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賢斌
讀到唐小兵先生的《胡適:偉大先知還是一介書生?》一文,才知今年是胡適先生誕辰120周年。90年代初,我的碩士論文寫的是關(guān)于胡適的改良政治思想,從這一意義上說,胡適,是我從事學術(shù)研究的“第一個對象”、“第一人”。我竟然忘記了“第一人”誕辰120周年紀念,感覺有點慚愧。
研究者往往會對自己的研究對象因“了解”而趨“同情”,我也是如此。初讀時,胡適改良思想是被放在正確革命之對立面來看待的,讀著讀著,便開始同情胡適之改良了??墒?,這又與因受教育而對革命持肯定的態(tài)度發(fā)生沖突。“革命”與“改良”,便在一個“半夢半醒”的青年學生思想觀念中糾結(jié)、斗爭起來。求解不得,還寫過一封信求教國內(nèi)胡適研究一專家。專家回信說:這個問題太復雜,你還是放棄吧。我當然沒有放棄,一為要完成畢業(yè)論文,二來為自己思考的興趣。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胡適了解、研究之時,正是大陸學界開始重新審視胡適之時,當然,也是逐步恢復胡適之“本來面目”之時。正如唐小兵文章所說,1990年代后,“胡適重新浮出水面,進入年輕一代知識人的精神視野”,“胡學”也由“從被壓抑的‘執(zhí)拗的低音轉(zhuǎn)化成‘昂然的高音”。其實,胡適不是被青年一代知識人推出“水面”,而是被幾代知識人,甚至不同層次的讀書人推出“水面”的。
事實上,胡適浮出的“水面”也只是知識界的“水面”,在社會層面上并沒有擴散,甚至在近10余年來知識人熱衷討論公民社會等問題時,胡適又“沉”下去“不見”。唐小兵認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胡適生前很少就“社會”發(fā)表見解,無法提供相關(guān)理論資源的緣故。個人認為,這一判斷極為有理。原來,知識也是如此無情而“功利”的。只是不知一生總想在學術(shù)上更有建樹的胡適對此是否會生自己的氣。不過,以我“同情之了解”,樂觀而理性的胡適應該不會生氣,思想和言論的自由,不正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嗎?
從學術(shù)與知識的視角看,或許胡適是“但開風氣不為師”;但如果從精神上看,胡適一生努力堅持的“知行合一的生命實踐,這種不但坐而論道,而且起而躬行的處世方式”則是后來者的“師范”和“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