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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甘地,不要格瓦拉

2011-08-15 00:49敘利亞阿多尼斯
西部 2011年19期
關鍵詞:阿拉伯伊拉克

(敘利亞)阿多尼斯 著

薛慶國 尤梅 譯

要甘地,不要格瓦拉

1

我十分欣賞格瓦拉其人,欣賞他的美學形象和他對生活、對女人的熱愛。但是,我不欣賞他在解放運動中采取的方式。

對于解放運動,在觀點、綱領、實踐上,我更推崇甘地。

我拒絕一切形式的暴力,不論其目的如何,不論其理由如何,也不論是個人行為或集體行為。

對于每一次解放運動,我都希望全體人民參與斗爭,參與者不應局限于某個團體,無論是什么人構成的團體。

格瓦拉,是團伙、階層、派別、先鋒,等等,在實施暴力。

甘地,是全體人民,是多元又團結的各個階層,用和平武裝,向他者開放。

盡管在文化和實踐上,我們更接近于格瓦拉而不是甘地,但我還是要說:我們不需要格瓦拉,我們需要甘地。

實踐證明,效法格瓦拉只能破壞我們的力量,摧毀我們的生活,耗盡我們的財富,導致我們失敗,歪曲我們在世界上的存在與形象。

自由也有其武器。

然而,一旦這武器披上了暴力的衣裳,就會搖身變?yōu)樽杂杀旧淼臄橙?,成為對自我和他者的一種侵犯。

自由沒有別的武器,除了自由,除了和平。

我重申:是的,我們要甘地,不要格瓦拉。

2

沒有人要求我們阿拉伯人成為公正的統(tǒng)治者,成為偉大的政治家,成為原子或其他領域杰出的科學家,成為哲學家、詩人或藝術家。

沒有人。

但是,所有人都要求我們成為殘暴的統(tǒng)治者,成為破壞者和腐敗分子;所有人都要求我們頌揚暴力,要求我們處心積慮地相互排斥、自相殘殺,要求我們窮困潦倒、離鄉(xiāng)背井、四分五裂。

我們響應這種要求,不僅自甘自愿,而且樂此不疲。

告訴我:

寄身于我的阿拉伯人,你是誰?

3

如果我們阿拉伯人愿意評判自己從二十世紀中葉至今的行為和思想,并且足夠坦誠的話,我們就會說:

在整個這段時期,我們不曾是自己生活的主人。我們的存在,就仿佛被他人滾動的球體。

4

有時,我似乎覺得,我們不再需要為死者挖掘墳墓,因為我們的頭腦和身體可以取而代之。在我們的思想和行動上,墳墓觸目皆是!

我們每一個人幾乎都是一座行走著的墳墓。

以伊拉克的狀況為例,它向我們彰示:我們的政治、宗教歷史仍舊是最能驅使我們殺戮、分裂,最能誘使我們走向毀滅之所在。

這種歷史向我們遮蔽現在及其真相和需求,而遮蔽現在恰恰是遮蔽未來的一種手段。

5

那么,為思想和行動設計新道路的希望何在?它是否如某些人所言,存在于現有的反對派之中?

首先,假設反對派中存在希望,我們必須明白反對派不止一個,不同的阿拉伯國家有不同的反對派,每個反對派都有其獨特的環(huán)境、態(tài)勢和問題。因此,不可一概而論。

原則上而言,反對派旨在通過行動,將阿拉伯社會從目前的困厄境遇轉變?yōu)檩^少困厄的境遇,即便不是轉變?yōu)槊裰?、人權、自由及各種形式的文明、進步狀態(tài)。這樣,除一些宗教的和種族主義的派別以外,阿拉伯社會的各種反對派都殊途同歸。盡管如此,就實踐而言,這些反對派都奉行同樣的準則,特別是在那些穆斯林和基督徒混居的國家,比如黎巴嫩。根據這一準則,自二十世紀中葉起,政治斗爭只不過是對阿拉伯國家現實的“利用”與“借勢”。因此,這些反對派的工作集中圍繞在直接的政治行動上:改變現行政治及當政者。這些反對派的行動綱領中,未公開提出社會、文化變革中最重要、最緊迫的問題,而不實現社會、文化變革,政治變革就毫無意義。這些問題包括宗教問題(政教分離,使宗教信仰成為個人的私事而與社會、思想機構無關,將不信宗教和信仰宗教視為同樣的自然權利,去除婚姻、繼承問題的宗教色彩,等等);還包括文化問題,政治只有憑借文化才具有正確的人文內涵;此外,還有與女性權利、地位相關的諸多問題。倘若不在人道、文明的視野內徹底解決以上問題,進步就難以實現,我們就難以從部族主義、宗派主義走向民主,確立人權,實現人的全面自由。

