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亞利

一、研究背景

婚姻態(tài)度的變動及其對傳統(tǒng)婚姻制度的替代可能性，一直備受研究關注。隨著未婚和非婚同居人口的增加，生育率的降低和離婚率的上升，以及家庭主義作為一種文化價值觀的式微，一些學者認為，從西方社會發(fā)展歷程來看，婚姻經(jīng)歷了從制度婚姻到伴侶婚姻，再到個體婚姻的歷史階段①，婚姻作為一種社會設置正在去制度化②。而Levitan等則強調(diào)家庭具有很強的適應性，并認為家庭正在經(jīng)歷進化而不是解體，目前社會流行的絕望和沮喪的推測是因為忽視了調(diào)整的過程和變化③。Sprey也認為，就婚姻家庭的制度化而言，它具有一個重要特征——過程性，因此，現(xiàn)代婚姻變動中出現(xiàn)的離婚、再婚、同居及同性婚等的個人選擇，只是當代婚姻和家庭制度化的組成部分，并不是問題和弱點④，并且這些新生形式有著一定的進步和積極意義，這種積極意義并不能簡單地和傳統(tǒng)婚姻作比較，而是與更為具體相關的兩性互動方式作對比，比如同居，它被認為與早先的約會關系有著內(nèi)在的邏輯關系，有著高出婚前約會的積極意義，但同居卻帶有尋求更加穩(wěn)定或長久的伴侶關系的目的，帶有一定的進步意義，這也是一開始同居就被加以重視且被預測對傳統(tǒng)婚姻有著深遠的影響⑤。

中國自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離婚率持續(xù)上升，與此同時，社會對同居的寬容度也日漸提高，同居在20世紀80年代初幾乎完全不被接受，反對率高達近九成，到90年代末，婚前同居盡管依然遭反對，但反對率有所降低，約占調(diào)查總數(shù)的3/4⑥。對中國當前離婚率和同居寬容度的提高，一些學者和媒體隨之紛紛作出這將造成越來越多的“恐婚”、“不婚”一族的推測⑦。而國際上的一些調(diào)查結果卻顯示，不少國家贊成“結婚是個人自由，所以結婚不結婚都可以”的都占到大多數(shù)⑧。那么，當前我國基本的婚姻態(tài)度到底如何？為了了解這種婚戀觀念的態(tài)勢，我們將探討作為婚戀觀念的先行者——年輕人的觀念特點，即對于年輕人來說，他們還會毫無疑問地選擇結婚嗎？與同居或不婚相比，結婚對他們還有優(yōu)勢和吸引力嗎？婚姻，對他們來說，還是人生歷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嗎？本文通過“城鄉(xiāng)比較視野下的家庭價值觀變遷課題”調(diào)查資料，來了解一下當下年輕人的基本婚姻態(tài)度。

二、資料來源和方法

本研究的主體數(shù)據(jù)來自2008年完成的對上海城鄉(xiāng)1200個、蘭州城鄉(xiāng)1000個家庭的問卷調(diào)查，該調(diào)查按分層多階段概率抽樣方法從上海9個區(qū)/縣22個街道/鎮(zhèn)43個居/村委會、蘭州4個區(qū)縣10個街道/鎮(zhèn)33個居/村委會中選取家庭，并以家庭中20-65歲成員的生日離7月1日最近者為訪問對象，由經(jīng)過培訓的訪問員入戶進行訪問。此外，部分數(shù)據(jù)資料來自2006年全國綜合社會調(diào)查和2000年第二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diào)查。

樣本的人口特征為：（1）性別：女性占49.3%，男性為50.7%；（2）地區(qū)：郊縣樣本為34.5%；（3）年齡：20-29歲的被訪占16%，26%的對象為30-39歲，40-49歲的達27%，50-59歲的為23%，59歲以上者占8%，平均年齡為42.5歲；（4）受教育程度：文盲/初識占5%，小學為11%，初中有32%，高中達29%，大專學歷占12%，大學為9%，研究生近2%，平均受教育10.7年；（5）婚姻狀況：未婚者占9%，初婚對象達85%，3%為再婚，離婚和喪偶均為2%。

