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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戲迷”生涯

2011-01-04 10:23張德林
上海采風月刊 2011年6期
關鍵詞:京戲戲迷唱腔

文/張德林

我的“戲迷”生涯

文/張德林

張德林在《將相和》中飾藺相如

人活在世界上,總要有點情趣,有點業(yè)余愛好,否則就活得太累,太枯燥,太沒意思了。我現(xiàn)在已是耄耋之年,我經(jīng)常跟研究生們打交道,上課,開學術討論會,審批學術論文,平時忙得不亦樂乎。精神勞動不比體力勞動的強度差,心靈的弦繃得過緊,對身心健康有損害。真正懂得工作的人,也一定善于休息,會找樂趣。唱流行歌曲、聽搖滾樂、跳搖擺舞,那是年輕人精神宣泄之道,對我來說,則格格不入。我有我自己的愛好,那就是京劇藝術。

酷愛京劇,自小養(yǎng)成

我酷愛京劇,酷愛到了入迷的程度。

這種愛好是怎樣培養(yǎng)起來的呢?話得從我的童年時代說起。我的父親是個小業(yè)主,對京劇相當熱愛。有一次,他從舊貨商店挑來一擔舊唱片,是百代公司、長城公司、勝利公司、開明公司、大中華公司……的出品,有二三百張之多,其中大多是京劇唱片。家里有一架手搖留聲機。那時我是個三四年級的小學生,十歲光景。每天放學回家,做完作業(yè),便搖著留聲機聽京戲。我聽得滾瓜爛熟的唱片有:馬連良、梅蘭芳的《打漁殺家》、譚富英的《定軍山》、高慶奎的《逍遙津》、言菊朋的《讓徐州》、余叔巖的《搜孤救孤》,等等。當時我最佩服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高慶奎,他那句“父子們在宮院傷心落淚”,氣拖得有多長,我和我的隔壁鄰居慶官(徐云峰)小伙伴一起屏住氣跟著拖,二人合起來也沒有他拖得長;另一個是譚富英,他的嗓音刮拉松脆,太棒了!有一張唱片,金少山的《牧虎關》,每聽到那句“她行走好似風擺柳,扭扭捏,捏捏扭,扭扭捏捏你甚風流”,我和我的母親都笑得合不攏嘴。還有兩張唱片,給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便是露蘭春的《獨木關》(《薛禮嘆月》)和《蘇武罵毛延壽》。這位女文武老生,嗓音甜美,是當時京劇舞臺上一位新星,在我聽來,并不比孟小冬的錄音差??上囆g生命短暫,做了黃金榮的小老婆。對京劇的興趣要從小培養(yǎng),此話一點不錯。長期聽唱片,訓練了我懂得京劇語言的耳朵。當時的京戲,是名副其實的國劇,只要你打開收音機,隨時都可以聽到著名唱段的播放或舞臺實況轉(zhuǎn)播,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從不中斷。麒麟童的《蕭何月下追韓信》,“好一個,聰明小韓信……”這段流水板幾乎人人會哼幾句(包括黃包車夫)。大的文化氛圍,有利于傳播京劇藝術,對培養(yǎng)京劇愛好者和戲迷,起了重要的作用。我是在這一文化環(huán)境中度過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我對京劇的興趣,自小養(yǎng)成。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京劇的愛好逐漸加深了。我開始跟隨父親上戲館看戲。我家在浙江嘉興,離上海、蘇州、杭州很近,是個三等城市,第一流的名角兒,如梅蘭芳、馬連良他們不會來,但有一定名望的京劇演員則經(jīng)常來演出。我看得最多的是宋家班子——宋寶羅、宋紫萍、宋義增三兄妹的戲。他們合演的全部《四郎探母》,我看過無數(shù)遍,宋寶羅那一聲“站立宮門叫小番”,直沖云霄,多有勁!宋寶羅的拿手戲是《斬黃袍》《哭秦庭》,屬于高慶奎、劉鴻升的路子。宋寶羅個子高,聲音高亢嘹亮,激越鏗鏘,當時還沒有麥克風,一句高腔,聲如裂帛,全場為之振奮。我還看過高雪樵的《驅(qū)車戰(zhàn)將》、高盛麟的《鐵籠山》、小高雪樵以及李仲林的《金錢豹》、梁一鳴的《擊鼓罵曹》……他們都是上海來的名角兒,演出時場場客滿。還有一批在杭嘉湖一帶“走江湖”的“藝人”,其中也不乏優(yōu)秀的演員。有一名須生叫黃漢培,年歲已偏高,他演唱的《四郎探母》,嗓音之脆亮,堪稱一絕。還有一位青衣吳艷琴,年紀很輕,扮相俊俏秀麗,她演唱的《生死恨》,每到凄楚哀怨處便聲淚俱下。我母親最愛看吳艷琴的戲。用今天的話來說,她演戲“感情很投入”。他們非常辛苦,每天日夜兩場,有時難免傷風感冒,嗓子啞了,仍得演出。他們名不見經(jīng)傳,雖有好的技藝,也得不到流傳。他們是否還活在人世間?作為他們的忠實觀眾,我至今還在懷念著他們。