反對派像擁護派一樣,避免批判約束權利的“本源”,即非世俗的本源,這意味著它默許接受這“本源”至高的絕對權力,即人對本源的附庸,對其標準的屈從。這種權力是預先獲得的,其借用之名是非社會性、非公民性的,也并非人以民主、自由的方式選擇的結果。這是羈絆人而非解放人的權力,是附庸而非獨立的權力。那么,反對派的“政治”與擁護派的“政治”之間的區(qū)別,其實只在人員和領導層上。因此,反對派同樣竭力鞏固本應該改變的事物,給阻礙民主、人權和自由的因素賦予了合法性。

也許我們能從這里發(fā)現阻礙阿拉伯進步的根本原因:“斗爭”僅局限于直接的政治行動,而與文化脫節(jié),這不過是一種倒退。因為人不能只靠政治或政權的更替實現進步。人只有踐行與其期望和愿景相適應的文化語言,去闡明之、實現之并身體力行之,才能取得進步。

在此背景下,阿拉伯政治——無論是反對派還是擁護派——書寫的歷史,難道不都仿佛是一段偶然與被動反應的歷史嗎?

因此,難道這不是一段除了被偶然與被動反應所確定的意義之外,再沒有任何意義的歷史嗎?

異見者

1

2008年1月17日至20日,我前去意大利都靈接受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同一周,羅馬大學部分師生拒絕歡迎教皇來校演講,引發(fā)了文化上、政治上的軒然大波。意大利一些電視和平面媒體希望了解我對此事的看法。我有些猶豫,作為外人不想談論人家的內政。但是,鑒于采訪人強烈而迫切地希望我接受采訪,我便不再猶豫。在回答時我談到兩個原則:

第一,社會的各個階層和派別,無論其觀點如何迥異對立,都有必要進行對話。對話是人的高級屬性,我們從中學會傾聽他者,對他者開放,以便發(fā)現真理。

第二,不同階層和派別有必要相互承認。否則,社會將變成互不往來、互相排斥爭斗的部落族群,對話的風氣缺失,說教之風盛行。而說教是埋葬知識與真理的悲慘墳墓,因為說教包含著脅迫與征服的意味。

我對他們闡明了我的一個觀點:教皇應該準備好接受理性主義者、反宗教人士和無神論者在梵蒂岡和大學里發(fā)表演講,讓他們完全自由地討論神祗、信仰和無神論問題。同時,世俗大學也必須準備好接受教皇和宗教人士完全自由地對上述問題發(fā)表意見。

2

這個問題令我想起自己在科威特的一段經歷,那次我去出席一個關于阿拉伯文明危機的頗有影響的會議。部分激進的教徒抗議我在會上的發(fā)言,要求將我逐出科威特。他們中有些人是一個宗教協會的成員,該協會還主辦一份雜志,他們要求與我對談,主要討論我在會上的發(fā)言,以及當時我主編的《立場》雜志發(fā)表的一些文章。我欣然接受,邀請他們在我下榻的賓館會面。他們一行約十人如約而至,我們談了很多,但毫無結果。我對他們那份雜志的主編說:“我有一個務實的建議,可以讓見解不同者進行阿拉伯文化迫切需要的對話。我是《立場》雜志的主編,我邀請你寫一篇文章,完全自由地探討我們發(fā)表的那些引起你們反對和不悅的思想觀點,我將把文章刊登在下一期《立場》雜志的主要版面。但作為對等,我或我的同事也寫一篇文章評論你們的觀點和思想,尤其是宗教方面的觀點,請你也在貴刊的主要版面刊登?!贝巳寺牶篑R上驚呼:“真主保佑,我可不做這種壞事?!?/p>