為了測量當下年輕人對對婚姻的基本態(tài)度，我們通過三組變量來加以綜合評估：

首先，是測量人們對婚姻的基本態(tài)度，也就是用“不管怎么說，人總是要結婚的”和“一個好的/幸福的婚姻對自己的人生非常重要”來測量被訪對婚姻在人生中意義的認定；其次，為了了解人們對同居與婚姻關系的選擇態(tài)度，通過幾個變量“單身男女即使不想結婚也可以同居”、“同居比結婚缺少安全感”和“同居可以在婚前相互了解以確定雙方是否合適”來了解人們是否會把同居視為婚姻的一種替代形式；再次，為了了解人們婚姻和未婚的優(yōu)勢比較，我們通過“一般而言，已婚的男人比未婚的男人快樂”與“一般而言，已婚的女人比未婚的女人快樂”的對應變量來了解人們對婚姻需求和重要性的認同。

三、研究結果

（一）結婚：仍是年輕人的首要選擇

統(tǒng)計結果顯示，年輕人依然認同“不管怎么樣，人總是要結婚的”。從贊同結婚的態(tài)度來看，5個年齡組，從20-29歲、30-39歲、40-49歲、50-59歲到60-64歲，40歲以下的年輕被訪贊同要結婚者占2/3以上，贊同度總體得分的平均值為3.91，贊同態(tài)度明顯。統(tǒng)計同時發(fā)現(xiàn)，年輕人的贊同態(tài)度略低于老年人，呈現(xiàn)隨年代的趨近而認同強度呈降低的趨勢。數(shù)據(jù)顯示五個年齡組持贊同態(tài)度的比重依次為78.9%、72.6%、71.5%、77%和81.8%；而贊成度得分的平均值分別為3.76、3.85、3.87、4.01和4.22，這也說明即使總體贊同率明顯，但依然能看出年輕人態(tài)度中趨新特征。對于大多數(shù)年輕被訪來說，他們依然認同“不管怎么說，人總是要結婚的”傳統(tǒng)觀點，顯然與人們對美好婚姻的憧憬和期待不無關系。數(shù)據(jù)表明，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同美好婚姻的重要性，被訪在對“一個好的/幸福的婚姻對自己的人生非常重要”作判斷時，持肯定態(tài)度的高達99%，持否定態(tài)度的幾近于零，而且相關統(tǒng)計結果也顯示，對婚姻重要意義的認同并無性別和年齡上的差異。

與此同時，首肯已婚比未婚更快樂的也顯著多于不認同者，根據(jù)2006年全國綜合社會調(diào)查（CGSS）的數(shù)據(jù)資料，不贊同“一般而言，已婚的男人比未婚的男人快樂”和“一般而言，已婚的女人比未婚的女人快樂”的分別只占19%和20%，且性別、年齡和城鄉(xiāng)差異幾乎可忽略不計。這可能與婚姻的吸引力或人們在結婚中得到更多有關，眾多研究都表明，結婚有多種獲益，包括健康、壽命、快樂、性滿意和支持系統(tǒng)⑨。

（二）同居：因缺乏安全感而難成主流

年輕人在觀念上認同結婚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也可以通過他們對非婚同居的反對態(tài)度來加以反映。的確，目前人們對婚前性行為的態(tài)度已較為寬容，但統(tǒng)計結果顯示，對于“單身男女即使不想結婚也可以同居”這種行為，年輕人的反對態(tài)度明顯，40歲以下的年輕被訪持反對態(tài)度者占2/3以上。同時發(fā)現(xiàn)，年輕人的反對態(tài)度的強度低于老年人。在五個年齡組中，這種反對態(tài)度呈現(xiàn)隨年代的推遲認同的強度呈遞減趨勢，五個年齡組持反對態(tài)度的比重依次為66.9%，75.5%，77.7%，86.3%和89.7%；而反對度得分的平均值分別為2.19、1.98、1.90、1.68和1.48。以上結果顯示出多數(shù)青年被訪并不認同非婚同居，為何對非婚同居依然反對呢？這是因為即使年輕人，也依然相信“同居比結婚缺少安全感”，統(tǒng)計結果顯示，五個年齡組的總體贊同度得分的平均值為3.90，其中，20-29歲的年輕被訪贊同該觀念的被訪達70%以上，贊同率明顯。

盡管同居在當今已不再是一個新鮮詞，但社會對同居寬容度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淡化了對非婚同居的道德譴責，或者只是有條件地承認同居的合理性，比如將同居作為結婚的前奏，也就是所謂的“試婚”，而并非以同居替代結婚，如2000年對上海2351位18-64歲的城鄉(xiāng)男女的調(diào)查結果顯示，年輕人、文化程度較高者更認同“結婚前先同居生活有一定合理性”⑩；另一項對800名20-30歲未婚男女的概率抽樣調(diào)查結果報告，只有26%認為“婚前同居有害無益”（其中男性為32%，女性僅20%），大多數(shù)被訪首肯同居可更深地了解對方的人品個性，或可以互相照顧、男女互補，或雙方不合適分手容易等好處，同時，2/3以上的被訪者認同結婚登記的重要性，只有15%的青年人很贊成或較贊成“結婚是否登記并不重要”?。然而，本研究的分析結果顯示，對于“同居可以在婚前相互了解以確定雙方是否合適”的觀念，年輕人的反對在四成以上，依然是反對率明顯，贊同度總體得分的平均值僅為2.41。

