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敏
(山東政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順應論視閾中的中英法庭話語研究
陳劍敏
(山東政法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法庭話語包含機構(gòu)話語、權(quán)勢話語、策略話語和社會話語。庭審的特殊語境、言語角色、認知心理及文化背景決定了其話語的順應性。對中西方法庭話語的順應策略進行研究,可以豐富法律語言,促進庭審全面審查、認定案件事實并正確適用法律。
順應論;法庭話語;認知心理;模糊話語
法庭話語研究在國外的發(fā)展尚不足20年,是法律語言學的一個重要分支,國內(nèi)則剛剛起步。采用不同方法、從更多角度對法庭話語進行更深入的探討是目前語用學界最新的探索方向。本文中筆者將法庭話語分為機構(gòu)話語、權(quán)勢話語、策略話語及社會話語,以庭審實例為基礎對庭審情境、言語角色、認知心理和文化背景的順應性進行分析,以促進法庭語言的發(fā)展。
順應論(Linguistic Adaptation)1987年首次出現(xiàn)在國際語用學會(IPrA)秘書長、比利時語用學家耶夫·維索爾倫(J.Verschueren)的研究Pragmatics as a Theory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①Verschueren,J.Pragmatics as a Theory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IPrA Working Document 1.1987.中,從此開創(chuàng)了縱觀語言功能的新視角。1999年,維索爾倫出版了新著Understanding Pragmatics,②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London:Edward Amold(Publishers)Ltd.,1999.使順應論得到進一步完善。語言順應首先表現(xiàn)在語言選擇上,維索爾倫認為:語言的順應與選擇存在于語音、詞匯、結(jié)構(gòu)、文體等各個層面,不僅包含語言表現(xiàn)形式,還關(guān)系語言運用策略,既可以是有意識行為又可是潛意識舉動,既存在語言的輸出過程又伴隨語言的理解進程。③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London:Edward Amold(Publishers)Ltd.,1999.語言對語境的順應包括語言語境和交際語境:語言語境指上下文語言的連貫、語段關(guān)系、話語順次等;交際語境包括交際者、物理世界,如時間、空間、外貌、體語等。④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London:Edward Amold(Publishers)Ltd.,1999.
法庭話語與日常話語差異迥然,其參與者可以是主動也可以是被動,通過說服對方達到自己的特定目的。法庭審判中的任何一句話都可成為法官及合議庭的證據(jù),必須符合特定的規(guī)則程序。法庭話語研究是法律語言學的重要分支。英美于20世紀70年代后期逐步開始了法庭話語的研究,其主要代表性學者有:Atkinson&Drew(1979)、⑤Atkinson,J.M.&Paul Drew.Order in Court:The Organization of Verbal Interaction in Judicial Settings.London:MacMillan.1979.O’Barr(1982)、⑥O’Barr.William.Linguistic Evidence:Language,Power and Strategy in the Courtroo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82.Stygall(1994)⑦Stygall,Gail.Trial Language:Differential Discourse Processing and Discursive Formation.Philadelphia,PA:John Benjamin.1994.等。國內(nèi)法庭話語研究則始于2003年廖美珍的《法庭問答及其互動研究》,而后2006年《外語研究》的法律語言學專欄登載了部分相關(guān)文章,其他學者也逐步開始了相關(guān)研究。
法庭話語具備結(jié)構(gòu)性,受法庭機構(gòu)制約,是典型的機構(gòu)話語(institutional discourse)。法庭機構(gòu)會話中的話語輪次、話語方式、話語時機、話語內(nèi)容及話語發(fā)起者的指定都必須順應庭審的特有情境,符合其超乎尋常、莊嚴肅穆的物理場景、嚴格規(guī)范的話語環(huán)境(context)。中英法庭話語為順應法庭的嚴格程序、庭審的紀律制約及嚴肅性話語主體的限制,在法庭話語發(fā)展過程中,從開庭、法庭調(diào)查、法庭辯論到被告人最后陳述、評議及審判等各環(huán)節(jié),形成并沿用了大量的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而且機構(gòu)話語的運用已滲透到庭審的各個角色中。