我對他說:“你們真是來對話的嗎?既然這樣,我們會面有什么意義?你們不想聽別人的不同意見,在你們看來,別人早已‘誤入歧途’,你們只想‘指引’別人,讓別人接受你們的思想。你們不是在對話,而是在說教。這是一種強迫,一種奴役。”

那次會面就這樣結束了。

3

就這一話題我再作一些發(fā)揮。在激進的、原教旨主義信徒的意識里,阿拉伯社會基本上要么是“信教者”要么是“異教徒”,阿拉伯文化基本上可分為信仰文化和異端文化。在這種意識里,自由根本沒有意義。那么,在這種意識盛行的社會里,人本身又有什么意義?

4

我們再來問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在這樣的社會中,思想家和作家有何作用?今天,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了解,這個問題不能再與一個“可能性”問題相割裂,即:“在當今這樣的社會中,思想家和作家能夠做什么?”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為個人冠以“異端”和“信仰”的屬性,在今天不僅緣于宗教,還緣于另一種“宗教”:權力。

更確切一些:詩人能夠做什么?

5

詩人,是時間和空間的學生,在創(chuàng)作中以大千世界為師。他在創(chuàng)作中不教授,只是學習。

他不教導,不指引,不證實,不說服,也不阿諛奉承,不趨炎附勢,不虛偽浮夸,不美化粉飾,不嘩眾取寵,不布道說教。

他是在見證、在觀察的學徒。首先,他見證自己的內心及其痛苦、思念和沉醉。其次,他見證世界。在見證這些的同時,他是讀者的伙伴,而非“領導”。因為是伙伴,他會對讀者說出他的心里話:那些被壓抑、被禁止、被拒絕的無法說出的話。

他沒有自己的“大眾”。因為他書寫時完全遠離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偏見,以便能夠突破強勢的主流。主流,乃是對現實也是對現在的遮蔽。

每一種對現在的遮蔽都是對未來的遮蔽。

6

我再把話題轉回都靈,回到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

我在向評委會成員致謝的受獎辭中說道:“在此,我應提及阿拉伯人從伊斯蘭之前開始就持有的詩歌觀,即把詩歌視為‘真理之家’。確實,神學在社會生活中總帶有政治因素。但是,也總有詩人和思想家用自己的方式對此進行批判。今天,這種狀況已發(fā)展到只在政治層面上批判它已遠遠不夠的程度。在西方和阿拉伯、伊斯蘭世界,政治對宗教的滲透與日俱增,這要求我們在解讀當今世界時超越政治,以便更好地理解我們所面臨的問題,我們應該立足于一種奠定新基礎的解讀。根據這一解讀,人的身份不再由他的種族或宗教歸屬確定,而是由他的人性本質確定;人,乃是有人性的存在,阿拉伯大詩人艾布·阿拉·麥阿里說過:‘只有理性是人的伊瑪目’……”

雙重圍困

1

歐洲和美國的許多知識分子都支持美英發(fā)動的伊拉克戰(zhàn)爭,這是一個危險的文化現象,但是它并不令人意外,因為這一現象發(fā)生在當今的國際形勢下,特別是巴以沖突的背景下。這些知識分子以反對法西斯主義和各種形式的獨裁為理由,卻忘卻了,或假裝忘卻這樣一個事實:他們的這一立場,不過是在宣揚一種從地區(qū)范圍擴大到世界范圍的專制,并給霸權主義和唯我獨尊增添了世界性和思想、文化上的某種合法性。此外,這一立場還包含一種幼稚的簡單化思維:似乎他們想要用“整體的惡”去消除“局部的惡”,用“無限的危險”去解決“有限的危險”。

一切獨裁,包括薩達姆的獨裁,都不能用這種美國式的帝國主義、單邊主義去與之斗爭。這種做法,不過是以更大規(guī)模的獨裁對付地區(qū)性獨裁,其結果是強化了——而不是消滅了——獨裁的觀念。

