義詩人杜甫進行熱情頌揚:“看滿堂翠竹沖天秀”(《金縷曲·杜甫草堂》);他對一生坎坷、顛沛流離而又豁達大度的蘇東坡的遭遇憤憤不平:“動情絲無限,裊裊逐奔流”(《八聲甘州·長江邊對夕照誦東坡大江東去詞》);他對“盡忠報國”而又報國無門、最后慘遭殺害的岳飛表達無限的遺憾:“英雄淚、千秋猶熱”(《滿江紅·岳廟》);他對積極禁煙抗英卻遠戍西北的民族英雄林則徐的遭遇悲憤不已:“猶記林公遠戍,對江濤江月、難賦深情”(《八聲甘州·惠遠古城懷古》);他對“劍指天西北”,平叛阿古柏的左宗棠給予熱情歌頌:“狼煙一掃,匪酋談虎驚魂”(《念奴嬌·左公柳》);他對拍案而起、不畏犧牲的民主戰(zhàn)士聞一多無限緬懷:“千秋流淚燭,萬代仰豐碑”(《臨江仙·聞一多紀念亭》)……
對歷史的關(guān)注,王亞平的視野不只掃向過去,他的目光也投向現(xiàn)在,他對真正意義上的“人民公仆”焦裕祿熱情歌頌,認為焦裕祿“高風亮節(jié)誰能及”:“人世蒼涼公骨冷,剩泡桐繞墓長凝碧”。(《金縷曲·過焦裕祿墓哭焦公》)“堪恨補天人去后,公仆精神頓失”。(同上)
詩人不僅僅在歌頌焦裕祿的高風亮節(jié),更為重要的是詩人擔心焦裕祿之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民公仆”了,詩人關(guān)注的重心卻是沒有后繼的補天人,這也從另一方面反映出詩人對民眾生活的關(guān)心。當然對當代英雄人物的頌揚在《說劍樓詞稿》中顯得比較少,但是在《說劍樓律絕》和《說劍樓歌行》卻出現(xiàn)較多,可以互補。
香港的回歸,使詩人欣喜若狂,詩人在回歸前夕創(chuàng)造的作品清晰地將這種欣喜展示出來,他為“百年奇恥一朝雪”而“歌不足,淚盈睫”,詞作中詩人對鄧小平同志為香港回歸作出的貢獻進行了熱情歌頌:“袖里珍奇初試手,立補南溟天裂”。(《金縷曲·香港回歸前夕作》)這種風度,大有“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英雄氣概。
另一方面詩人熱愛生命,自然不能容忍任何鄙視生命、踐踏生命、殘害生命的行為,無論這種行為源自某個個人還是某個集團。王亞平的詞作中對踐踏生命的行為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鞭笞。
詩人對入侵中華民族的世界列強表達極大的憤慨:“嘆強虜一炬,百載荒煙”(《沁園春·奉和劉征老師同調(diào)圓明園斷瓦韻》),“米字長靴倭寇馬,馬蹄邊多少炎黃骨”(《金縷曲·香港回歸前夕作》),“堪笑大和魂不保,竟一朝枯萎飄殘葉”(《金縷曲·讀霍松林唐音閣歌行》)。
詩人對五四前期的社會現(xiàn)實十分不滿:“狐兔彈冠掀惡臭,遍地污泥濁水”,對賣國求榮的統(tǒng)治者大呼:“莫道浮云能蔽日,看大江東去驚濤美”(《金縷曲·五四運動七十周年祭》)。
詩人對當今不顧民生的某些“公仆”也進行過尖銳的批判:“黎庶城鄉(xiāng)貧困,碩鼠官倉肥死,天網(wǎng)漏而疏”(《水調(diào)歌頭·過洞庭湖登岳陽樓》)?!案泄录t似火,若無美酒莫沾邊。蓋完猶念老三篇”(《浣溪沙·上山下鄉(xiāng)二十周年祭》)?!肮俚郎?、狐鳴蠅集”(《金縷曲·過焦裕祿墓哭焦公》)。因此,面對邪惡勢力,詩人希望:“正垂天、惡雕堪射”(《水龍吟·余光中<唐馬>詩意》)。詩人的愛與憎如此鮮明,我們能夠清晰地感到一顆關(guān)注民族命運的詩心在劇烈的跳動。我們也盼望著詩人這一理想能夠早日實現(xiàn)。
五
王亞平的《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第三個具體表現(xiàn)是對祖國山水的關(guān)愛和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欣喜。
在詩人強烈的積極進取精神的支配和感召之下,現(xiàn)實生活中出現(xiàn)的每一件新事物都能使詩人激動不已,作者人生經(jīng)歷的每一種狀態(tài)都能引起詩人的極大關(guān)注。
