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紅

淺析英漢語言中的象似性

王小紅

介紹了象似性理論研究不同階段的主要觀點，分析了英語和漢語在語音、詞匯、句法和篇章等層面存在的象似性。認為了解和研究語言的象似性，有助于提高二語習得的效率。

語言；形式；意義；象似性；英語；漢語

自從人類有了語言，語言與符號的關(guān)系就一直是語言學家們研究的焦點。所謂符號，就是人們在認識和交際過程中用來代表其他事物，接受、存儲、改造和傳遞信息的可感知的物體［1］。索緒爾把任意性(arbitrariness)視為語言的基本特性之一,認為語言符號是任意的。然而，隨著對語言與符號研究的深入，人們發(fā)現(xiàn)語言與符號之間不僅存在任意性，更多的則是象似性。胡壯麟認為：“語言的任意性在語言界在較長時間內(nèi)占主導地位。今天，人們更多地強調(diào)語言的非任意性。語言符號象似性的總趨勢是不可避免的。”［2］

一、象似性的研究階段

1988年許國璋先生首次將“Iconicity”譯為“象似性”，并將其定義為：語言符號在音、形、結(jié)構(gòu)上與其所指之間存在映照性象似的現(xiàn)象［3］。自此之后，語言與符號之間的關(guān)系引起了國內(nèi)外語言學家的普遍關(guān)注。

象似性是認知語言學研究的中心內(nèi)容之一。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的形式和意義之間的關(guān)系是有理據(jù)的，語言符號的各個層面上都存在象似性。象似性研究涉及兩個術(shù)語：能指和所指。能指（the signifier）是指感官所感受到的語言現(xiàn)象 (phenomena)，所指(the signified)是指代這些現(xiàn)象的詞匯（words）。對能指與所指關(guān)系的研究大致經(jīng)歷了3個時期：兩論相持時期、索緒爾時期和后索緒爾時期。

古希臘到19世紀末是兩論相持時期。古希臘學者用二分法來確定詞匯的形式和意義之間的關(guān)系，形成了唯名論（Nominalism）和唯實論(Realism)。唯名論的代表人物是亞里士多德，他認為“任何語言的聲音與所指事物之間沒有任何自然聯(lián)系”［2］。唯識論的代表人物柏拉圖則認為，詞和所表示的事物之間存在著一種根本的聯(lián)系。兩千年之中，唯名論和唯識論并存，勢均力敵［3］。

索緒爾時期開始于20世紀初，到60年代結(jié)束。索緒爾（Saussure）提出能指和所指的聯(lián)系是任意的。他是任意說的代言人，也是現(xiàn)代語言學的奠基人。在索緒爾看來，語言是“一種符號的現(xiàn)象”，“語言問題主要是符號的問題”［4］。他的觀點被許多語言學家奉為“金科玉律”，任意性一直是20世紀語言學的一條主要原則。索緒爾從先驗的結(jié)構(gòu)出發(fā)，強調(diào)任何符號都是它所處系統(tǒng)中的組成成分［5］。喬姆斯基（Chomsky）則更是把索緒爾的“任意性”大加發(fā)揮，認為自然語言是獨立于人類其他認知系統(tǒng)之外的一種天賦的、自治的形式系統(tǒng)。

皮爾士 （Pierce）提出了著名的三分法（trichotomy）,即根據(jù)符號和指稱對象之間的不同關(guān)系，符號可以分為類象符號(Icon)、指示符號(Index)和抽象符號(Symbol)［4］。類象符號通過寫實或模仿來表征對象，在形狀或色彩上與指稱對象的某些特征相同。指示符號與指稱對象之間構(gòu)成某種因果的或時空的連接關(guān)系，它比模擬關(guān)系更加直接。例如，司機看到路旁標志牌上的箭頭，就會立刻和前方轉(zhuǎn)彎聯(lián)系起來。對抽象符號而言，符號與指稱之間的聯(lián)系完全是約定俗成的，而且這種法規(guī)是對一般觀念的聯(lián)想。

20世紀60年代至今都屬于后索緒爾時期，人們多角度、多層面地對象似性進行研究，不再局限于索緒爾的“二分法”或皮爾斯的“三分法”，而是擴展到了音義、詞匯、句法直至語篇等層面。后索緒爾時期的研究，進一步肯定了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象似性關(guān)系，認為能指與所指之間不僅在語音上有很多相似之處，在詞匯層面和句法層面也有很大的相似性，如詞語的選擇、句法結(jié)構(gòu)、詞序等，甚至在語篇的結(jié)構(gòu)、形式、語氣、情感等方面也存在著相同之處。

二、英語和漢語象似性的體現(xiàn)

（一）語音象似性

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象似性，在語音層面和詞匯層面體現(xiàn)得最為徹底，因而對象似性的研究將對語言教學帶來一定的幫助，特別是英語詞匯教學。羅素的一段以河流比喻人生的文字［6］被奉為語音象似性的經(jīng)典例子。原文如下：

Individual human existence should be like a river——small at first,narrowly contained within its banks,and rushing passionately past boulders and over waterfalls.Gradually the river grows wider,the banks recede,the waters flow more quietly,and in the end,without any visible break,they become merged in the sea,and painlessly lose their individual beings.