第一,審判長作為庭審中最重要的角色,大量地且不可避免地運用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如:“先核對當事人及訴訟代理人身份”、“現(xiàn)在宣讀授權(quán)委托書”、“被告原告你聽清楚沒有”、“原告被告對起訴狀答辯狀外,有無補充陳述”、“現(xiàn)在辯論終結(jié),各方陳述最后意見”等等。此外,民事訴訟法庭的審判長必然運用如下程式性長句:×××一案,今天依法開庭進行審理,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法》第×××條規(guī)定,本庭依法適用普通程序由××組成合議庭,由×××擔任審判長,由書記員×××任庭審記錄,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42條、第50條、第52條、第64條第1款的規(guī)定,當事人有權(quán)委托訴訟代理人,提出上訴,申請執(zhí)行,原告可以放棄或者變更訴訟請求,有權(quán)提出反訴,雙方當事人可以自行和解,當事人可以按最高人民法院規(guī)定查閱、復制本案庭審材料,當事人對自己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jù)予以證實,當事人必須遵守訴訟次序,自覺履行發(fā)生法律效力的判決書、裁定書和調(diào)解書,以上告知了審判人員的姓名、職務、當事人的訴訟權(quán)利,雙方當事人聽清楚沒有。審判長或長或短的機構(gòu)性話語,在庭審過程中均順應法庭的特殊情境,維護了法庭的嚴肅性,保持了庭審語言的嚴謹性,幫助審判長順利完成職責,達到庭審的目的。
第二,法庭上的書記員其主要職責是記錄,并不為人注意,但實際上書記員的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也是庭審的重要構(gòu)成要素。如:“現(xiàn)在宣布法庭紀律”、“全體起立,請審判長、審判員入庭”、“報告審判長:本案當事人及訴訟代理人已全部到庭,請開庭”、“請雙方當事人及訴訟參與人簽字”、“請審判長、審判員退庭”等等。書記員的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貫穿于庭審的每個環(huán)節(jié),順應庭審情境,是庭審語言的必要組成部分,這種機構(gòu)話語維持了法庭秩序,維護了法庭尊嚴,保證了庭審流程順利進行。
第三,被告與原告在庭審中均享有辯護、最后陳述及拒絕回答與本案無關(guān)問題的權(quán)利,因此兩者運用了部分相同的機構(gòu)性程式話語:“無異議”、“聽清楚了”、“不申請回避申請回避”、“沒有有”、“我不愿意愿意”等等。被告與原告的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使其語言準確、正式,符合法庭莊嚴肅穆的情境,避免語言隨意現(xiàn)象,確保庭審的正常進行,有利于正確認定案件事實。
第四,被告及原告的代理人在庭審中發(fā)揮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作為授權(quán)代表行使原告與被告的權(quán)利,機構(gòu)性話語的運用成為其回答與提問話語的特征。如:“不需要需要提問”、“宣讀代理詞”、“我問完了”、“有證據(jù),出示調(diào)查筆錄”、“有無補充意見”等等。代理人的程序性機構(gòu)話語,既保證了其權(quán)利的實現(xiàn),又控制了審判進程并保持了法庭秩序。機構(gòu)性話語的運用順應法庭情境,在法庭上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法庭的特殊情境不分中外,英美法系庭審機構(gòu)性話語的運用同樣不可避免。為順應法庭的儀式感、莊嚴性,美國最高法院開庭前總會有一段程式性機構(gòu)話語:Oyez!Oyez!Oyez!All persons having business before the Honorable,the Supreme Court of the United States,are admonished to draw near and give their attention,for the Court is now sitting.God save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is Honorable Court!這段話聽上去如同讀圣經(jīng),充滿神秘色彩,句式運用十分嚴謹,使人聽后自然精神緊張,進入庭審情境。