面對祖國的美麗風光,社風民情,詩人激動不已。天山的“花放異香濃”,使得詩人欣喜若狂,大呼“一聲清嘯,霓霞擁我上冰峰”(《水調(diào)歌頭·車過天山》)。西藏翻天覆地的變化,使得詩人“一聲唿哨入青云”(《浣溪沙·西藏風情》)。當聽到“三巴”“近歲年成好”時,詩人“縷縷鄉(xiāng)魂心底繞,挑燈狂草相思稿”(《蝶戀花·憶三巴》)。石河子的社會變化進入詩人的視野,詩人一下就捕捉到“南腔北調(diào)說繁榮”(《浣溪沙·石河子風情》)的情景??戳T巴蜀的迷人鄉(xiāng)情,詩人更是“開懷且盡手中杯”(《浣溪沙·巴蜀鄉(xiāng)情》)。參加哈薩克牧民聯(lián)歡,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攜手踏歌情難已,竟不知樹杪殘陽墜”(《乳燕飛·天山深處與哈薩克牧民聯(lián)歡》)。西雙版納的小卜哨們“斜撐朵朵遮陽傘”(《蝶戀花·趕街》)的異鄉(xiāng)請調(diào),也使詩人“且趁酒闌歌一曲”(《玉樓春·傣家竹樓》)。蒙自“微風過,驟然掀動燎原火”的萬畝石榴園,使得詩人感到“歌遠播,這邊唱了那邊和”(《漁家傲·萬畝石榴園》)。
由于王亞平的這顆詩心在不斷地跳動,所以大凡詩人經(jīng)歷過、生活過、工作過的地方都會留下詩歌的印記,甚至一些能夠引起詩人聯(lián)想的事物,都會激發(fā)詩人的激情,例如“地窩子”、“坎土鏝”、“軍墾犁”等等,無一不被詩人賦予詩歌的節(jié)律。
我們可以說,在王亞平生命歷程中的每一個驛站,都會在他的心路中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也會在他的詩作中譜下一曲曲平平仄仄的音律。王亞平游歷過那么多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他是幸福的,因為山山水水、村村寨寨滋養(yǎng)了詩人、滋養(yǎng)了詩情。
王亞平是多情的,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多情的因素卻有增無減:“少年深悔為情癡,誰料而今癡勝少年時”(《虞美人》)。無論是天南的風土,還是地北的人情,都能輕易打動詩人,都能隨時激發(fā)他的那顆詩心,那顆童心。詩人自己在《水調(diào)歌頭·多浪河梨花》寫到:“我本是、風流子,探春迷”。這正是詩人的多情詩心、多情童心的真實寫照。
六
王亞平的《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第四個具體表現(xiàn)是強烈的時間意識。
對生活的熱愛,必然會關(guān)愛生命,也必然會產(chǎn)生強烈的生命意識。由于生命存在于時空之間,詩人對生命意識的形象表述,往往最直接地呈現(xiàn)出對時間的關(guān)注。時間的流逝也將是生命的流逝,時間的不斷流逝,必然是詩人們無法回避的一個擔憂。
面對時間的流逝,人類顯得十分無奈,在詩歌中,詩人通常使用四種表現(xiàn)方法:一是直接創(chuàng)造表示時間流逝的名詞性意象,例如“落花”、“流水”之類;二是直接使用表示時間流逝的動詞性意象,如“匆匆”之類;三是使用與人的年齡變化相關(guān)的意象,例如“鬢霜”、“花發(fā)”之類;四是使用與人的心理活動變化的相關(guān)意象。王亞平也不例外,例如:“水流花落太匆匆”(《鷓鴣天》),“月華如水水滄浪”(《臨江仙》),“白云蒼狗須臾事”(《玉樓春·讀黃山谷<蟻蝶圖>》),“須臾蒼狗化浮云”(《鷓鴣天》),“黃昏閉戶獨徘徊”(《浣溪沙·寄遠》),等等。這里有“水流”、“花落”、“白云”、“蒼狗”、“黃昏”、“月華”等表示象征意象,也有直接表示時間流逝的“須臾”、“匆匆”等意象。“水流”與“花落”、“白云”與“蒼狗”往往被詩人并列使用,加深了意象的表現(xiàn)力?!