這段文字中，選擇的動詞具有獨特的音效。當河流從高處流向平坦之地時，水勢從激流兇猛、奔騰呼嘯逐漸趨于緩和平靜，褪去了喧囂，而羅素描述這兩個階段的詞語的發(fā)音也恰恰體現(xiàn)了這一發(fā)展規(guī)律。在起初階段，詞匯中的元音以單元音為主，大多急促、響亮；輔音以嘶擦音和爆破音為主。這些音傳神地展現(xiàn)出河流湍急碰撞向前的場景，而且給人一種急迫感。在第二階段，以長元音和雙元音為主，發(fā)音比較放松，讀起來比較平緩，讓人立刻聯(lián)想到河流水勢漸穩(wěn)、緩緩流向海洋的平穩(wěn)、寧靜、令人平靜的景象。因此，從羅素的這段話可以看出，語言在語音層面上的能指與所指確實存在著一定的象似性。充分認識到這種象似性的存在，有助于正確把握一個段落或作品整體的內(nèi)涵，以及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和意圖。

（二）詞匯象似性

語言在詞匯層面的象似性，分為語音直接象似和象征象似兩種。語音直接象似，主要指擬聲詞，即用來模擬自然界的各種原始聲音的詞語。任意說代表索緒爾在論及擬聲詞時也不得不承認，擬聲詞中具有一定的象似性，擬聲詞與其意義有一一對應(yīng)關(guān)系。如貓叫，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表達方法，moo,miao,mew或pur等。 其它擬聲詞，如 quacks（鴨子叫），hum，buzz（蒼蠅“嗡嗡”），cheep，pip，pule，peep（小雞“嘰嘰”叫），這些聲音都是直接模擬動物發(fā)出的自然聲音而成，不同的語言中單詞表達的讀音和自然聲音很相似。

英語中的某些詞匯或字母組合在發(fā)音上與所指之間有著近似的模仿，這些音容易使人產(chǎn)生特定的聯(lián)想，或叫聯(lián)覺（phonaesthesia）［7］——某個語音或一組語音與某個意義一一對應(yīng)。英語詞匯中常見的聯(lián)覺主要體現(xiàn)在動詞上，如下面幾個例子：

sk/sc-/sk/：摩擦音和爆破音的組合?！八凰弧甭曌屓肆⒖搪?lián)想到兩件物品表面接觸、摩擦發(fā)出嘶嘶的或破裂的聲音，如 skate（滑冰），scrape（磨光），scratch（劃），skid（打滑）sketch（畫速寫），ski（滑雪），等。

gr-/gr/：軟腭音和小舌音組合在一起，發(fā)音時氣流受到阻塞，然后突然釋放，再滑向小舌，發(fā)音幾乎都壓抑在喉內(nèi)。無論是英語還是漢語，許多帶有g(shù)r-的詞語，都表示 “沉悶而令人不快的聲音或感覺”，如grave（墳墓），greed（貪婪的），grotty（可惡的），grief（憂傷），grim （無笑容的）。一些表示聲音的詞語更是如此，例如 groan（呻吟），growl（低沉的怒吼聲），grumble（隆隆聲），grunt（豬的哼哼聲），grouse（抱怨聲），等。

gl-/fl-：往往與光線有關(guān)，發(fā)音時比較用力、艱難且不舒服。如glisten,glitter,glare,gleam,glint,glow,flare,flame,flash，等。

這樣的現(xiàn)象在英語中是很常見的。明白了這些字符串與它們的指代關(guān)系，就能更好地掌握這些詞語和意義，并正確使用它們。

（三）句法象似性

英語和漢語句法層面的象似更是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John Hainman在《句法象似性》一書中系統(tǒng)地對語言句法中所存在的象似性進行了分析，總結(jié)出了“意義相近形式相似”的原則［8］。句法象似分為成分象似和關(guān)系象似。成分象似指語符和意義兩層面的成分之間一一對應(yīng)象似，即一形一義［9］。例如：“一個女學生在唱歌”（A girl student is singing a song）。 然而，在成分象似方面卻有很多例外。例如：“有個男孩在操場上 踢 足 球 ” （A boy is playing football on the playground），在這句話中，英語把漢語的“有”字省略了，“操場”（playground）前卻加上了定冠詞“the”，句子成分有一定的差異。嚴格意義上，它們不是一形一義，但整體結(jié)構(gòu)還是一致的。

