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娟, 鄧 熙
(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海南???71158)
傷痕、反思文學(xué)中的暴力敘事
曾小娟, 鄧 熙
(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海南???71158)
30年代的左翼文學(xué),40年代的延安文學(xué)以及新中國文學(xué)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書寫了關(guān)于“革命”的記憶。而這種獨特的書寫方式肯定了暴力敘事在這些文學(xué)作品中的作用,“十七年文學(xué)”、“文革文學(xué)”直到新時期的“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這種暴力敘事一度成為主流的寫作倫理在傷痕、反思文學(xué)中。本文旨在肯定它們在發(fā)現(xiàn)大寫“人”的同時,著重闡釋傷痕文學(xué)與反思文學(xué)中的暴力敘事。這種暴力敘事不僅來自于肉體的暴力,更源自于精神上的暴力,而那種受害者不自覺加在受害者身上的精神施虐更加深了這種精神上的暴力。
暴力敘事; 革命; 肉體暴力; 精神暴力
傷痕、反思文學(xué)的發(fā)生絕非某種偶然。一個在特殊的歷史境遇中,被壓抑,被剝奪了人的基本生存權(quán)的民族。一旦歷史重新賦予了人民這種可以言說的權(quán)力,便急待尋找一個最有效、最便捷的情感載體。而在中國的文化體系中,并沒有一種嚴格意義上的宗教讓國人從骨子里面相信神能拯救我們,中國人習(xí)慣用文學(xué)來安慰自己、拯救自己,他們向往的不是宗教人生,而是藝術(shù)人生、審美人生。所以,文學(xué)此時便適時而生,承擔(dān)起人民宣泄情感、表達內(nèi)心憤懣、追憶十年感傷的有效手段。只要我們對“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的作品進行一個粗略的回顧,就足可以再次回想起三十年前文學(xué)獲得重生的那種盛況。如《班主任》(1977年)、《從森林里來的孩子》 (1978年)、《傷痕》 (1978年)、《神圣的使命》(1978年)、《我應(yīng)該怎么辦》(1979年)、《許茂和他的女兒們》(1979年)、《大墻下的紅玉蘭》(1979年)、《在小河那邊》(1979年)、《被愛情遺忘的角落》(1980年)、《靈與肉》(1980年)、《飄逝的花頭巾》(1981年)、《掙不斷的紅絲線》(1981年)、《爬滿青藤的木屋》(1981年)。在短短幾年期間,文壇就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以“揭露‘文革’災(zāi)難,描述知青、知識分子、受迫害的官員在‘文革’中的悲劇性遭遇”為主旨的文學(xué)作品。讓我們簡略的回憶一下這些作品,不難發(fā)現(xiàn)它們側(cè)重于“反映特定歷史階段源于政治謬誤導(dǎo)致的個人的不幸遭遇或內(nèi)心的情感創(chuàng)傷,表現(xiàn)荒謬的‘文革’政治對國民精神的愚弄、理性被放逐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個人的追求、理想被極端的政治所吞噬,表現(xiàn)最基本的人倫情感——愛情、親情被荒謬的政治扭曲的痛苦的情緒記憶。”[1]可以說,十年的荒誕歲月造成了人肉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創(chuàng)傷,心中郁積的痛苦和屈辱迫切地需要進行內(nèi)心的宣泄與控訴,以期緩解難以擔(dān)當(dāng)?shù)木裰刎?“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正是在這樣一種歷史處境中適時的出現(xiàn),承擔(dān)起疏導(dǎo)人們心靈的重任。所以,學(xué)界比較普遍的看法是肯定它們重新發(fā)現(xiàn)了“人”,發(fā)掘了曾經(jīng)一度遭受冷遇的“人性”。本文中,筆者主要探討的是“傷痕文學(xué)”與“反思文學(xué)”中的暴力敘事,而這種暴力敘事并不僅僅表現(xiàn)在肉體上的暴力,精神上的暴力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說到暴力,自然而然就會和“革命”聯(lián)系在一起。30年代的左翼文學(xué),40年代的延安文學(xué)以及新中國文學(xué)都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書寫了關(guān)于“革命”的記憶。然而,我們都知道,“革命”從來就不是單面性的,它在向我們允諾未來理想世界的同時也一并放縱著它非人性的一面,那就是以暴力的方式改變這個現(xiàn)存的世界——從龐大的國家政體直至微小的個人生命。