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斯韋特蘭娜·阿莉盧耶娃是斯大林唯一的女兒，也是斯大林最疼愛的掌上明珠。然而世事無常，這位原蘇聯(lián)“第一紅色公主”后來卻走上與蘇聯(lián)、與父親徹底決裂的道路。不久前，俄羅斯“第一頻道”電視臺的記者有機會對斯韋特蘭娜進行了采訪，并在此基礎上制作出了關于她的兩集紀錄片。
　　 1．“我永遠不會回到俄羅斯”
　　與斯韋特蘭娜交談需要有足夠的忍耐力。這位年邁的老人仍然性情多變，時而生氣，時而暴怒，時而笑，時而哭……常常語出驚人。
　　面對來自俄羅斯的電視臺記者，斯韋特蘭娜開門見山：“您很幸運，我同意開口了。我一般不接受采訪，記者總喜歡添油加醋，亂貼標簽，我不喜歡。我之所以同意和您聊，是因為您叫我斯韋特蘭娜?！?br/>　　采訪伊始，斯韋特蘭娜便聲明她只講英語。但是談話中間，她常常從一種語言跳到另一種語言。
　　斯韋特蘭娜說：“我擁有美國公民護照已經30年了。我不想講俄語。我一直憎恨俄羅斯，蘇聯(lián)時期的俄羅斯。無論怎樣，我永遠都不會回到俄羅斯。我已經不是俄羅斯人?！?br/>　　
　　2．“母親曾想與父親離婚”
　　斯韋特蘭娜生于1926年，其生母娜杰日達·阿莉盧耶娃于1932年自殺，對其真實死因，歷史學家們至今眾說紛紜。
　　“我的母親并非俄羅斯族人。她的母親是德國人，父親則有一半茨岡人（即羅姆人，為起源于印度北部、散居世界的流浪民族。俄羅斯人稱他們?yōu)榇膶耍朔Q他們?yōu)榧焚惾?，西班牙人稱他們?yōu)楦ダ鞲耆耍┑难y(tǒng)。所以，她天性既多愁善感，又聰穎過人。她吞槍自殺后，父親認為這是對他的背叛。她生前不幸福嗎？完全不能這樣說。關于她不幸福的說法都是一派胡言。她能夠擁有想要的一切。父親可以給予她一切。房子里人也多，有家庭教師、保姆……她當時已開始就讀于工業(yè)學院，準備一年后與父親離婚。這些盡人皆知！她想畢業(yè)后就去工作。她是個女權主義者，一心想著找工作、離婚。”
　　記者：“為什么？”
　　斯韋特蘭娜：“她想獨立自主地生活。當時所有的婦女都希望獨立。早期俄羅斯女權運動就是這樣的?！?br/>　　母親死后，斯韋特蘭娜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父親工作繁忙，很少與孩子們見面。
　　“我不知道任何機密。我的父親是個聰明人，從不將家人牽連進國家事務。即便在母親自殺后也是這樣。他認為所有的女人都是背叛者。”
　　記者：“他認為，是她背叛了他？”
　　斯韋特蘭娜：“當然?！?br/>　　
　　3．因為愛，男友遭牢獄之災
　　斯韋特蘭娜外語學的是英語，而且學得非常好。她正是從境外報紙上才得知母親的死因──按照當時官方的說法，是死于急性闌尾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為安全起見，她被送至古比雪夫（現在的薩馬拉市）。她在那里開始了初戀，對方是個導演兼編劇，名叫阿列克謝·卡普列爾，比她大20歲。
　　“他是個著名的俄羅斯電影制片人和編劇，家喻戶曉，”斯韋特蘭娜說，“當時他在全蘇國立電影學院執(zhí)教，拍攝過多部革命題材電影。他遠非我的最終歸屬，我們只是好朋友。在當時的俄羅斯，還沒有婚前性行為的概念。我們一起看電影，看戲，逛畫廊……”
　　花前月下的日子沒持續(xù)多久，阿列克謝去了前線，從戰(zhàn)地發(fā)回許多新聞報道。有一家報紙刊登了一封“來自斯大林格勒的中尉信函”，信中他公開對斯韋特蘭娜示愛?？死锬妨謱m很快知曉了這件事，阿列克謝被以英國間諜的罪名流放，后被送往集中營。斯韋特蘭娜的初戀就在父親的粗暴干涉下“告終”了。她也因此開始憎恨“獨斷專行”的斯大林。
　　斯大林共有3個孩子。斯韋特蘭娜說：“大哥雅科夫二戰(zhàn)期間被俘犧牲。二哥瓦西里比我大5歲，非常害怕父親，父親在場時，甚至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我是唯一正常的孩子……”
　　斯韋特蘭娜的學業(yè)也遭到了父親的“干涉”，她上大學時本想報考文學系，但后來卻進了歷史系。
　　“是父親讓我改系的。當我告訴他想上文學系時，他質問說：‘文學？作家？流浪文人？’然后便要求我轉到歷史系。我那年17歲，那個年齡段的人沒人喜歡歷史……更何況，大學畢業(yè)后會被分配去當歷史老師，我討厭當老師！”
　　
　　4．“他想讓我生10個孩子”