同中國法庭相同,英美法庭的機構(gòu)性話語也貫穿于庭審整個過程,起到協(xié)調(diào)話語輪次、保持法庭氛圍的作用。如:證人宣誓前法官會問:“Do you solemnly and sincerely declare and affirm that the evidence you shall give will be the truth,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Will you please say 'I do’?”這種幾乎固定的、眾人皆知的程式性話語在庭審中從未被省略過,這正是由于法庭極其嚴肅的情境限制。再如,為順應庭審情境,法庭上每個角色的話語必須嚴肅認真且正式禮貌。辯護人開始辯護時不能信口開河,隨意打斷庭審程序,而應以以下句式開始其話語:“May it please the court…”。同樣,即使是具有特殊職能的律師,在提出反對意見時也必須牢記庭審情境,首先大聲喊出程式性的“Objection,your honor”,經(jīng)允許再進行下一步陳述。
“權(quán)勢”最早是社會心理學概念,近幾年被引入社會語言學的制度性話語研究中來。法庭審判具有國家賦予的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法庭是權(quán)勢話語運用最頻繁的情境之一。在法庭言語互動過程中,任何一方都試圖通過權(quán)勢話語控制對方,但在法庭的特殊制約下,所有話語必須順應言語角色。
權(quán)勢話語的言語角色順應突出體現(xiàn)為庭審中話語權(quán)的不對等。廖美珍明確指出:從問答角度看庭審話語權(quán),證人、被告人、公訴人、辯護人及審判人員的關(guān)系一般是不可逆的。①廖美珍:《法庭問答及其互動研究》,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53頁。余素青指出:話語權(quán)的不對等造成了法庭言語角色之間的層級性。②余素青:《法庭語言的制度性特征分析》,《修辭學習》2008(149):37-41.她以圖例的方式直觀地將法庭言語角色的話語權(quán)分為三個層次:法官、公訴人或控辯雙方律師以及原被告、證人及刑事案件中的被告人。
庭審講究話語權(quán)勢,而且法庭權(quán)勢話語必須順應言語角色,不同角色具有嚴格差異的話語權(quán),順應角色對權(quán)勢話語具有極強的制約。中英法庭均大量運用各種權(quán)勢性指令話語,如:“傳被告人某某到庭”、“被告人某某可以坐下回答問題”、“某某,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向法庭做陳述!”、“下面公訴人可以向被告人某某進行詢問”、“The defendant argument is not established(被告方論點不成立)”;“The criminal prosecution against your time,place,motivation,purpose,method to court stated clearly(把起訴書指控你的犯罪時間、地點、動機、目的、手段向法庭陳述清楚)”等等。
從理論上講,言語行為的所有參與者都應當成為訴訟程序中話語權(quán)的主體,都具有不同程度上的話語控制權(quán)。無論是民事訴訟法上的原告、被告、代理人、證人、第三人,還是行政訴訟法上的原告、被告、代理人、證人,以及仲裁法上的申請人、被申請人,甚至司法權(quán)力主體的審判長、審判員、陪審員、仲裁委員會主任、仲裁員等等,法庭賦予所有人一定的話語權(quán),但法庭的職責又決定權(quán)勢話語的角色順應。庭審中法官一般不回答任何問話,但可以向所有出席的人發(fā)出指令或提出疑問并作出進一步?jīng)Q定,而且法官提問時對方必須作出回答;證人及被告人與法官形成鮮明對比,因其角色限制只能等待話輪,不允許任何發(fā)問或打斷,甚至等待多時獲得答話機會也只能順應法官或律師言辭內(nèi)容,絕不允許轉(zhuǎn)換話題或有絲毫偏離;審判長具有絕對話語權(quán),我國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公訴人、當事人、辯護人及訴訟代理人對證據(jù)和案情發(fā)表意見,必須經(jīng)審判長許可。
法庭言語中的各角色間關(guān)系復雜,有著各自的目的。法庭審判關(guān)系到個人或群體的利益得失、名譽榮辱乃至生命。庭審言語活動受到諸多程序、法規(guī)等因素限制,法庭各言語角色必然努力爭奪話語權(quán),通過運用策略話語達到控制對方的目的。
心理世界是語言順應論的重要因素,策略話語尤其需要順應認知心理。認知是個體對感覺信號接收、檢測、轉(zhuǎn)換、簡約、合成、編碼、儲存、提取、重建、概念形成、判斷和問題解決的信息加工處理過程。只有順應認知心理規(guī)律,法庭策略話語才會發(fā)揮預期的作用。
