藎筱 風(fēng)
捕風(fēng)捉影
藎筱 風(fēng)
夏衣這個名字是很美麗的。
談戀愛時,羅緯戲稱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呀。他說夏衣多漂亮,綾羅綢緞的底子,彩虹般絢麗的色彩,修長飄逸的氣質(zhì),你一樣都沒有。
夏衣才不會因為他的打擊而一蹶不振,從小這些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她說,可笑,難道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能叫漂亮的名字嗎?這世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多了。我姓夏,我爸媽希望我一輩子衣食無憂難道錯了?
夏衣頭腦敏捷口才奇佳。至于外表,那不過是一個人活在世上區(qū)別于別人的符號,她才不在乎呢。她為什么要雷同那些個大眼睛櫻桃唇的女人們呢?漂亮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不漂亮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同,就算丑,她也丑得獨特。為什么要生氣?哲學(xué)家說過,生氣等于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更何況就算她不漂亮,但她找了一個顧家、各方面都不錯的丈夫,生了一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孩子,還要怎么樣?因為這些成功,夏衣被自得自滿包圍著活到了40多歲。
應(yīng)該說最初的惶惑來自女兒考上大學(xué)離開她的時候。女兒上了火車的那一霎那,她失重了,頭暈?zāi)垦?,她伸手去扶丈夫的肩,卻感覺陌生?;秀敝锌粗疖嚲従彸稣荆蹨I奪眶而出,她哽咽著對羅緯說,這么早咱們就要相依為命了嗎?
羅緯爽朗地呵呵笑著,說怎么了?心被帶走了,不是還有我嗎?
你可不許背叛我!夏衣嚴(yán)辭正告。
那可說不準(zhǔn)。再過幾年我都50了,一輩子就這樣過呀?羅緯依然笑著。
夏衣不知道羅緯說這些話時,是已經(jīng)出了軌還是才準(zhǔn)備出軌。
平心而論,羅緯不是那種很吸引女人的男人。他不過就是憨厚、老實,大學(xué)畢業(yè)20多年,一直老牛般給國家默默奉獻著,后來單位領(lǐng)導(dǎo)也看不下去了,便提了他一個正縣,但這個正縣卻也是含金量不高的,沒有多少女人會沖著他的官位向他展現(xiàn)燦爛笑容。所以夏衣不擔(dān)心。
但是,三室一廳的房子因為孩子不在而空曠如荒漠。夏衣無所事事。
無所事事的夏衣開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羅緯。其實,夏衣的初衷并不是想抓住點什么,她不過是想羅緯的八小時之外全部屬于她。孩子上學(xué)走了,生活猛然失重,她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也許,她緊緊跟在羅緯的身后亦步亦趨不過是一種心理補償吧。
漸漸地她卻發(fā)現(xiàn)羅緯不對勁,比如,羅緯對他的手機一直是漫不經(jīng)心、不當(dāng)一回事的,隨手扔到哪就是哪,有時電話來了,還會讓夏衣接,說反正單位上的那些破事,一時半刻也死不了人。可是——他機不離手了,過一會看看屏幕,似乎在等待。一次夏衣翻他的手機短信,被他看見了,劈手奪過,還斥責(zé)她不道德。夏衣訕訕地縮手,說查電話號碼呢。他冷笑,細(xì)細(xì)的眼睛都瞪大了,說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呀。我夠好的了,碰上那些胡作非為的,你又能怎么樣?
再比如,他開始聊QQ。羅緯不是那種新潮的人,他的QQ還是夏衣幫他申請的,開始是為了在空間里種菜,幫他種了給自己偷,為了增長經(jīng)驗,也種草除蟲的。一年多后,玩得厭了,也就不太上羅緯的QQ了??梢惶焱砩蠠o意間晃進書房,看見羅緯QQ聊得是風(fēng)生水起,對面一個叫魚兒飛的網(wǎng)友一個勁地朝他樂。
夏衣看了一會,說的也不過是些廢話??闪_緯一回頭,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勃然大怒,說你干什么呢?我一點私人的空間都沒有嗎?
夏衣反唇相譏,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什么都沒干怕什么?
