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夕
世人羨我們橫行霸道,像一群無所畏懼的妖孽。
卻又笑我們是被上帝拋棄的孩子,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們只是一群傻子,白晝時,手牽手走在旅途上假裝快樂地歌唱。
午夜時,卻醉生夢死在陌生人的懷抱。流離失所在孤單的街道。
我們縱情聲色不過是以此為寄,我們堅強(qiáng)不過是彼此相欺。
其實妖孽也會受傷,妖孽也會彷徨。
只是他們習(xí)慣將風(fēng)光表于人外,將眼淚埋葬午夜月光。
一
賤人!
我和駱翹正在左岸吃東西,一聲尖銳的女高音平地而起,劃破了餐廳的寧靜。我抬起頭尋找聲源,看到門口的綠色吊籃下站著一個女生,綠上衣,紅褲子,亞麻色的短發(fā)霹靂地豎在頭頂,如果不是皮膚白,眉眼好,這么穿整個一“綠油油的紅蘿卜”。女生雖然有些微胖,卻并不使人覺得笨拙,反而更顯嬌憨。
真是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我邊欣賞美女杏目圓睜的怒容,邊在心底哀怨。要說我二十多年唯一不滿就是我不是天生美女,得益于后天修煉。所以我每次看到先天條件優(yōu)越的美女都會愛恨交加。
駱翹顯然也看到了霹靂美女,放下筷子和我八卦,有好戲看了,準(zhǔn)是一捉奸的。
我表示贊同。當(dāng)一個女人有當(dāng)眾撒潑的勇氣時,不是被拋棄,就是遭遇背叛。特別是這種追到餐廳破口大罵的,估計肇事者就在這里。我咬著飲料吸管盯著美女看。
她噴火的眼睛像機(jī)關(guān)槍一樣對整個餐廳進(jìn)行了掃射,最后定格在我們這邊的座位區(qū),當(dāng)她直身走過來時,駱翹對我朝身后桌使了個眼神,壓低聲音說,我琢磨著是這對兒。我微微轉(zhuǎn)身朝后桌看去,剛剛還在親密互喂東西吃的情侶,此刻正一臉緊張愕然。特別是伴隨著霹靂美女一步步的逼近,身后桌女生更緊密地朝男生懷里靠了靠,臉上帶著懼色。
我在心底替她默哀,這年頭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小三。難道一定要搶來的果實才方顯珍貴嗎?霹靂美女走近我們的桌邊時,駱翹興奮地轉(zhuǎn)著手里的杯子,兩眼放光地看著我,仿佛在說,好戲開始了。
我也看著霹靂美女屏息期待她對背叛者的處置,正在這時,行走中的美女卻突然在我們桌邊站定,然后像一個陀螺一樣迅速地轉(zhuǎn)身看著我,氣吞山河地?fù)P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朝我揮過來!
操,這是什么情況!我邊驚異于霹靂美女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邊抬起手臂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巴掌,這時對面的駱翹估計也看出狀況不對,跟蛤蟆似的從位子上跳了起來,伸出手臂撲了過來,只聽“啪”的一聲,伴隨著駱翹憤怒的聲音響徹整個餐廳,操,你TMD哪里冒出來的妖怪?!
我抬頭看清駱翹的手臂快一步地?fù)踉诹宋疑斐龅氖直矍?,所以她替我挨了下,白皙的手臂上迅速泛起了紅??磥磉@美女是鼓足全身力氣,如果此刻她魔掌下不是駱翹的手,而是我的臉,那我相信此刻我一定會變成包子。我感激地看了駱翹一眼,不愧是好姐妹,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不過這不是我感恩戴德時候,我立刻像訓(xùn)練過的特種兵,迅速地站起身,聲色俱厲地問,你做什么?
霹靂美女顯然也沒料到這狀況,估計被我的起身和兇神惡煞的模樣驚了一下,站在比她高的我和駱翹面前,剛剛霹靂的氣勢瞬間下滑了一半。
她臉色通紅地指著我,語無倫次,你……你……你為什么……要搶我男朋友?!
說完,突然朝旁邊的椅子上一蹲,“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望著她如山洪噴發(fā)一樣的淚水,再對比她之前的女金剛氣勢,我崩潰地和駱翹面面相覷。
駱翹低聲說,我以為是哪里冒出的妖怪,原來是你造的孽。你搶人男人就算了,招惹個這么難纏的主兒。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我這個人是濫情,可是我也有愛情道德的好不好,我從不做第三者!