第一,律師的預設話語策略。預設(presupposition)又稱為前提、先設和前設,指的是說話者在說出某個話語或句子時所做的假設,即說話者為保證句子或語段的合適性而必須滿足的前提。20世紀60年代,“預設”進入語言學領域,并成為語言邏輯學的一個重要概念。③張曉芝:《法律論證中的邏輯理性》,《政法論叢》2010年第5期。預設話語以句子意義和結(jié)構(gòu)為基礎,結(jié)合語境進行推導,將預設看成是交際雙方預先設定的先知信息,即語用預設。語用預設在律師話語策略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律師可利用預設信息的不對稱達到說服、誘導的目的,或者設置語用預設陷阱實現(xiàn)自己的言后行為。為達到保護委托人利益的目的,辯護律師通常采用無罪預設,而在公訴人的起訴、指控、對被告人的詢問和演說中多用有罪預設。例如,律師:“你當晚行竊時商店關(guān)門達3小時了,對吧?”被告人:“呃,我……我記不清了,當時很晚了?!甭蓭?“好,這說明當晚你的盜竊行為確實存在?!北桓嫒?“但是……但是……?!盠awyer,“ How much can you get each month”Defendant,“I have no fixed job,300 - 500$for each month.”Lawyer,“How much can you save in the bank?”Defendant,“It’s very hard for me to make a living.No extra money for bank.”Lawyer,“So you have no passbook.Why did you say you withdrew cash from your passbook for Mr.Johnson?”Defendant,“Uh…….”以上兩位律師均采用了預設話語策略,提問中加入隱藏的預設,通過提問使對方的回答出現(xiàn)前后矛盾。詢問過程中話語鋒芒隱藏于預設之中,層層逼近。被告由于自身情緒緊張及法庭威嚴震懾,自身應變能力自然下降,按照自然心理認知回答提問,自然陷入困境,心理防線不攻自破。
第二,被告的模糊話語策略。庭審過程中被告屬于話語弱勢,常常拐彎抹角地陳述其問題要旨,避免直接回答提問,使用模糊話語策略來營造隱晦型的話語結(jié)構(gòu)形態(tài)。從認知心理語言學角度而言,則是增大解碼難度,使受話人無法正確理解被告人模糊話語形態(tài)結(jié)構(gòu)的意向含意,使得律師和法官無法獲取其所期待的全部信息,自己則改變不利處境。例如,律師:“你剛才說的是哪家印刷廠?”被告:“就是那個印刷廠?!甭蓭?“哪個印刷廠呀?”被告:“王某的……不。李某的?!甭蓭?“到底是哪個印刷廠?”Justice,“Did you go to California in 2008”Defendant,“Maybe.”Justice,“Maybe If you went there,can’t you remember?”Defendant,“Not clear.”以上例子中,被告采取模糊話語策略,看似與案件相關(guān)實則含糊不清,沒有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癕aybe”及“王某的……不?!钡炔淮_定的語言和遁詞的使用,降低了信息的可信度。認知心理學認為模糊型策略的運用可以增大對說話人話語含意理解的難度,但同時也可加深庭審人員對被告證言的質(zhì)疑性。①張丹、邱天河:《法庭語言策略的意向含意分析》,《重慶科技學院學報》2008年第5期。被告這種模糊話語策略主要是盡可能地推卸法律責任,為自己留有余地。
第三,證人的轉(zhuǎn)換話語策略。證人在庭審過程中往往是被詢問者,為達到保護自身利益的目的,往往轉(zhuǎn)換慣常表達方式或轉(zhuǎn)換話題,盡可能延長交際時間,使自己利用時間、空間來獲取有利信息以便對付律師、法官等的詢問,筆者稱其為證人的轉(zhuǎn)換話語策略。例如,法官:“你認識張某嗎?”證人:“認識。‘倉蟈’呀。”法官:“‘倉蟈’?”證人:“老太太?!狈ü?“她是做什么的?”證人:“‘熗金’?!狈ü?“‘熗金’?”證人:“算卦?!狈ü?“她參與你們行當15年了,對吧?”證人:“‘海翅子’?!狈ü?“‘海翅子’?”證人:“很厲害的啦?!盠awyer,“What is language intuition?”Witness,“Everyday we are working with language.”Lawyer,“I didn’t ask your work!I asked you what language intuition was.Can you feel it?”Witness,“Writers can.”第一個例子中證人轉(zhuǎn)換了話語表達方式,采用行業(yè)暗語,使語言不可被正確理解,交流難度加大。根據(jù)徐盛桓的觀點:一個特定階層、社團、圈子里的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特異表達,其解讀可有理據(jù),也可沒有理據(jù)。②張丹、邱天河:《法庭語言策略的意向含意分析》,《重慶科技學院學報》2008年第5期。從受話人認知心理來說,證人的轉(zhuǎn)換話語策略增強了解碼難度,給對話方極強的心理壓力。第二個例子中當律師問“What is language intuition(什么是語感)”時,證人的回答卻是“Everyday we are working with language(我每天的工作都離不開語言)。”證人采用了轉(zhuǎn)換話題的話語轉(zhuǎn)換策略,采取回避態(tài)度,不明確回答提問,使發(fā)問者心理感到出其不意,為自己爭取主動。