恰如藍愛國所說:“一般而言,暴力可以說是革命過程中的必然現(xiàn)象,有革命就會有暴力的大面積出現(xiàn),即使以‘自由、平等、博愛’為追求目標(biāo)的法國大革命也不例外?!盵2](P4)正因為此,在關(guān)于“革命”的文學(xué)書寫中,我們會經(jīng)常窺見暴力敘事的影子。在回想一下《紅巖》、《紅旗譜》、《暴風(fēng)驟雨》、《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等反映革命歷史和土改運動的“紅色經(jīng)典”,那里面由暴力引發(fā)的血腥和慘象直到今天仍然令我們心有余悸??梢哉f,從“十七年文學(xué)”、“文革文學(xué)”直到新時期的“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這種暴力敘事一度成為主流的寫作倫理。雖然“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發(fā)現(xiàn)了人性的美好與溫情,但實際上,在這種暴力敘事的強勢影響下,“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顯然還來不及,或者說根本就沒意識到需要去突破這種寫作倫理,因此,暴力場景仍然成為了“傷痕文學(xué)”與“反思文學(xué)”作品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讓我們來看看作品中的具體描寫:
“文工團四個大漢早就擠進管理處的隊伍坐著在等待了,范子愚一喊,他們呼的一聲彈跳起來,撲向胡連生,一把將他從地上提起來,由兩個人分架兩條胳膊,一個人左手抓住他肩頭,右手按住他腦袋,另一個人走到他前面,唰唰兩下,將領(lǐng)章扯掉,把軍帽取了。在文工團帶領(lǐng)下的一片口號聲中,這個該死的老紅軍被揪上了斗爭臺。勇士們把他拖到臺口的一角,兩個架手臂的勇士同時提起腳來照著他的膝窩用盡全力踹下去,他便咚的一聲跪在地下了。這時候他的姿勢更加難看,頭被壓得額頭接地,手臂被拉的挺直,高高的向后抬起,背上還被踏上一只腳。這種姿勢,造反派稱為‘架飛機’,其含義是:‘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將軍吟》)
“小壽星馬玉麟不愿叫葛翎痛快死去,先扒去葛翎的棉襖棉褲,渾身上下扒得只剩下薄衫短褲衩,然后把葛翎懸在祠堂梁柱上,用皮鞭沾著涼水進行拷打。馬玉麟心黑手狠,先用鞭子抽打葛翎的頭部,鞭子落處,血順著嘴角、鼻孔、臉頰流下來……馬玉麟手中的皮鞭上下飛舞,不到一袋煙的光景,葛翎的臉上、背上血跡模糊,他暈了過去……”(《大墻下的紅玉蘭》)
“正鬧著,有三四個年輕人把一個中年人連踢帶打推向臺來,一面喊口號:‘打倒販賣封資修的文化掮客梁鋒!’……那些人要他去報名,他緩步走到麥克風(fēng)前,一字一字地說道:‘梁鋒,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話音剛落,幾個人跳上臺去,打了梁鋒幾個耳光。血從他的嘴角滴下來,落到地上。……”(《弦上的夢》)
似乎用不著多舉例,這一幕幕鮮血淋漓的場景再一次激活了我們殘酷的歷史記憶,觸動著我們最脆弱、敏感的神經(jīng),感受著暴力對生命實施虐殺的驚悚和恐懼。這種典型的肉體暴力“本質(zhì)是對生命的威脅和否定,因為身體是生命的物質(zhì)載體,生命權(quán)首先意味著身體的安全 (免于暴力)?!盵3]而對生命的革除或剝奪,正是暴力實施的直接后果。那么,在“傷痕文學(xué)”與“反思文學(xué)”中,何以頻繁顯現(xiàn)著暴力敘事的鏡頭?這固然一方面是對歷史景況的藝術(shù)再現(xiàn),通過對作惡者及其制造的血腥場面冷靜、客觀、細致地描繪,表達出作家們心中洶涌著的激憤與愛恨。但另一方面,我認為,暴力敘事又顯然不僅僅是對生活的簡單復(fù)制,它更為內(nèi)在的動因是源自于作家們心中隱藏的更深的一種暴力傾向的強烈釋放。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暴力是一種自然形態(tài),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現(xiàn)象,作為一種無法剔除的人性之“惡”,它時時潛伏于我們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對暴力的嗜好源自人們內(nèi)心的一種渴望,它以充滿激情的狂歡形式帶給人們心靈的快慰和愉悅。法國著名社會心理學(xué)家勒龐曾經(jīng)描述過這樣的情形:法國大革命期間發(fā)生了“九月屠殺”,“囚徒們被慢慢地用馬刀一塊一塊地割成碎片,以延長他們的痛苦取悅觀眾,而那些暴徒則從受害者的場景和痛苦的尖叫聲中獲得了極大的快樂”。[4](P46)所以,作為一種敘事美學(xué),暴力敘事除了客觀的現(xiàn)實基礎(chǔ)之外還有著它深刻的社會心理原因。
