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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案調查

2011-01-01 00:00:00孫方友
長江文藝 2011年1期


  從潁河鎮(zhèn)往北走五里路,有個村落叫王雙樓。村西頭有個叫王囤的人,兩個兒子在外打工掙了錢,要蓋一棟小樓,在扒老屋控地基時,挖出了一罐銀元。因為是包工隊攬的活計,見的人就多。人多嘴多,消息就傳得快,不一會兒,全村人都知曉了。
  村東的袁留香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怔了許久,然后才很長地“啊”了一聲,像拾起了一個夢幻,對孫子王大全說:“王囤挖出的現(xiàn)洋可不是無主貨,那可是咱家的財寶!”
  王大全笑道:“奶奶,你怕不是在做夢吧!”
  袁老太太雖然年近九旬,但眼不花耳不聾,除去腰有點兒彎,腦子還好使。她對孫子說:“全兒呀,你不知,那現(xiàn)洋是當年你太爺爺讓我親手埋在家里的,不只這一罐,一共埋了三罐。鬧土改那年,咱家被劃為地主,貧農團天天逼我交出浮財,我都撐過去了。你太爺爺被打折了腿,第二年就離開了人世。那時候,王囤他爹王老根是民兵隊長,打人特狠,奶奶我胸前這塊花疤,就是他王老根用火香燒的!”
  王大全此時算聽明白了,問袁留香說:“奶奶,你還能記住三個罐兒里共有多少銀元嗎?”
  袁老太太問道:“你先說說王囤挖出的這罐兒有多少塊?”
  王大全說:“聽人說,是333塊!”
  袁老太太想了想說:“這就對了,還有一大罐兒和一小罐兒他沒挖出!”
  王大全此時已經(jīng)顯得很激動,雙目熠熠閃光,急急地問:“那兩罐里有多少你還記得嗎?”
  袁老太太說:“我是用命換來的,咋能忘了!大罐里是400塊,另有三塊銀元寶——是48兩的大寶!小罐兒里共300塊,一塊不多,一塊不少!”
  王大全經(jīng)常去城里打工,知道眼下銀元的價格已升到近二百元一塊,并且有不少稀有銀幣頗具收藏價值,價格已不可估。三罐子銀元加起來1000多塊,那就是二十多萬人民幣,別說蓋三層小樓,蓋五層也夠用。他高興地一蹦老高,對奶奶說:“奶奶,真沒想到老太爺還給我留下這份財產!”說完就要去村西頭王囤家討寶,可還沒走出大門,又犯了愁。心想平白無故去要寶,那王囤會給嗎?便問奶奶說:“如果人家不承認是咱家的咋辦?”
  袁留香說:“土改以前,那是咱們家的老宅。咱村為啥叫王雙樓,就是以前咱家老輩子留下的兩座土樓命的名,這十里八村的人哪個不曉得?王囤家分的只是咱們馬房!”
  王大全說:“是咱家的老宅不假,可人家完全可以說老宅是你們的沒錯,可誰能證明這銀元也是你們家的!說不準還是王囤他爹王老根埋的呢!”
  袁老太太聽了這話,怔了一下,許久沒說話。急得王大全直走柳,說:“奶奶,如果咱沒證據(jù),不但是貓咬尿泡瞎喜歡一場,怕是還會給村人留下笑柄!”
  直到這時候,袁留香才像是從沉浸中醒來,望了望孫子說:“這個你甭怕!他王囤只挖出了一個,還有另兩個,只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埋著?!?br/>  王大全一聽這話,轉愁為喜,高興地說:“這不就是最有力的證據(jù)嘛!你若不說出,我咋會知道!我看這事兒你老必得親自出馬,讓眾人看看,咱可不是無故討寶!”王大全說完,就攙扶著奶奶直去了王囤家。
  那時候,王囤家還有不少人在瞧稀奇。皆夸王囤有福氣,蓋樓挖出了地財。還有人說:“再找找,再找找,說不定不止這一罐哩!”
  恰巧這時,王大全攙著奶奶袁留香趕到,當著眾人宣布道:“當然不止這一罐!我奶奶說一共三罐,是當年我太爺爺王耀先讓我奶奶埋的!”