和你說不清!羅緯氣忿忿地關(guān)了QQ出門了。后來夏衣上他的QQ,密碼倒是沒變,但聊天記錄是刪得一點也不剩??隙ㄓ懈呷酥更c,要不遲鈍的羅緯決想不到消尸滅跡。之后,夏衣看羅緯每一個女網(wǎng)友的資料,可那些虛幻的名字背后到底藏匿著哪一張妖精臉,她卻是不得而知?!?dāng)然,這些工作都是背著羅緯做的。
夏衣心生疑竇,但是她沒有任何證據(jù),鬧出來,最多判羅緯一個疑罪從無,亦即秦檜給岳飛定的罪:莫虛有。
夏衣不準(zhǔn)備打無把握之仗,那樣只會打草驚蛇。
機會總是青睞那些勤奮努力的人。
夏衣終于抓住了羅緯的狐貍尾巴,在她一方面固然可以說是勝利,但這勝利對她又價值幾何呢?也許不知道她還更快樂呢,但這種探秘的事對人的好奇心永遠(yuǎn)是一種誘惑。夏衣欲罷不能。
春三月,很好的季節(jié)。夏衣申請了多少次,羅緯才答應(yīng)她出門自駕游,車是幾年前就買了的,不貴,十幾萬。作為賢妻、作為良母,夏衣頗自豪。如果不是她一心撲在家里,哪會有孩子的金榜題名,又哪會有羅緯的一帆風(fēng)順?就比如這買車吧,不過是羅緯無意間說單位好多人都有車了,她就咬緊牙鼓動說咱們也買。當(dāng)時錢不夠,還和自己妹妹借了幾萬。
那個周末陽光燦爛,春色撩人。羅緯出門時還說人少了沒意思,再叫兩個朋友,打個牌也好。夏衣堅決不讓叫人,說我就是要享受兩人世界。夏衣也覺著40多的人了,說這樣的話有點矯情,但丈夫也不是外人,偶爾撒個嬌也不算什么。但羅緯低了頭沒理,似乎夏衣的行為讓他蒙了羞。
他們?nèi)チ艘粋€草兒青青,星星點點小黃花遍野的自然風(fēng)景區(qū)。夏衣帶了許多吃食,一切都似乎那么美好,只是羅緯話少,多數(shù)時間都是夏衣在那兒絮絮叨叨地說。羅緯抬頭望山、低頭望地,臉上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夏衣說多好呀,窩在家里哪能領(lǐng)略到這么好的風(fēng)景。咱們下周還出門。
羅緯不吭氣,問急了,便說,再說吧,說不定下周單位有事。
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偏又趕上堵車。長龍般的車流延伸到很遠(yuǎn)的地方。因為開車的時候不便接電話,所以羅緯的手機是夏衣拿著的。堵了兩個小時后,車一輛挨著一輛終于緩緩移動。夏衣手里羅緯的手機屏開始閃,顯示有信息。夏衣說信息,因為車距小,羅緯有點緊張,他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著方向盤,說你看吧。
夏衣打開信息,說岳群問你怎么還沒回來?
你回一個,說堵車,再過一會就進城了。
夏衣按羅緯說的回了過去,隨即短信又來了,說小心開車,不方便就別回了。
晚上躺在床上,夏衣久久不能入眠。按理說岳群應(yīng)該是個男人,但男人說話怎么會那么柔情蜜意?還有,他們不過是去了一趟百八十公里的近郊,叫岳群的人何至于那么關(guān)心,還讓他開車小心?
羅緯和這個叫岳群的肯定有問題。夏衣很后悔當(dāng)時沒記下那個電話。
過了幾天,趁羅緯去衛(wèi)生間,夏衣從羅緯的手機里尋找那個叫岳群的,她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遍尋無著。奇了怪了!正沉吟間,羅緯出來了,見她拿著手機發(fā)呆,一把奪過來,說你有病呀。干什么呢?
岳群是誰?夏衣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你管那么多干啥?羅緯很淡定。
手機里怎么沒他的號?還是忍不住,夏衣的淚水長流。她半輩子的心血全給了他們,他竟以此回報!
你說你這個人素質(zhì)怎么這么低,還讀過大學(xué)呢!翻看別人的手機是侵犯隱私,要坐牢的,你懂不懂?羅緯沒一點慌亂,話說得有條不紊。
岳群是誰?男的女的?怎么那么關(guān)心你?手機里為什么沒他的號了?你是不是做賊心虛?夏衣肝腸寸斷,一連串的質(zhì)問仍嚴(yán)絲合縫,水潑不進。
羅緯說我要去上班,回來再說好不好?
