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沈括
(維羅納大學,意大利維羅納)
擴張中的犯罪預備及參與形式
——圍繞第18屆國際刑法學大會第一專題的展開
吳沈括
(維羅納大學,意大利維羅納)
新的社會、經(jīng)濟形勢下,恐怖主義及其他嚴重有組織犯罪在世界范圍內日益蔓延,作為針對此類犯罪現(xiàn)象的積極調整,各國刑事立法與司法同步呈現(xiàn)出擴張的趨勢。著眼刑事實體法層面,不難發(fā)現(xiàn)不同形式的預備行為及參與行為之犯罪化處遇同樣有著相當?shù)呐蛎?此處結合第18屆國際刑法學大會第一專題之討論試圖對該命題作進一步的展開。
犯罪預備;犯罪參與;第18屆國際刑法學大會
第18屆國際刑法學大會于2009年9月20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隆重召開。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為了“致力于在世界各國推動(刑事實體及程序法中)人權的尊重,謀求現(xiàn)代方案應對國際及國內法律問題,同時保障社會秩序的法制建設”(國際刑法學協(xié)會土耳其分會主席Duygun Yarsuvat語),大會的主題被設定為“刑事司法全球化帶來的主要挑戰(zhàn)”,分為緊密聯(lián)系的四項專題:擴張中的犯罪預備及參與形式;資助恐怖主義;特別程序措施與人權保障;普遍管轄。
本文旨在結合意大利維羅納大學Lorenzo Picotti教授于19份國家(地區(qū))報告的基礎上完成的專題總報告以及大會第一專題的討論情況,對該命題作進一步展開。
“新世紀以來,逐漸浮現(xiàn)的各種非常嚴重犯罪的新形式反映了今日全球化社會所孕育的機遇與挑戰(zhàn),凸顯了尋求有效應對有組織犯罪(以及跨國犯罪)之策略的必要性”(國際刑法學協(xié)會意大利分會秘書長、大會第一專題總報告人Lorenzo Picotti教授語)。經(jīng)濟發(fā)展、國際交往以及人員、貨物、服務與資金便利的跨國流動所共同構筑的全球市場為高度嚴密的犯罪網(wǎng)絡的滋生提供了新的情境,使借助日益繁多的現(xiàn)代交通、通信手段能夠輕易實現(xiàn)其不法目的(跨國/有組織犯罪);另一方面,具有不同文化、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宗教、生活方式以及價值標準的國家與人群之間的直接交往所伴生的強烈不平等,造成了尖銳的對立和公開的沖突,引發(fā)歧視與暴力的蔓延(恐怖主義)。
面對這樣的形勢,與會者有著清醒的認識——專題決議開宗明義:近年以來,作為對昭示今日全球化社會之挑戰(zhàn)與機遇的非常嚴重犯罪的反制,涌現(xiàn)了新的犯罪化形式;上述犯罪的顯著特征在于呈現(xiàn)跨國性,嚴重危及社會與個人的基本法益,并且具有策劃、實施的新的特殊形式,尤其與新的通信及交通手段相聯(lián)結,例如國際恐怖主義,跨國有組織犯罪,嚴重網(wǎng)絡犯罪,移民、婦女、兒童、器官、武器以及毒品非法交易;此類嚴重犯罪要求更為有效的反應以適應其有組織、跨國性特征,該命題的另一面在于對法律之治、基本自由以及人權提出了嚴峻的挑戰(zhàn)。
對此,國際社會在不同范圍內展開各種形式的共同行動。全球層面,首先需要指出的是2000年聯(lián)合國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及有關人口(尤其是婦女、兒童)與移民非法交易的一系列補充協(xié)定。此類文件在現(xiàn)存的懲治不同種類嚴重跨國犯罪(毒品、武器以及人口交易等)的一系列公約基礎上進一步勾畫了共同框架。
在洲際層面,尤為值得稱道的是歐洲經(jīng)驗:以歐盟2002年框架決定為代表的法律文件以精確的規(guī)范術語就恐怖主義作了普適的界定,進而明確了基本的懲治措施;另一方面,自1998年以來類似的策略被應用于有組織犯罪領域——有關“犯罪組織”的定義成為一系列懲治特定的“嚴重跨國有組織犯罪”的文件規(guī)范的共同參照點:例如建立歐洲逮捕令制度的歐盟框架決議,以及針對網(wǎng)絡犯罪、人口、毒品以及武器非法交易的其他各項決議。
