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
(重慶師范大學 體育學院,重慶 400047)
我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的歷史審視
何強
(重慶師范大學 體育學院,重慶 400047)
通過回顧歷史,系統總結30年單項運動協會改革成效,深入分析制約改革實踐的關鍵問題,主要包括:對改革目標界定不清,認識不統一導致改革缺乏明確的方向;協會與項目管理中心二者性質不清、關系不明;協會組織機構與政府同構;規(guī)范的協會管理體制、運行機制尚未形成,協會改革缺少必要的政策支撐等。進一步深化改革應明確改革目標,統一認識;厘清協會性質;完善協會組織機構、管理體制、運行機制以及相應的法律建設。
體育社會學;單項運動協會改革;項目管理體制;獨立社團法人;中國
20世紀80年代,隨著我國體育管理體制改革全面鋪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正式啟動并延續(xù)至今,推動了我國體育改革的整體步伐。按照《體育事業(yè)“十一五”規(guī)劃》的要求:“繼續(xù)推進體育事業(yè)單位和運動項目協會實體化改革,形成有中國特色的體育社團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1]是當前乃至未來一個時期我國體育改革的一項重要任務。隨著“十一五”規(guī)劃收官,“十二五”規(guī)劃出臺。從目前來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仍將是《體育事業(yè)“十二五”規(guī)劃》的重要任務。因此在承上啟下的歷史節(jié)點上,回顧我國單項協會改革的歷史進程,系統總結改革經驗教訓,深入研究制約改革實踐的關鍵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這不僅可以為進一步深化協會改革提供借鑒,同時也將為進一步深化體育改革提供有益參考。
20世紀50年代,為滿足參加奧運會以及一些國際體育活動交往活動的需要,我國在中央體委的基礎上組建起了部分單項體育協會組織,主要負責提高項目技術水平和推動項目發(fā)展[2]51。然而60年代以后,隨著我國體育事業(yè)圍繞“縮短戰(zhàn)線,保證重點”展開的大調整,體育組織管理職能向國家和省一級體委集中,包括協會在內的體育社會組織的功能和作用逐漸削弱[2]127。改革開放以后,在勾畫和設計我國體育體制改革藍圖過程中,項目協會扮演了改革“試驗田”和先行者的角色。1981年4月1日國家體委在向國務院報送的《關于省、市、自治區(qū)體委主任會議的幾個問題的報告》中,就明確提出要在“健全和發(fā)揮體育總(分)會和單項運動協會的作用,搞好體育體制改革的調查研究和試點”摸索、總結經驗,為體育體制改革探路[3]。1986年原國家體委頒布了《關于體育體制改革的決定(草案)》,單項運動協會的改革也全面鋪開。縱觀整個改革歷程,大致可以劃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1)試點改革階段:1986年體育體制改革全面鋪開以后,從1988年開始,協會改革率先在足球、武術、登山、棋類、橋牌、網球等項目試點展開,撤銷原來負責管理這些項目的司級政府機構,將原來掛靠在體委的各個單項協會變成有機構、有人員的項目辦公室,由項目辦公室負責項目發(fā)展中部分事務的管理。
2)組建項目管理中心改革階段:體育市場化改革啟動實施以后,為了確保新舊體制的平穩(wěn)過渡,我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進入了以組建項目管理中心為過渡形式的實體化改革階段。原有負責項目管理的各種行政機關設置逐步撤銷,由兼具事業(yè)單位和社會組織雙重性質的項目管理中心在國家行政機關授權下負責行使項目管理權[2]416-421。
3)獨立社團法人實體改革階段。進入21世紀,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完善以及政府行政管理體制、事業(yè)單位管理體制、體育體制改革的深入推進,單項協會也在此前項目管理中心的基礎上按照獨立社團法人的要求,通過健全協會組織機構、規(guī)章制度、自律機制,理順協會與政府機構、事業(yè)單位關系,擴大協會自主管理權限等舉措,推動單項協會改革朝著獨立社團法人的方向不斷深化。