  眾人一聽話音,知道來者不善,大有半路奪寶之意,反應不一。剛才有點嫉妒王囤發(fā)外財?shù)娜爽F(xiàn)在開始幸災樂禍。當然,更多的人是以為王大全是見財起心,想分寶哩。更驚訝的是王囤,三百塊大洋扒出的那會兒,他簡直不相信是真的。后來冷靜下來,就產生了可能是老地主家當年偷偷埋下的猜測。因為他爹王老根活著時常給他講當年鬧土改的事,說地主老財們如何狡猾,把浮財藏起來,怎么拷打都不愿交出,所以當年分房時,自己才執(zhí)意要這片地主家的馬房,說不準哪一天真能挖他們的浮財呢!現(xiàn)在土改已過去近60年,當年地主家的浮財果真就出土了!他望著幾砣長滿綠毛的銀元,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見了意外財寶,擔心的是老地主家的人會不會來湊熱鬧——正擔心著,王大全和袁留香就來了。也說不清為什么,王囤一見王大全和他奶奶袁留香來了,心里就有點兒虛。尤其是聽到王大全宣稱還有兩罐未挖出,便知道這麻煩事兒真的來了。但既然事情已至此,自己并不見得理短,總不能將到手的寶物拱手讓人,說白了,就是要爭一爭。想到此,王囤便鼓了鼓勇氣問王大全說:“大全侄子,你說什么?這罐銀元是你們家的?”
  王大全說:“沒錯!我奶奶說是當年打土豪分田地時,我太爺爺讓她埋下的!”
  王囤此時心中穩(wěn)定了不少,掃了眾人一眼,見眾人的目光很復雜,便猜出這人群中有得意者有妒嫉者也有看笑話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自己突然得了一筆外財,有點兒眼紅?,F(xiàn)在討錢的來了,他們在心中也很明白這銀元十有八九是王大全家的,但也不太甘心讓老地主家的后代如此輕易地發(fā)這筆橫財。他們的心情肯定是兩家都得不到為好。兩家都得不到的后果要么交國家,要么大伙分,但決不能讓一個人獨吞!王囤越想越覺得應該爭一爭,就是自己爭不到,也要為大伙爭一爭,只有這樣,才能順大伙之心,讓他們傾向自己。王囤的心一順,就覺得理直氣壯,先“咳”了一聲,然后抬高了嗓門兒說道:“大全侄子,你這不是空口說空話嗎?銀元是在我家宅基地上挖出來的,憑什么說是你太爺爺讓你奶奶埋的?若這么說,你有什么證據(jù)?我可是更有理由說是這是我爹活著時讓我娘埋下的!”
  王大全一聽王囤果然狡辯,笑道:“王囤大叔,沒來時我就猜中你有這一招兒,所以我就連老奶奶一起搬來了!”說著,急忙攙過袁留香,說:“奶奶,你看王囤叔果真不認賬,怎么辦?你給他說個明白,也趁機讓大伙聽聽,咱可不是平白無故來討寶!”
  袁留香拄著拐棍朝前晃了晃,先看了看眾鄉(xiāng)鄰,又看了看王囤,沒牙的嘴動了幾動,才心平氣和地說:“王囤大侄子,如果光憑一句空話,別說你不信,連大伙兒也不會相信!不過話說回來,我一個八九十歲的老婆婆,是決不會無緣無故來跟你裝賴要銀元的!要說起這幾罐兒現(xiàn)大洋,話就扯遠了!土改那陣兒,你爹王老根是民兵隊長,為挖浮財,將我公爹的一條腿都打斷了,但他到底沒說出這筆財!我家是土財主,地不少,糧食也有得吃,就是錢不是太多!實言講,攢下這幾罐現(xiàn)大洋是我公爹干半輩子的積蓄,所以他才認死也不愿說出來!你剛才說是我家的有什么記號,我也記不清了。但有一條我記得清,那就是當年我一共埋三罐兒,你挖出的這個罐里是333塊,還有一大一小兩罐沒挖出。那大罐里是400塊,除此之外,還有三砣48兩重的大元寶!另一罐里是300整塊,一塊不多,一塊不少。如果我指出地點挖得出來就證明我老婆子沒說謊!如果挖出來與我說出的數(shù)目不符,那就算我老婆子丟人現(xiàn)眼了!”袁老太太說完,對王大全說:“孫子,找家什,照我指的地方兒挖!”
