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軒
水·覺醒(外二章)
■塵軒
水,沒有根須,當(dāng)扎向腳底神圣的祭壇。
水,會翻滾、會顫抖、也會咆哮。
水——融進血里的長信。
從一個朝代寫給另一個朝代,從一個春秋寄到另一個春秋。在零上或零下的年輪里,抵達。一種柔軟和堅硬,一如我們攤開的肉身,和埋在皮膚下的傲骨。
從遠方來到遠方去,水無處不在。
于是在水中,看得到完整的一生,看得到咸淡深淺 濁清 冷暖。
水不鳴叫,但動時有聲。
向水叩拜,借水的耳朵聆聽,遍體細胞的吶喊,世界邊緣的呼吸。還有,一個國度的口音。
水,穿透歷史墻垣,將我與祖先的靈魂系牢。
當(dāng)水降臨,一個掉進水里的詞,令抵達高處的生死,莫名的相似。
陽光再長高三寸,就能鍍亮櫥窗的器皿。
在城市落地的玻璃墻中,蕩開布滿漣漪的孤獨感。
撩開來往和凌亂的雜音,零下七度的街衢,人潮涌動。拆開兩個方向的來路與歸途,像極了渙散的修辭。
看不見久別的巢,摸不清詩的根須,成為我揪出疼的前提。遺失成為被遺失,存在的被不存在的打開,燙手的青春終會被時間漂白。
包括你、我、他,包括黃皮膚、黑皮膚、白皮膚的子民;包括一生中不得不建構(gòu)的謊言。
在寂靜的內(nèi)陸我不想拓寬孤獨,我會最先離開。
躲進別人的屋子和游走的巴士,穿過幾十條相似的柏油路,于翻涌人群中敲碎內(nèi)心的空虛;
用雜沓的聲音,碾壓臨別前的狂歡,把燈舉高,照亮立場。
我要最先澄清不會離開自己,我不是身份不明的孩子。不必點燃銘文,為一張紙上寫滿的虛偽人性超度。
我會最先離開,當(dāng)詞語被詩磨得鋒利,像一枚箭鏃,可以準(zhǔn)確地射入我的靈魂。我會打開身體的孔洞。放進空氣和水,重新尋找生命的覺醒與回歸。
在此之前,不想讓人知道。
我與詩的緣,只能與虛偽的影子相忘于江湖。
還原靈魂的彈性,但無法縫補靈魂的缺口;窺得見靈魂的干凈,自然窺得見靈魂骯臟。
依附兩個世界的叫聲,依附陰與陽的對唱。
當(dāng)海德格爾說——“存在”之時,在常態(tài)與非常態(tài)的膽汁里看得到黑白。任何時辰。你都可以拿走我,但不可以拿走我的存在;不可以拿走——我與黑的抗?fàn)帯?/p>
沒有比疼痛更為疼痛的疼痛,比孤獨更為孤獨的孤獨。
當(dāng)我們在寂靜的聲腺中誕生,一定會把腳趾摳進靈魂的土地,在身份不明的節(jié)日看到靈魂的底片。從大地到天空,收割這個年代的雨水,用酸沖洗和腐蝕,靈魂黑色的表膜。直至我們成為躺進棺槨的灰,完成一生——
從“與黑有緣”到“與黑抗?fàn)帯钡耐暾懽儭?/p>
塵軒:本名譚廣超,1988年生于吉林松原,現(xiàn)為《后時代詩刊》主編。出版有詩集《左手村莊右手愛人》《從你的呼吸中路過》《穿梭城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