同時發(fā)現(xiàn)，相對于老人，年輕人的觀念包含有一定的開放性。在對“同居可以在婚前相互了解以確定雙方是否合適”的認同上，呈現(xiàn)隨年代的推遲認同的強度呈遞減趨勢，五個年齡組中，持反對態(tài)度的比重依次為71.2%，77.8%，77.5%，81.4%和83.6%；反對度得分的平均值分別為2.86、2.53、2.33、2.19和2.00，這無疑說明了年輕人的觀念不斷地趨于開放。

與此同時，不贊成已婚男女比未婚男女更快樂的不到二成的統(tǒng)計結果，4個年齡組，包括年輕人在內(nèi)，無論哪個年齡階段，都顯示出認可與未婚相比婚姻更快樂的態(tài)度占主體，（18-29 歲、30-39 歲、40-49 歲、50-70 歲）對“已婚比未婚”贊同率明顯（2006CG55 數(shù)據(jù)）。

其實，已婚者比未婚者更快樂為不少研究所證實，這或許如一些學者所認為的那樣，結婚者有多種獲益，如健康、壽命、快樂、性滿意和情感?等。

（三）分居：年輕人更少認同為多掙錢而夫妻分居

盡管，包括年輕人在內(nèi)的多數(shù)人認同結婚者比未婚者快樂，但有時為了工作需要、事業(yè)發(fā)展或更多的收入，夫妻暫時甚至長期兩地分居也不可避免。國外有研究指出工作—家庭沖突的普遍性，如Kinnunen等的研究指出，有40-78%的職業(yè)父母至少在某一個時間內(nèi)存在工作—家庭沖突問題?。而在中國，隨著職業(yè)和地域流動成為常態(tài)，這導致家庭功能及其家庭角色上的緊張或沖突?。那么，在工作和家庭角色發(fā)生沖突時，究竟以夫妻分居為代價而多多掙錢，還是寧愿少掙錢也不愿夫妻分居兩地呢？我們通過年輕人對“為了多掙錢/爭取更好前程，夫妻即使分居兩地也沒有關系”認同來判斷其面臨工作—家庭沖突時的優(yōu)先選擇。從統(tǒng)計結果來看，35歲以下的被訪不贊成“為了多掙錢/爭取更好前程，夫妻即使分居兩地也沒有關系”高達60.3%，這說明越是年輕人越來越注重家庭。青年人更看重家庭，這一結果非常有意義。青年人多被視為時尚代表，在婚姻家庭觀念上也是走在前列，被視為現(xiàn)代化的化身，但他們更不贊成“為了多掙錢/爭取更好前程，夫妻即使分居兩地也沒有關系”，這也許受惠于年輕人受教育程度的提升，讓他們受益于文化資本并易于獲得較理想的職業(yè)和薪金收入，讓他們不必一定要夫妻分居兩地才能事業(yè)上有所成就和掙到更多的錢。

四、國際比較

反觀我國年輕人的婚戀態(tài)度，與國際相比，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觀念呈現(xiàn)更少接受多元化模式的特點，其實，從國際范圍來看，亞洲地區(qū)的婚姻觀念相對較為保守，我們可以通過是否把“不婚”和“結婚”作為一種自由選擇來加以反觀。

在很多國家，結婚與否是個體的自由選擇。一項國際比較研究結果顯示，2002年英國女性贊成“結婚是個人自由，所以結婚不結婚都可以”的已從1992年的56.8%遞增為86.6%，只有1.6%的被訪持反對或較反對的態(tài)度；瑞典從1992年的57.3%上升為62.3%；德國從1992年的22.0%速增到57.7%；日本也從1992年的34.0%提升到63.1%；韓國較贊成的比重增幅近20個百分點；只有菲律賓女性大多持反對態(tài)度。