到了青年時代,我隨父母來上海的機會多了。每次來上海,“頭等大事”是晚上看京戲。上海的京戲館真多:大舞臺、天蟾舞臺、共舞臺、黃金大戲院、中國大戲院、皇后劇場……每天都有多家班子同時演出,任你挑選。這里有京派戲,也有海派戲。我看過的京派戲有:全部《潞安州》,包括《陸登自刎》、《八大錘》、《斷臂說書》,高盛麟前飾陸登,后飾陸文龍,李萬春飾王佐;林樹森的《走麥城》,臺上慷慨悲歌,臺后焚香燃燭。我看過的海派戲有趙如泉的《怪俠歐陽德》,陳鶴峰的《血滴子》,機關布景,熱鬧非凡……

聽得多了,看得多了,潛移默化,自然而然便會哼上幾段。看著《大戲考》,聽著唱片或收音機,一句句跟著唱,唱出來的東西倒有些京味,并非洋腔洋調(diào)。我最初學會的唱段是管紹華的《坐宮》、馬連良的《打漁殺家》、譚富英的《定軍山》、余叔巖的《搜孤救孤》,完全憑感覺唱,無師自通,雜得很,既不懂得打板眼,也沒有胡琴伴奏。

記得嘉興有個唱小生的票友,曾經(jīng)登過臺,會拉幾下京二胡。經(jīng)長輩的介紹,有一次請他來為我拉琴?;蛟S是出于他的虛榮心,表現(xiàn)自己“有兩下”吧,他故意把琴拔高調(diào)門,逼得我無法把嗓子吊上去,我當時羞得滿臉通紅,一直紅到脖子根,他則洋洋得意,暗暗好笑,我恨不得往地里鉆。這件事雖已過去六十多年,每想及此,內(nèi)心便十分懊喪。

解放初,我考進了復旦大學中文系。趙景深教授上民間文學課,可謂別開生面。他酷愛唱昆曲和京戲,在課堂上,他經(jīng)常抽一二十分鐘,唱戲加表演,過過戲癮。趙先生有個絕招,會畫各種京劇臉譜,而且用兩支粉筆,左右手在黑板上同時畫。每逢國慶或迎新晚會,趙先生都會主動出場表演,他唱《太白醉酒》、《打漁殺家》,一邊唱一邊做,引得同學們不斷地鼓掌和喝彩,我們真是樂極了!有一次,他把夫人請來了,老倆口一起唱《長生殿》,先生唱唐明皇,師母唱楊貴妃,載歌載舞,那時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在老教授的熏陶下,班級里有幾位同學開始愛上了京戲和昆曲。我的同寢室有位會拉小提琴的同學,不知從哪里弄來一把京胡。其實他不懂京戲,只是憑借小提琴的指法和樂譜原理,勉強會拉幾段京戲。他拉得最熟練的是《烏盆記》中那段二黃原板。他拉我唱,在寢室里唱來唱去是那幾句“老丈不必膽怕驚……”不管多么幼稚,我總算第一次配上胡琴唱京戲了。可惜這位同學因經(jīng)濟困難,中途輟學,去一所中學當音樂老師,我的伴奏伙伴從此被拆散了。

偷偷摸摸,苦中作樂

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經(jīng)歷過不少的坎坷。我復旦畢業(yè)后,分配在華東師大任教。1958年春,我被湊數(shù)補劃為右派分子,降職降薪,留在資料室工作。人總是要有點精神寄托的。白天八小時坐班,埋頭整理資料,晚上在家里干些什么好呢?總不能整天整夜看書吧。于是,我又重新開始迷戀京劇,那時已進入六十年代前期了。那時我每二周必去市內(nèi)“人民大舞臺”或“天蟾舞臺”看一次京戲,幾乎到了“癡迷”“瘋狂”的程度。只要票價不超過一元(一塊高級白熊冰磚八角),我都去看。上海京劇院所有的名角兒,各自有什么特點,我如數(shù)家珍。汪正華所有的戲,我全部看過了,我最欣賞他的《宋江題詩》。北京來的名角兒,我最欣賞李世濟《英臺哭墳》一場極度悲憤的演唱,我毫不掩飾自己作為一個男子漢也在滾滾落淚。天津來的長靠武生厲慧良,他演唱的《王佐斷臂》,唱腔的深沉、圓潤、精美,令我吃驚,顯然可與李少春媲美……附帶說明,厲慧良八十年代聲帶長癤,幾乎失聲,那是后來的事。