可是看著美女一把鼻涕一把淚,以及周圍像亂箭一樣唾棄的眼神,我無奈地低下頭問美女,喂,你男朋友是哪位?
美女抬起頭看我,眼睛紅紅的像小白兔一樣楚楚可憐,然后她哽咽地報出了一個我前所未聞的名字。
我無語凝噎!我說,美女,你打人也要找對情敵啊!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你說的名字主人!
美女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堅定地說,不可能。你穿的衣服明明和她一樣。
怪不得老公被人搶,連情敵長什么樣都沒弄明白,就沖上來打打殺殺。要擱以往,我準(zhǔn)鄙夷這種愚蠢的行為,不過看女生又要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沒好氣道,騙你有錢花啊。
這時,駱翹在背后低聲說,陸塵埃,你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敢作敢當(dāng),姐無條件相信你。
我還沒來得及自戀地回她一句,駱翹突然從背后摟住我的腰走上前,大聲對美女說,她騙你干什么!她是我女朋友!
說完,她轉(zhuǎn)頭體貼地問我,寶貝,你沒嚇到吧?
……
我是沒被霹靂美女嚇到,倒是真的被她嚇到了。本來這場鬧劇已經(jīng)吸引了餐廳里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保安都在旁邊躍躍欲試,但駱翹的話迅速讓所有人呆若木雞??粗器锏貨_我眨眼笑,我恨不得當(dāng)場自刎,但鑒于這也未必不是盡早脫身的一個好辦法,我便裝柔弱地朝她靠了靠,嗲聲說,沒什么啦,她也很可憐啦。未了,我又拖長聲音加了一句,老公……我們走吧。
駱翹狠力掐了我的肩膀一下說,你去死吧。
我彎起嘴角笑了起來。在旁人眼里,我們一副打情罵俏的模樣。
直到我靠著駱翹的肩坐上車后,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來以后都不會在這個餐廳出現(xiàn)了……
駱翹在副駕駛座上幸災(zāi)樂禍,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就是你濫情的報應(yīng)。
我不服,我一不偷,二不搶,談個戀愛也犯法啊。
你是談戀愛?陸塵埃,你別說笑了,駱翹奚落我,你是玩弄愛情,玩弄世間美少年。
我沒有回她,她手機(jī)響了,看完短信后便無精打采地癱在椅背上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轉(zhuǎn)過頭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你相信真愛嗎?相信有一個人會在茫茫人海中將你救贖嗎?
夏日的窗外,陽光從綠葉縫里穿透進(jìn)來,星星點點的光亮,透過車的窗子,彌漫在駱翹的臉上,她眼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在我印象里,駱翹一直是活力四射的模樣,因為她是射手座,與生俱來帶著不安定的因素,她很少有這樣疲于辯駁的時候。
我轉(zhuǎn)頭看著窗外,香樟樹大片大片的綠葉簇?fù)碇@炎熱的夏天,這是我在這個城市最喜歡的一條路。我記得那一年,我也曾站在這條路上,看著被風(fēng)吹得嘩啦呼啦響的香樟樹迷茫的問自己,你相信真愛嗎?相信有一個人會在茫茫人海中將你救贖嗎?
彼時,我內(nèi)心惶恐不安,將一個少年懷揣心底,像一個偷食糖果的小偷,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因為那時我堅定以為,他是我這漫長一生所遇的真愛,是我在茫茫人海尋覓的良緣。
可是到頭來,我的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如果我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未被傷害侵襲,未被憂傷腐蝕,未因背叛流離,未經(jīng)現(xiàn)實的洪流磨難,那么或許如今我還會相信愛情,相信這場久遠(yuǎn)的春暖花開。
可是,那段能擰出水般潮濕的時光過去了。
真愛?那不過是饑餓時畫出的餅,是身在沙漠想象出的綠洲,是幻想時的海市蜃樓。這兩個字的存在,只是讓舟車勞頓的人以為自己尋找到了美好,而親身躬行后,便會明白,它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虛幻。
望著身邊閉著眼睛的駱翹,我揚起嘴角,嘲諷地說,真愛?老了之后的下酒菜?