美國被訪的態(tài)度有些趨向保守，但多元的家庭模式依然是主流觀念。研究顯示出美國不認同“結婚是個人自由，所以結婚不結婚都可以”的比重從1992年的18.1%上升到2002年的38.3%。這或許與美國的金融危機有關，這場危機導致的經(jīng)濟不景氣和持續(xù)的高失業(yè)率，導致不愿作出長期婚姻承諾的人在增多，2010年美國非婚同居人數(shù)比去年增加13%，達750萬?。安德魯·徹林認為，婚姻對于美國人家庭生活的重要性與過去相比明顯下降，如今成功的家庭生活可以有多種模式，非婚家庭模式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

至于男性對個人結婚自主權的態(tài)度究竟比女性更自主和寬容還是相反，2002年國際調(diào)查資料表明，不同地區(qū)的價值觀變化趨勢存在差異，其中菲律賓、美國和德國的性別差異不明顯，日本和韓國男性更不贊成個人對結婚與否的自由選擇權，而瑞典、英國男性的態(tài)度更為開明、多元。這或許說明，與女性相比，有著男權中心主義傳統(tǒng)的亞洲男性的觀念更為保守、刻板。其實，不僅是亞洲男性，即使女性在結婚自主性的認同上持更寬容、多元的態(tài)度，但這只是表明她們對那些采取不婚生活方式者有所理解、可以接受而已，在女性的幸福是否在于結婚、究竟要不要結婚的態(tài)度上，亞洲國家如日本、韓國和菲律賓等國的女性大多依然認同婚姻對女性的福祉意義。如日本、韓國和菲律賓持贊成態(tài)度的分別高達78.2%、62.1%和74.4%。相比較而言，歐美國家如英國、美國、德國和瑞典的女性較少認同“女性的幸福在于結婚，所以女性還是結婚為好”的傳統(tǒng)習俗，其中瑞典只有18.4%的被訪對此說法持肯定態(tài)度。

為何亞洲地區(qū)的婚姻觀念更為保守？這或許與東南亞國家普遍受儒家文化影響不無關系，儒家文化對女性“賢妻良母”和“相夫教子”婚姻角色定位及價值導向的持續(xù)性影響仍具有歷史慣性。此外，非婚同居在中國和東南亞國家仍較少被接受并付諸實踐也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而歐美國家的非婚同居已較普遍，如一項對歐洲30個國家的跨地區(qū)調(diào)查結果顯示，瑞典18～44歲的異性戀被訪者中有59.4%有同居經(jīng)歷，法國也有42.7%曾同居過，英國和德國分別為 38.3%和 36.3%?； 瑞典的非婚嬰兒出生率為 54%?，英國為 42%?， 法國為50.5%?。美國 1960 年同居伴侶和已婚配偶的比率為 1:90，1995 年已達 1:12?；先同居再結婚的百分比從1965～1974年占結婚者的10%左右，增長到1990～1994年的50%以上?；同居者家庭并非沒有子女，其中，有婚史的同居者中約半數(shù)有子女，而無婚史的同居者中有35%有子女，這些子女中約30%為同居父母所親生?，這導致婚外生育子女數(shù)的上升，在所有生育子女總數(shù)中，婚外生育子女數(shù)的比重從20世紀60年代的10.3%上升到90年代的40.3%，2000年后，美國每3個兒童中就有1個兒童為非婚生子女?。歐美國家更多地接受結婚和不結婚都正當?shù)亩嘣x擇，主要是隨著同居和非婚生育的增多，人們已不再將同居作為偏差行為而對此習以為常?，結婚與否被認為是個體的自由選擇和一種多元化的生活方式。一些國家也逐漸在法律上承認同居家庭享有和結婚家庭同樣的法律和福利待遇，不少國家的單親孩子及其家長甚至能獲得比雙親家庭更多的社會福利?。

與前述的8個國家相比，中國青年被訪認同結婚顯著多于菲律賓以外的其他國家。也就是說，即使是年輕人，他們對個人自由選擇不婚的態(tài)度仍較為保守。

五、結論和討論

總體而言，六個系列變量的測量統(tǒng)計顯示，年輕人依然認可結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六個變量中有三個不存在代際差異，即“一個好的/幸福的婚姻對自己的人生非常重要”、“一般而言，已婚的男人比未婚的男人快樂”與“一般而言，已婚的女人比未婚的女人快樂”，這說明面對“不婚”和“結婚”的選擇，年輕人毫無疑問地選擇結婚

在另外的三變量上，盡管年輕人的主體態(tài)度依然是認可婚姻、選擇結婚和反對非婚同居，但統(tǒng)計卻檢出代際差異，這說明了年輕人的觀念有不斷地趨于開放的特點。在對“不管怎么樣，人總是要結婚的”的認同上，呈現(xiàn)隨年代的趨近而認同強度呈降低的趨勢；在對“單身男女即使不想結婚也可以同居”、“同居比結婚缺少安全感”、“同居可以在婚前相互了解以確定雙方是否合適”的認同上，則呈現(xiàn)隨年代的推遲認同的強度呈遞減趨勢。以上這些，綜合說明了年輕人的觀念包含著一定的開放性。

