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濤 柯妍

今年9月25日，在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加泰羅尼亞大區(qū)首府巴塞羅那的紀念碑斗牛場上演了“最后一場”斗牛表演，至此，這項持續(xù)了數(shù)百年的、被稱為西班牙“國技”的運動將永久告別加泰羅尼亞。

從2012年1月1日開始，整個加泰羅尼亞將徹底禁止這項活動。加泰羅尼亞也是西班牙17個大區(qū)中，第一個立法廢除斗?；顒拥牡貐^(qū)。此前，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島曾于1991年宣布斗牛活動為非法。

一度風廊世界的斗牛

斗?；顒又迹梢宰匪莸竭h古時代。那時，人類主要是把野?？醋魇谦C取的對象，從而攫取生活資料。隨著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濟的出現(xiàn)，獵牛日趨減少，但是人類與牛的聯(lián)系有增無減，如飼養(yǎng)、牧放、役使、椎牛等，人類也把往昔的獵牛技藝搬到生活中來，形成了驚險生動的斗牛娛樂。這種娛樂最早出現(xiàn)在2000多年前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明中，是對遠古獵牛的一種回憶，表現(xiàn)了人類勇敢、智慧和大膽向前的精神，在人類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曾經(jīng)一度表現(xiàn)了旺盛的生命力。

事實上，斗牛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形式的開展，特別是在整個拉丁語系國家，以及在古老文明的東方世界。在我國，民間多有兩牛相斗之戲，如侗族斗牛、彝族斗牛、苗族斗牛、浙江金華斗牛、貴州麻江斗牛等，但也有讓人與牛相斗之戲，而且這種形式由來已久，即“象人搏?！?，基本上是再現(xiàn)了獵人在山野之間與野牛進行格斗的種種表演。象人，指我國古代與牛相斗的人，因其戴象皮帽或披象皮外衣而得名。早在《漢書·禮樂志》中就有“象人”的記載，顏注引孟康日：象人“若今戲魚、蝦、獅子也?！?/p>

象人搏牛是在考古中發(fā)現(xiàn)的，例如：在山東嘉祥武氏祠上有一組“搏獵圖”，其中一人拉角，一人持尾，把一頭肥壯的牛提拉起來，其下有一人，單臂握后腿，把一頭牛頭朝下提起來，充分表現(xiàn)了人與牛搏斗的形象。徐州銅山縣洪樓漢墓一幅力技圖上的曳牛者，頭戴面具，身披熊或虎皮，手操牛尾，把一頭牛頭朝下背在肩上，牛還在蹬蹄掙扎。河南南陽出土的斗牛畫像石更多，象人與牛斗或與牛周旋，對公牛做挑逗狀。

在我國浙江嘉興等一些地方，至今仍然保留著人與牛相斗的習俗。我國的壯族、回族等少數(shù)民族也有摜牛游戲，摜牛人可以將牛翻倒在地，從而取得比賽的勝利。在澳門還能看到歐氏斗牛，但屬于葡萄牙斗牛。雖然在伊比利亞半島上，千百年來一直沿襲著斗牛的習俗，但葡萄牙人崇尚“文明式斗?！薄６放r，牛角尖被鋸掉，牛頭上裹著柔軟的護墊。一名斗牛士手持長槍挑逗公牛，并以靈活的步伐躲避公牛的瘋狂襲擊。有的斗牛士抱著牛頭與牛賽力氣，有的拖著牛尾巴使勁拽，直到公牛精疲力盡為止。

世上最愛與牛較勁的，莫過于西班牙人。精致的服裝，復雜的過程，斗牛士華麗的轉(zhuǎn)身、避讓，古老花樣的引逗、刺殺……作為西班牙的“國技”，斗牛一直在這個國家占有重要的地位，是西班牙最具民族標志性的運動。一手持劍、一手揮舞紅色披風的斗牛士形象早巳成為西班牙人的象征。