二
我把駱翹丟到她和她新歡段飛的約會地點,才又慢悠悠地開著車去蜉蝣。
我是一個自由撰稿人,供稿一些雜志社換取收入維持生活。另一個身份,是蜉蝣的兼職歌手,每晚七點到凌晨兩點準(zhǔn)時到蜉蝣報到。
駱翹經(jīng)常哀嘆艷羨我的工作,因為她覺得寫作和唱歌是這世上最美好最浪漫最……裝逼的職業(yè)。不像她,是個護(hù)士,每天面對的是傷口,呼吸的是阿司匹林,看到的是一張張憂愁的臉。我跟她建議可以辭了工作唱歌,她意興闌珊地說,算了吧,我爹要知道我有這想法,一準(zhǔn)讓我哭得很有節(jié)奏感。
在平時人煙稀少的城南路,我隨著電臺哼著奶茶的老歌“一個人的成全,好過三個人的糾纏”,這個世界上的情歌真奇怪,每首都打著治愈系的招牌,可是反而越聽越傷感。越聽越能幻想出自己的偉大,以為放棄是一件多驚天動地的事。其實放棄不過是讓人家身邊舊人換新人,笑得春風(fēng)得意,你卻只能躲在被窩里黯然哭泣,邊抓住曾經(jīng)的甜蜜緬懷自己可憐微薄的愛情,邊覺得這是道暗傷,勢必跟隨自己一輩子。我覺得所有打著放棄招牌的人都是裝逼。
我從不和人討論愛情,因為每次我一發(fā)表這些意見,顧盼就會說我是個憤青。顧盼是個屢敗屢戰(zhàn)的戰(zhàn)神,談了幾場戀愛無疾而終后,依然堅定不移地徘徊在愛情的康莊大道上。
我正想著要不要給顧盼打個電話,問她最近不見鬼影的是不是談戀愛了。
車身卻突然猛烈一震,我還沒來得及朝手機(jī)伸手,就一頭朝方向盤栽去。
不知道今天是撞了哪門子的邪,先是被人當(dāng)成小三抓現(xiàn)場,現(xiàn)在“小老公”又莫名其妙被人追尾。我暴怒地推開車門,一輛銀灰色尼桑停在“小老公”身后,我站在車尾檢查保險杠有輕微的擦痕,雖然并不嚴(yán)重,卻足以點燃我的怒火。
尼桑的主人下車,是一個穿襯衫西褲看起來像都市小精英的男人,他從車?yán)镒叱鰜砗螅欀碌拿碱^查看,跟我撞了他的車似的。我翻著白眼瞪他,你這人怎么開車的!出門不帶眼睛的吧!你以為這是在玩碰碰車啊!撞車算什么能耐,有能耐你去撞飛機(jī)啊!把美國間諜機(jī)撞下來幾臺才算你牛逼……
小姐……我正罵得意猶未盡時,西裝男突然轉(zhuǎn)過臉抱著雙肩打斷我,請問你需要多少錢賠償?
多少錢賠償?我瞪大眼睛看他,連道歉都不懂,先問賠償。不過我也不是他媽,關(guān)鍵時刻不需要念“三字經(jīng)”,教他個人禮儀。如果少句道歉能多點賠償,何樂不為?我心里盤算了下,送去修的話大概要幾百塊錢。男人仿佛很焦急,一直神情不耐地扭頭看過往的車輛,最后我干脆地說,你給個三千吧,現(xiàn)金。
精英男開口,兩千。
成,前面有銀行。
我坐在“小老公”里數(shù)著錢樂和,金錢永遠(yuǎn)都是精神傷害的唯一慰藉。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電視上總在播千變?nèi)f化的訛詐手段警告市民謹(jǐn)慎行駛,不勞而獲的感覺真是容易上癮,特別是碰到這樣的冤大頭,就是委屈了我的“小老公”。不過放心,我會立刻讓你恢復(fù)原貌。我愉悅地拍著方向盤對自己的座駕保證。
我把車停在了修車店后,才慢悠悠地朝不遠(yuǎn)處的蜉蝣走去。
這個時間點到蜉蝣不早不晚,酒吧街還處于黃昏的余溫里,在蜉蝣門前的凳子上抽幾根煙,天色就會暗下來。這個城市的紅男綠女便會潮水般朝這個角落里涌。
我剛在蜉蝣門口的凳子上坐下,陳總和娜姐抱著兒子虎虎從里面走了出來。陳總是蜉蝣的老板,他看到我后把虎虎交給娜姐,娜姐帶著虎虎去旁邊的廣場和別的小孩子做游戲了,陳總在凳子上坐下身,笑瞇瞇地問道,你的“小老公”呢。
別提了,我劃了根火柴點煙,路上被人撞了下,送去修車店了。
你人有沒有怎么樣?陳總立刻緊張地上下打量我。