這一立場,有悖于和平、進步和正義的原則,它鼓勵軍事入侵,為接踵而至的戰(zhàn)爭制造了文化氛圍。

另外,鼓吹這種所謂“治療式的”、“防御性的”、“先發(fā)制人的”戰(zhàn)爭,將使世界陷入一個漩渦,在其中,文明與人際關系的人道與思想根基將被摧毀,人們將面對一個野蠻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如果我們將美國對伊拉克發(fā)動戰(zhàn)爭這一現象與其宗教本質聯系起來——正如布什總統(tǒng)在演說中所透露的那樣,我們就會發(fā)現當今世界是何等墮落!打著拯救世界的名義,野蠻的技術被用來為宗教使命服務,這一使命發(fā)出侵略、殺戮和破壞的命令,視之為傳播新的宗教使命的“征服”。

在文化層面,還有一個極為嚴重的現象:那些支持戰(zhàn)爭的人們,忽略了對戰(zhàn)爭行為本身的審視,忽略了這樣的事實——作為一種看待世界的觀念,或改變世界的方式,戰(zhàn)爭本身就是一個人類悲劇。他們忘記了戰(zhàn)爭如何毀滅人類的成就,從內部將人摧毀,剔除了人的意義,把人僅僅當做一種器物。他們還忘記了戰(zhàn)爭令人獸性大發(fā),讓人淪為為殺戮而殺戮的工具。最后,他們還忘記了:這一切,標志著人的終結。

2

歐洲和美國支持戰(zhàn)爭的那些知識分子,對于那些全力反對并譴責這場戰(zhàn)爭的阿拉伯知識分子,他們又該做些什么?

當這場戰(zhàn)爭動用了飛機、坦克、火箭、炮彈和各種武器,令伊拉克人民深陷地獄——這一切僅僅是為了掃除一個罪人,而迄今被掃除的,卻只有平白無辜的人們;

當這場戰(zhàn)爭的發(fā)動者策劃著占領伊拉克之后掌管這個國家,如同它是隸屬于自己的又一個“州”一樣;

當阿拉伯民眾怒吼著,反對并譴責入侵,自愿站在伊拉克人民一邊抗擊入侵,同時,他們中的大部分也反對薩達姆及其政權。

當這一切發(fā)生的同時,在這價值觀驚人扭曲的時刻,阿拉伯知識分子不應該隨波逐流,不作思考,放棄自由。他們不應該忘記二十世紀后半葉的阿拉伯政治實踐,確切而言是1952年開羅革命和1958年巴格達革命之后的實踐。他們尤其應該重新深刻審視“阿拉伯街頭”的實踐。他們應該在這場災難性、毀滅性的戰(zhàn)爭之外,診斷整個阿拉伯政治軀體都患上的沉疴舊病。

在我看來,每一個知識分子都應該提出的第一個簡單的問題就是:

在整整三十年間,薩達姆·侯賽因用伊拉克人民的巨大財富,尤其是石油——它是這場戰(zhàn)爭的首要因素——做了什么?他對伊拉克人民做了什么?

這樣的財富,難道不該為伊拉克帶來進步,為全體伊拉克人民帶來幸福,讓他們過上有尊嚴的、自由的生活?

難道不對嗎——伊拉克不該有一個人失業(yè),不該有一個文盲;

不該有一個窮人(在伊拉克南部,貧困的人們不知其數);

不該有一個人流亡(流落天涯的伊拉克公民數以百萬);

不該有一個人得不到完備的社會保障。

伊拉克人民難道不該建立一個成功的公民社會,為其人種、文化的多元化和多樣性而自豪,成為地球上獨一無二的范例?

伊拉克難道不該擁有眾多高等院校和各種研究中心,其水準和歐美的學術機構不相上下,就如同日本、韓國所做到的那樣?

伊拉克的大地,難道不該在農業(yè)、工業(yè)和各行各業(yè)都成為先進的典范?

伊拉克各種各樣的機構組織,難道不該成為伸張正義、尊重人道和人權、尊重多元化和多樣性的楷模?

伊拉克人民的生活,難道不該比以往各個朝代都更加自由、安寧和開放?

然而……

恰恰相反,薩達姆實際上做了什么?