  王大全聞聲精神陡增,順手操起施工隊的鐵鎬和鐵鍬,問奶奶說:“奶奶,你說在什么地方兒吧!”
  袁老太太朝四周左左右右地望了望,又閉目回憶了一陣,這才從王囤挖出第一個陶罐的地方朝前走了幾步,然后顫顫巍巍地朝東邁了兩步,說:“這地方兒當年有一棵拴馬的老槐樹,你朝下挖一挖,挖片兒大一點,找找看!60年了,一場夢似的!”
  王大全開始挖,有幾個男的急于揭開謎底,也上前幫忙,不一會兒就挖了一個方坑。挖到大約三尺深的時候,果然挖出了一個陶罐,打開一看,內里果真有400塊銀元和三塊48兩重的大銀錠。再細看,罐底兒上還寫有毛筆字。墨跡雖有些模糊,但還能看得清,上寫“王老耀記”。而王老耀,正是王大全的太爺爺袁留香的老公爹王耀先的雅號。這一下,眾人都驚奇得啞了,望望王囤又望了望袁留香,不知如何是好了。袁留香見罐上有字,而且是她公爹的親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心想老公爹辦事真是心細有遠見,這一下可算是勝券在握了。為乘勝追擊,她又找出另一小罐的位置,幾個年輕人不一會就將那個小陶罐也挖了出來。打開一看,不多不少正是300塊大洋;又看了看罐底兒,寫的也有字,但寫的卻不是“王老耀”三個字,而是“民國叁拾捌年春月貳拾伍日置,扣人王中立,叁佰。”
  
  怎么又冒出了一個王中立?王中立是誰?
  眾人皆不知,便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袁老太太。袁老太太并不見慌,她先掃了眾人一眼,方說道:“當年公爹兄弟三人,早已分家,公爹是老大。老二早年因吸鴉片敗了家產無后。這王中立是老三,也就是我的三叔。三叔無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王大香,遠嫁新疆,至今下落不明。小女兒叫王小香,嫁到咱們的鄰村梁營,有一子,叫梁照清。當年公爹老弟兄三人雖然分家,但相互間還常借用東西。我剛才想起來了,上面書有‘王中立’字樣的這只陶罐,八有九成是我公爹準備借給三叔的!”
  就是說,這三罐銀元全是她們家的。
  有憑有據(jù),不但眾人沒得說,連當事人王囤也找不出想分一杯羹的理由了!王大全此時極其興奮,先對著眾人拱手,然后就要集銀元于一堆準備運寶回家。不想這時候,有好事者已從鄰村喊來了梁照清。
  梁照清已年過花甲,雖然已現(xiàn)老態(tài),但耳目仍清晰。他來到王囤家,一看地上的幾罐銀元,驚得嘴巴張了幾張才合攏。他走過去捧起那個小罐,讓人念了上面的字,很長地“噢”了一聲之后,接著就拾起了腦際間久貯的一片記憶,他說這三百銀元是大外公王耀先借親外公王中立的。土改前一年,大外公家要買膠輪馬車,給親外公借下了這三百大洋。不想車還沒買,土改運動來了。因為兩家都是地主,都沒了自由,大外公怕此時將錢銀還給弟弟不合時宜,會給弟弟和自己帶來災禍,所以才將三百銀元埋入地下,并寫上因由,好讓后人償還。
  袁留香一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白了梁照清一眼,嘴巴動了好幾動斥問道:“你當時才兩歲不到,怎么知道這么清?”
  梁照清說:“大妗子,這都是我娘活著時告訴我的!”
  袁留香說:“要說起這檔子事兒,我想起來了,只是和你說的恰恰相反!那年可不是我家要買大車,是你親外公要買,向我家借錢。只是錢備好了土改也來了,你大外公覺得弟弟張口借錢還沒送去,工作隊就來了。他心想這運動過一陣子就平和了,等平和了再給你親外公送去,但又怕貧農團搜走了,所以才埋在地下的?!?br/>  梁照清說:“大妗子,你這么說就與我娘說的不對口了!俺娘說外公臨死時還跟她說過件事兒,說你大伯借的300大洋剛剛送去,工作隊就進了村,真不知他放起來沒有!”