在家練功

我還省吃儉用,積累了一筆錢,花了一百八十元,買了一臺凱歌牌收放兩用機,這在當時是最豪華的電器設備了。我走遍上海文化商場,購買京劇密紋唱片,三年內(nèi)收集了三大盒,六十多張,每收集一張,那種喜悅心情,簡直難以用筆墨形容。肉票可以上交,飯菜可以少吃,衣服可以不添,京戲則不能不聽不看。八小時以外,關起房門,那是我的小小的自由天地!我喜歡聽須生唱腔,也喜歡聽青衣唱腔,不帶任何先入為主的偏見。在須生中,藝術大師很多,他們的造詣都很高,各有千秋。根據(jù)個人的欣賞習慣和藝術愛好,不妨作點比較。譚富英的唱腔,快板最佳,猶如一發(fā)發(fā)子彈從槍口射出,節(jié)奏明快。他的“導板”結(jié)尾處往高處飛越,清脆、明亮,常能博得滿堂采聲??墒亲T富英的唱腔,也使人感到美中不足,如有點飄浮氣韻不足,這或許跟他的晚年身體欠佳有關系。馬連良的說白甚佳,唱腔瀟灑、飄逸、自然,不露斧鑿痕跡,但少了點力度、深沉感和藝術激情。那出《蘇武牧羊》一反常態(tài),長年囚禁北國的蘇武,登上城臺,遙望千里以外的故國和家鄉(xiāng),思念君主、老母、賢妻,那種郁懣、悲愴、切盼和徹骨痛苦之情,演唱中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其深沉內(nèi)蘊遠遠超過《借東風》唱段。言菊朋的唱腔秀麗、纖巧,哀而不怨,娓娓動聽,最適合老年人一字字一句句品味、把玩。它給人的印象是:小家碧玉,缺少點大家氣派。楊寶森的唱腔也有弱點,他缺少高音,音色不夠明亮。但他的嗓音開闊,中低音甚佳。他的運腔渾厚、堅實、蒼勁、深沉,氣韻充沛,耐人尋味。楊寶森的唱腔設計富有書卷氣。在全部《伍子胥》中,有那么多“二六”,板式雖然相同,但根據(jù)人物所處的環(huán)境和人物特定心理的規(guī)定,其唱法沒有一處是雷同的,情感的呈示或疑慮,或憂傷,或悲切,或祈求?!遏~腸劍》伍員見姬光時那六司“反西皮散板”——“子青閥閱門楣第,落魄天涯有誰知?可嘆我父母的冤仇沉海底,俺好似鳳脫翎毛怎能飛……”每一句的唱法都是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委婉、凝重的情態(tài),悲傷中蘊含祈求的心境,都通過低沉紆回的唱腔,細致入微地傳達給了每個聽眾。楊寶森的唱腔,品位高,文學性強,這一優(yōu)勢,經(jīng)過時間的考驗,愈來愈擴大。學楊、崇楊、迷楊的票友,數(shù)量在不斷地增加,就是個證明。我在青生時代,最喜歡譚派和馬派。到了中年以后,見多識廣,選擇性增加了,比來比去,我更喜歡楊派。我的嗓音較寬厚,中低音佳,能翻高音,但較累,音域低沉。從自身的條件出發(fā),這也是我學習楊派的原因之一。

“文化大革命”時期,傳統(tǒng)京劇因宣揚“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罪名,首當其沖,被“砸個稀巴爛”。不少京劇藝術大師,如馬連良、周信芳、葉盛蘭、李少春、裘盛戎、“京胡王”楊寶忠等等,都被活活折磨死。像我這樣的“摘帽右派”,滿腦袋“封資修”,不受沖擊才怪呢!家被抄了,近千冊藏書被一搶而空,我還不怎么可惜,最使我惋惜的是,那三大盒密紋京劇唱片被拿走,里面有我所珍藏的全部楊寶森唱片,我感到非常痛苦,我的靈魂寄托的最后一塊精神園地被搗毀了,那是什么滋味??!“紅衛(wèi)兵”小將沒有拿走我家里的收放兩用機,要我好好聽“樣板戲”,接受無產(chǎn)階級教育,換換腦筋。這是個多么可怕的年代:造神論在全國泛濫成災;只有一個調(diào)子可唱,一種雷同的話可說;服飾上灰藍綠黑成為時代的主色;十億人民的精神食糧只有八個“樣板戲”。

神州大地一片精神沙漠!精神上的饑渴癥,比什么都難熬!