伊拉克的大地被變成一座“私苑”,一處“私產”,一個私人的(共和國)衛(wèi)隊,一支私有的軍隊,一個私有的人民!

伊拉克的大地,變成了囚禁政見與統(tǒng)治者相異者的監(jiān)獄,變成了破壞民族國家、摧毀其他國家的武器庫,統(tǒng)治者可以肆無忌憚、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實施屠殺,將法律、司法和公正的基礎摧毀殆盡。

政權的“文化”加深了伊拉克人民由來已久的分歧——種族之間、城鄉(xiāng)之間、宗派之間、教派之間的分歧,將整個民族推回到過去的黑暗之中,讓國家陷于四分五裂。

這一“文化”還為自己的一次次勝利沾沾自喜:使用毒氣對待“敵人”,實行種族清洗,濫加“背叛民族”的罪名,對外窮兵黷武,思想上唯我獨尊、獨斷專行,實行恐怖和暗殺,以及諸如此類的種種行徑。

在內部,伊拉克“文化”變成唯我獨尊的一派胡言,用來贊美至尊的、“啟迪靈感的”元首。

伊拉克變成一塊毫無生氣的土地,只適合至尊的元首、“不受譴怒、不會迷誤的”隨從以及隨從的隨從們生存。這個偉大而悠久的國家,仿佛變成了一臺盲目的機器,其所作所為,只是有計劃地毀滅人、毀滅自然,完全無視伊拉克的歷史及其眾多的英才。

3

然而,這一切是一回事,美帝國主義的戰(zhàn)爭是另一回事。無論如何,在任何情況下,在任何層面上,前者都不能成為后者的理由。無論從什么角度考量,這場戰(zhàn)爭都是絕對應予拒絕的。站在伊拉克人民一邊反對戰(zhàn)爭,將伊拉克人民和政權區(qū)別開來,是一個民族的、文化的、人道的、文明的責任。將人民與政權區(qū)別開來,對于阿拉伯人民的覺悟和覺醒,也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因為支持薩達姆及其政權,不僅意味著支持他的暴虐和獨裁,而且也是對當今阿拉伯的暴虐和獨裁的認可和護衛(wèi)。值得一提的是,暴虐和獨裁已成為阿拉伯政治的主要特征,這不僅體現在阿拉伯政權的本質上,而且體現在形形色色的團體、組織中,因為這些團體和組織習慣于捍衛(wèi)統(tǒng)治者的權利和自由,而對人民的權利和自由置若罔聞。

4

一個令人困惑而苦澀,難以求解,同時極具怪異性、諷刺性和悲劇性的問題是:

在阿拉伯土地上發(fā)生的戰(zhàn)爭,

耗費了阿拉伯的錢財,

打著解放阿拉伯人的幌子,

卻幾乎完全看不到屬于阿拉伯人的秩序!

隨感

2006年2月3日

在歷經挫折、傷痕累累的阿拉伯生活又被各類事件震動的背景下,我不禁要問:什么時候,阿拉伯作家能重新審視自己的作品,并且向自己發(fā)問:我寫了什么?我正在寫什么?我的語言是在政治和傳統(tǒng)之樹上棲息呢,還是正在開辟新的天地,奠定另一種政治?我是在追逐時代、讓大眾理解我、為我鼓掌呢,或是試圖開創(chuàng)新的寫作時代?我是在順應現實,以便獲取實惠與利益呢,還是在撼動現實,以便充分發(fā)揮人的創(chuàng)造能量,去變革和建設?我寫作是為了占據一把交椅并且安坐其中呢,還是為了前行、進步、攀登?

我歸屬其中的那個世界,為什么愈來愈黑暗?

為什么我自己也幾乎成了這黑暗的一份子?

2006年2月4日

在過去的整個二十世紀中,我們的所有理論,我們的所有實踐,只是成就了一件事——用過去的墨水書寫未來。

其中原因,不僅在于各種形式的暴政,而且還超越暴政,回溯到歷史,回溯到思想體系。

訴諸夢想無濟于事。

以“計劃”之名,或以“動員藝術”之名逃避現實,同樣無濟于事。

2006年2月5日

很自然,各個領域的創(chuàng)造者們會不停地、根本性地重新審視我們的政治、社會與文化生活,尤其是我們的藝術與創(chuàng)作生活。因為從事這項艱巨的任務,很自然,他們會付出巨大代價。

在此,我承認,有時我也感到軟弱,也受到退縮的誘惑。我對自己說:我為什么讓自己的生活遭受別人發(fā)起的猛烈攻擊,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攻擊?