  袁留香說:“大外甥,你這話咋說哩?我家又不缺錢,就是買馬車也用不著給你外公借呀!大伙兒都看著哩,這明擺著的又是現(xiàn)洋又是大元寶,評評是不是這個理兒!我說照清呀,這三罐大洋明明都是在我家老宅上挖出來的,你來插這一桿子干個啥?若不是我還活著,怕是這兩罐大洋難見天日!大全,咱的東西咱拿走,挖了王囤叔家的地咱包賠他十塊大洋,王囤你說中不中?”
  王囤剛才正無計可施,現(xiàn)在見冒出來個梁照清將清水又攪渾了,又來了精神,他笑了笑對袁留香說:“大嬸子,你說你有理,可我咋聽著照清表哥說的也有理!再說,你那兩罐上面都有字為證,我挖出的這一罐可沒什么記號,憑什么說也是你家的!這事兒若私了,干脆咱們三家一家一罐,你要你那個最大的,照清表哥拿走寫有他外公名字的那一罐,我挖出的那一罐歸我!你若不同意,那就公了,咱們叫村長過來評評這個理,看村長咋說!”
  王大全一聽讓村長評理,堅決反對,因為村長是王囤的侄子,肯定不會向著他們。
  于是他悄悄走近梁照清,小聲說:“表叔,你傻呀!這銀元不論是你家我家的,都是咱家的!你如此一整,不是讓外人占了便宜!快改口說這三罐全是我家的,先把東西弄回去咱再作商量!”
  梁照清一聽王大全說這話,幡然醒悟,急忙改口道:“大妗子,不論是大外公借我外公的,還是我外公借大外公的,反正都是咱們的,干脆把銀元弄回去再說!”
  王囤一聽兩家聯(lián)合了,很著急,望望這個望望那個,急中生了智,面部也嚴肅起來,放高了聲音說:“你們想得輕巧,別忘了,你們可都是地主!這是土改成果,銀元是你們的浮財,當初貧農團沒挖出來,現(xiàn)在挖出了,權力仍然歸農會!大伙說對不對?”
  眾人一聽這話,正中下懷,都齊聲應和。
  有人說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了,在上些年,這可算是反攻倒算哩!有人說,階級一取消,連地主都想翻天哩!還有人說,當年挖出浮財歸貧農團處理,現(xiàn)在還應該交給貧農團!
  一說到貧農團,有人就說村里還有三個老貧農團員健在。支書的老爺爺還是當年貧農團團長哩,請他們出來看如何處理不就是了!
  這時候,恰巧有人喊來了村長。村長叫王豐收,是王囤的大哥的兒子。王囤是老小,所以就守了老宅。王豐收到了現(xiàn)場,先挨個看了看三罐長著綠毛的銀元和銀元寶,驚嘆一番,又略略問了一下情況,然后才對袁留香和梁照清說:“銀元是在這兒挖出的,具體數(shù)目大伙都知道,為了保護現(xiàn)場,所以要先放在我叔家,少一塊由他包賠!因為情況特殊又復雜,村委會要專門為此召開一次會議,等研究好處理方案再作決定!都散了吧!”
  眾人都散了。
  因為是村長說話,袁留香和梁照清也沒得說,只是王大全有點兒不放心,一步幾回頭地望著那三壇銀元,最后還有點兒不相信地看了村長王豐收一眼。
  事實上,王大全的擔心并非多余,就在當天夜里,幾個老貧農團員集中在王囤家,將一千多塊銀元做為土改成果全分了。而且還是按當時的政策分的:赤貧五塊,雇農四塊,貧農三塊,下中農一塊。貧農團員各加一塊,貧農團長加五塊。這一下,全村的貧農、下中農都驚喜萬分,沒想到土改運動過去了60年,還能享受土改果實!真是讓人做夢都不敢想呀!