改革目標是特定時代背景下對改革實踐所作出的總體籌劃部署,它是指導改革實踐的基本依據。從改革的目標演進來看,20世紀80年代,我國單項協會改革是按照建設“半權力半咨詢性機構”的目標來推進改革實踐。確立這樣一種明顯帶有“修補”[4]性質的改革目標,一方面是為了遵循“國家辦與社會辦”相結合的體育事業(yè)總體發(fā)展思路,使協會能夠在推動體育事業(yè)發(fā)展方面發(fā)揮某些實質性作用,另一方面又要保證“體委對協會的領導和管理”,切實完善和強化政府對體育事業(yè)的領導和管理。
體育市場化改革啟動實施以后,隨著足協實體化改革的破冰以及項目管理中心的組建,協會不僅在形式上擺脫了“虛設”狀況,成為能夠獨立承擔民事責任、責權利相統一、自我管理、自我發(fā)展的實體,而且在推動項目發(fā)展方面的主體地位也得到官方承認。因此在項目管理中心組織模式下,協會的組織性質、組織機構、職能作用都發(fā)生了變化,協會“實體化”改革的步伐邁出了重要一步。這一步,既為建立國家調控、依托社會、自我發(fā)展的協會管理體制和良性循環(huán)的運行機制,實現國家與社會、集中與分散相結合的體育事業(yè)發(fā)展模式提供堅實的組織依托和保障,同時也有利于項目管理體制實現新舊體制的平穩(wěn)過渡。
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我國體育市場化改革的不斷深化,此前項目管理中心那種官民不分、管辦一體的組織形式和運行方式面臨著越來越多的挑戰(zhàn)。在這種現實情況下,為切實遵循政事分開、管辦分離的體育總體改革要求,單項運動協會改革進一步明確了“獨立社團法人”的改革目標和相應改革措施,從而為切實改革協會管理體制,轉換運行機制以及確保協會自身運行和項目健康發(fā)展指明了方向。因此歸納起來,從“半權力半咨詢機構”到項目管理中心的過渡形式,再到“獨立社團法人”,我國單項協會改革目標在總體上是與時俱進的,不斷向著社會整體改革以及體育總體改革目標靠攏。
管理體制改革和運行機制轉換是順利推進單項協會改革的前提和基礎。20世紀80年代改革初期,由于當時體育體制改革的總體目標和主要任務是為了進一步改善和強化政府對體育事業(yè)的管理領導。因此單項協會改革,不僅在行政管理上強調了體委和相關業(yè)務主管部門對協會的雙重管理,而且具體運行也要受制于體委和業(yè)務主管部門的安排。因此在“半權力半咨詢性機構”改革實踐中,協會管理體制主要以政府行政管理為主,協會運行機制也主要以政府機制為主。
20世紀90年代體育市場化改革啟動實施以后,單項協會改革按照分類推進的改革原則,確立了名義型、事業(yè)型和社團型3種不同類型的改革方式。其中,名義型協會繼續(xù)保留政府集中管理和具體操控模式,而事業(yè)型協會則以項目管理中心的形式開展。對于事業(yè)型和社團型項目協會,政府職能部門主要通過統籌規(guī)劃、政策引導、組織協調、提供服務來發(fā)揮領導、監(jiān)督、協調作用以及相應的業(yè)務歸口管理職能,而協會則在完善組織機構、健全規(guī)章制度、理順關系的基礎上,逐步確立了自主管理、自我約束、自我發(fā)展的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
在建立獨立社團法人實體過程中,協會改革不僅在管理上突出自主決策、自主管理,政府和體育行政部門則被嚴格控制在法律規(guī)定的界限內行使建議權、指導權、監(jiān)督權和審計權。同時在協會具體運行中,國家也要求通過擴大協會在機構設置、干部任免、經費使用、國際交流等方面的自主權,以及進一步理順單項協會運行與政府機構、企事業(yè)單位的關系,使得協會運行機制轉換更加規(guī)范和徹底。
因此從總體上看,雖然目前由于各方面限制,規(guī)范的協會管理體制尚未形成,協會也還未能完全擺脫政府的直接控制。但是原有政府集中管理、直接調控的項目發(fā)展和協會運作模式已經出現松動,不僅政府行政職能對協會的管理和調控范圍明顯縮小,調控方式也更加規(guī)范。而且協會運行的自主權也有所擴大。上述轉變也為進一步深化協會改革提供了基礎。
從職能權限看,20世紀60年代體育發(fā)展戰(zhàn)略調整以后,絕大多數單項協會都經歷了一段較長時間的消停。體育管理體制改革全面鋪開以后,協會作為“半權力半咨詢性機構”,被政府職能部門賦予了一定的權限,其職能主要集中在教練員和裁判員職稱評定、業(yè)務考評、推薦人才、學術交流、審議政策法規(guī)以及為項目發(fā)展提供咨詢參謀等6大方面[5]。雖然今天看來,當時各單項協會承擔的管理職能十分有限,難以對項目發(fā)展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這至少意味著協會已經不再是先前那種純粹的“名義”組織,而是具有了部分實際職能,邁出了協會“由虛到實”的關鍵一步。
