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謙

杰克·倫敦小說中對“敬畏生命”倫理學(xué)的否定

趙 謙

當代著名的思想家阿爾貝特·史懷澤創(chuàng)立了“敬畏生命”的倫理學(xué)，他認為任何生命都有著其存在的意義，因此，一切生命應(yīng)該得到尊重。杰克·倫敦在他創(chuàng)作的多部小說中，都反映了對“敬畏生命”倫理學(xué)的否定，這種思想在馬丁·伊登與海狼拉爾森身上表現(xiàn)的尤為突出。作者在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悲觀厭世情緒與其生活經(jīng)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史懷澤；“敬畏生命”；杰克·倫敦；否定

一 史懷澤“敬畏生命”的倫理學(xué)

阿爾貝特·史懷澤(Albert Schweitzer，1875～1965)是當代具有廣泛影響的思想家，他創(chuàng)立的以“敬畏生命”為核心的生命倫理學(xué)是當今世界和平運動、環(huán)保運動的重要思想資源。敬畏一切生命是史懷澤生命倫理學(xué)的基石。史懷澤認為生命之間存在普遍聯(lián)系，人的存在不是孤立的，它有賴于其他生命和整個世界的和諧。有思想的人體驗到必須像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樣敬畏所有的生命意志，在自己的生命中體驗到其他生命。史懷澤指出，對一切生命負責(zé)的根本理由是對自己負責(zé)，如果沒有對所有生命的尊重，人對自己的尊重也是沒有保障的。任何生命都有自己的價值和存在的權(quán)力，誰習(xí)慣于把隨便哪種生命看做沒有價值的，他就會陷于認為人的生命也是沒有價值的危險之中。對非人的生命的蔑視最終會導(dǎo)致對人自身的蔑視，世界大戰(zhàn)的接連出現(xiàn)就是明證。

在人類經(jīng)歷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和地球環(huán)境日益惡化的背景下，史懷澤從生命的相互聯(lián)系中，看到人不能再妄自尊大，提出了敬畏一切生命的理念，契合了時代發(fā)展的潮流，也為他贏得了崇高的聲譽，也為人類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與世界和平提供新的思想基礎(chǔ)。

二 馬丁·伊登感悟“生命價值”的虛無

《馬丁·伊登》是杰克·倫敦的代表作品，書中描寫了一個企圖在美國躋身于上層階級的年輕人的奮斗歷程及其悲慘結(jié)局。主人公馬丁·伊登身體健壯，熱愛生活，向往成功，他對一個資產(chǎn)階級的小姐羅絲一見鐘情,被她的“純潔和美貌”所吸引。為了讓自己有資格配得上羅絲，他拼命學(xué)習(xí),努力工作,勤奮寫作。對于他來說，金錢并不重要，成功只是他縮小與羅絲差距的手段。經(jīng)歷了漫長的等待，馬丁終于成功了。以往與他斷絕關(guān)系的人們紛紛巴結(jié)他,分手了的羅絲也主動到他的房里投懷送抱?！巴纯嗟膴^斗換來的卻是愛情的幻滅，難怪年輕的馬丁會厭倦了生命?！盵1]這些所謂“上層人士”的虛偽、淺薄和勢利暴露無遺，為此馬丁感到精神極度空虛，自己苦苦追求的理想化為灰燼,最后他選擇了自溺而死。