不行,今天不說清楚不許出門!夏衣?lián)尩介T前,擋住了羅緯的去路,大義凜然的樣子像極了用身體堵槍眼的英雄人物。
羅緯想了想,摔下車鑰匙,坐下,給辦公室打電話,說家里來人了,可能要晚一會到,如果有事他來了再處理。
然后一臉誠懇: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個人是誰?
是高中一女同學(xué)。上次同學(xué)聚會見的,偶爾發(fā)個短信。你還滿意吧!
哪個女同學(xué)?我怎么不知道?夏衣如釋重負(fù),覺得這個解釋還算合情合理,但不想這么快就交械,便負(fù)隅頑抗。
你還什么都要知道呀。好,哪天了我叫她過來吃個飯,介紹你們認(rèn)識好不好?
農(nóng)村基層各個地區(qū)的農(nóng)機推廣受經(jīng)濟發(fā)展、地理位置等多方面的影響,部分鄉(xiāng)鎮(zhèn)盡管設(shè)置了農(nóng)機站,但是卻不能完備健全的現(xiàn)代化辦公設(shè)置,也不能良好的進行農(nóng)機推廣工作。在部分地理位置較為偏遠(yuǎn)、交通條件不好的鄉(xiāng)鎮(zhèn),連固定的辦公場所也沒有,進行農(nóng)機推廣的工作人員也不具備相應(yīng)的專業(yè)知識,加之人員年齡老化嚴(yán)重這些都對農(nóng)機推廣業(yè)務(wù)工作的開展產(chǎn)生阻力,導(dǎo)致農(nóng)機普查、購置補貼等工作很難及時、順利的開展。
可是——既然是高中的女同學(xué),你為什么要那么鬼鬼祟祟?她真叫岳群?
真叫呀。誰和你說岳群只能是男的?
她的電話呢?你為什么要刪?夏衣使出了殺手锏。
不是害怕你生氣嗎?羅緯假心假意地雙手撫著夏衣的肩,說老婆,別疑神疑鬼了。我不會做什么壞事的?,F(xiàn)在我去上班好不好?
肯定有貓膩,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直覺告訴夏衣不能放羅緯走,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榨出他的肝膽來。但除了哭,除了說她這些年的辛苦煩他之外,她又能有什么辦法?離婚的話在年輕時常說,但這幾年她輕易不再拿這話當(dāng)武器了,如果男人順?biāo)浦?,她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你去,可手機短信不能刪,回來我要檢查。夏衣放了一馬。
過分了吧。退一步海闊天空,你為什么要鉆牛角呢?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誰沒個正常的交往?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哪天讓你妹妹陪你去看看。
夏衣又哭了好久,哭到鏡子里自己的眼睛像水蜜桃一般。她感覺天色無光,似乎羅緯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她從來沒感覺到自己是那么依賴一個男人?!苍S真是病了。
羅緯說單位讓去省委黨校學(xué)習(xí),時間比較長,要50天。管得比較嚴(yán),中間也不可能回來。
夏衣聽了悶悶不樂。如果在以前,他走也就走了,她上上班,晚上和朋友一起玩?zhèn)€牌,說說話時間也就過去了,可他們之間最近發(fā)生了那么多事,羅緯又一個交待都沒有,他這一走,不就是風(fēng)箏斷了線嗎?如果他外面真有人,還不是遂了他們的意?
然而他打著單位的旗號,她只能沉默。
她幫他收拾東西,無語。最后說出門照顧好自己。
羅緯有些詫異,說老婆,不像你了。放心,我會好好的。
過了些平靜的日子。隔了上千公里,山高皇帝遠(yuǎn),夏衣也沒有透視眼,羅緯做什么她也看不見。眼不見心就不煩了。她給他打電話,次數(shù)多了,有時候不接;發(fā)短信,也不回,質(zhì)問起來,理直氣壯說上課呢。夏衣有些灰心,想算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反正那個女同學(xué)也沒在他身邊。她們一樣在忍受寂寞。
百無聊賴中,夏衣大學(xué)時的閨蜜打電話,說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單位要去蘇杭一帶考察兼旅游,如果能請下假,就一起成行吧。夏衣有點心動,以前光顧家了,祖國的大好河山見得太少,如今有閑,錢雖不多,看看景也夠了。便打電話和羅緯商議,羅緯想都沒想,就說去呀。那些地方我都去過了不可能再陪你去,這機會多好。多拿點錢,想買什么就買,別虧待自己。說得夏衣挺感動的,忙告訴閨蜜。閨蜜羨慕之余,把自己的老公好一頓臭罵。然后替夏衣辦妥了所有手續(xù),說兩天后就出發(fā)。
夏衣告訴羅緯幾號的票。羅緯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那我能趕回來送你了,單位有事,可能要呆一周。
夏衣的心沉到了井底。她說你怎么不早說?你要回來我就不去了。那會兒夏衣還沒想到其他,只是覺著羅緯回來了她不在,吃飯什么的都不方便。
你要不想去了也行呀,票能退掉嗎?