昂S獨酌玉杯深,怕對鏡中雙鬢雪霜侵”(《虞美人》),“怕見花紅怕聽鵑”(《浣溪沙·寄遠》),“有斜陽處莫憑欄”(《浣溪沙·寄遠》),“春來花發(fā)莫登樓,樓外相思如火滿枝頭”(《虞美人》),這些詩句中的“怕”自然是“怕”時間的流逝,使人老去,使生命逝去。連“花紅”詩人也“怕見”,那是因為詩人已經(jīng)預(yù)見到“花紅”之后必有“花落”,而“怕聽鵑”,那是因為中國詩人早已賦予“杜鵑”以“悲”的語義色彩了。至于“莫憑欄”,不是因為欄高、欄險,而是因為“有斜陽”,而“斜陽”是日落西山的前兆,是生命消失的暗示。雖然從客觀上講,“朝陽”也是“斜陽”,但中國詩人的“斜陽”意象通常只指“夕陽”,不指“朝陽”。
既然,時間的流逝和生命的消亡都是不可避免的,在有限的生存時空里我們只有抓緊時間,獲得生存的愉悅。在《賀新郎·和淑萍姐四十自壽詞韻》詞中,詩人“對江潮、千秋意馬,嘯吟聲急”的情況,詩人說:“兩袖清風無反顧,肯把光陰虛擲?”這種不肯虛度光陰的精神體現(xiàn)詩人的積極態(tài)度,詩人強調(diào)的是熱愛生命就要珍惜時間,珍惜時間就是延長生命價值的一種積極方法。
有一種能夠“留住生命”的方式,那就是“記憶”,那就是“回憶”,在中國詩人的筆下也常常表現(xiàn)為對“夢”的詩意表達,中國古代詩人的“夢”往往是對已經(jīng)逝去的東西的“記憶”和“回憶”?,F(xiàn)當代詩人的“夢”往往是對未來生活的一種美好憧憬?!墩f劍樓詞稿》中的“夢”自然屬于前者,“夢”是詩人筆下反復(fù)出現(xiàn)的意象,例如:“莫合煙濃,墾荒夢美,鼻息如雷搖壁燈”(《沁園春·吊地窩子》),“久夢江邊樹”(《金縷曲·重慶至萬縣舟中》),“奮飛欲寒潮退,誤入網(wǎng)羅春夢碎”(《玉樓春·讀黃山谷<蟻蝶圖>》),“笙歌裊裊入夢,惹動浪千層”(《水調(diào)歌頭·辛未中秋北湖》),“月涌彩云飛,高歌騎夢歸”《菩薩蠻·水節(jié)》),“繞八方風雨,根連一片冰心”(《臨江仙·勿忘我》)。詩人的記憶是比較好的:“迷離往事未全刪”(《浣溪沙》),雖然“往事”“已經(jīng)”“迷離”,但是仍然留有痕跡,“未全刪”,這是對往事的追憶,是對生命的延長。當然,有時候這種追憶和延長有時也只是一種奢望,詩人感到:“欲入睡鄉(xiāng)尋舊夢,奈風喧雪擾難如愿”(《風敲竹·雪夜》)。連“尋舊夢”的這點小小的欲望都以為風的喧囂、雪的阻撓而難以實現(xiàn)。真是人生苦短呀!在《臨江仙》中,詩人寫下這樣的句子:“怕對花開花落,當時幽夢難尋。近黃昏處莫登臨。”這些詩句,詩人把怕時間的流逝,要到夢中去找尋生命記憶的欲求,以及面對“黃昏”的矛盾心理集中表現(xiàn)出來了?!敖S昏處莫登臨”與上面分析的“有斜陽處莫憑欄”完全是相同情緒的不同語詞表達。
人類面對時間消逝的無能為力,最好的方式應(yīng)當是豁達、瀟灑,泰然處之。詩人選擇了兩種方式,一種是將自己置身于界外,以旁觀者的身份,靜靜地觀看;另一種是希望自由自在,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且憑杯酒慰凄涼,靜看寒鴉三五入斜陽”(《虞美人》)?!吧倌暝w曾生,風乎舞雩當春暮”(《水龍吟·游沂水登雩壇》)。前例中,詩人面對“凄涼”,以酒慰藉。三五只烏鴉飛入日薄西山的斜陽,預(yù)示著時間盡頭,所以詩人在“鴉”之前加了一個“寒”字,“凄涼”之景,躍然紙上。后例中的詩人曾盼望著與大自然的親密接觸,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詩人認清了時光的無情,也就認清了在人生的無奈,對于人生的悲歡離合也就能夠泰然處之了:“臨別何須揮濁淚,笑陰晴圓缺尋常事”(《金縷曲·留別塞上諸詩友》),“陰晴圓缺原無準,天意何須問”(《虞美人》)。詩人面對無奈卻能跳出界外,靜靜地觀看世間人情,這種豁達精神,何等大度!何等灑脫!令人佩服。此刻,我想起著名詩人洛夫的一句話:“死亡不是生命的結(jié)束,而是生命的完成?!笔前。绻覀円呀?jīng)做完了我們的事業(yè),時間流逝有何可怕?死亡有何可怕?