我軟弱,并自問:我為什么不像別人一樣,與我的文化、環(huán)境與周遭,與蕓蕓眾生相安無事地生活與寫作?我為什么不像別人一樣,向阿拉伯政治、學術、宗教與社會的表象臣服,這些表象中,充滿了各種吸引力和巨大的誘惑?

這樣,我可以進入“順從之家”:

不再挑起任何問題;

不再持有任何立場;

拒絕任何冒險,即便是在個人創(chuàng)作的領域;

遠離任何地獄;

擁有的只是“天堂”。

我軟弱下來,

然后……

2006年2月7日

如果“新詞語如同種子”,正如哲學家、語言學家維特根斯坦所言,那么,我們思想和藝術的田地里,多么需要這樣的種子!

有人說,我們阿拉伯人身上存在一種東西,它控制著、塑造著我們,逼迫我們拒絕思想和詩歌中的悲劇意識。

可是,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疲憊,把手放在我的眼睫上,似乎要它入睡。

但是,沒有什么能把手置于我的夢中。

浮光掠影

1

你在紐約,你看到的是紐約,但你更看到你的祖國:那里的城市、鄉(xiāng)村、平原和山脈。你看到這里的人們,但你更看到你的人民,看到他們中的窮人、弱者與戰(zhàn)士。

常常,他者讓我回歸自己。似乎他者是一扇我透過其中看到自己生活情形的窗戶,或是一束揭示我狀況的光芒。他者是一種激勵,讓你更清楚地了解自身,并磨礪你實現愿望的意志。

2

我說看到了我的祖國和人民的時候,我正為造就并引導著紐約的那種技術感到驚詫。你走在紐約街頭的任何地方,這種技術觸目可見;而紐約從中脫胎而出的那種“科學”,則令我驚奇到恐懼的地步。我感到,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變成了一場搏斗的活動舞臺,這場搏斗有著歷史的深厚和現實的負重,搏斗雙方是我——來自伊斯蘭阿拉伯的棕色東方的生客,還有紐約——象征白人之西方、科學技術之西方的大都會。

為了說明我的觀感,我毫不猶疑地承認:整個東方在我心中游弋著,連同它的光明與黑暗,火焰與灰燼,過去與現在,在糾結著,撕裂著,出擊著,退讓著,被解放著,被束縛著,是進步與退步、奮起與落魄的帶血的混合體。與此同時,在我面前矗立的紐約,卻像一臺龐大的機器,它背對著過去,屹立在未來的邊緣:仿佛它永遠是初始,永遠行走在大千世界的未知之中。

我要說:在我內心深處有許多個東方,有選擇和行動的多種余地;可是,當我在紐約竭力尋找其他類型的西方、尋找科學技術以外的西方時,我卻只能發(fā)現一絲微弱的光芒,只能見到在思想與實踐的微薄光線上搖擺不定的星云般的陰影。

3

那么,這位東方的一員,正在重啟他的祖先就已開始的對話。這是東方的太陽與西方的太陽間的對話——那太陽既是同一個,又各不相同、互相否認,這邊日落那邊日出,在日出的同時又有日落。

在我的意識和感覺里,我聯想起我的東方的種種矛盾:它的挫折和期望,磨難和希冀。它成千上萬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英才,自愿或被迫地移居到西方機械的架構之中,在此開始現實的或精神的流亡,在接納他們、任由他們登臨西方世界頂峰的現實中,他們參與創(chuàng)造這里的文明成就。我見到,東方在物質的資源和能量被奪走之后,它的人力資源進而也被奪走。我還見到東方試圖收回這一切,跌跌撞撞,困惑不解,忍著饑饉,受著壓迫和鎮(zhèn)壓,被高墻——甚至是自己參與建筑的高墻圍困,被殺戮——甚至被自己攜帶的武器殺戮。