第四,法官的權(quán)勢話語策略。庭審活動中,法官具有最高話語權(quán)。在法律規(guī)則的架構(gòu)下,法官采用權(quán)勢話語策略操縱話語的權(quán)力,維持法庭秩序及原被告的言語行為,從而辨識案情真相。例如,被告律師:“請法官注意證據(jù)A卷56頁。”法官:“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原告律師:“我反對!”法官:“反對不成立!”Lawyer,“Objection!”Justice,“Overruled.You may proceed,Mr.Prosecutor.”Justice,“Hearing no other objection,it will be received as Defendant Exhibit Number5.”第一個例子中法官運用權(quán)勢話語“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反對不成立!”;第二個例子中法官運用“Overruled.You may proceed,Mr.Prosecutor.(反對無效,控方繼續(xù)。)”以及“Hearing no other objection,it will be received as Defendant Exhibit Number5.(無其它反對,該證據(jù)將作為被告第五號證據(jù)采納)”。以上法庭話輪中,法官利用權(quán)勢話語反擊了來自原告律師和被告律師的挑戰(zhàn)性言語行為(Challenge speech acts),成功地維護了法官的尊嚴和權(quán)力。實際庭審過程中法官經(jīng)常運用“Order!Order!(肅靜)”、“不要在法庭上交頭接耳!”等權(quán)勢話語,使受話人心理產(chǎn)生震懾感,保證其它言語行為回歸到司法言語行為的根本上來,達到庭審“定紛止爭”的目的。
美國著名語言學家薩丕爾(Edward Sapir)指出:語言不能脫離文化而存在,不能脫離社會繼承下來的各種做法和信念,這些做法和信念的總體決定了我們生活的性質(zhì)。③Sapir,E.Language: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peech.Harcout,Brace&Co,1921.社會性是語言的最基本特征,離開了人類社會無所謂語言,法庭話語的社會性尤為突出。法庭社會話語必須順應各國不同的文化背景。
為適應各國的文化差異,庭審社會話語在話語權(quán)的分配上存在相應差異。就場面最激烈的法庭辯論而言,通常由起訴方首先發(fā)言,辯護方反駁。控辯雙方可對案件的證據(jù)和事實、法律適用等問題提出觀點、發(fā)表意見、進行論證和相互辯駁。但由于思維方式、生活方式等的差異,辯論結(jié)束后陳述話語權(quán)歸屬存在不同:英國和美國由起訴方作最后陳述,法國、德國和中國則是被告方享有最后陳述的權(quán)利。庭審是一個涉及社會、文化、心理、認知、法律傳統(tǒng)等許多復雜因素的動態(tài)過程,必須順應各國文化背景,否則將無法實現(xiàn)法益。2008年,澳大利亞土著人代表就所遭受的苦難向政府提出賠償訴訟,土著居民內(nèi)維爾·奧斯汀起訴維多利亞州。由于語言、思維、習慣等文化差異,庭審過程中遇到諸多困難。如:土著人認為“I don't know”表示對方提問不合理不能答復,而普通英語中則指“不知道”;法庭上沉默通常表示避免回答或不愿回答,土著文化中則指樂于思考,同意對方;土著人語言中沒有選擇疑問句,即使不能聽懂對方問話,對所有問題也均采取肯定回答方式。以上文化差異使土著人在訴訟中處于不利地位,使庭審工作更加困難。再如:“證人席”和“暫保單”,在庭審中英國采用“witness box”和“cover note”,而美國則用“witness stand”和“binder";英文庭審語“Ignorance of the law is no excuse of breaking it.”,在漢語中指“不知者不罪”,英文則指“法盲犯法不可恕”;在我國“黃色錄像”、“黃色書刊”指淫穢色情出版物,而“黃色”在西方文化中并沒有特殊含義,美國的“yellow pages”僅指黃頁電話簿。
受政治、經(jīng)濟、地理、歷史、宗教等因素影響,各民族在發(fā)展過程中都形成了獨特的文化特征?!胺晌幕痹从凇罢挝幕?。各個民族的法律文化既有相通的方面,又存在差異性。隨著法律交流的日益頻繁,庭審社會話語對不同文化背景的順應顯得尤為重要。蒂爾斯瑪(Peter M.Tiersma)曾感慨到:“沒有多少職業(yè)像法律那樣離不開語言?!雹賂iersma,Peter M.Legal Languag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9.“語言是法律的載體,法律通過語言才能表達出來?!雹陉悇γ?《修辭學視角下中英立法詞匯異同》,《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庭審是法律活動中以言行事的“大言語行為”,受到諸多因素制約,具有言語特殊性。從順應論視角對法庭話語進行研究,有利于法庭全面審查認定案件事實、正確適用法律并作出恰當判決。
D926.2;D93.62
A
1003-4145[2011]08-0116-04
2011-02-25
陳劍敏,山東政法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法律語言學。
(責任編輯:周文升wszhou6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