  袁留香聽到此消息,一下氣病了。
  王大全見奶奶病倒,銀元被分,也沒了主意,便急忙喚回在外打工的哥哥王大中。王大中上過高中,當年差幾分沒考上大學,后來就去了佛山,在一家外資企業(yè)打工,積攢了一些錢財,在家中還蓋了小樓。世界經(jīng)濟出現(xiàn)問題之后,他從廣東回到了省城,聽到消息,急急趕回。他畢竟見過世面,一張訴狀將王囤他們告上了法庭。
  法庭接到訴訟,派一名叫常江的法官前去調查。常法官先到了王大全家,問明了基本情況,又去梁照清家調查了一番,最后才到王囤家,取出三個空罐,見到一大一小那兩只陶罐上寫的字,知道袁老太所言均為事實,而且有證有據(jù)。接著,他又問王囤一一核實了銀元數(shù)目,發(fā)現(xiàn)無差錯后,才找到村長王豐收,讓他協(xié)助辦案,負責召集分到銀元的人家到村委會開會。人到齊后,王豐收代表村委會講了幾句官話,然后推出常法官。常法官也是按部就班地先說了此行的目的和調查的結果,然后就搬出法律條文,他說針對王雙樓出土銀元一案,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九十三條規(guī)定:公民、法人對于挖掘、發(fā)現(xiàn)的埋藏物、隱藏物,如果能夠證明屬其所有、而且根據(jù)現(xiàn)行的法律、政策又可以歸其所有的,應當予以保護……
  常法官開頭說的一大溜法律條文名稱村人聽不大懂,但對第九十三條的規(guī)定都聽得明白。一聽說老地主家的財寶還受法律保護,不但王囤想不通,那些剛分到銀元的人家也想不通。尤其是活著的幾個老貧農團團員,不但不答應退錢,還大喊這個常法官把屁股坐歪了!當初共產黨能得江山坐天下,全靠的是窮人。共產黨就是俺窮人的黨,不信讀讀黨章,上面寫的是什么?當年鬧土改,我們的老村長被反共暗殺團刀卸八塊,全家六口人被慘殺四口!再說了,我們斗地主容易嗎?當年為挖這王老耀家的浮財,我們每天都陪他們熬夜,下雨下雪還照樣跟蹤盯梢兒貼墻根兒偷聽他們的私房話,但這狡猾的家伙到底沒交代!還有那個袁留香,包庇公爹,讓她游街示眾鞭打棍敲吊梁頭之上讓她吹灰,可她仍然頑固不化,還說我們犯了政策!怎么樣,現(xiàn)在浮財挖出來了,當年斗她虧不虧?這一千塊大洋不說,誰知他們放的還有什么寶物,說不定還有金磚金條沒挖出哩!再說,誰知他們放的有沒有變天賬!當年的地契什么的始終也沒找到,是不是找到地契了你們法院還準備把俺們分的土地還給他們?嗯?!
  
  常江見犯了眾怒,急忙解釋說:“鄉(xiāng)親們,1949年正是建國初期,咱們國家的法制還不太健全,當時的社會秩序主要是由政策調整,這種政策也是根據(jù)當時的時代特點制定的,所以,當時把王老耀家的土地、房產分給村里的貧農、下中農是符合當時的國家政策規(guī)定的。但別忘了,這涉及到了法律和政策的關系問題。法律和政策并不矛盾,它們都是國家的上層建筑,都起著維護國家秩序和人民群眾利益的作用,但是它們也有區(qū)別,其中之一就是政策具有鮮明的時代性,黨和國家政策根據(jù)一定的政治經(jīng)濟形勢發(fā)展變化而變化,因此,政策的靈活性和變化性較大,其相對穩(wěn)定性較小。而法律需要的是一定時期的穩(wěn)定性。說明白一些,就是政策不能替代法律,法律對政策起著制約作用,黨在制定和實施政策時,不能與《憲法》和法律相抵觸。大家都知道,如今我國實行依法治國,各種社會關系均由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調整?!稇椃ā芳?986年頒布的《民法通則》都規(guī)定了公民個人依法享有財產所有權,同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zhí)行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中,對本案的事實有明確的解釋,就是剛才我說的!”
  這一通有關法律的解釋,莊戶人聽得似懂非懂,但聽到最后還是明白了,就是轉了一個大圈,繞了這么一個大彎子,銀元還是應該歸袁留香他們所有。幾個老貧農團覺得這事兒讓他們想不通,說常法官若是按你所言,如果要是挖出地契來,你們保護誰?