國際合作的逐漸深入促使各界日益關注內國層面的制度建設——各國對于刑事實體法與程序法的適用有著各自的管轄權,在此基礎上(旨在保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國家間合作的有效性、協(xié)調性不可避免地要求各國刑事法治的實質性整合。作為對這一訴求的認同,專題決議指出:(這)要求各國的立法與追訴不能局限于維護自身國家安全,而是需要充分考慮其他國家與世界共同體的安全利益;因此,新的趨勢在于切實提高不同國家間的合作,其不僅反映于司法機制與警務協(xié)作的層面,而且延伸及于刑事實體法之間的調和。
作為該命題下的突出現(xiàn)象,各國刑事法制演進中呈現(xiàn)的將預備行為及參與行為犯罪化之范圍的不斷擴張受到了特別的關注;這一趨勢——固然可以歸因為防治有組織犯罪、恐怖主義等嚴重犯罪之必需——隱含了損害一系列基本價值的巨大風險。圍繞如何分析、解答這一具有重大理論、實踐意義的問題,專題決議確立的總體精神是:
抗制恐怖主義以及有組織犯罪的合法性不能成為擴張適用例外規(guī)則的托辭。因此,在刑法演進中必須避免任何形式的專制傾向,同時保證刑法根本原則的實現(xiàn),特別注意,法律主義、個人責任、最后手段、比例原則以及人權與基本自由。
預備行為作為相對的范疇,只能相對法定犯罪行為的實施得以界定。大部分國家中,其原則上不具有可罰性,因為被認為“不明確”且更為遠離需要處罰之犯罪的實現(xiàn)——換言之,不構成對于具有社會意義的利益的危險或具體威脅(意大利),也不屬于社會性危害事由(德國)。①圍繞預備行為的刑事意義,可參見:〔意〕GAROFOLIR.,Manuale di diritto penale.Parte generale,Milano,2008,第342 -344頁;〔意〕BARTOLIR.,Lotta al terroris mo internazionale,Torino,2008,第222-225頁。
不可否認的事實是,一方面,同樣在大部分國家中,某些特定犯罪的預備行為例外地被作為獨立犯罪(意大利、德國及奧地利)或者犯罪未遂(波蘭)受到懲處。
可以認為,全球范圍內存在四種構成獨立犯罪的侵害形式,可以被納入可罰性預備行為的范疇:
第一種是所謂“犯罪化未遂”(區(qū)別于普通犯罪未遂),突出特征在于單純實施“將引發(fā)”特定危害的行為已然構成獨立的犯罪。②其參照點或是特定的結果,例如殺傷國家元首,或是“宏觀后果”,例如內戰(zhàn)、推翻政府以及民主制度;學界與司法判例一般地認為在后一情形下才存在處罰預備行為的可能性。該類情形集中于危害國家領土安全及完整性、國家元首以及國家經(jīng)濟、社會基礎的領域。
第二類情形為法律將明顯構成其他犯罪之預備的行為——并不必須造成實際損害,但確實先于特定更嚴重犯罪的實施——予以犯罪化。典型示例是非法購買、持有武器,招募及訓練人員,阻礙預防、懲治犯罪實施的官方措施,或者總括地為實施犯罪提供條件、工具等等(意大利、芬蘭及匈牙利)。
第三類受處罰的預備行為呈現(xiàn)出集體樣態(tài)——也即多名個體結成共同體以助益于實施犯罪(荷蘭、匈牙利、波蘭及芬蘭)。需要說明的是,該情形并不涉及單純的犯罪傾向或者對預備行為的控制,而是有著與犯罪的實施相異的結構:換言之,是若干謀求共同目標的策劃與行為的集合體,可能危及不同的法益。
第四類規(guī)范處罰單純的“思想表達”,其根據(jù)在于后者裹挾著嚴重犯罪為他人實施的高度風險。典型示例是慫恿他人實施非常嚴重犯罪,尤其在表現(xiàn)為“公開”的情形下(意大利、西班牙及巴西)。
另一方面,由于大部分國家中可罰的犯罪未遂僅限于法律明文提示的特殊侵害形式③例如,意大利刑法典將其限定為重罪范圍之內;德國刑法典將其限于所有的嚴重犯罪;比利時刑法典則限定為法律所列舉的重罪與輕罪;而克羅地亞以及瑞典等國則在刑法分則中予以具體細化。,將預備行為以犯罪未遂的名義加以處罰的范圍自然更為有限。
