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趙 麗

試圖抵達這樣的去處——高山流蕩，言辭無礙。隨性無阻的到達。

泥石流隨處設置，壅堵行道，使人望難生畏；大雨臨盆前的陰郁，使熱情降溫；或者一個晴好天，陽光暴曬，頭腦昏沉，慵懶滯怠。抵達之前的意識游說，更多的是寬慰自己。這許多即將到來的，已經(jīng)來到的，這許多深掩心底的，或者還有更多，說的欲望，在行進的途中被掩埋。虛空自天而降，覆蓋一切，抗爭的消弱，再一次證實了無妄的不可抵御。

在谷底，與無妄的長期對峙中，把無妄吞噬，切割，咀嚼。抵達之前，與一粒種子對春風的期待持衡。一旦抵達，便可卸下身體溢出的汗水、時刻繃緊的身體與大腦。坐下來，這風化的河流、采藥的山民，石桌石凳、月上中空，便與你一起，成為山的子民。

饑餓的人

它似無底洞。把麥浪挾過來，夜間的蛙鳴、螢火蟲，一同給它。它嚷著餓，餓。跑遠一些，把干草堆、楓樹林，把腳下的紅土，給它，統(tǒng)統(tǒng)給它。它晃著一灘水，無辜地看著我，餓，餓。

它可能要得更多。一滴露珠的憐惜，一匹馬的馳騁，來自西伯利亞的風，死海的水。我無法填充它。我想盡一切來使它充實、飽滿，欣嘗幸福感。在它獲得快樂之前，我是痛苦的。

它要得太多了。給它一支筆，請它勾畫自己的莊園。

我終于解脫，逃離困乏與警醒的圈套。

軌 跡

很奇怪，一條軌跡的生存占據(jù)了我夜晚的大部分時光。

它沿著樓梯，入緊閉的門窗，毫不費力；踏敞開的大廳，歇息片刻；它溜進食客的廚房，喝一杯山泉水，去掛有月亮的臥室，在床上打個滾；它順著爬墻虎繞向井沿，葡萄架，一只水桶和一根通往井下的粗纜繩。

它沁潤了窗后那雙眼。順著它的軌跡，在時間的滑道口上演另一幕：一條通長的手臂延至無窮，殉道者披星戴月地趕路；猶疑者在岔道口仔細辨認；有人在途中誤食了野山果；有人扔下土地自顧自的享樂。

一條軌跡覆蓋另一條。一條軌跡延伸無數(shù)條。分分合合，它隱蔽，分離，重疊，在季節(jié)中變換。循著自然之律，我用一支筆尋找那條隱忍的點，它用部落的子民與我對持，消磨，又在勸慰中現(xiàn)身。我在行走的途中，不斷丟棄自己，直到剩下一堆骸骨，在軌跡中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