20世紀90年代,隨著20余個項目管理中心的組建,單項協會改革開始朝著責權利相統一、全面負責項目管理實體的方向轉變。只是在實際運行中,由于項目管理中心不僅全面承擔了制定項目發(fā)展規(guī)劃、方針政策等宏觀職能,而且在運動員訓練,后備人才培養(yǎng),競賽管理,國際交往,學術交流,教練員、裁判員職稱等級評定,市場開發(fā)運營等具體業(yè)務管理方面也發(fā)揮了主導作用。因此,雖然目前在項目管理中心組織模式下,協會還未能取代項目管理中心成為推動項目發(fā)展的實質性主體,但是隨著項目管理職能由政府向事業(yè)單位的逐步轉移,為協會最終取代政府部門以及事業(yè)單位承擔管理職能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當前,圍繞建設“獨立社團法人實體”的協會,協會作為推動項目發(fā)展的主體已經得到政府和社會高度認可。國家不僅明確提出了要進一步理順協會與政府機構以及事業(yè)單位之間的關系,同時還在機構設置、干部任免、經費使用、國際交流等方面給予協會更大的自主權,尤其是明確了協會在運動隊訓練、后備人才培養(yǎng)、競賽組織、職業(yè)改革等業(yè)務方面管理的自主權。因此,按照這一要求積極推進項目管理中心改革,未來各單項協會在推動項目發(fā)展方面的決定性作用將得到切實的保證。
雖然按照我國單項協會改革的設計,項目管理中心僅僅是協會實體化過程中的“孵化器”[6]。但是隨著當前項目管理中心模式的日趨剛性和固化,單項協會改革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了停滯狀態(tài)。項目管理中心的組織模式、管理體制以及運行機制都與“獨立社團法人實體”改革預期有著較大差距[7]。因此認真總結梳理協會改革面臨的主要問題,對癥下藥,才是進一步深化改革的必由之路。
當前乃至未來一段時期,我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究竟應該朝著什么目標前進,這是我們反思協會改革實踐,分析現存問題之前必須首先明確的。雖然從已經出臺的一系列改革文件來看,“獨立社團法人實體”的改革目標不僅在表述上是清晰的,在價值取向上是明確的。而且,目標本身也出臺有一段時間了(20世紀90年代足球改革時提出各級足協實體化就是建設“社團法人實體”協會的一次嘗試)。但是在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對這一目標的認識和理解卻還存在較大偏差。
例如,20世紀90年代我國圍繞市場經濟進一步深化體育改革時,專門就借鑒足協實體化改革經驗確立了單項協會“實體化”的改革目標。然而同期頒布的協會改革專項文件《關于運動項目管理實施協會制的若干意見》卻做出了與“實體化”改革目標迥異的具體設計:國家不僅明確保留“由行政部門直接管理的,辦事機構與業(yè)務主管部門職能處室融為一體,不設協會專職干部、不進行獨立經濟核算的‘名義型’”協會,同時為了保持相對的體制穩(wěn)定,還將項目管理中心作為單項運動協會實體化改革的主要方式。這樣一來真正具有“獨立法人實體”性質的純社團型協會改革在很大程度上僅僅成為一個名稱。也正是由于項目管理中心的存在,使得我們對“獨立社團法人實體”的協會改革目標的認識有待進一步統一:何為獨立社團法人實體、項目管理中心與獨立社團法人之間區(qū)別何在、項目管理中心如何向獨立社團法人過渡、下一步協會改革究竟是繼續(xù)完善“項目管理中心”組織模式還是真正朝著“獨立社團法人實體”方向前進?上述事關運動協會改革成敗的最基本、最關鍵的問題目前并未厘清。
1)性質界定不明。
按照章程規(guī)定,單項運動協會是非營利性的社會團體法人,因此它必須具備非政府性、非營利性、志愿性、自治性[8]14等社團法人基本特征。這就就意味著,協會的組織機構必須有別于政府機構;協會具體活動不受政府行政控制;內部決策管理體現會員共同意志、平等參與、協商解決。但是,在目前項目管理中心兼具國家體育總局直屬事業(yè)單位和項目協會常設辦事機構,這樣一個“官民”雙重角色的混合體以及協會與項目管理中心組織同構的現實情況下,不管是在學理上還是在實際運作方面都很難對二者性質進行明確界定。如果我們將項目協會視為社團法人,那么與之同構的項目管理中心應該被視為社團法人、事業(yè)單位,還是政府機構?由此引申出第2個問題,協會日常運作究竟是自我管理、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社團人運作,還是協會名義下,由項目管理中心實際操控的行政運作?產生上述問題的根源就在于我們在協會改革中將原本性質截然不同的協會和項目管理中心二者同構,這樣不僅容易導致我們對二者性質的認識產生分歧,同時也影響了我們對協會本身的認識,進而導致協會實體化改革的方向不明。