可是返程票都買好了。不去要損失1000多塊錢呢。夏衣有些為難。
那你就去吧?;貋砹宋宜湍恪k娫捓锪_緯破天荒地在吹口哨,盡管不成腔調(diào),很難聽。
在南方的幾天,夏衣神情恍惚,總胡思亂想,她不知道羅緯使了這么個調(diào)虎離山計有什么企圖?她走了,他在。如果那個女的來了,他們能干什么?
還有,那個女人是誰?年齡多大?漂亮嗎?風(fēng)情嗎?——這么久按兵不動,應(yīng)該不是年輕的女孩兒,那女人應(yīng)該也有家,對夏衣的婚姻沒有企圖。要不然,她在明,夏衣在暗,要發(fā)起戰(zhàn)爭很容易。
如此,就任由他們?nèi)??不——在南方的夜晚里,潮濕的空氣包裹著她,她夜不成寐,想象著羅緯和那個女人纏繞在一起的圖像,痛苦得心都抽搐了。她極想快快回去,看看她苦心經(jīng)營的家有沒有被別的女人侵占。返程票卻是早就買好了的,她身邊還有一堆人,別無選擇。
電話里羅緯的聲音平淡如昔,一點都沒有干了壞事的忐忑。夏衣不知道自己是神經(jīng)過敏還是男人善于偽裝。羅緯甚至勸她退了票再多玩幾天,說難得出門。她說沒錢。也不顧電話是漫游,羅緯給她講起了大道理,說掙錢的目的就是花,如果不花,錢就是一堆廢紙。讓她見著喜歡的東西就買。還開玩笑,說咱們生的是姑娘,又不用替她買房,最多陪嫁些電器,幾萬就是一車了。說得夏衣忍不住地笑,笑完心里一緊,問你怎么吃飯呢?沒餓著吧?
羅緯哈哈笑,說庸人自擾呀,現(xiàn)在哪會有人餓著。
任他說得天花亂墜,夏衣還是不為所動。她說過兩天她就回來了,讓他把家里收拾好,別讓她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夏衣覺得自己含沙射影得很有水平。
羅緯依然笑,裝著沒聽懂她的畫外音,說你知道我管不好家的,老家來人了,有兩個孩子,山大王一般,家里是亂成一鍋粥了。他等老婆回來收拾呢。
夏衣一聽倒放心了,有外人,他不至于亂來吧。
家里一切正常,羅緯也中規(guī)中矩,她初到的那個晚上,他例行公事對她盡了丈夫之責(zé),表現(xiàn)也還差強人意,不像被掏空的樣子。家里雖然亂,也沒到天宮被鬧一樣的程度。夏衣仔仔細(xì)細(xì)地查了床單,還好,沒有所謂的愛液;又蹲在衛(wèi)生間認(rèn)認(rèn)真真地想找別的女人的頭發(fā),也沒有。
是天衣無縫還是她神經(jīng)過敏?
羅緯早晨去上班,說那邊催著讓上課呢,他一兩天就要走。夏衣還沒應(yīng)聲,他就推門而出。
百密一疏,他忘掉了手機。在看到羅緯的手機在沙發(fā)上閃亮后,夏衣簡直心花怒放,她一點兒也沒猶豫,餓虎撲食般一把抓起來?!碌饺缃?,不發(fā)現(xiàn)點什么夏衣是不甘心了,羅緯如果不出軌也就對不起她了,她要抓住他,撕下他的面皮,卻根本沒想撕下之后她該怎么辦。
她先是查短信,遺憾的是竟沒一條有點曖昧的。正有點失望呢,手機屏閃了,小君說:小別勝新婚呀。呵呵,夫妻團圓。
小君?岳群?一個人?兩個人?君和群是一個偏旁,要是那天抄下電話號碼這謎底就能解開了。夏衣后悔得腸子都青了。
夏衣的心怦怦亂跳,手也抖得不行,回復(fù):老夫老妻,新什么婚?吃醋了?