然而通過國家比較，我們又發(fā)現(xiàn)中國年輕人更少接受多元化的婚姻模式，這種態(tài)度與中國當前的現(xiàn)實原因有關。

首先，是因為同居在中國至今仍不合法。盡管1994年2月1日前（即民政部《婚姻登記管理條例》公布前），同居男女如已符合結婚實質(zhì)要件的，按事實婚姻處理；但1994年2月1日起，未依法履行婚姻登記的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不再受法律保護，2001年婚姻法修改后，當事人起訴請求解除同居關系的，人民法院也不予受理，除非補辦結婚登記，法院僅受理有配偶者與婚外異性同居的請求并依法解除同居關系。一些學者和法律界人士至今仍將同居稱之為“非法同居”?。既然是“非法”，那么，自然缺乏安全感。另外，非婚同居仍被社會認為是非常態(tài)的性關系。其次，受計劃生育政策影響，同居者大多或遲或早仍要補辦結婚登記手續(xù)。目前確有一些未登記結婚而同居甚至生兒育女者，尤其在一些農(nóng)村，人們?nèi)詫⑴e辦婚宴視作結婚的公認儀式，不少男女流動人口在異地他鄉(xiāng)的工作、生活中結識同居，但通常懷孕、生育后會補辦結婚登記。還有些因各種原因想分手者，也必須在補辦結婚登記后才可進入離婚的法律程序。但一些老年人因受子女阻撓或住房等經(jīng)濟因素影響，又不愿受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無奈地選擇同居，這種情況下不辦結婚登記的會多些。再次，中國的未婚成年人住在父母家的較多，受住房條件等限制也減少了同居機會，家長耳提面命的教誨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年輕人對結婚的慎重選擇。國外的年輕人在18歲以后和父母分居，這種情況下同居率往往較高，國外有文獻顯示，與父母或其它親屬交往較少會增加未婚同居的可能性?。最后，人們更多地認可婚姻而不是同居的態(tài)度，也限制了年輕人對不婚生活方式的多元選擇。如前所述，盡管人們對同居的寬容度在提高，但多數(shù)人仍認為同居缺乏安全感，而婚姻依舊有其吸引力，與未婚相比，被訪首肯已婚男女更快樂的分析結果有力地支持了婚姻對人生重要意義的認同，而同居作為一種替代婚姻的生活方式，依然不被廣泛認可，這也制約了人們對結婚與否的多元選擇。

結婚在國人心目中仍是個人生命歷程中的一個必經(jīng)之途，憑此可以理解當前一些社會現(xiàn)象。實際上晚婚、晚育、不婚、不育等現(xiàn)象的增多，是世界性的發(fā)展趨勢，一些高學歷女性實踐晚婚或獨身、單親、“丁克”家庭的生活方式是她們的自由選擇，也應得到社會的廣泛尊重和理解。

注：

①Cherlin,A.J.(2004).The deinstitutionalization of American Marriage,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66,848-861.

②Popenoe,D.(1993).American family decline,1960-1990:A review and appraisal.Journal of Marriage&Family,55(3),527-542.Coontz,S.(2004).The world historical transformation of marriage,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66,974-979.

③Levitan,S.A.,&Belous,R.S.(1981).What's happening to the American family?轉引自Popenoe,D.(1993).American family decline,1960-1990:A review and appraisal.Journal of Marriage&Family,55(3),527-542.

④Sprey J.,(2009).Institutionalization of the Family and Marriage:Questioning Their Cognitive and Relational Realities,Journal of Family Theory&Review,(1),4-19.

⑤轉引自馬克·赫特爾著.宋踐，李茹譯.變動中的家庭——跨文化的透視[M].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

⑥盧淑華.婚姻觀的統(tǒng)計分析與變遷研究[J].社會學研究，1997（2）.

⑦參見王聰聰，孫啟蓮.中國離婚率增高造成“恐婚族”[N].中國青年報，2008-7-11；王坤.恐婚癥正在流行[J].晚報文萃，2006（6）；張目.走進都市女子“不婚族”[N].新華社甘肅頻道，2007-11-17；中國“不婚族”正逐漸擴大[N].國際先驅導報，2007-1-31.

⑧徐安琪.女性婚姻家庭觀的國際比較[J].社會，20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