2)二者之間關系不明。
目前,由于協會與項目管理中心二者組織同構,職能交叉,因此要厘清協會與項目管理中心之間的關系存在一定難度。如果按照1993年國家出臺的協會改革設計,項目管理中心僅僅是推動項目管理由政府直接管理轉向協會管理過渡的一個過渡機構。既然是“過渡機構”,那么隨著改革的逐步推進,項目管理中心應逐步虛化直至最終退出歷史舞臺。但是在后來的一些“官方文件”和領導人講話中,項目管理中心又被作為有中國特色的項目管理體制改革的制度創(chuàng)新,這就造成一種誤區(qū):似乎項目管理中心又成了我國項目管理體制改革的終極機構[9]。正是這種認識偏差,使協會實體化改革長時間停留在項目管理中心這一過渡形式難以持續(xù)深入。在改革實踐中,由于項目管理中心扮演了事業(yè)單位、社團法人這樣一個“亦官亦民”雙重角色,承擔了行政管理、市場開發(fā)、社團運營等多種職能,這種情況不僅使協會和項目管理中心之間關系不明,同時也在實際運行過程中引發(fā)了諸多矛盾。
協會組織機構的獨立和完善是確保其“獨立社團法人”地位的基礎依托和保障。目前我國各項目協會與其所屬的項目管理中心是一個機構,即“一套班子,兩塊牌子”的組織模式,而項目管理中心又是由原來行政部門剝離出來的,它實際是政府機構的衍生或者附屬機構,甚至是變相的政府機構[10]。因此這種“中心+協會”的組織模式就與自下而上、獨立于政府機構的群眾性社團組織有著本質區(qū)別,這樣協會組織機構的完善和獨立也就難以實現。不僅如此,按照1997年11月24日原國家體委頒布的《運動項目管理中心工作規(guī)范暫行規(guī)定》要求:項目管理中心重大決策、重要活動、工作部署、年度工作計劃、總結必須向國家體委作出書面請示和報告;項目管理中心內設機構、編制和中層以上干部職數由國家體委核定,中心領導由國家體委黨組管理;中層干部由體委人事司管理,只有一般人員才由中心自行任命。此外協會副秘書長以上人員調整、職務變更,也必須由原國家體委人事司批復后才按章程辦理;在經費方面,中心經費實行國家撥款與自籌相結合。組織機構同構,人事管理、日常工作、經費等方面的嚴格限制,也迫使協會不得不緊緊地依附于政府。
運行機制的選擇是判斷協會獨立社團法人地位的重要標準。目前由于項目管理中心是事業(yè)單位和社團組織的混合體,又被賦予了項目管理的行政權力,因此在推動項目發(fā)展,實施項目管理等方面,項目管理中心往往憑借手中掌握的行政資源以及行政權力替代協會,實際操控了項目管理職能。因此,在大多數情況下,項目協會推動項目發(fā)展往往僅僅體現在名義上。不僅如此,從項目管理中心的實際運行來看,由于項目管理中心兼具“官民二重性”的特殊身份,而且其行政屬性更加明顯。因此其管理方式、工作作風也基本沿襲了行政管理模式,運行機制也往往體現出強烈的行政化傾向。隨著組織機構與政府機構的同構,以及推動項目發(fā)展的權利被實際架空,項目協會不僅在組織形式繼續(xù)處于“虛化”狀態(tài),而且按照社團要求進行的運行機制轉換也成為一紙空文。近年來,足球職業(yè)化改革中出現的俱樂部聯賽產權之爭、收益分配矛盾,甚至包括所謂的俱樂部集體“造反”、“革命”等問題,其背后都折射出協會運行機制的缺失[11]。因此,如果不依據規(guī)范的社團運行機制、改革目前項目管理中心行政化運行機制,協會的組織建構以及管理權限由政府向社團的轉讓都很難落到實處。正如體育部門自身所意識到的,組建項目管理中心僅僅是邁出了協會實體化改革的第一步。如果中心具體運行仍然沿用過去行政化的工作方式方法,僅僅把協會當作一塊牌子,必然會使協會改革偏離原有方向,因此必須進一步強化協會是項目管理主體的觀念,健全協會組織,轉換運行機制,突出協會的主體地位和作用。
缺少必要的政策支撐也是目前我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面臨的突出問題。首先,我國現行法律法規(guī)明確限制建立上下級垂直、自成體系、獨立的民間社團組織,具有法人地位的社團組織,必須要有與之業(yè)務和功能相關的主管部門或“掛靠單位”。例如非政府組織管理法規(guī)《社會團體登記管理條例》明確規(guī)定:“國務院有關部門和縣級以上地方各級人民政府有關部門、國務院或者是縣級以上地方各級人民政府授權組織,是有關行業(yè)、學科或者業(yè)務范圍內社會團體的業(yè)務主管單位?!盵12]這就意味著,在法律上包括項目協會在內的非政府組織都應被納入政府管理和控制之下,“協會官辦”獲得了法律認可。反之,脫離政府控制的非政府組織從法律上講都有被認定為“非法組織”的可能,因此獨立于政府控制的具有獨立社團性質的項目協會就缺少存在的法律基礎[8]94-95。