  常法官說:“老爺爺,這不矛盾,剛才我說過土地和房屋分給你們是符合當時的國家政策規(guī)定的!”
  一個老貧家團搖了搖頭說:“那我再問你,如果這批浮財當時被挖了出來,應該歸誰?”
  常法官說:“如果當時被挖出來,按當時的政策應該歸農會,屬土改成果?”
  那老漢又問:“我再問你,當時王老耀和袁留香私藏財寶對不對?”
  常法官想了想說:“按當時的情況,他們是不對的!”
  那個老貧農團一聽這話,笑道:“這不就是了!當年他們是錯的,現(xiàn)在他們錯藏的浮財被我們挖了出來,就還應該算土改成果,俺們按當時的成份和人口將其分了,有什么樣不對呢?”
  常法官無奈,又將剛才的那套言論敘說一遍,眾人仍是不理解,最后說,反正錢已分了,法不治眾,你們看著辦吧!
  常江回到法院,向院長匯報了情況,院長覺得此案具有典型意義,既然調解不成,只好在人民法院民事庭開庭審理。原告袁留香、被告王囤和幾個老貧農團員全部出庭。通過一番爭論,法院判決如下:被告王囤現(xiàn)居住宅院土改前系原告袁留香家所有,后挖出的銀元系根據(jù)原告指認的地方挖出,其中一罐銀元明確書寫有原告王老耀的名字,該罐銀元、銀元寶應視為當時原告家的財產,應歸還原告所有。被告王囤挖出的一罐銀元,也因該宅院系原告家祖上所有,可排除他人埋藏的可能,罐內所藏333塊銀元確定歸原告所有。另書有“王中立”名字的一罐銀元,此罐銀元的產權可能涉及他人財產利益,該部分事實不清,本院將另外審理。
  王囤和幾個老貧農團一聽法院坐歪了屁股,審來審去沒了他們一點點兒,頓時嘩然,法庭上一片亂哄哄,法官連連擊槌也沒擋住,最后只好宣布休庭。
  法院通過核議,決定強行執(zhí)行,一定要將分過的銀元收上來歸還原告。
  可是,村里分得銀元的人沒一個上繳的。
  村人集體抗法,法院執(zhí)行人員也犯了難。因為攤到每戶的銀元數(shù)目太小,總不能因幾塊銀元就動法,沒辦法,他們只好向院長匯報。院長也覺得棘手,最后便給潁河鄉(xiāng)的鄉(xiāng)書記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央求鄉(xiāng)黨委協(xié)助一下,也可借機給村民們講講法律。鄉(xiāng)書記姓胡,是與院長同時從縣委大院里走出來的干部,很熟。一聽是這事兒,也犯了難,問法院院長說:“是不是你的法制不靈了,想利用我搞一回人治?”
  院長笑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呀!”
  胡書記說:“那好吧,我可以幫你擺平這檔子事,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院長問:“什么條件?”
  胡書記說:“就是你欠了我一個人情,有機會再讓你償還!”
  院長一聽是空頭支票待填寫,笑道:“老伙計了,這話說得有點兒外氣!”
  書記放下電話,就給王雙樓的支書、村長打手機,要他們配合法院執(zhí)行判決,盡快將分下去的銀元收回來,三天以后,交到鄉(xiāng)政府,再聽候處理!
  因為是鄉(xiāng)書記下的命令,分量就不一樣,王豐收和支書一商量,便開始在大喇叭里通知讓得到銀元的人家限期交貨,而且是支書帶頭作爺爺?shù)墓ぷ鳎谝粋€先交出了所得的十塊銀元,接著是村長王豐收的家人也交出了分得的六塊。由于是村干部的家屬帶頭,就再沒人抗議,三天不到分下去的一千多塊銀元全部收齊,當天就送到了鄉(xiāng)政府。胡書記很高興,立刻給法院院長打了電話。院長更高興,說既然收齊了,就將待審的300塊留下,剩下的讓原告打個收條領回去就行了。
  王大全接到大隊通知,急忙用三輪摩托帶著老奶奶去了鄉(xiāng)政府。潁河鄉(xiāng)鄉(xiāng)政府的府址是過去大地主崔二老家的宅院,三進深,內里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生人進去如進迷宮。鎮(zhèn)上人都稱其為“老院”。崔二老的小兒子叫崔洪波,解放前曾是縣參議員,土改時被槍決。袁留香的母親是崔洪波的大姐,因其下世早,袁留香幾乎是在外公家長大。只是自從土改過后,她已近60年未來過這里了。過去的“老院”現(xiàn)在雖然面目全非,但袁留香一進大門立刻就走進了自己的記憶里,淚水止不住就流了出來。
  胡書記對他們很客氣,讓人取出他們應得的那一大包銀元對袁留香說:“老人家,這是你們家的733塊銀元,你點點吧,看對不對?”