與此相聯(lián)系的事實是,可罰預備行為的特殊性突出地體現(xiàn)為輕微的處罰力度:或者法律明確提示可以適用的刑罰的最高限(意大利、荷蘭),或者反映為刑罰的(強制性:西班牙、德國;或者非強制性:匈牙利)扣減。此外,當作為目標行為的主要犯罪實現(xiàn)時,預備行為的處罰予以吸收處理(荷蘭、芬蘭及瑞典)。
在新的社會形勢下,犯罪化的預備行為有了明顯的擴張,其突出地表現(xiàn)為:
1.許多國家中,單純的慫恿及合意行為被作為獨立犯罪而加以懲處(德國刑法典第129b條,西班牙刑法典第579條,意大利刑法典第304條,荷蘭刑法典第46條),或者以共謀的名義——當然,此處呈現(xiàn)與犯罪參與的交叉——予以處罰(奧地利刑法典第277條,意大利刑法典第302條,克羅地亞刑法典第247條,匈牙利刑法典第137條),或者被視為犯罪未遂處理。
2.犯罪行為或計劃實際執(zhí)行之前的若干特殊行為樣態(tài)(如招募、訓練人員,制造、持有虛假證件,購買、持有爆炸物,甚至包括持有信息系統(tǒng)接入碼)被作為獨立犯罪予以懲罰(意大利刑法典第270-4條,羅馬尼亞2004年第535號法律第33條,德國刑法典第310條,荷蘭刑法典第83條),或者作為犯罪參與予以處罰(奧地利刑法典第278條,德國刑法典第129a條)。
3.犯罪化未遂即單純地實施“旨在實現(xiàn)”特定犯罪的行為樣態(tài)的獨立成罪(意大利刑法典第301條,荷蘭刑法典第79條),實際上排除了相應犯罪之未遂的存在空間,進而對必要侵害性原則構成相當程度的沖擊。
4.同一行為人能夠因為實施某一“預備”行為與“目的”行為受到雙重處罰(即兩項處罰不作吸收處理);相似的處遇存在于“目的”行為與“結社”行為之間(奧地利、德國及法國)。
針對上述刑事法治之趨向——突出地蘊含著損及刑法基本原則與人權保護的高度風險,大會決議案所揭示的路徑選擇有著顯著的積極意義:根據(jù)刑法基本原則,只有在特定條件下若干預備行為才可能被視為犯罪未遂行為(刑法總則),或者作為獨立犯罪(刑法分則),其應當為改進犯罪尤其是非常嚴重犯罪的預防策略所必需,并且僅限于行為具有明確、實際危險的場合。
因此,預備行為的處罰不能被認為具有合法性,除非滿足下列條件:
1.為了預防非常嚴重犯罪的實施,其損害他人的生命、人身或者自由。
2.法律明確規(guī)定予以處罰的預備行為,描述客觀、具體的行為樣態(tài),避免遣用非??偫ǖ谋硎?例如“所有其他預備行為”),尤其地,避免將實施犯罪的單純意圖予以犯罪化。
3.予以犯罪化的行為與主要犯罪的實施緊密相連,并且這一關系應當具有客觀的可認識性;其構成對前述法益的具體、直接威脅。
4.行為人在行為當時具有與具體、特定主要犯罪的實施相聯(lián)系的直接意圖。
5.懲罰比就主要犯罪規(guī)定的處罰更為輕緩,同時必須與相應的未遂之處罰保持協(xié)調。當預備行為轉變?yōu)橹饕缸锏膶嵤r,其處罰應當歸入于就同一行為人實施的主要犯罪所規(guī)定的處罰。
6.當行為人放棄行為時,他/她不應當受到處罰或者必須給予減輕的處罰。
圍繞犯罪參與,世界各國對于犯罪參與一般均有著明確的特別規(guī)定,但其立法類型存在二元主義與一元主義的區(qū)別:大部分國家中實行犯的角色有別于其他參與犯(教唆犯、幫助犯);而在其他國家中(奧地利、法國、意大利以及巴西),其刑法以一元主義為思想基礎,主張實行犯與其他參與犯的刑事責任不存在原則上的區(qū)別。①圍繞犯罪參與的上述根本立場區(qū)別,參見:〔意〕CADOPPIA.,Diritto penale comparato,Padova,2001,第78頁;〔意〕FORNASAR IC.-MENGH IN IA.,Percorsi europei di diritto penale,Padova,2005,第100-104頁。
當然,在一元主義下,教唆犯與幫助犯并非毫無影響因子:其責任的承擔有著顯著的附屬性,如果犯罪并未既遂——或者達至未遂,則不存在追究刑事責任的可能性,除非單純的教唆行為被作為“預備行為”予以明文的處罰;同樣,未跟隨犯罪實施的單純合意(共謀)不具有可罰性,除非法律作出特別的規(guī)定。