　　1944年春，18歲的斯韋特蘭娜與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學生莫羅佐夫（猶太人）結婚，并于第二年生了一個男孩，取名約瑟夫。約瑟夫現居莫斯科，是治療心臟病的專家。據斯韋特蘭娜稱，那場婚姻斯大林并不贊成，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斯韋特蘭娜說：“我想讀完大學。但是丈夫卻想讓我給他生10個孩子。他甚至從未考慮采取避孕措施！我做了4次墮胎，還有一次早產經歷。我因此疾病纏身，后來便和他離婚了?！?br/>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日丹諾夫（當時蘇共中央書記安德烈·日丹諾夫之子）。因為是父親的選擇，我們便很快結婚了，婚前甚至沒有約會過。當時父親年事已高，我不能總是違背他的旨意。”在葉卡捷琳娜出生后不久，斯韋特蘭娜便與他離婚了。父親對此極其不滿。
　　
　　5．“叛離”蘇聯(lián)成大新聞
　　斯大林死后，斯韋特蘭娜家里所有與斯大林有關的私人物件都被收走，包括各類文件材料，只有部分返回了復印件。斯韋特蘭娜正是在那時將自己的姓“斯大林娜”改成了“阿莉盧耶娜”（隨母親的姓）。但是當時的蘇聯(lián)政府對她很好，曾與她同學的赫魯曉夫對她尤其好。
　　20世紀60年代初，斯韋特蘭娜再次結婚，丈夫是來莫斯科工作、治病的印度共產黨員勃拉哲士·辛格，后者很快就去世了。斯韋特蘭娜以護送丈夫骨灰回故土安葬的名義前往印度。在印度時她就住在辛格的家鄉(xiāng)，3個月后她決定前往美國駐印度大使館，要求移居美國……
　　斯韋特蘭娜說：“60年代時已經有人叛離蘇聯(lián)，我決定效仿?！?br/>　　斯大林之女“叛離”蘇聯(lián)！這在當時可是震驚全球的大新聞！蘇聯(lián)政府為平息事態(tài)，只由塔斯社發(fā)布了一條消息，稱斯韋特蘭娜已獲得印度簽證，她有權在境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過斯韋特蘭娜并未馬上獲準赴美，她先是從印度前往瑞士，在那里待了一段時間后才輾轉到達美國。俄羅斯國內有人指責說，她無情地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對此，斯韋特蘭娜辯解：“我兒子當時已婚，女兒也已經17歲，上大學了。他們不是襁褓中的嬰兒。他們已經成人。在美國，這么大的孩子已開始獨立生活，母親在他們的生活中已不再扮演關鍵角色?！?br/>　　斯韋特蘭娜在美國再次出嫁，丈夫彼得斯是位建筑商人，兩人育有一女奧爾嘉。奧爾嘉現居住在一個美國小鎮(zhèn)，在商店當售貨員。她與母親也沒什么來往……
　　斯韋特蘭娜回憶：“我們一見鐘情。但是，彼得斯對他的姐姐言聽計從。后者以為，我應該擁有父親留下的數百萬遺產。當她發(fā)現并非如此時，便想盡招數，將我們拆散。當時我身邊沒什么錢，便帶著奧爾嘉前往倫敦……”
　　
　　6“這和斯大林有何關系？”
　　孤女寡母在倫敦生活得頗為不易。因為缺錢，斯韋特蘭娜不時會給在俄羅斯的孩子們寫信，信中附上自己的電話號碼和最新聯(lián)系地址。但這些信件都如泥牛入海。一次，兒子約瑟夫終于收到了母親寄來的一封標有電話號碼的明信片，便打電話找到了斯韋特蘭娜……事后約瑟夫承認，這一切可能是蘇聯(lián)當局暗中安排的。要知道，當時正值冷戰(zhàn)，一下子就把電話打到倫敦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接到兒子的電話后，斯韋特蘭娜決定攜女兒返回俄羅斯。
　　“我回國是因為女兒。當時我們的錢花完了，而蘇聯(lián)的教育是免費的?！?br/>　　斯韋特蘭娜歸國后，政府給她配發(fā)了住房、專車、退休金，當然，也派人對其進行嚴密監(jiān)視。
　　“我一回來，美國護照就被收走了，”斯韋特蘭娜說，“開始指示我們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們周圍都是一幫白癡，沒有一個有頭腦的人！戈爾巴喬夫當時還沒有出現……”斯韋特蘭娜回國是在1984年底，而親西方的戈爾巴喬夫出任蘇共總書記是在1985年5月。
　　斯韋特蘭娜在莫斯科待了一段日子后，又從格魯吉亞輾轉去了美國……此后徹底與蘇聯(lián)一刀兩斷……她再沒與在俄羅斯的孩子們聯(lián)系過，很快女兒奧爾嘉也離她而去。斯韋特蘭娜最終落得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xiāng)苦度晚年。
　　采訪當中，紀錄片攝制人員曾打開俄《共青團真理報》的網站，向斯韋特蘭娜展示其孫女薇卡的照片。這位孤獨的老人很快就勃然大怒：“又寫什么‘斯大林的女兒’這和斯大林有何關系？！”很顯然，仇恨之火至今未在這個女人的心中熄滅，對于自己的父親，她仍然耿耿于懷。
　　（摘自福建教育出版社《復活的檔案》 作者：梁平等 本篇作者：劉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