回信好快:是呀,有點難過。想你。
夏衣扔掉手機,腦殼里轟然燃起了大火。是真的,他們是真的!那么,她該怎么辦?離婚?太便宜他們了,不離,又像吃了蒼蠅般惡心。
她暈乎乎地在家亂走,門開了,羅緯進來,說看見我手機了嗎?出門忘拿了。又說你怎么還沒去上班?
夏衣不理他,獨自進了臥室躺下,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
夏衣給妹妹打電話,說病了,讓來一趟。
妹妹是那種性格開朗的女人,不像夏衣隱忍、內(nèi)向。
夏衣和妹妹開誠布公講了羅緯,什么群什么君的女人種種。
妹妹卻責(zé)備她,說你干嗎要回那么個短信?如果姐夫和那女的真有啥,他們這會肯定在商量對策。還有,現(xiàn)在社會上什么事沒有呀,姐夫和別的女人發(fā)個把短信算什么?你非要逼出點事情來。有些事你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得多。你看看,現(xiàn)在怎么辦?
是我錯了?夏衣糊涂。
就是你錯了。妹妹義正辭嚴(yán)。說實話,我姐夫也冤,一直對你忠心耿耿的,一點錯也不犯還是男人嗎?
你有病呀。夏衣清醒過來,你胳膊肘怎么向外拐?不是妹妹倒像個奸細(xì)。
姐,你別生氣。我慢慢和你說。這會兒你只能有兩個選擇:要么鬧,短信的內(nèi)容有點暖昧,拿到法庭上做證據(jù)卻不夠。漢語的最大特征就是語義豐富,怎么解釋都行。要想鬧,也行,但后果你必須想清楚,魚死的同時網(wǎng)也會破。你愿意嗎?要么不鬧,你裝傻,裝糊涂,隱忍。姐夫回來,你若無其事,他感激你,自然不會做更出格的事。
我忍不下這口氣!夏衣聲嘶力竭。
沒辦法,誰讓咱們是女人呢。妹妹有過失敗的婚姻,對男人的了解也透徹許多,她陪著夏衣哭,淚落在夏衣的頭發(fā)上。如果年輕十歲,我會讓你去鬧,可這會咱們輸不起了。
羅緯回家,像是明白理虧,進門就奔廚房,飯做好了,熱氣騰騰,端上桌子恭恭敬敬請夏衣坐。夏衣看著心酸,以往哪見過這個男人做飯?進門就開電視,一直到飯好了,叫他,他才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著電視屏。
夏衣吃著羅緯并不可口的飯,說,講老實話,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沒有。你的猜測純粹子虛烏有!羅緯斬釘截鐵。
你看,這樣吧,沒有更好,若有呢,我也不管你。只要你對這個家好。
你真這樣想?羅緯眼睛亮了一亮,又淡下去。說老婆,真沒有。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人總要有些正常交往的,你別多心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我不想讓你明天走,行不行?你回來我就出門了,現(xiàn)在我才回來你又要走。夏衣說。她明白男人的心飛走了,留下他的軀殼也沒什么用,但她就是不想讓他如愿,不想讓那個女人如愿。
那可不行,假馬上就到了,管理挺嚴(yán)的,說表現(xiàn)不好要知會單位給處分。
騙我!夏衣點著自己的腦袋,反正明天不讓你走,這兩天你哪都不能去,你要寸步不離地陪我。
羅緯沉默。
夏衣為他們安排的第一天行程是逛商場。她明明知道羅緯最討厭進商場,他曾說一進商場,他的頭嗡地一聲就大了,呼吸也會發(fā)生障礙。但她不管,她一個店一個店地試衣服,讓他品評,他說好可她偏不要,頭揚得高高地從服務(wù)小姐的白眼中出門。
幾個來回后,羅緯受不了了,他說老婆我喘口氣好不好?我在那個椅子上坐會兒,就一小會。
夏衣覺得自己折騰得也有點過,就說那我自己先轉(zhuǎn),一會過來找你。
一個人轉(zhuǎn)了幾分鐘,了無趣味。夏衣回來,悄沒聲息站在一排衣服后看羅緯。
羅緯對著手機奮筆疾書。
不長記性的男人!夏衣為羅緯悲哀。一會都不能忍嗎?
夏衣站在羅緯的身后冷冷地看著。他回頭,從容鎮(zhèn)定,說看上什么好衣服了?