在共同犯罪的場合中,刑事責任歸咎的法律標準往往使行為超越其與法定行為類型的形式相符性。在多數(shù)國家中予以處罰的情形是,單一實行犯并不完整地實現(xiàn)與法律模型相一致的行為,而是若干行為——其只有與他人的行為相結合才能構成完整的犯罪(如搶劫中,一人實施暴力而由他人索取錢物);此外,除了區(qū)分教唆與幫助的一般標準(教唆必須先于犯罪實施,幫助可以直至犯罪的完結),兩者之間并不存在截然的區(qū)分(某些行為例如提供指導或建議似乎歸結為兩者皆無不可)。
立法思路的差異同樣反映于處罰的層面:在幫助犯與其他參與人存在區(qū)分的國家中,前者的處罰一般輕于實行犯以及教唆犯②在此意義上,德國刑法典第27條以及第49條;西班牙刑法典第28條、第61條以及第63條,其規(guī)定實行犯與教唆犯的處罰程度相同,而幫助犯的刑罰則須降低一格;荷蘭刑法典第49條就幫助犯規(guī)定刑罰降低三分之一并且將終生監(jiān)禁替換為30年期監(jiān)禁;類似的情形還存在于芬蘭以及日本等國。;而在一元體系下,并不以犯罪實施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為基礎區(qū)分實行犯與次要參與人的處罰程度——也即不存在區(qū)分處罰的限制性標準。當然,在此并不否定刑罰必須與個人的罪責相適應,尤其當法律明確規(guī)定人身或主觀性特殊情節(jié)時(意大利刑法典第111、112條以及第114條,巴西刑法典第29條)。
總觀各國立法,不難發(fā)現(xiàn)參與行為犯罪化的擴大趨勢,其顯著表征為:
1.大多數(shù)國家中,指向特定犯罪的若干“參與行為”被上升為獨立犯罪③例如,西班牙刑法典第576條將與武裝集團的合作作為獨立犯罪予以懲處;羅馬尼亞2004年第535號法律第33條將圍繞恐怖主義行為的教唆與幫助行為視為獨立犯罪,予以同前者相當?shù)奶幜P。;此外,在不少國家中,未跟隨犯罪實施的單純合意與慫恿(或教唆)行為被視為獨立犯罪或共謀行為而受到處罰④當然,該規(guī)則并非覆蓋所有犯罪類型,而是作為相對一般原則的例外(奧地利刑法典第277條;意大利刑法典第302條、第304條以及第414條),或者僅限于法律明文規(guī)定的特殊犯罪(芬蘭、荷蘭、西班牙以及日本)。;在另一些國家中(荷蘭、克羅地亞),“合作”實施特定嚴重犯罪或者由犯罪組織實施此類犯罪的事實被規(guī)定為加重情節(jié)。當然,對參與行為的追訴、處罰門檻間接地有了相當程度的降低:對于幫助犯所要求的“作用力”要求為具體實現(xiàn)法律特別規(guī)定、處罰的行為類型所取代,主觀要素的映射對象亦受到限縮。
2.針對非犯罪組織成員主體通過預備或交互行為(提供支持、援助或者“外部”協(xié)作:如律師、醫(yī)生)服務于犯罪組織或其成員這一特殊情形,各國刑法典往往立足不同的理論論證予以懲處⑤針對與共同犯罪相聯(lián)系的“外部”協(xié)作,可參閱:〔意〕DON IN IM.,La partecipazione al reato tra responsabilitàper fatto proprio e responsabilitàper fatto altrui,in R IDPP,1994,12,第188-191頁。:或以行為人的主觀要素作為追究刑事責任的重心所在(法國、羅馬尼亞、巴西及日本);或強調行為人所具備的客觀要素,以此使之區(qū)別于其他與犯罪組織或成員具有特殊關系的主體(德國、西班牙、荷蘭及意大利);或直接將若干具有社會相當性的行為明確標定為犯罪組織的參與行為(芬蘭)。
與此趨勢間接相聯(lián)的是各國對表達、傳播涉及恐怖主義等思想或意見的行為所持的態(tài)度:除了一般地援用有關公開教唆、贊譽實施犯罪的總括性條款(比利時、克羅地亞、荷蘭及波蘭),不少國家就此引入特別罪刑規(guī)定(奧地利、德國及西班牙),由此意味著公開、傳播宣傳、贊同恐怖主義及類似犯罪的材料(包括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傳播視聽文件)都將面臨刑事處罰的風險——顯然,此類規(guī)范對為國際法及憲法所強調的思想自由、言論自由價值造成相當?shù)臎_擊。
圍繞前述參與行為之犯罪化日益擴張的趨勢,大會決議提供了一系列具有標桿意義的分析思路:
根據(jù)一般規(guī)則,能夠將參與行為作犯罪化處理,視其為對一名或多名共同參與人的侵害(包括其典型性、違法性之特別要素)之實施,或者至少其未遂行為的從屬物。
因此,如果實行行為并未實現(xiàn),或者至少并未達到未遂,或者得以正當化,各從屬參與人不具有任何刑事責任。
當然,能夠獨立于上述附屬關系將特定“參與行為”予以犯罪化,如果他們被規(guī)定為獨立犯罪。
因此,參與行為的處罰不能被認為具有合法性,除非滿足下列條件:
1.為了預防非常嚴重犯罪的實施,其損害他人的生命、人身或者自由。
2.法律明確規(guī)定予以處罰的參與行為之樣態(tài),避免遣用非??偫ǖ谋硎?例如“所有合作——作用力/便利”),尤其地,避免將由他人實施特定侵害的單純意圖予以犯罪化。
3.予以犯罪化的行為構成對便利侵害之實施的現(xiàn)實、確然之危險。
4.行為人在行為當時對便利他人實施一項或多項特定主要犯罪之事實具有認識與明確意圖。
5.懲罰比就主要犯罪之實行者規(guī)定的處罰更為輕緩,并且在任何場合下必須與個人責任/罪責相適應。
近年以來,圍繞有組織犯罪世界范圍內的總體趨勢可以歸納為,引入更為嚴厲的刑罰以助益于“提前”懲治特定的犯罪行為——由此必然強調其謀求的目的以及犯罪結社與犯罪組織本身所扮演的角色。而作為犯罪結社的典型、突出形式,在此結合恐怖主義與嚴重有組織犯罪以特別闡述。
一方面,應當承認恐怖主義并非新生事物,自上世紀70年代起西方各國便著手制定規(guī)范抗制這一嚴重侵害形式(當然,此時依然停留于單純內國層面)。作為示例,意大利1980年第15號法律引入刑法典第280條規(guī)定“以恐怖主義或顛覆為目的”的侵害;法國1992年刑法典將有組織情形規(guī)定為加重情節(jié)之一;巴西則通過1983年國家安全法將“恐怖主義”行為予以犯罪化。
另一方面,“9·11”事件之后各國普遍地著眼于國際高度加強該領域的刑事立法。以歐洲為例,隨著聯(lián)合國懲治資助恐怖主義國際公約以及歐盟抗制恐怖主義框架決定的生效,該命題下的刑事策略獲得了進一步整合:部分國家明確了恐怖主義的界定(奧地利、法國及意大利);另一部分國家則詳細列舉恐怖行為之樣態(tài)(德國及西班牙)??梢蕴釤捒植乐髁x行為的總體特征為:①有關犯罪結社的特殊結構,參閱:〔意〕G UERR INI F.,Il contributo concorsuale dimin ima importanza,Siena,2007,第68-71頁。故意實施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行為類型;②對“恐怖主義目的”的追求以及行為與該目的之間的手段——目標聯(lián)系;③存在嚴重危害國家或國際組織的具體危險。
類似的情形存在于嚴重有組織犯罪領域。特別地,聯(lián)合國懲治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及其補充協(xié)定的簽訂,有力地推動了立法的進展:克羅地亞刑法典第89條,意大利2006年第146號法律,羅馬尼亞2002年第565號法律均是貫徹此類規(guī)范的突出實例。
除了少數(shù)國家并未采納懲治“有組織犯罪”的特別立法(如荷蘭),一般地,可以認為存在兩種立法類型:部分國家要求犯罪組織的定性取決于其成員確然實施了某種犯罪,而單純的有目的參與犯罪組織的行為同樣構成犯罪(意大利刑法典第416-2條);另一部分國家則僅限于列舉非常嚴重的犯罪類型,后者的實施表明存在一般意義上的犯罪組織,或者構成加重情節(jié)(法國刑法典第450-1條及巴西刑法典第288條)。作為兩者的共同要求,行為人必須具備的特殊目的被界定為“謀求非法利益”或者更為一般的“直接或間接地獲取經(jīng)濟或其他物質性收益”。
如前所述,犯罪結社行為呈現(xiàn)出預備與參與的交叉性。作為普遍的策略選擇,許多國家將指向犯罪的結社行為本身即作為獨立犯罪予以懲治,進而賦予其相較普通犯罪參與/預備更為特殊的要素構成①:①客觀要素層面,一般幫助犯罪所要求的“作用力”要素為對法律明確規(guī)定、處罰之行為的實施所取代;②主觀要素層面,行為人須具有實施特殊犯罪的明確意圖;③在某些國家中,此類犯罪中同樣可能成立未遂形態(tài)。