  袁留香感激地說:“不點不點,俺相信政府,感謝政府對我們的保護!”
  胡書記一聽這話有點兒別扭,忙解釋說:“應該說這是法律對私有財產的保護!”
  袁留香連連稱是,為拿出行動感謝書記,親手從包里捧出一捧銀元,對胡書記說:“書記呀,這捧袁大頭,給你留著玩兒,畢竟是老輩子的東西,也是我老婆婆的一點心意不是?”
  胡書記忙攔住,說:“老人家,這銀元我可不能要!我不能執(zhí)法犯法呀!心意我領了,謝謝您!”
  袁留香見書記是實意,便不再讓,只是一個勁兒的道謝,最后竟要讓王大全給書記磕頭,引來一片笑聲。
  交接完畢,王大全帶奶奶急忙回了家。他們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數(shù)銀元。袁留香對自己60年前的所藏之物重見天日,感激萬千,她拿起一塊,用沒牙的嘴先吹了一下,然后急速地舉到耳旁聽銀聲。這是過去人們試銀元真假的一種方法。當她連試幾塊之后,面色陡變,驚叫道:“全兒,大洋假了!”
  王大全一聽,大吃一驚,忙學著奶奶的樣子試聽,試了幾塊只有一塊有銀聲,驚呼道:“奶奶,有真有假,咋辦?”袁留香沉吟片刻,果斷地說:“全試一遍!”說完,祖孫二人開始挨個兒試聽。試聽了兩個時辰,733塊中只有180塊是真的,剩下的全是假貨。望著那堆假銀元,王大全簡直傻了,憤怒地說:“肯定是有人調了包,走,咱們找書記去!”
  袁留香面色凝重,抬頭望了孫子一眼,說:“是哪個調的包你知道嗎?”
  王大全一下聽怔了,想想也是,銀元是從各家各戶收上來的,又經(jīng)支書、村長送到政府,然后又有鄉(xiāng)書記親自交到他們手……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說不清!怕是連公安局都難查出哩!他望著那堆假貨,頹喪地出了一口氣,問奶奶說:“奶奶,咋辦?總不能吃個啞巴虧呀!”
  袁留香也一直盯著那堆假銀元,許久了才說:“既是吃了啞巴虧,就別再聲張!”
  王大全說:“我咽不下這口氣!”說完就要給哥哥打電話,被袁留香攔住了,說:“咽不下去也要咽!這是無頭案,你告哪個去?別費那心思了,認了吧!銀元雖假了,但咱總算爭了一口氣,贏了官司!這口氣憋了我60年了,這回總算出來了!”
  沒辦法,王大全也只好認了。
  可是,袁留香雖然寬慰孫子,但自己卻最終沒咽下那口氣,不久就病了。畢竟是熟透的瓜了,病沒多久就離開了人世。
  袁留香出身大戶人家,知書達理,平常頗有人緣,再加上她屬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長壽老人之一,眾人都送了紙錢,葬禮辦得很隆重。
  只是王囤沒去,因為他很恨袁老太太死得不是時候,若早死幾天,自己到手的那一罐銀元怎么會花落旁家!
  他非但沒參加袁老太太的葬禮,而且還很氣憤地找出那三個盛銀元的罐子,恨恨地摔了個粉碎……
  只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所摔碎的三個罐子中,有一個是明朝宣德年間的青花瓷,價值不菲,能頂三罐銀元總價值的二三倍!
  兩個月后,他得知了真情,又怕又心痛,不久也離開了人世……
  責任編輯 吳大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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