故事開始,馬丁很幼稚,對于社會和生活都缺乏認識。他向往資產(chǎn)階級的生活，努力地爬上橫在他和羅絲之間的階梯。他選擇了寫作之路,忍饑挨餓,遭受親人的不理解,吃了很多的苦。出版界對馬丁是冷漠的。費勁心思記錄下來的生活的經(jīng)歷卻被視為一文不值。他的作品被編輯拒絕,原因只是因為他是個無名小輩。甚至一些可恥的編輯用了他的作品卻不付一分錢。這時,羅絲也拒絕和他繼續(xù)交往,她的家人更是把馬丁當成了無賴。這時“他懂得了一個道理：無論自己怎樣努力讀書和寫作，自己的思想和藝術(shù)歸根到底是沒多少人理解的?！盵1]他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得償夙愿，爬上了社會頂層，但他卻并沒有絲毫的喜悅和滿足。成名后的馬丁飽受身心的煎熬。首先，馬丁失去了自己的親戚朋友。在成名之前他有朋友，有家人，雖然窮苦，在朋友面前他畢竟是個人物，打架斗毆，跳舞戀愛他都內(nèi)行，都受歡迎，在家里他有姐姐和妹妹，姐姐疼地，妹妹愛他。但是在攀登上去之后他卻失去了朋友和家，因為他們之間存在著無法跨越的巨大鴻溝。馬丁已經(jīng)習(xí)慣了埋頭讀書創(chuàng)作，當年那種好勇斗狠的英雄氣概一去不回，他對麗齊·康諾利產(chǎn)生不了任何情愫，因為他們的心靈相距甚遠，兩人好下去，對于康諾利只會是一種折磨。他只好及早抽身，避免對她更大的傷害。其次，美國出版界以及達官貴人等所謂上流社會人物的嘴臉,使他感到越發(fā)心灰意冷,誰也不是為了馬丁·伊登本身而歡迎他。這些所謂的社會名流“并不是為了任何真正的價值,而是為了一種純屬虛構(gòu)的價值。”[2]最后，夢中情人羅絲要和他重修舊好,但是他卻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真正愛過她”。他一向愛的是理想化的羅絲,自己創(chuàng)造的天仙,他的愛情詩里光彩奪目的女神。那個真正資產(chǎn)階級小姐羅絲,他可從來沒有愛過。不僅在上層社會中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就連想回到從前歡迎他的自己階級那幫人中間去都不能。失去了對“夢想”的追求，生活也就沒有了意義，因此馬丁·伊登開始懷疑“生命價值”的存在。除了痛苦，生存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最后，他在最初曾經(jīng)給予他夢想，激勵他追求真理的詩人斯溫伯恩那里找到了醫(yī)治自己痛苦的良方，但他卻拋棄了對生命的熱愛，投入海洋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給他所追求的虛無的“人生價值”劃上了句號。

馬丁·伊登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飽經(jīng)了世間冷暖，金錢和地位不能換回失去的友情與親情，上流社會的迎合不能改變他對社會的失望，羅絲的重新示愛也不能挽回凋零的愛情。馬丁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的渺小與無助，理想在現(xiàn)實面前是如此的蒼白與無力，人生的價值何在？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樣的生活，結(jié)束生命也許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三 海狼拉爾森對“敬畏生命”倫理思想的徹底否定

《海狼》是杰克·倫敦的長篇名著之一。該小說情節(jié)以范·魏登的海上歷險為主線，描寫了他在一艘名為“幽靈號”的帆船上九死一生逃出險境的故事。小說中的“海狼”是船長拉爾森的名字，作者通過作品帶領(lǐng)讀者進入豪放粗獷的荒野，體驗蠻荒生活的冷酷無情，感受人生兇殘的黑暗面和原始生命的光輝；同時也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瞥端，表現(xiàn)了對勞動人員頑強意志的歌頌和苦難生活的同情。

主人公拉爾森是一個具有矛盾性格的人，他的言談舉止是一個典型的野蠻人，而他在思想層面卻并不是粗人，他不甘于無知，鉆研達爾文的《物種的起源》和斯賓塞德的《首要原理》，對彌爾頓的《失樂園》的分析讓批評家范·魏登都為之震驚。史懷澤認為：“善就是保持生命、促進生命，使可發(fā)展的生命實現(xiàn)其最高的價值。惡就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fā)展。這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理?！盵3]而海狼對生命價值卻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在他看來，生命是廉價的﹑毫無意義的，“生命是一種酵母。一種發(fā)酵的東西。它為了生活就吞噬生命，而生活只是豬一樣的貪婪所取得的成功。為什么？如果說供求之間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的話，那么生命就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了。世界上只有那么多水，那么多土壤，那么多空氣，而要求出生的生命卻無窮無盡。大自然是個敗家子。你看看魚和它數(shù)以百萬計的卵吧。就這個問題而言，也不妨看看你和我。在我們的腰眼里就存在著產(chǎn)生數(shù)百萬的生命的可能性。我們要是有時間和機會利用我們身上每一個沒有誕生的生命，直到最后一個，我們就可能成為好多個國家的父親，使好多個大陸都擠滿了人。生命？呸！生命是沒有價值的東西，在廉價的東西里它是最廉價的。生命在到處乞討。大自然在大把大把地拋撒著生命。在只容得下一條生命的地方她播下了一千條生命。生命吞噬著生命，直到最強的和最貪婪的存活了下來。”[4]