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全國性社團組織,大多具有濃厚的黨政色彩,具有代行“國家行政管理”的職能[13]。各單項運動協會(尤其是全國性單項運動協會)常常承擔著代表國家實施行政管理的職能,因此協會要想建設成真正意義上具有獨立社團法人地位的,獨立于政府控制的,獨立運作的社團組織仍難以實現。
從項目協會自身來看,由于負責全國項目協會管理的中華全國體育總會與國家體育總局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盡管中華全國體育總會已在民政部登記注冊,但是其組織機構、職能權限卻一直處于“虛置”狀態(tài),這樣作為其所屬團體會員的各項目協會的改革也難以取得實質性進展。
當前,不管是按照《體育事業(yè)十一五規(guī)劃》的總體要求,還是依據不斷完善市場經濟體制、政治體制、事業(yè)單位管理體制等社會整體改革要求,都決定了我國單項運動協會改革必須堅持“獨立社團法人實體”的目標取向。換言之,進一步深化協會改革決不能僅僅拘泥于強化、完善當前的項目管理中心模式,或是長時間停留在這一模式,更不能在“保持穩(wěn)定、奧運備戰(zhàn)”的名義下走回頭路,而是必須依據獨立社團法人實體的基本要求,從組織機構、管理體制、運行機制等方面逐步推動各單項協會朝著獨立社團法人實體方向轉換。這不僅是進一步深化協會改革的基本要求,同時更是推動各單項運動協會適應社會整體發(fā)展以及體育事業(yè)總體發(fā)展的要求,確保協會自身以及運動項目健康發(fā)展的前提和基礎。
明確界定項目管理中心的組織性質將為進一步深化單項運動協會改革確立正確的方向樹立標尺。如前所述,雖然目前項目管理中心組織模式仍然具有強烈的制度剛性,要徹底改變需要較長的周期,但是至少在認識上我們必須明確,項目管理中心這種特殊的組織模式作為過渡時期的產物,畢竟有著自身的時代性和歷史局限性,這一組織形式不可能,也必然不是未來我國運動項目協會改革的最終方向,而且隨著社會改革的整體推進,項目管理中心存在的歷史基礎正在逐步消解甚至失去。因此,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積極推進單項運動協會的改革,以應對項目管理中心組織模式的瓦解。
管理體制的改革和運行機制轉換是進一步推進協會改革的制度基礎。按照獨立社團法人改革目標要求,推進協會改革必須從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入手,最終實現協會由政府行政權力控制、行政命令直接管理轉向政府實施宏觀調控,協會自主決策、自主管理方向轉變。在具體實踐中,首先,必須切實轉變政府職能,明確界定政府職能對協會的調控、管理范圍,政府職能對協會的調控僅限于建議權、指導權、監(jiān)督權和審計權等宏觀層面,微觀層面必須放權和扶持;其次,調控方式也必須規(guī)范,即政府職能必須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實施調控,以減少甚至消除行政權力對協會的干預和控制;第三,協會必須通過健全組織機構、完善制度建設,實現人、財、物等與政府和事業(yè)單位分離,保障協會獨立法人地位;第四,在運行機制上應明確協會的權責利,使協會在機構設置、干部任免、經費使用、國際交流等方面擁有自主權,使之真正成為自主決策、自主管理、自我約束、自負盈虧的社團法人。
必要的政策環(huán)境是推進協會改革的政策依托。當前我國體育改革正處在兩個最有利時機:其一,成功舉辦北京奧運會后深化體育改革的呼聲日漸高漲,尤其是積極發(fā)動社會辦體育的思想更加明確;其二,國家明確提出要進一步深化事業(yè)單位管理體制改革。因此單項運動協會改革也應該緊緊抓住這一歷史契機,向國家,尤其是立法機構積極爭取有力的政策支持。為此,甚至可以考慮讓單項運動協會扮演我國體育以及事業(yè)單位整體改革的突破口,打破現行政策法規(guī)對項目協會改革的種種政策局限,例如,取消政府在協會組建方面的審批權,積極培育和壯大項目協會的數量;取消政府對協會組織機構、人員配置、經費預算、具體活動等業(yè)務方面的管理權。這樣不僅使項目協會改革擁有了堅實的政策基礎,同時也可以為我國體育以及事業(yè)單位改革提供政策引導和改革參考。
