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爾嘉耶夫(俄羅斯)著
汪劍釗譯
箴言(節(jié)選)
別爾嘉耶夫(俄羅斯)著
汪劍釗譯
宗教生活中的權威性就是,為最高世界在最低世界中尋找標準,它對外在世界的信任遠甚于內(nèi)在世界。
地獄——這是我們詛咒上帝的時候,而不是他詛咒我們的時候——上帝從來不詛咒。
衡量地獄的不是公平,而是自由。
倘若我不被告知,地獄將不再存在;那么,我也應被告知,地獄不應該存在。
基督教的天惠是克服惡的自由和善的必然。
天惠是神性在人身上的呈現(xiàn)。
沒有人的上帝,上帝沒有人性,那就是魔鬼撒旦。
人們否棄上帝,或者是因為世界如此糟糕,或者是因為世界如此美好。
人之需要上帝等同于上帝之需要人。
擁有上帝——意味著無限富裕;把自己當做上帝——則意味著無限貧窮。
需要戰(zhàn)勝肉體,不是因為其中有存在,而是因為其中有非存在,不是復活,而是死亡。
永恒——不是時間之終點的闕如,而是抹除一切終點。終點的理念如此具有欺騙性,似乎它與開端的理念連結在一起,不是死亡,而是永恒存在的開端。
戰(zhàn)爭是罪孽,但它也同樣是罪孽之贖償。有罪的生活在其中被推上了十字架。
國家的存在不是為了使人間的生活轉變成天堂,而是為了阻止它最終轉變成地獄。
人的使命不僅是完成善,而且是創(chuàng)造善。
精神真理的標準就是精神自身的彰顯。
惡的起因就是善的缺席。
不僅有反對善的惡,而且有反對惡的惡,在損毀人的精神世界。
不可能存在階級的真理,但可能存在階級的偽理。
歷史是永恒的東西和暫時的東西的斗爭。
歷史的根基——在罪孽之中,歷史的意義——在罪孽的救贖之中。
宇宙分享著人的命運,因為人分享著宇宙的命運。
為了認識美,必須生活于其中。
文化是人具有宗教意義的精神之路。
個性是上帝關于人的理念、構思和宗旨。
倘若沒有高于個體的價值,就不會有個性;倘若它僅僅是高于個體的價值之手段,也不會有個性。
個性是變中不變,多樣性中的唯一性。
個性的價值以超個體的價值存在為前提。
個性是一個人的秘密,婚姻是兩個人的秘密,教會是三個人的秘密。
愛是宗教生活的源泉和保證。
愛是面向永恒的存在之確認。
愛是個體現(xiàn)象,家庭是社會現(xiàn)象。愛在此岸世界難以克服的悲劇性就在于此,因為真正的愛自另一個世界來到此岸世界。
愛不是生活的一個側面,愛是生活的完滿。
必然性是自由之墮落。
道德現(xiàn)象依賴于社會只是在這一尺度上:社會本身是一個道德現(xiàn)象。
性是開向另一個世界的窗口,愛是開向永恒的窗口。
肉欲是通過惡來消除寂寞。
工人具有神圣的涵義,每一個人都應該成為工人。無產(chǎn)階級是由惡確認的。
淫蕩——這就是為愛而愛。
革命者向往未來,但生活于過去。
宗教生活既不是教育,也不是審判過程,而是創(chuàng)造。
不是宗教應該道德化,而是道德應該宗教化。
我們面臨一個偉大的課題:如何宗教地生活,而不僅僅是宗教地死去。
宗教不是個體的疼痛與苦難的呼號,而是個體的疼痛與苦難的積極克服。
俄羅斯人的一個典型特征就是在神圣與卑鄙之間的搖擺。
俄羅斯人在兩個相反涵義上類同于德國人:他可以像德國人一樣對待俄國,也可以像德國人一樣對待德國。
自由就是不僅來自主人的,也來自奴隸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之呈現(xiàn)不是在人應該選擇的時候,而是在他已經(jīng)作出選擇的時候。
不是人向上帝要求自由,而是上帝向人要求自由。
存在出于自由,而非自由出于存在。
宗派主義比個人主義更糟糕、更危險,因為它造成了普濟主義的幻象。
象征是無限在有限之中的彰顯。
死亡是永恒性在罪孽世界中的顯現(xiàn)。
死亡是一個指明生命最高意義的存在之標志。
死亡的來臨,不僅在我們逐漸死去的時候,早在我們的親近者死去時,它就已來臨。
唯有必死者才能誕生,唯有生者才能死亡。
個人性是自由在自由世界中的工具,暴力在專制和剝削世界中的工具。
良知是關于上帝的回憶。
良知是人貼近上帝的個性之深度。
痛苦是罪之結果和罪之救贖。
各各他的意義不在擴張痛苦,而在戰(zhàn)勝痛苦。
幸福是人的道德生活的結果,但從來都不是目標。
創(chuàng)造是朝向超越的運動。
創(chuàng)造行為是造物的賡續(xù),是對上帝事業(yè)的參與,人對上帝之呼喚的回應。
創(chuàng)造者是由創(chuàng)造者所確認的。
人的宗教創(chuàng)造不是權利,不是貪欲,而是人的宗教義務,他的愛之充盈。
古希臘的悲劇是命運悲劇,基督性的悲劇是自由的悲劇。
一切勞動都可以被體驗做救贖,但不是一切勞動都可以被體驗做創(chuàng)造。
殺戮是對世界的奴性原則之順從。
烏托邦是人關于上帝之國的意識之倒錯。
哲學是通過人內(nèi)在地認識世界,如同科學繞開人外在地認識世界。
哲學的基礎上有一個假設,世界是人的一部分,而非人是世界的一部分。
哲學是藝術,因為它是創(chuàng)造。
基督教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真理的宗教。
除了人心的不潔以外,基督不知道任何不潔。
人是兩個世界的交叉點。
只有在自我的深度中,人才能找到時間的深度。
人不僅是拯救的生存,而且是創(chuàng)造的生存。
“我”是源初的客觀現(xiàn)實,“個性”是質(zhì)的抵達:在我的“我”中有許多東西并不出自于我。
尼古拉·亞歷山大羅維奇·別爾嘉耶夫(1874-1948),俄羅斯著名的宗教哲學家。他早年信奉馬克思主義,后轉向自由精神的哲學研究。上世紀二十年代初流亡法國,長期寓居在巴黎近郊的克拉瑪爾,直至去世。出版有《俄羅斯的命運》、《論人的使命》、《歷史的意義》、《我與客體世界》、《自由精神的哲學》、《自我認知》等。其思想堅信“對意義的探索本身即意義”,以精神自由為出發(fā)點,探尋人格主義的各種可能性,對二十世紀俄羅斯哲學,乃至西方尋神論存在主義都有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