西班牙斗牛起源于殺牛供神祭品的古代宗教活動。13世紀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世開始這種祭神活動，在1761年之后演變?yōu)槎放１硌?，斗牛所用的公牛體重都在370-500千克之間。到了現(xiàn)代，西班牙斗牛活動每年大約要舉辦200(3場，收益巨大，每年可提供15-20萬個就業(yè)崗位，大約占全國勞力的1％左右。現(xiàn)在西班牙擁有300多個斗牛場，其中最大的是1934年建成的馬德里維塔斯斗牛場，可容納2.5萬多人。每年的斗牛季節(jié)開始于復活節(jié)(3月底或者4月初的一個星期日)，結束于9月的最后一個星期日，通常以星期日和星期四為斗牛日，有時甚至每天都有斗牛表演。表演在優(yōu)美雄壯的“西班牙斗牛士”樂曲中開始，整個斗牛過程包括引逗、長矛穿刺、上花鏢和正式斗殺4個部分。

引逗是表演的開場，由斗牛士助手引逗公牛全場飛奔；然后，長矛手出場，用長矛刺扎牛的背頸部，受傷的公牛會變得更加兇猛暴烈；接下來，花鏢手上場，使用帶有金屬利鉤的花鏢攻擊牛的背頸部，為其放血；最后，斗牛士手持利劍和紅布登場，表演優(yōu)雅而敏捷的閃避動作，并在最后的刺殺中結束了牛的生命。

在表演中，很多人都會認為牛對紅色敏感，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興奮。其實，牛是色盲，并不能分辨顏色。它真正敏感的是在它眼前飄動的東西，認為這是在向它挑釁，所以牛就會向布頂去。而使用紅布的原因則是人對紅色比較敏感，從而使看斗牛表演的人產(chǎn)生亢奮的感覺。

很多斗牛迷將這項活動視為一種死亡藝術，因此，它也曾經(jīng)激發(fā)過作家海明威、畫家戈雅、畢加索和詩人費德里戈·加利亞·洛爾迦等許多著名文學家、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靈感?！豆?jié)日》、《死在午后》和《危險夏日》等都是海明威創(chuàng)作的與斗牛運動有關的作品；畢加索也曾為斗牛士畫過題為“斗牛場上的天使”的速寫，并在畫面下端親筆手寫下了“對斗牛士而言，在光榮與死亡之間只有一步之遙，一邊是生，一邊是死”的贈言。?。恍ざ放Ｒ咽谴髣菟?/p>

斗牛表演是精彩的，也是殘忍的。人對牛殘忍，牛對人也殘忍。據(jù)統(tǒng)計，西班牙全國每年要殺死大約5萬頭牛。在該國300年間的斗牛史上成名的125位主斗牛士中，已經(jīng)有40多位死于牛角之下。

因此，關于斗牛這項國粹究竟應該禁止還是繼續(xù)的爭論，已經(jīng)在西班牙延續(xù)了好多年。在這個對斗牛上癮的國度，公眾對斗牛的看法也前所未有地發(fā)生了兩極分化，形成了“兩大陣營”。一方面很多人酷愛這一悠久傳統(tǒng)，因為它是西班牙的國粹，代表著最古老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另一方面，這一活動被動物權益保護者認為是血腥的、過時的運動，與現(xiàn)代社會格格不入。

事實上，現(xiàn)在斗?；顒釉谖靼嘌赖氖軞g迎程度已大不如前，盡管其在安達盧西亞、馬德里、巴斯克自治區(qū)等地區(qū)仍有大量擁躉，在許多家庭以繁殖斗牛為生的南部也有不少人支持斗?；顒拥睦^續(xù)開展。

面對斗牛將被禁止的現(xiàn)實，很多斗?；顒拥摹胺劢z”感到很受傷，他們?yōu)檫@項古老的運動即將畫上句號表示惋惜。畢竟這項流傳了數(shù)百年的運動已經(jīng)成為了一張西班矛的“名片”，并為西班牙人民掙來了無尚的聲譽，如果這張“名片”丟了，他們認為就好像國家的象征丟了一樣。

西班牙富饒的的北部和東部是反對斗?；顒幼罴ち业牡貐^(qū)。動物保護主義者認為，之所以取消“國技”，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斗牛實在太過殘酷，無論對斗牛士或者斗牛本身。當幾年前，西班牙馬德里市宣布斗牛活動將申報入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時，動物保護主義者發(fā)起了一場抗議斗牛的活動。參加者全部裸體躺在馬德里的一處廣場上，在身上涂滿了人造鮮血。