你以為現(xiàn)在坐你旁邊的是鬼啊。我開玩笑道,放心吧,我沒事,就是我“小老公”受了點輕傷。
陳總看我安然無恙,開始念叨我,你這脾氣就不能開車,你看人家小姑娘多聰明,直接找個有車的男朋友,又有車又有司機(jī)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是要正經(jīng)談個戀愛,出個什么事身邊總會有人照顧……
我真的特怕聽到陳總像我媽一樣苦口婆心地談?wù)撐医K生大事,我無奈望天想逃跑,雖然我知道很多人,比方陳總和駱翹都是為我好,但是好像我還離“剩女”的年齡還有一段遙遠(yuǎn)的距離,他們卻一個一個比我急,一副我不正經(jīng)談戀愛的樣子。其實除了換男朋友快一點,我真不明白我哪點和別的姑娘有什么不一樣。
陳總看我一副焦灼望天的模樣,無奈地?fù)u頭笑道,算了算了,不說你了,說你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你跟駱翹一個比一個喜歡受罪。我牙尖嘴利地回他。陳總笑了,站起身拍著我的肩膀,塵埃啊,反正,你一定要記得,談戀愛是一件快樂的事,而不是為了打發(fā)寂寞。說完,他就慢悠悠地去廣場找娜姐和虎虎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感慨,如果攀比的話,陳總一定是中年男人的典范,雖然他的身材也略發(fā)福,但氣質(zhì)真的像一個藝術(shù)家。曾聽陳總談起過他和娜姐的往事,兩個不受家人祝福的小青年私奔到望城,白手起家辛苦多年,攢錢開了一家蜉蝣,在望城站穩(wěn)腳,終于得到家人同意,然后結(jié)婚生子,相濡以沫。
我們這圈人基本都不太相信愛情,但看到陳總和娜姐,馬上一半以上的人就信了。
只是,這世上,能像陳總和娜姐這樣私訂終身的,除了勇氣,還要運氣。太多的私奔無疾而終,太多的愛情有花無果。年輕的時候我們沒有經(jīng)歷過太多的變故,意志往往容易被旁人動搖。有時兩個人再怎么深愛,以身相許,到最后都抵不過時間的分崩離析。
當(dāng)初來找陳總,死皮賴臉地哀求他希望在蜉蝣做一個歌手,本意是為了寫小說找點素材??墒窃谶@里待得越久,反而越容易對感情這種東西失望。
這片聲色犬馬的沃土,有人一擲千金為了尋求刺激,有人將溫香軟玉擁入懷里以此為寄,有人醉生夢死企圖脫離塵世,有人赤身裸體糾纏一起。卻唯獨沒有人會談愛情這個東西。因為迷離的燈光下,沒有純潔,珍貴,忠貞,虔誠。只有若即若離的挑逗,猥瑣齷齪的奸詐,唾手可得的欲望,不眠不休的貪婪,人性和道德早已消弭在色彩斑斕的霓虹燈下。
三
每逢一個人時,我經(jīng)常沉浸在一個人的憤世嫉俗思考里。
如果不是顧盼的電話打斷我的思緒,我琢磨著我又要在內(nèi)心抨擊半天這社會。
顧盼問我在干什么。我說這個點能干什么,還不是在蜉蝣待著。
然后開始跟顧盼東拉西扯,她說最近除了錄節(jié)目,還跑外主持了個車展,部門又來了個90后小美女,后臺特硬,分在她手下,整天寸步不離地黏著她。整個人累得跟散了架。
顧盼在望城的電視臺工作,是一個新聞節(jié)目的主持人。每天報道一些疏通灌溉,米面種子,交通堵塞,鄰家夫妻柴米油鹽的新聞。
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來說,這樣日日熒屏的工作很不錨。只是人人都看得到表面的光鮮,卻不知道這背后的落寞。顧盼熬夜背稿子,我熬夜寫稿,都屬家常便飯。
聽說顧盼以前在學(xué)校時感情風(fēng)生水起,對男朋友,也是個月月更新?lián)Q代的主兒。因為長得漂亮,所以特肆無忌憚。