4

是的,這是決定性對抗的瞬間。加劇這種對抗的,一方面是隱藏于歷史深處的無意識,其中燃熾的是西方白人的種種心結與仇恨,他們的欲望、利益、沖突及追求優(yōu)勝和支配的各種企圖;另一方面是他們對東方居高臨下的現狀,似乎西方是一個神話中的野獸,用金屬和機械制成,它吞噬著一切,卻不知飽足,又像一陣機械的狂風或蝗蟲,一刻不停地要把它觸手可及的一切轉化為自己的同類,將他者融入自身。

5

這決定性對抗的瞬間,我之前稱之為“現代的沖擊”。在此,東方人(我主要指阿拉伯人和穆斯林)在西方面對一種急遽的機械的變化運動,這一變化超越他們的認知,并在他們的頭腦和心靈里造成一種“變革恐懼癥”。這種恐懼有時夾雜著欽羨,有時夾雜著匱乏和無能的感受,有時又夾雜著因襲和模仿的愿望(如“復興時代”),有時還夾雜著斷然拒絕和變本加厲地回歸原初(如現階段)的設想。

6

當我們審視現今這一階段,我們必須承認它也有一定原因,并具有一定合理性,它的內在邏輯值得我們以理解、開放、深入的心態(tài)加以研究。

它是一種意識的回歸,是獨特身份感的一種覺醒。而令這一階段更緊張、更激烈、更具根本意義的,是所謂“復興時代”思想和改革計劃的失敗,以及政治制度的失敗。

就根本而言,現今這一階段起因于篤信伊斯蘭教關于人和存在的原初觀念。在公共層面,這一觀念奠定了一個豐富文明的基礎,它既有多元性又有同一性,在漫長的歷史時期里,它曾主宰過西方白人,也曾啟發(fā)過他們的靈感。在個人層面,這一觀念賦予人理智上、精神上和心理上有關存在和命運的莫大安寧。

在知識和體驗上,當前這一階段起因于急遽的機械變化給白人的西方造成的影響:將人連根拔起,把他擲入焦慮和荒誕的深淵,并幾乎把他異化為一個木偶,被變化中的技術戲弄,由掌控技術的主人隨心所欲地擺布。乃至人們有時會不無道理地發(fā)現:這一變化,其實不過是某種歪曲。正如專家們所言,西方人正處于極度惶恐之中,技術進步的速度使他們面臨無法跨越的難題。幾乎每隔十年,這一變化把人帶到一種與之前有著本質區(qū)別的文化、社會狀況。因而,他們的適應能力及自我調節(jié)的能力消失了,他們成了無法順應、甚至無法理解并想象科技運動的俘虜。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在迸裂,產生的碎片和塵團充滿了他們的思想和生活,把他們也變成塵團,變成沒有身份、沒有個性的物質的碎片。

這種迸裂,在人和周圍環(huán)境之間形成了一個深淵,人發(fā)現自己迷失其中,無能為力。在人的外部,綿延的是技術的沙漠;在人的內心,一種撕裂的感覺與日俱增。如果我們知道,在白人西方的社會里,機械擴張的速度比人增長的速度更為迅猛,而機械也有其獨特的法則、規(guī)律、邏輯,那么我們就能看清楚:束縛人的桎梏是多么可怕!機械如何將人異化為對它言聽計從的奴仆,從而剝奪了人的自由——不僅是思想和心理的自由,甚至是肉體的自由!我們還能看清楚:白人西方心懷叵測地支配“棕色東方”的秘密,在于把它變成出售其機械的市場!

因此,專家們強調,機械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急遽發(fā)展,必將導致人這一主體的邊緣化。

似乎機械正開始發(fā)動從人手中奪權的政變,似乎這個堅硬機械的唯一志趣,便是擺脫人這個脆弱生物的控制!