2010年5月21日，西班牙著名斗牛士阿帕里西奧在馬德里市舉行的圣伊斯德羅節(jié)斗牛表演中不慎被憤怒的公牛用尖銳的牛角刺進了他的下顎，而那頭對

他實施了血腥報復的公牛卻在斗牛場上被另一名斗牛士用劍殺死。這起事件在西班牙國內(nèi)外引發(fā)了激烈的爭議，奇怪的是，大多數(shù)人都更“同情”那頭公牛，而不是身受重傷的斗牛士。大家紛紛發(fā)表評論：“這個場景真是太令人厭惡了，不過我對這些嗜血的斗牛士和那些喜歡暴力的觀眾并沒有任何同情之心?！薄@場比賽真是太不公平了!即使這頭可憐的公牛贏得了比賽，可它為什么仍然還被殺死?”“除了感到殘忍外，我無話可說。我對這名斗牛士并不同情--至少他能自由選擇是否進入這家斗牛場，而那頭公牛卻不能?！?/p>

被外界譽為反斗牛中心的加泰羅尼亞人越來越不熱衷于觀看斗?；顒印Ｒ粋€反斗牛組織收集了18萬個要求禁止斗牛者的簽名，并提交給了加泰羅尼亞當?shù)刈h會，最終，議會宣布同意取消斗?；顒?。

此前，西班牙國家電視臺也取消了斗牛表演的電視直播節(jié)目，因為這項活動對于少年兒童來說過于暴力。西班牙政府明令禁止14歲以下青少年觀看斗牛表演，也禁止他們成為斗牛士。

就在巴塞羅那上演斗?！案鎰e演出”的時候，也有數(shù)百名反對斗牛表演的抗議者手持寫有血紅色的“RIP(愿它安息)”、“再見”、“牛類最偉大的一天”等大字的海報守在斗牛場外。一位反對斗牛人士說：“這只是一場小小的勝利。我很難過在西班牙其他地方和一些小型狂歡節(jié)上這項表演還在繼續(xù)。今天我來這里，是因為有6只無辜的動物將在這里遭受折磨。”

據(jù)悉，西班牙西北部的一個城市一加利西亞，不久也將取消斗?；顒樱渌麕讉€北部地區(qū)也會加快取消斗牛的步伐。當然，在馬德里和安達盧西亞，取消斗牛賽的進展還需要一定時間。支持取消斗?；顒拥娜吮硎?，將努力擴大在加泰羅尼亞地區(qū)的斗爭成果，繼續(xù)推進反斗?；顒?，繼續(xù)致力于動物權益的保護。

在有斗牛表演傳統(tǒng)的一些拉美國家，如墨西哥、委內(nèi)瑞拉、哥倫比亞、秘魯和厄瓜多爾等，許多年來也都有反對斗牛的呼聲存在。例如在委內(nèi)瑞拉就發(fā)生了高舉寫有“折磨動物不是藝術也不是文化”等字樣的標語牌進行的游行，呼吁將斗?；顒有紴榉欠āＲ虼?，加泰羅尼亞地區(qū)實施禁止斗牛的法案將促使拉美國家的抗議活動擴大到立法層面。

但是，雖然加泰羅尼亞的斗牛禁令不久即將開始生效，但是在有些節(jié)日里，公牛仍然會被一些“烏合之眾”殺死，例如在傳統(tǒng)的奔牛節(jié)上，公牛仍然會在街道上狂奔，這些公牛在活動之前都被施以針刺、鞭打等各種折磨以令其害怕，有時候公牛的角上還會綁上燃燒的木片，而這些虐待動物的行為都是應該被制止的。

現(xiàn)在，世界上保護動物、反對虐殺動物的思潮已經(jīng)成為社會輿論的主流。斗牛是打著娛樂的幌子殘忍地折磨有生命的動物，文明社會不能容忍這種殘忍的行為。斗牛是缺乏道德觀念和對受難者的歉疚感、非理性侵略以及蔑視生命的最顯而易見的表現(xiàn)之一。目前，按照國際動物福利組織的要求，世界上已經(jīng)有100多個國家建立了動物福利法規(guī)。對于斗?；顒觼碚f，由于它與現(xiàn)代社會的倫理道德不相符，在現(xiàn)代社會中不應再有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