關(guān)系象似強調(diào)的是在語符間的關(guān)系和意義結(jié)構(gòu)間的象似現(xiàn)象，語言結(jié)構(gòu)在某一方面可以直接反映現(xiàn)實或概念結(jié)構(gòu)［9］。關(guān)系象似性遵循3條原則：距離象似性、順序象似性和數(shù)量象似性。

楊小文曾在一書中提到：口型的大小、收放、聚散，語氣的快慢、長短，唇的突出、收回，發(fā)音部位的前后，都與所指意義有關(guān)。若遠，發(fā)音則長；若近，發(fā)音則短。在詞組“hear sb.”與“hear of sb.”中就體現(xiàn)了距離象似性(Proximity Iconicity)：距離較近時，詞組就短；距離遠，詞組就長?！癏ear sb.”的距離就比“hear of sb.”近。

順序象似性指語言表達順序與思維順序一致，或句法成分的排列順序?qū)?yīng)于它們所表達的事件發(fā)生的先后順序［10］。名詞前有多個修飾語修飾時，修飾語的排列順序就遵循順序象似的原則。例如：“一張老式的紅色中國式樣的木頭桌子”（A traditional red Chi-nese wooden table），這一表達中，漢語與英語的語序完全一致。又如，我們只能說“I opened the door and entered the room”,卻不能說 “I entered the room and opened the door”。先有開門，后有進屋。第二個句子與實際事件的發(fā)生順序相違背，也違背了順序象似性，因而這樣的句子是不合法的。在這一點上，漢英兩種語言也是相似的。

數(shù)量象似性是指語法數(shù)量與概念數(shù)量象似，即概念數(shù)量多，語符就多，反之亦然。例如：“許許多多”比“許多”的語符數(shù)多，那么表示的數(shù)量也大于“許多”；“整整齊齊”比“整齊”的程度高；“一排排”多于“一排”。英語中，“millions of”多于“million”；“quite a few/a good few”遠遠多于“a few”；“too many/so many”也多于“many”。 再如“She is thin.”“She is very thin.”“She is very very thin.”三個句子都表達“她瘦”，但隨著句子長度的增加，表達的信息量也逐漸增加，這個人的瘦的程度也在增加。了解句法在數(shù)量、順序和距離方面的象似性，在交流中合理使用象似性，則可以達到增強語氣的效果。

（四）語篇象似性

英語與漢語除了在語音、詞匯和句法方面存在象似性，在語篇結(jié)構(gòu)上也存在一定的象似性。尤其是詩歌、文學作品，其風格、形式存在極大的象似性。篇章中的象似性現(xiàn)象有重要的表意功能，因此作品翻譯不僅僅是語言符號之間的轉(zhuǎn)換，還必須考慮篇章象似性，這樣才能準確把握原文作者的真實表達意圖。

三、英漢語言相似性研究的意義

大量的例子證明英語和漢語在語音、詞匯、句法和篇章層面上存在象似性，這些象似對語言學習有很大的推動作用。語音和詞匯相似，對詞匯教學很有幫助；句法相似，大大降低了學習語法和句型的難度；篇章相似，對理解作品的主題思想很有幫助。因此，對語言相似現(xiàn)象的研究，可以推動語言教學，提高二語習得的效率。

索緒爾認為語言的能指與所指之間是任意的，特別是語音層面，但是不可否認語言在各個層面都存在著較多的象似性，特別是句法層面，而且遵循距離相似、順序象似和數(shù)量象似的原則。正確把握能指與所指之間存在的象似性，有助于學習者更好的理解句法、篇章的真實涵義和作者的意圖，對詞匯教學、語法教學、詩歌欣賞等大有裨益。

[1]王德春.語言單位的任意性和理據(jù)性[J].外國語，2001（1）.

[2]胡壯麟.語言的可證性[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4（1）.

[3]許國璋.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問題[J].國外語言學，1988（3）.

[4]王寅.論語言符號象似性[J].外語與外語教學，1999（5）.

[5]王寅.語言符號象似性研究簡史[J].山東外語教學，2000（3）.

[6]王彥玲.語言符號象似性研究史探[J].山東省農(nóng)業(yè)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6（1）.

[7]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

[8]丁爾蘇.The Sign-character of Language[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0.

[9]亞歷山大，何其莘.新概念英語4[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7.

[10]汪剛，楊志偉.試探語言的象似性[J].新學術(shù)論壇，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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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1）19-0118-03

王小紅，陜西洋縣人，陜西理工學院（陜西漢中723001）外語系講師，中南民族大學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

2011-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