不過后來,她遇到了克星安慕楚。所以,如今也是一情場失意的人。到現(xiàn)在我都不太明白,顧盼怎么就在安慕楚這里栽了跟頭,安慕楚一不帥,二沒錢,充其量就是一文藝青年。
不過泡在蜉蝣里的恐怕都是文藝青年。這兩年,文藝青年好像是一個很時髦的詞。
駱翹曾問我什么是文藝青年。
對于這個高深的詞,我也不太理解。但據(jù)說別人口里我也有文藝范兒。所以我身體力行的甩出三個字,裝逼唄。
駱翹說,作家的解釋就是犀利。
我讓她閉嘴。我最討厭被稱呼為作家,這年頭,能寫個QQ空間日志,QQ好友印象,準(zhǔn)被人稱之為才女。能寫個詩歌體,散文體這種意識流看不懂的就會被供奉為作家,脫個衣服露個香肩把生殖器描寫在文字里的叫做身體作家,長相過得去,到處貼藝術(shù)照的是美女作家。
有段時間,我注冊了個博客,到處瞎逛,不管十二歲少女還是四十二歲家庭主婦,但凡能敲個鍵盤的,都會在博客里寫,今晚要寫稿,文字已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嚇得我只敢在博客里說每天像豬一樣吃喝拉撒的生活。在這個作家爆炸的時代,我覺得叫我流氓都沒那么糟蹋我。更何況,我就是一寫愛情小說的,被叫作家,我著實惶恐。
顧盼問我,最近的男朋友是哪位。我說,剛甩了一個,感情空窗期。
顧盼說,那挺難得。
我說,你呢,人安慕楚牽著艾爾藍(lán)的小手每晚在蜉蝣晃蕩的我都看膩了,你什么時候帶個男人來洗下眼球?
顧盼說,不急,姐現(xiàn)在的原則是寧缺毋濫。
最后,顧盼交代了周末剛好是駱翹生日,到時一起聚下,就收線了。我也站起身,朝蜉蝣走去。
我們都是愛情里的戰(zhàn)士,在每一場烽煙戰(zhàn)火里所向披靡,即使是手無寸鐵而投降,也要姿態(tài)漂亮。
十點多的時候,駱翹回來了。她說,段飛送她回來的,她跟段飛磨了半天,才允許她在蜉蝣待著。段飛認(rèn)為,蜉蝣這地我們再熟,但來的客人都是陌生的,像駱翹這種經(jīng)常惹出幺蛾子的人,大晚上的還是不要出入這種地方。
段飛對駱翹的關(guān)懷溢于言表。所以我經(jīng)常開導(dǎo)駱翹,男人還是要經(jīng)常換,如果他們只是一開始有耐心對你好,那你每次都享受了開始,那感覺多好,好像每段都是初戀。
駱翹說,陸塵埃,姐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花心了,但遇上你之后,姐覺得自己是小巫見大巫。
我懶得理她,去調(diào)酒師小五那里玩了,駱翹自己蹦到臺子上跳舞去了。
一般十二點前,蜉蝣跟其他酒吧一樣,熱鬧喧囂,群魔亂舞,沒我什么事。十二點過后,蜉蝣更像一個茶館,靜謐文藝,這時我就會上去唱幾首應(yīng)景的慢節(jié)奏老歌,我挺喜歡蜉蝣十二點后的氣氛,像脫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不華麗,卻別有韻味。
但對于駱翹這個自稱十五歲的美少女,她還是喜歡之前的激昂。
她說來酒吧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刺激。
所以她一直不太理解,為什么十二點過后,蜉蝣依舊經(jīng)常爆滿,竟然還有人會專程來聽我唱歌。我對她的打擊早已免疫,我說,那是因為我漂亮。
駱翹說不出話。
我跟駱翹說了下顧盼說周末聚下的事情,駱翹笑逐顏開,你們準(zhǔn)備偷偷為我安排生日會啊,別費心了,姐早安排過了。
我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們是準(zhǔn)備去吃垮你。
蜉蝣里到處都是為愛買醉的人,我覺得為愛買醉是一件特蠢的事,因為痛苦過后還是痛苦。不過一個是心靈,一個是身體。駱翹說那是因為我不懂愛,我撇嘴,我談戀愛時,你還在和人玩過家家呢。