對于犯罪結社這一異常復雜的侵害類型,如何在承認其功利性價值的同時,給予更深層次的關注,進而強化其人權保障層面的積極意義,大會決議同樣提出了富有指導意義的說明:作為獨立侵害類型的犯罪結社與組織之刑事責任的正當性條件只能是,其成員之間存在等級關系,他們以實施嚴重犯罪作為行為目的,并且他們具備實施非常嚴重之特定犯罪的持續(xù)、客觀危險,后者超越作為他們目的之犯罪的預備行為或未遂行為所具有的危險。因此,犯罪結社獨立于構成其目的之一的某一或若干犯罪的未遂或既遂而受到處罰。
1.作為獨立犯罪之參與行為的刑事責任要求行為事實的客觀及主觀要素有著明確規(guī)定,例如其穩(wěn)定性,構成一定時期內的持續(xù)危險,其即使非常粗略地界定的組織結構,以及可能的有關特定犯罪的行動(行為方式)計劃。
2.法律必須精確規(guī)定可罰性參與的概念內涵。這一范疇應當不同于教唆者以及組織者,其要求對與犯罪計劃直接相聯(lián)系的組織之活動具有實際、有意的作用力,尤其地要求具體實施組織的特定行動或者充當組織所認可的某一角色。
3.至于主觀要素,需要所有的成員知曉組織的犯罪屬性,同時具備其行為構成達到組織所謀求的目的之手段這一特殊認識。
4.組織所實施的任一犯罪的刑事責任必須與規(guī)制犯罪參與的一般原則相一致,不得付諸責任推定。
法人的刑事或行政責任作為并行、獨立的處罰對于抗制這一新的嚴重犯罪同樣具有重要性,同時應當在整體的演進背景下考慮慈善及政治組織所扮演的角色,進而獲尋平衡、一致的解決方案。
Crime Preparation and Participation Form in Expansion—Regarding the First Topic at the 18th Session of International Penology Congress
WU Shen-kuo
(Verona University,Verona,Italian)
Under the new social and economic situation,the terroris m and other serious organized criminals spread around the world day by day,as the positive adjustment a iming at this kind of crime phenomenon,various countries’criminal legislation and the judicial synchronization presents the expansion tendency.On the criminal substantive law stratification plane,it is not difficult to discover that the different preparation behavior and the participation behavior place meets the suitable inflation,I attempt to make further discussion on the first topic of the 18th session of international penology congress.
crime preparation;crime participation;the 18th session of international penology congress
DF611
A
1672-2663(2010)03-0088-04
2010-06-10
吳沈括(1982-),男,浙江寧波人,意大利維羅納大學刑法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信息刑法學、歐洲刑法學及國際刑法學研究。
(責任編輯 宋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