回!夏衣不想和這個男人多說一個字。
可是你什么都沒買呢。居然一副好男人模樣。
夏衣的心是涼透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他和那個女人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讓她心寒的是他對她的應(yīng)付。他們的20年抵不過他和那女人的也許幾個月。他把他的心給了別人,不管是暫時還是永久。他給夏衣那副魂不守舍的軀殼?!鋵嵞腥巳フ倚〗悴⒉豢膳拢眢w放縱了,心還在家;男人精神上的出軌遠(yuǎn)比身體的出軌嚴(yán)重。雖然表面上區(qū)別不大。找小姐純粹就是尋求身體的愉悅,過程完了男女關(guān)系也就結(jié)束了;找情人卻不僅身體在纏繞,精神也契合一處。縱然身體分開,相互的心還在思念,那種藕斷絲連更讓人銘心刻骨。
他們憑什么那么無恥!夏衣心淚橫流。男人的心她是得不到了,但不管怎么說,這男人的軀體暫時歸她所有。我偏不讓你們見面,不讓你們發(fā)短信,我急死你們!
夏衣變了一根菟絲草,分分秒秒纏繞著羅緯。
臨走前的夜晚羅緯做夢,喊透不過氣,讓開窗。
羅緯說老婆我走了。
等等,我送你。夏衣說,馬上就好,我去換衣服。
打的就幾分鐘的路,送什么呀。羅緯拒絕。
不讓我送你想讓誰送呀?我是你老婆。夏衣話中有話。
羅緯說你真有點不可理喻,要送你就送吧。
出租車上,夏衣坐在前排,沒有回頭,但她從車前的后視鏡里,看見羅緯偷偷摸摸在寫短信。也許真讓她猜中了,他們約好要在車站見面。她沒按常理出牌,非要送,結(jié)果打亂了他們的陣腳,他這是在通報敵情呢。管他!夏衣心里惡狠狠地說,就要讓你們不痛快。
但是,回頭一想,也許她可以更聰明一點,假裝不送,尾隨羅緯出門,等他們一個車上一個車下含情脈脈的關(guān)鍵時刻,她出現(xiàn),那會石破天驚,也許更好看呢。而且,她還可以見到女人的廬山真面目。明爭暗斗了許久,她對她真有一種好奇心呢。
時光如水,不可倒流。
羅緯坐的那輛大巴絕塵而去后,夏衣環(huán)顧四周:除了停得滿滿的私家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在伸手乞討,一只破碗里零落著幾張毛票和硬幣;一個戴紅色太陽鏡的時髦女人若有所思地盯著樹梢的幾只麻雀,那些麻雀嘰嘰喳喳在聒噪著;一幫穿得五顏六色的少男少女們在打打鬧鬧。
夏衣沒有發(fā)現(xiàn)她臆想中的目標(biāo)。她意興闌珊,想著買點菜了就回家。她空蕩蕩的無聊的家。
手機卻吱吱地像老鼠叫。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就他那么個人,還你爭我搶的。還給你,我不要了。
夏衣忙著和自己抄下的小君的號碼比對,卻風(fēng)馬牛不相及。
夏衣按號碼回?fù)苓^去,心浮氣躁,不知電話通了她該說什么。話筒里卻傳來一個粗糙的男聲,問找誰?她說找用這個手機發(fā)短信的人。對方說神經(jīng)病,這是公用電話。
公用電話能發(fā)短信?夏衣訕訕地聽著電話中的忙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夏衣把短信轉(zhuǎn)發(fā)給羅緯。一會又打電話,說管管你那個女人,都跑我頭上拉屎了!
羅緯說我給你妹妹打電話了,讓她領(lǐng)你回家吧。你得妄想癥了,編出這么多故事。
頭暈得很厲害,夏衣扶了一棵樹站著,茫然無措。她想起睡不著覺的夜晚里,有時會回憶往事,但想著想著,她就會恍惚起來,覺得發(fā)生過的許多事都是虛妄不真實的。難道她這會也在那種似夢非夢的睡眠中?關(guān)于羅緯和那個女人種種都是假的?是她臆想出來的?
可是天明明是藍(lán)的,還有白云,還有太陽。
迷迷蒙蒙中,妹妹來了,扶夏衣在路邊等車。無意間回頭,一個女人在看她,向她調(diào)皮地擠著眼睛,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好像在說:我不要了,還給你。
夏衣說,就是那個女人,抓住她!
責(zé)任編輯 張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