七
王亞平的《說劍樓詞稿》生命意識第五個具體表現(xiàn)是對愛情的熱情頌揚。愛情是人生中一個永恒的存在,也是藝術(shù)中永恒的主題。愛情也不斷激發(fā)著詩人的創(chuàng)作,在《風敲竹·伊人筆》中,詩人告訴我們:“更誰料、香消蓬走”的伊人,不斷激發(fā)著詩人的“詩濤”。
王亞平的愛情作品有的表現(xiàn)出大膽、熱烈、毫不畏懼的追求:“長憶穆王驅(qū)八駿,萬里依窗一會”(《金縷曲·瑤池》)。詩人借助周穆王與西王母的故事,表達詩人的愛情追求,長驅(qū)萬里,只為依窗一會,何等壯麗的愛情。有的表現(xiàn)出愛戀的矛盾和相思的清苦:“人生最苦為情癡,怕對朝暉,懶對斜暉”(《一剪梅·紅豆》)?!奥浼t滿地蝶先知。香徑穿林人跡杳,清風拂面鳥聲癡。有人影瘦為相思”(《浣溪沙·寄遠》)。
當然,王亞平的愛情作品絕大多數(shù)寫得十分生活化,例如:“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笑逐蹄花入野蒿”(《沁園春·姑娘追》)。他的《乳燕飛·攜妻子游園賞春》和《風入松·觀妻子放風箏》是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請看:
衣食勞形久。嘆來年、居然辜負,岸花溪柳。難得有閑尋舊夢,相伴游園攜手。攜手處,春風滿袖……相對凝眸明月下,愿今生今世長相守。人漸老,春依舊。(《乳燕飛·攜妻子游園賞春》)
詩人首先表示了對衣食勞形的無奈,對因衣食勞形而辜負岸花溪柳的愛情產(chǎn)生幾分后悔,而現(xiàn)在詩人有閑尋夢、能夠相伴攜手,詩人感到了欣慰,在欣慰中情感得以升華,于是發(fā)誓長相廝守。但詩人也感到,時光在不停地流逝,一對戀人在不斷老去,好在春光依舊,愛情依舊。當然也暗示要珍惜春光、珍惜愛情。
《風入松·觀妻子放風箏》也很生活化,詩人在看妻子放風箏的時候意識到“人醉先由心醉,線長難比情長”,對妻子的愛戀躍然紙上。后來則“靜觀妻子陶然樂,全忘卻、鬢上星霜。暮色催人歸去,遠山淡抹斜陽?!?/p>
詩人在看妻子放風箏,是妻子陶然樂?還是詩人陶然樂?是妻子全忘卻鬢上星霜?還是詩人全忘卻鬢上星霜?自然是兼而有之。由于暮色催人,不得不歸,但詩人看著遠山,看著斜陽,依依不舍卻又無可奈何,這是愛情的無奈也是人生的無奈。
這兩首詞作,前者將“衣食”、“愛情”、“時光”、“人生”放在一起進行整合,耐人尋味;后者將愛情的快意與生命的無奈進行對比,對詩歌的生命意識進行了較好的詮釋。
八
以上我們從五個方面分析王亞平《說劍樓詩詞》中第二輯《說劍樓詞稿》詩作中體現(xiàn)出來的詩人生命意識,目的是想以一斑窺全豹,但也可能以偏概全,掛一漏萬。而且我們在分析的時候不是對一首一首的作品進行完整的分析,而是將作品中的詩句打散、歸類,力圖從中透視出這些詩句后面詩人的生命意識。當然由于自己的分析能力有限,有些分析的結(jié)果就不一定能還原到原作中去了。這就要請王亞平君和讀者原諒了。
我們也應(yīng)該看到,王亞平的作品對民生的關(guān)注有些薄弱,對權(quán)貴的批判顯得比較抽象。我們深知,詩是難的,詩人在情感上的任何提煉,都要經(jīng)過一番煎熬。那些關(guān)注民生疾苦的詩人更是要接受各種各樣的煎熬,王亞平深深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會感慨說:“為告憂民者:慎莫作詩人!”(《水調(diào)歌頭·少陵草堂》)但是,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詩歌之路,王亞平只有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了。
[1]王亞平.當代詩詞研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2]王亞平.說劍樓詩詞[M].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9.
Consciousness of Life in Wang Ya ping’s Shuojianlou Poems
LU Wei
(College of Humanities,HongHe University,Mengzi661100,Yunnan)
WangYaping’s poety writting has
considerable achievements.His works Shuojianlou Poems from the active pursuit of chinese history,culture,and actively focuses on the landscape of the infinite love,social development and progress of the ecstatic,th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 of the grasp of the time,passion for love reflects the strong consciousness of life.
Wang Ya ping;Shuojianlou poems;consciousness of life.
A
1008-9128(2010)03--0069-05
2010-0510
路偉(1963-)云南昆明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語言學。
[責任編輯 姜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