只是我過了那個喝果汁的年齡,也不再拿買醉當(dāng)做憂傷的標(biāo)志。
十二點的時候,我選了幾首莫文蔚的歌上去唱,莫文蔚的性感嗓音無人能敵。反正只要調(diào)對了,歌詞對了,不會有人在乎我的聲音到底比莫文蔚差多遠(yuǎn)。
鑒于駱翹在等我,而且陳總說凌晨可能有雨,讓我唱一會兒就回去,所以唱了半個小時后,我便迫不及待,準(zhǔn)備下臺和駱翹一起回去。
蜉蝣的演藝臺大概一米高的樣子,演藝臺的臺階在通往衛(wèi)生間的路上,我每次下場都不會老老實實地走臺階,而是橫沖直撞地直接從臺子上蹦下來。
今晚也不例外,我放下話筒,就雷厲風(fēng)行地沖到臺子邊,大步一跨,身體勻速下落。
但是就在我蹦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不遠(yuǎn)處吧臺邊的駱翹沖我張牙舞爪地比畫,我奇怪地看她花容失色地指著我旁邊,眼角余光閃電般掃了過去,看到一個黑影從那里沖出來。
但人身體在跳起,落地的時間段,僅是幾個秒速,所以我根本就無力轉(zhuǎn)國。
閉上眼睛時我想,別TMD讓我知道誰鬧鬼似的沖出來,不然一定用硫酸潑他!
不過當(dāng)我落地的那一剎那,我的腳腕已經(jīng)疼得不知道去哪里找硫酸。身體呈現(xiàn)一個很詭異的傾斜度,手臂被人緊緊箍住,腳腕卻因為身體失衡而崴到。鉆心的疼痛蔓延了我的四肢軀體,我尖叫了一聲,聽到旁邊的男子也悶哼了一聲。我穩(wěn)住另一只完好的腳,開始開罵身邊的罪魁禍?zhǔn)?,你TMD長眼睛出氣的啊,走路那么急趕著投胎……但是當(dāng)我邊罵邊抬頭邊看來人時,突然住口了。
白襯衫,西褲,皮鞋……雖然襯衫扣子敞開了幾顆,已不復(fù)下午時的精英模樣,還有酒氣隨著從他身上彌漫開來,但是……
來人本來齜牙咧嘴,看到我后,也暴躁起來,他說,你這個姑娘怎么回事!今天一天跟我過不去!
我氣結(jié),誰跟誰過不去,哪次不是你撞我!難道是我從天而降砸你嗎?
不是嗎?你好好一女生不走臺階,非要上躥下跳干什么?!
我無語,真是一時糊涂,挖坑給自己跳。這時駱翹也已經(jīng)趕過來,她說,你們兩個抱在一起在干什么?
我看了下我和男人的動作,嚇了一跳,因為男人扶著我的胳膊撐著我的身體,所以我整個人好像撲倒在他懷里,姿勢曖昧得像苦情女和負(fù)心郎。我迅速推開他朝后退了一步,男人也觸電似的立刻放手,但我忘記了自己腳已經(jīng)被崴了,在我左腳剛著地時,又一陣鉆心的疼麻痹了我的整條腿,再加上我推開男人太過用力,沒找邊緣的支撐物,一手觸空,朝旁邊倒去,幸好駱翹眼明手快地扶住我,焦急地問,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腳腕的疼痛讓我頭頂冒汗,我說,我腳腕崴到了。
駱翹把我扶到后臺小房間里,打開燈蹲下身幫我檢查,最后她肯定地吐出四個字,扭傷韌帶。
扭傷韌帶?我聽到旁邊精英男吸了口冷氣,不可置信地問,不可能吧?
駱翹抬起頭,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說,有什么不可能的,知道姐是干什么的嗎?護(hù)士!
下期預(yù)告:
一天之內(nèi)連續(xù)“撞”了兩次之后,陸塵埃和駱翹認(rèn)識了魏星沉。陸塵埃的腳被醫(yī)生診斷確實是韌帶拉傷,于是,她很自然地得到了魏星沉的電話。神通廣大的駱翹特別熱心地八卦了魏星沉的背景和情史,百般撮合他們兩個,陸塵埃卻對那個叫林尋的男生念念不忘。駱翹的生日,魏星沉主動來接行動不便的陸塵埃,在路上,居然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