對于我國體育改革而言,單項協會改革是一項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系統工程,因此,必須科學地設計和規(guī)劃改革進程,既不能冒進,也不能以“穩(wěn)定”為借口原地踏步。針對當前所謂的協會改革必須實施激進式“休克療法”的觀點,筆者認為,這不僅與當前我國社會整體改革的思路和步調不一致,同時也不利于協會改革的穩(wěn)步推進以及協會自身的健康發(fā)展。因此,建議首先從中華全國體育總會和中國奧委會兩個最頂層的協會改革入手,從上至下地重新推動協會改革進程。在完善中華體育總會與中國奧委會自身組織機構、人員配置、制度建設的同時,理順其與國家體育總局、項目管理中心以及地方體育行政部門之間的關系,界定清楚各自權限,為下一步各單項協會改革提供參考。其次,深入總結足球、籃球、排球、網球等協會改革經驗教訓,為協會改革積累經驗;第三,逐步推進真正意義上的“協會制”,健全和完善協會自我治理、自我約束、自我發(fā)展的管理、自律機制,做到成熟一個,獨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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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 review of the reform of single event sports associations in China
HE Qiang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7,China)
By reviewing history, the author summarized achievements made by the reform of single event sports associations in 30 years, performed an in-depth analysis on key reform practice restricting issues, which mainly include the followings: unclear definition of reform objectives, the lack of specific orientations for the reform as a result of not unified understandings; unclear nature of 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ssociations and the event management center; the association organization structure is the same as the governmental structure; a standardized association management system and running mechanism have not been formed, and the association reform lacks in necessary policy support. In order to further deepen the reform, the followings should be done: specify reform objectives, and unify understandings; clarify association nature; perfect association organization structure, management system, running mechanism and corresponding legal construction.
sport sociology;reform of single event sports associations;event management system;independent corporate legal person;China
G80-05
A
1006-7116(2011)02-0010-06
2010-10-27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建國以來我國重大體育決策的歷史審視”(08BTY023)。
何強(1979-),男,副教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體育人文社會學。