7

于是,當一個東方人站起來質疑:“為什么要阿拉伯人、穆斯林也走上這條道路——同西方一樣的技術進步的道路?”我們會發(fā)現這一質疑在原則上、在文化和文明意義上有其正當性。而且,我們還應該從中發(fā)現它體現的人性最絢麗、最深刻的一面:讓人繼續(xù)成為存在的中心、樞軸和目的。要東方步西方的后塵,不過是對東方的誤導。這是一種真正的異化,它把東方人從其空間、時間和傳統(tǒng)中連根拔起,把他們擲入將人引向毀滅的地獄般的漩渦之中。

而街道卻在高呼:‘打倒羅馬皇帝!’”

贊美零

(之一)

我們沒有發(fā)現一棵,

樹干叫做自由的樹;

我們只發(fā)現了一個盤子,上面畫著割下的頭顱,

據說,這便是自由的盤子。

一個對朋友說這番話的人被捕了:

“想知道河岸在哪兒過夜嗎?

那么,你該去向波浪行賄?!?/p>

一本朦朧的書被禁了,

我從中摘錄以下句子:

1

“我見到‘沉默’無比優(yōu)雅地

將它豐滿的雙唇

覆蓋在‘自由’的唇上,

然后把它吞咽?!?/p>

2

“月亮的哭泣,

未能乞來雷電的同情。”

3

“今年,似乎連死神,

也選擇穿著阿拉伯的衣袍巡游大地?!?/p>

4

“炸彈在阿拉伯的街道爆炸,

有人被炸死,有人被炸傷,

空氣的皮膚長了皺紋。

(之二)

從同一本朦朧的書中,我還發(fā)現以下句子:

“二十世紀后半葉的阿拉伯歷史,

含有某種既可悲又可笑的意味。

可悲,是因為從阿爾及利亞、蘇丹、也門、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暫且不說巴勒斯坦,因為其情形更為特殊)流淌的阿拉伯之血,以令人恥辱的方式,染紅了這一段歷史的臉龐。

可笑,是因為阿拉伯人在這一階段實現了他們曾否認、拒絕的一切。阿拉伯人在二十世紀后半葉所夢想、計劃的一切,到頭來淪為恰恰相反的現實。

阿拉伯團結的口號讓我們變得更加分裂;

自由的口號帶給我們更多的附庸和奴性;

社會主義的口號讓我們遭受更多的貧困、失業(yè)及資本主義的支配。

這是阿拉伯莫大失敗的階段,可以稱之為野蠻的失?。河弥?、暴力和殺戮摧毀自我,以一種其他民族或許難以匹敵的方式蔑視人?!?/p>

“贊美零,民族之零。

這是我們的發(fā)明。它已幾乎成為我們阿拉伯民族唯一的榮耀!”

(之三)

有同仁急于焚毀一本書籍,其中頗多有益資訊。最后一刻,我們得以搶出若干殘頁,以下段落即摘自其中,作者不詳。

1

“他們在尚未填平

昨天挖掘的墳墓時,

又奉命挖掘另一座墳墓;

而正在盤旋的綠鳥

布滿了天空的胸前?!?/p>

2

恐懼地,

人們訴說痛苦,卻欲言又止,

我們只能聽到石頭的哭泣

和墻壁的哽咽

3

神圣的書

將我們置于神圣的土地

——可它不過是神圣的牢獄!

書啊,書啊,

圣潔歸于你!

4

戰(zhàn)斗即將來臨——

詩歌啊,你將如何抗御?

看那墨汁如何變成水,

看那紙張如何被人撕碎。

戲劇仍然在上演第一幕,

詩歌啊,你將如何抗御?

5

人們問:為什么你對一切都不感到意外?

我總是這樣回答:自從我懂得世事,

我便懂得我降生于一段荒誕、虛無的歷史。

這里,監(jiān)獄先于自由,

物質,無論什么物質,都比人尊貴。

6

歷史:

一匹被囚禁的母馬,

一匹被放逐的公馬。

7

莎樂美,這妖媚舞女的奇跡,

在于她走出了歷史,

進入了生活,進入每一個家庭。

舞蹈永不衰老。

8

我的朋友不喜歡拜謁墳墓,

因為他深知

墳墓之前和之后的故事。

9

在冬天,沒有足夠的種子

能讓我們播撒到夏季的田野。

10

海洋對我下達了命令,

但我沒有舟楫。

11

我將把余生

面對著一首詩篇度過,

我將聆聽愛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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