總算碰上了一個好人,學校里有位工人賈洪殿師傅,他在倉庫的廢品堆里發(fā)現(xiàn)三盒京劇密紋唱片,知道是從我家抄來的。賈師傅也是個京劇迷,他出身好,不怕纏麻煩,便悄悄地把三盒唱片交還給我,我當時真是感激涕零!于是我每天晚上聽楊寶森的《文昭關》《李陵碑》《清官冊》《擊鼓罵曹》……聽陳大濩的《沙橋餞別》《法場換子》,聽李少春的《野豬林》,聽李世濟的《梅妃》《鎖麟囊》,聽張君秋的《春秋配》《三堂會審》,聽杜近芳、葉盛蘭的《白蛇傳》……有時候聽得如癡如醉,不覺忘乎所以,低低吟唱幾句,真可謂“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好在我是個“牛鬼”,朋友不敢上門,六親均已斷絕,門窗是關得緊緊的,唱機的音量是減得小小的,耳朵緊挨著唱機頭細細聽,生怕聲音傳出去,隔墻有耳,被人打“小報告”。我的老娘看著我像做賊那樣聽京戲,只得苦笑:“孺子不可教也!”這種偷偷摸摸苦中作樂的情景,后代人是無法理解的,今天回憶起來,真是如同隔世?。?/p>

京劇社長,粉墨登場

八十年代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春天,“四人幫”倒臺后,教育界出現(xiàn)了一派蓬蓬勃勃的新氣象。

華東師大工會開始成立京劇社,邀請我這個一向關在房里唱戲的教授參加,后來又選我當京劇社的社長。那時工會的經(jīng)費充足,肯花錢,向京劇院和戲曲學校聘請專業(yè)演員和教師來教我們唱戲和演戲。陸振聲原是上海京劇院二路老生,當過周信芳的配角,他來師大京劇社任教多年。戲校的陳小燕、李秋萍老師,上海京劇院著名青衣吳穎,也來任教過。我們的計劃氣派不小,要求每年粉墨登場一次。京劇社的主要成員來自各系,有教授、副教授、工程師、博士生,還有部分碩士生和大學生。每星期至少一次學唱、練習走臺步或排演節(jié)目。我們已堅持了將近十年,演出過三十多出戲。演唱配上胡琴和鑼鼓,要求就嚴格了,每一個板眼都得注意,不能脫板,稍有差錯,教師、琴師馬上指正,重新唱,錯了再來,直至正確為止。我原有的唱腔功底較好,經(jīng)過長期的訓練,在“尺寸”把握上提高較快。我前后演過的戲有:《龍鳳呈祥》(飾劉備),《文昭關》(飾伍子胥),《坐宮》(飾楊延輝),《二進宮》(飾楊波),《將相和》(飾藺相如)。關于舞臺上的甘苦體驗,我有一篇文章發(fā)表在《小說界》上,收在《上海人的一日》里面,限于篇幅,就不贅述了。

少年時代,我在看宋寶羅演《四郎探母》時,羨慕他的扮相和唱腔,夢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在舞臺上扮演楊四郎,顯一顯身手,讓臺下的觀眾為我喝彩、鼓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欲望是種內(nèi)驅(qū)力,藝術上的自我表現(xiàn)和精神宣泄均屬于欲望的范疇。想不到我少年時代的夢想到了五十開外的年歲竟得到“自我實現(xiàn)”的機會。我在師大的禮堂內(nèi),在全校師生和親朋好友面前扮演了楊四郎,還扮演了其他的角色。每次演出,我都精神煥發(fā),神采飛揚,好像越活越年輕了。最有意思的是,1990年6月7日,我演《將相和》中的藺相如,擋道那一場戲,我把我夫人高亞真女士請出來當車夫推車,把我的三名研究生張閎、郭熙志、郭春林和一名助手陳佳鳴請出來當衛(wèi)隊,臺上演得火熱,臺下的學生和親朋好友一個個樂開了懷,掌聲不絕,做到了師生同樂,夫妻同樂,親朋好友同樂。當年趙景深老師演出《長生殿》的情景又在我眼前重現(xiàn)了。

1990年,我的一位兒時一起長大的中學同學徐云峰,1947年參加蔣介石衛(wèi)隊,1949年隨軍去臺灣,后升至某艦艇的艦長,兩岸開放后,他回鄉(xiāng)探親,并特地從嘉興來師大探望我。兩人見面后第一次對話,不由自主地在客廳內(nèi)合唱一段《簫何月下追韓信》:“這三生有幸……”我的愛妻笑得合不攏嘴。時隔四十多年,兩個小戲迷已變成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了,藝術情趣一點沒有變,古老的京劇竟有如此大的魅力!

張德林(前中)偕夫人高亞真與眾弟子合影

張德林 華東師大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前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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