當文學(xué)批評家范·魏登指出了人生命的寶貴，批判了拉爾森理解上的偏執(zhí)時，拉爾森提出“你知道，你的說法只是對人的生命而言，因為為你破壞的獸、禽、魚的生命跟我和任何人一樣多，可是人的生命和其他生命也沒有什么不同，盡管你覺得不同，而且以為在思考著為什么不同。對這種俯拾即是的、沒有價值的生命我為什么要吝惜？世界上的水手超過了海上船只的容納量，工人超過了工廠和機器的需求量。你們住在陸地上的人知道，你們讓你們的窮人住在城市的貧民窟里，把饑饉和瘟疫放到他們身上，還剩下了很多窮人不知道怎么處理，而他們卻因為少了一塊面包皮或是一片肉(那也是毀滅了的生命)而死去?！盵4]

海狼拉爾森徹底地否定了生命存在的意義，在他的思維中，“敬畏生命”的倫理觀念更是一文不值。他粗暴地對待船員，肆意地辱罵水手，逼迫下屬冒險去船桿頂上去干活并無視他們的生死，結(jié)果導(dǎo)致了眾叛親離，四面受敵，最終自己疾病纏身，悲慘死去。

四 結(jié)語

文學(xué)作品源自生活，杰克﹒倫敦作品中對“敬畏生命”倫理思想的否定與他自身的經(jīng)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杰克﹒倫敦一生從事過許多諸如水手等艱苦的工作，目睹了貧苦人民的生活，同時也對社會的黑暗與虛偽有著深刻的認識。他熱愛文學(xué)與創(chuàng)作，在成功的道路上飽受折磨。同時，杰克﹒倫敦的幾次婚姻也都不幸福，朋友因為金錢背叛他。突發(fā)的大火燒毀了他新修的別墅，他因此背負了巨額的債務(wù)。他借酒消愁，郁積于心，引發(fā)了疾病。心理上的極端孤立和生理上的巨大痛苦，使他對生活喪失了信心，對生命價值產(chǎn)生了質(zhì)疑，也難怪會在多部作品中表現(xiàn)出悲觀厭世的態(tài)度。

實際上，數(shù)千年的人類文明發(fā)展史以無可雄辯的事實證明著生命存在的價值。史懷澤在《文明的哲學(xué)：文化與倫理學(xué)》一書中，強調(diào)了“萬物都是神圣”的倫理觀。萬物平等，敬畏生命，生命應(yīng)該被尊重。不尊重生命就是與社會發(fā)展背道而馳，而漠視甚至是傷害生命必將受到嚴懲。在提倡建立和諧社會的今天，我們應(yīng)該看到生活中的陽光，珍愛一切生命，以百倍的信心去創(chuàng)造美好的未來。

[1][美]杰克·倫敦．馬丁·伊登[M].孫法理，譯．譯林出版社，1994：13，15．

[2][美]杰克·倫敦．馬丁·伊登[M].斯民，譯．漓江出版社，1997:246．

[3][法]史懷澤．敬畏生命[M].陳澤環(huán)，譯．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1996：9．

[4][美]杰克·倫敦．海狼·野性的呼喚[M].孫法理，譯．譯林出版社，2005：52-53．

ClassNo.:I712.074DocumentMark:A

(責(zé)任編輯：蔡雪嵐)

NegativeAttitudesTowardstheEthicsofReverenceforLifeinJackLondon’sNovels

Zhao Qian

Albert Schweitzer is a famous thinker of the present age and the founder of the Reverence for Life Ethics . He thinks that any living thing has its meaning to be existence all the living creatures should be deserved respect . Jack London shows in many of his novels a negative attitude towards the Reverence for Life Ethics . This is reflected in the characters Martin Eden and Sea Wolf in his book . The pessimistic feelings expressed in the novel are much related to the author’s own life experiences.

Schweitzer；Reverence for life；Jack London；negative attitudes

趙謙，碩士,講師，安徽商貿(mào)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外語系，安徽·蕪湖。郵政編碼：241002

1672-6758(2011)02-0118-2

I71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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