值得指出的是,暴力本身并不具備任何的正當(dāng)性,暴力永遠只是工具而不可能是目的。正如阿倫特深刻指出的:“暴力行為的本質(zhì)是受工具——目的 (means-end)范疇統(tǒng)治的,后者的主要特征——如果應(yīng)用于人類事務(wù)——一直是:目的處于被工具——它本來是從目的那里得到合法化的,是用來達到目的的——壓倒的危險之中。”[5](P106)因此作為工具的暴力只有用于正義的行為時,它才具備一種合法性。但接下來的問題是,什么樣的行為是正義的,什么樣的行為又是非正義的?我認為正義又是相對的,怎樣才算是合法地使用暴力事實上就成為一個難以規(guī)約的價值的模糊區(qū)域。我們當(dāng)然肯定“四人幫”對人民的作惡是一種暴力行為,理應(yīng)受到譴責(zé)和聲討,但是路威對馬玉麟和俞大龍的重拳出擊 (《大墻下的紅玉蘭》),彭其對文工團造反派的犯罪誘導(dǎo)和武力鎮(zhèn)壓 (《將軍吟》)就必然具備了合法性嗎?所以,我認為試圖對暴力的合法性做一個明確的界定是十分困難、也是毫無意義的事情,暴力本身不能賦予自己以正當(dāng)性,也不可能成為人類追求的價值目標(biāo),無論是所謂正義的暴力還是非正義的暴力,它都一覽無余地展示了人性之中的殘忍和丑陋。筆者認為,“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的作家們力圖在暴力敘事中表現(xiàn)出一種鮮明的價值指向,甚至強調(diào)以惡抗惡、以牙還牙的暴力對抗,其實都是一種基于社會評判、道德評判的狹隘視野。他們無法使自己超拔出來站在一個更高的視點上,深入到人物靈魂的層面反思這種暴力給人類帶來的普遍的精神創(chuàng)傷,而只是簡單地停留于對暴力圖景的血腥描繪借以激起人們的內(nèi)心仇恨和情緒對抗。
如果我們認為暴力敘事在“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中的唯一表征為肉體暴力,以對身體或生命的傷害、剝奪為根本意旨,那顯然是相當(dāng)偏頗的。肉體暴力由于具有表演性和觀賞性,所以成為作品顯性層面最易讓人察覺的一個部分,而精神暴力的敘述卻相對來說潛伏在更為深邃的隱性層面。因此,只有對“傷痕文學(xué)”與“反思文學(xué)”的代表作品進行細致的考察,才會發(fā)現(xiàn)它同樣敘寫了讓人觸目驚心的精神暴力。而這種無形的精神暴力遠比肉體暴力更具殺傷力!最典型的莫過于《班主任》“救救孩子”的呼聲。好學(xué)生謝惠敏與小流氓宋寶琦一致認為《牛虻》是“黃書”,品質(zhì)優(yōu)劣有異的兩個孩子在精神層面卻同樣的蒼白無知。我們痛苦地看到,“四人幫”荒誕的愚民政策讓“文革”十年幾乎成為文化的荒漠,這種針對全民族的精神施虐,事實上所造成的危害遠勝于對個人肉體的謀殺。由于這種暴力有著鮮明的時代癥候,因此極易為人們所識別并激起內(nèi)心強烈的情感共鳴。然而,我注意到,在“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的內(nèi)部還隱藏著經(jīng)常為人所忽略的另一種精神暴力,那就是受害者對另一受害者 (注:受害者均指受到“四人幫”或其爪牙迫害的民眾)的精神施虐,并且,更為悲劇性的是,作為施虐者的受害者并無清醒的施虐意識,即施虐了而不自知。《傷痕》中的這種精神施虐是何其的讓人痛心,女兒對母親無形的精神施虐就好比一把無形的利刃,深深地插在母親的心口上。王曉華實際構(gòu)成了對其母親的精神施虐。母親在被誣為叛徒之后,本身就承受著來自“四人幫”的巨大的精神打擊,在這個最需要親人理解、關(guān)懷的艱難時刻,王曉華卻毅然斷絕了最難割舍的血脈親情,這種反人倫的粗暴行為無疑是對母親脆弱精神的致命一擊。所以,王曉華對母親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當(dāng)然這種最尖銳的精神施虐對于當(dāng)事人王曉華來說卻是渾然不覺的,這就更讓人不寒而栗!同樣,善良的許秀云不忍心看著大姐夫金東水的小孩受凍挨餓,特意做好小棉襖送上門去,可害怕閑言碎語的金東水卻無情地將其拒之于門外?!按丝痰乃墓媚?好不悲傷!從冬水田里爬起來,鞋子里汪著泥水,又濕又滑又冷。她渾身哆嗦,步履艱難,她從來沒有象這樣的疲乏。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那么多痛苦和折磨,都忍受過來了;今晚上遭到的大姐夫的冷淡,比過去從鄭百如那里遭到的全部打擊,更加使她痛苦和悲傷!仇人的拳頭和親人的冷眼,二者相比,后者更難受得多?!?《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此外,在文本中我們還看到了夫妻之間精神施虐,如鄒燕為求自保竟然整丈夫范子愚的黑材料 (《將軍吟》);受害民眾對更弱者的精神施虐,集會場所,鄭百香及群眾對許秀云的語言貶損和無恥謾罵。(《許茂和他的女兒們》)
應(yīng)該說,這種母女、夫妻、親屬、鄰里之間的精神施虐是“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較“十七年文學(xué)”和“文革文學(xué)”的一個獨到發(fā)現(xiàn),由于這種精神暴力來源于最為密切的血緣親情或鄉(xiāng)村情感,所以它遠比來自于“四人幫”及其爪牙的肉體暴力或精神打擊更具有殺傷力。長期以來,我們往往沉浸在“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的悲傷、痛苦、憤懣之中,只看到了惡勢力施加在王曉華、金東水、鄒燕們身上的外傷或內(nèi)傷,卻真正忽略了這些本是受害者的民眾又怎樣殘忍而不自知地充當(dāng)了對親人的施虐者的角色。“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的作家們對此顯然也沒有深刻地自覺,因此,一個本可以進行更為深入挖掘和探索的藝術(shù)話題最終也只能淺嘗輒止,留給我們無限的遺憾。親情被弱化,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感被扭曲,親情、愛情、都成為一種奢侈品,甚至于被丟棄!這種精神上的施虐與打擊造就了“傷痕文學(xué)”、“反思文學(xué)”暴力敘事獨特的一面,同時也給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1]劉東玲.傷痕文學(xué)的再思考 [J].文藝爭鳴,2007,(8).
[2]藍愛國.解構(gòu)十七年 [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3.
[3]陶東風(fēng).文藝作品暴力敘事的道德底線 [J].首都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08,(2).
[4]古斯塔夫·勒龐.革命心理學(xué) [M].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
[5]阿倫特.權(quán)力與暴力 [A].西方現(xiàn)代性的曲折與展開學(xué)術(shù)思想評論第六輯 [M].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Scar and Introspection Literature N arrative of Violence
ZENG Xiao-juan, DENG X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Hainan 571158)
30 years of left-wing literature,40 years of Yanπan Literature and the new Chinese literature with their own unique way of writing about the“revolution”of the memory.And this is certainly a unique way of writing the narrative of violence in the role of these literaryworks; “Seventeen-Year Literature” “Cultural Revolution literature”until the new era of“scar literature” “introspection literature”,such violence became the mainstream of narrative ethics in writing scar literature and introspection literature.this article is to recognize it that capital“people”at the same time,focusing on violence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narrative scar literature and introspection literature.This narrative violence not only from physical violence,but also derived from the spiritual violence,and added that the victim unconscious body in the victimπs spirit more deeply this spirit of sadistic violence.
narrative violence; revolution; physical violence; spiritual violence
I20617
A
1671-9743(2011)12-0058-03
2011-09-28
曾小娟 (1980-),女,湖南懷化人,海南師范大學(xué)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碩士生,從事當(dāng)代文學(xué)方面的研究。鄧 熙 (1980-),女,重慶人,海南師范大學(xué)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碩士生,從事當(dāng)代文學(xué)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